看到黎嘉誉不在班级，一些同学灼灼燃烧的八卦之魂不再压抑，聚到一起小声嘀咕。
“黎嘉誉不是喜欢许柠吧？他可是从来没接受过别人东西的。”
“喜欢干嘛跑啊？”
“别的不说，许柠都不喜欢，他还能看上天仙啊？我觉得许柠是一中最好看最优秀的女生了。”
“我妈要是有这样的女儿，得美死。”其中一个女生一边说，对着镜子抹匀唇膏，嘟起嘴吧看看，很满意。
许柠站在门口，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说黎嘉誉喜欢她，打死她也不信。但是青春期的少男少女，话题里总是带有暧昧分子，就像方许许一样，逮着谁都能嗑起来，看哪一对都似乎有奸情。
许柠不太在意这些话题，甚至笑着跟他们打招呼，然后轻声夸照镜子的女生：“你这个唇膏的颜色好嫩，好衬你！”
她语气又温柔又真诚，夸得那个女生羞涩地红起脸。
“诶！你来找我们老大。”李浩淼叼着牙签，走到跟前，上下打量许柠，语气不善。
“嗯。”许柠对这个粗鲁又没礼貌的李浩淼没什么好印象，笑意淡下来，只微微点头。
“没看见我们老大不想看见你嘛，还不赶紧……”
“赶紧走。”滚字在他口中绕了一圈儿，变成了“走”，“晚上的树叶也不用你扫了，我们老大说他会自己做的。”
许柠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她瘦弱的身躯在李浩淼的笼罩下显得格外可怜，就连七班的同学都心生不忍。
“李浩淼你那么凶干嘛！”
“就是！”
李浩淼被几个女同学吼的里外不是人，委屈反问了一句：“你们到底是谁的同学啊！”
许柠嘴角忍不住翘起一个弧度，把手里的一捧笔记本递给他：“这个帮我转交给黎嘉誉，都是很好用的学习资料，我自己整理的。下周开始要进行互助学习活动，我大概对标的是他，希望他提前看看能有帮助。”
然后离去。
李浩淼哑声，气焰下去大半。
他挠挠头，你说怪不得老大高一的时候喜欢她呢，人还是挺不错的。
“你说我下次卷面空白，也当倒数第一，让许柠对标我给我补课怎么样？”
“有这么贴心温柔的小老师，我能学到死。”
不少人眼热地看着放在黎嘉誉桌上的笔记本，但是碍于黎嘉誉的威严不敢妄动。
人一走，黎嘉誉就从不远处的男厕所冒出来了，他问李浩淼：“话你都跟她说了？”
李浩淼疯狂点头：“说了说了，但是老大，干嘛要替她把地都扫了啊？”
黎嘉誉深邃的五官满是冷淡，慵懒地仰在椅子上，问他：“她有错吗？”
“没有。”
“没有为什么要让她扫地？”黎嘉誉说完皱了下眉，又快速松开，一股焦躁从心底蔓延出来，随手翻了翻桌上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笔记本，动作间袖管处隐隐露出道道红痕，“什么乱七八糟的。”
盯着这几个笔记的大有人在，见他十分厌弃，前座戴眼镜的男生鼓起勇气，问：“黎嘉誉同学，既然你不需要，可不可以借我看看啊？我誊抄之后就还给你！”他保证。
黎嘉誉阴沉沉扫了他一眼，抓起笔记扔进桌洞。
“啊，对不起。”男同学默默转过去。
一天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下午放学的时间，明天是星期六，所以今晚运动员不用训练，但是许柠还要打扫操场。
等学校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她去后勤处取大扫帚，慢吞吞往银杏树的方向走去。
一中学校里栽了三株银杏树，就在第一教学楼下，秋天一到金灿灿的格外好看，但打扫起来却很不容易。
她去的时候，黎嘉誉刚赶走陈昕他们，正低头在扫落叶。
他人长得矜贵，干活却很利索。
灿烂的叶片如一片片飞舞的蝶，不用风吹，就打着旋儿片片飘落，又格外眷恋地从黎嘉誉肩头滑落，分明是秋日，却有种别样的芳菲明媚。
他的表情也很平静，与平日里或暴躁或不可一世大相径庭，有种别样的可爱？
大概是可以用可爱来形容的。
黎嘉誉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松弛的肌肉霎时间紧绷起来。
许柠还没说话，他就不耐烦道：“你来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沈怿檀：请问我有机会上位吗？
第12章
许柠用扫帚在地上扫了两下，回应他：“来扫叶子。这是校长安排的，如果我不来，他知道了会生气的。”
她并不熟练的动作让黎嘉誉眉头一皱，不知道她是来扫地的还是来添乱的。
“随便你。”黎嘉誉语气淡淡，手指却狠狠掐住了扫帚的尾端，修剪圆润的指甲几乎要嵌进去。
他抬脚就要朝着离许柠最远的那棵树的方向走去，许柠叫住他。
“你等等！”她连忙追问，“你对我是有什么意见吗？为什么要让人给我报名参加比赛？”
黎嘉誉偏过头，抬起下巴看她。
这件事他知道，事情虽然不是他授意的，也不是他做的，但跟他脱不了关系，甚至他得知的时候有几分报复回来的爽快，但是现在他再回想，心情就很复杂，于是干脆抛在脑后不去想。
阳光从她身后照过来，刺目得他半阖眼，神情看起来更混了：“看你不爽，哪儿那么多为什么？话这么多来扫地的还是来干嘛的？不爱扫你就回家去，甭烦我。”
黎嘉誉噼里啪啦说完，不再看许柠一眼。
许柠愣愣站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神色茫然，有些迷糊。
只是……看她不爽就能这样吗？总该有个理由吧？
她一直觉得一切事情都应该像解数学题一样有因有果，没有因也可以有果吗？
黎嘉誉这个人，真的很奇怪，而且不讲道理。
两个人顾着自己的一块儿地方，隔得老远，各自安静了许久。
许柠的位置靠近教学楼的楼门，已经放学许久了，只有零星几个同学进出。
“你快去跟黎嘉誉表白，说不定就成功了呢。”
“你看我头发怎么样？口红花了没有？我怕他拒绝，你上次不就失败了吗？”
“怕什么，咱们轮流来，总能成功一个吧？”
许柠听到几个女孩子的议论，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考试都没烧干她的脑浆，短短三句话就把她的脑子宕机了。
表白还能组队轮流来？又不是闯关游戏。
她没有听人闲话的习惯，默默抓着扫帚离远了一点，但是她们一边议论一边走，交谈还是源源不断传入她的耳朵里。
“你不是想拒绝三中褚振的追求吗？要是成了黎嘉誉的女朋友，他肯定会保护你的。到时候就不怕了。”
“就是就是，而且他长得这么好看，玩一玩也不亏。听说他闹了那么多事，他爸妈都没出现过，肯定是不管他，要我看啊，黎嘉誉这种人就是外强中干，肯定缺爱，你就死缠烂打多关心他，肯定能拿下。”
“等到高中毕业就把他甩了，他学习成绩那么差，也考不上大学，又没有关系。”
他的父母，都不管他的吗？
许柠身体顿了顿。
那他性格奇怪，会是因为这个的原因的吗？
许柠从小没有母亲，但是她的爸爸是个很温柔耐心的人，会尽力用更多的爱补足她和白濛缺失的母爱，就算一整天课站到脚都浮肿，也会记得给他们讲睡前故事，从来没有对他们发过脾气。
她抿了抿唇，有点替黎嘉誉难过。
父母不管，身体不好，成绩也考不上大学，那未来该有多难过。
思绪间，那个女孩就已经走到黎嘉誉身边了，她发尾粉红色的丝绸蝴蝶结光泽美丽，如她娇羞的脸庞一样，女孩递上了包装精美的蛋糕，眼神中充满仰慕地跟黎嘉誉说了什么。
黎嘉誉有些呆滞，继而表情冷淡，后退了两步，但也没说话，像是在酝酿什么。
许柠猜测他有没有动心，换做自己的话，遇到这么漂亮的女孩表白，一定会心动吧。
这个地是扫不下去了，抓着扫帚发呆。
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黑色的说：“黎嘉誉那么坏，不要管他。”
白色的说：“他听起来好可怜，管一管吧，万一真被人玩弄感情了。”
许柠握了握拳头，走上前去，打算把黎嘉誉拉开，让他去扫别的地方。
“你还是不要把主意打到我身上的好，别给自己找没趣了。”黎嘉誉对着那个表白的女生轻嘲一声。
“可是黎嘉誉同学，我是真的喜欢你。”女生红着脸又举了举蛋糕。
黎嘉誉停下动作，目光昧暗，开口一叠叠地问：
“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你懂什么叫喜欢吗？”
“你喜欢我喜欢到什么程度？能喜欢我一辈子吗？”
“你喜欢我什么？喜欢我的脸还是我的身体，或者是我乏善可陈的性格和成绩？”
“你喜欢我喜欢到可以为我去死吗？敢拿命发誓说这辈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抛弃我吗？”
“你敢说有一个前途光明、性格温柔而且186的男生对你表白，你能为我拒绝他吗？”
女生拿着蛋糕，被他一声高过一声的质问镇住了，目光呆呆的，嘴唇动了动，轻声喃喃道：“可……我们不是高中生吗？为什么要这么……”为什么要问这么多严肃的问题，谈恋爱快乐不就好吗？
黎嘉誉看出她的内心话，冷笑一声：“你不能！你一个都答不出来，一个都做不到，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接受你？”
不止那个女生，就连走过来的许柠也被镇住了，她默默往后退了两步，生怕卷入其中。
她担心黎嘉誉被玩弄感情实属多余，这一句一句问下来，除了铁了心想骗他色且没有丝毫道德的人，大概是没有人敢继续对他说喜欢了。
女生哭着跑走了，黎嘉誉把目光转向许柠：“你看什么？”
“啊……”许柠抓抓额前的刘海，尴尬到手不知道往哪儿放，试图安慰他：“你别难过，她其实不喜欢你来着，有人追求她她不同意，怕被报复，所以打算向你寻求帮助的。”
她试图猜测这样黎嘉誉心里会不会好受一点。
换做她的话，比起拒绝一个有点喜欢自己的人，拒绝一个完全不喜欢自己的人会好受许多。
而且她都把事情说清楚了，出于同学情分，或许黎嘉誉会良心微动选择照顾一下那个女同学？
毕竟听她们刚才的谈话，似乎追求女生的也是个不好惹的人，大概只有黎嘉誉能反抗他。
黎嘉誉眉头忍不住一跳，不确定地问：“听你的语气，好像是在安慰我？”
许柠疯狂点头，刘海被颠动飞起。
“你听听这像是安慰人的话吗？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了！”黎嘉誉气急，一时间竟忘了自己前半个钟头面对许柠是多么尴尬和不自在，他指着远处许柠扫得乱七八糟的地：“你不是来扫地的吗？回去扫你的地！”
校服还是高一开学订购的，一年多过去，明显短了一截，黎嘉誉激动起来的时候，手腕处露出了几道血淋漓的红痕，像是刀口的结痂，但又更惨烈一些。
准确来说，像是刀口结痂后被生生抠掉，又结的一层薄薄的痂，还有新鲜的血丝渗出。
许柠看得眼前发晕，喉头发紧，连忙躲开目光。
她有点轻微的晕血。
黎嘉誉见到她没什么动静，以为是被自己吓到了，也不再说话，默默继续扫地，两个人一时无话。
三株银杏树叶片掉落的范围大概长有三十米。
打扫落叶默认一人一半，黎嘉誉扫完自己的那十五米，一抬头，看见许柠连五米都没扫完，还在对着自己脚下几片落叶较劲儿。
银杏树的叶子是源源不断掉落的，许柠扫干净这一块儿，继续往前扫，身后就落了叶子，她觉得难以忍受，于是又折回去。
而且扫落叶的扫帚特别大，她用起来不熟练，动作迟缓。
黎嘉誉嘴角抽了抽，想笑又觉得无聊，干脆从十五米的分界线开始往她那里扫。
他扫了大概五米，抬起头，许柠还是没怎么挪地方。
黎嘉誉忍不了了，她大概是没干过活，走过去冲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去看头顶的树：“你看我要不要把树上叶子都摇下来，你都扫了啊？叶子一直在落，你这样能扫干净吗？晚上不打算回家了？差不多得了啊。”
许柠咬了咬下嘴唇，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是扫干净的地再次被零星的叶片覆盖，她就觉得难受，心头痒痒的，一定要把它扫干净才行。
要是沈怿檀在这儿，大概会被逼疯，真有可能整夜蹲在树下面扫落叶。
“眼不见心为净，眼不见心为净。”许柠默念，放弃挣扎。
她转了转酸痛的手腕，手指擦过校服口袋，发出沙沙的响声。
往兜里掏了一把，是一沓粉红色的创可贴。
许柠想起来了，这是早上白濛贱兮兮给她塞进来的。
她扫一眼黎嘉誉，他在兢兢业业扫地，甚至快把她的范围扫干净了。
看我不爽，还帮我把地扫了。嗯……
不到半个月时间里，黎嘉誉所做的几件事都是矛盾的，像是整个人被撕裂，成了对抗的两半。
一半是友善的，食堂仗义出手，主动找校长抗下处罚，帮她打扫落叶。还有一半则是恶劣的……
黎嘉誉的手背传来一阵微凉的触感，像是被谁的指尖轻轻碰了一下，接着袖口又被扯了一下。
目光里出现了一叠创可贴，粉红色的，被少女细白的手捏着，被落日镀上一层暖光。
“给你的，贴一下。”许柠把创可贴晃了晃，塞进他的手心。
指尖相触，黎嘉誉身体像是被烫了一下，又像是有细微的电流从心脏飞快窜到四肢，轻微颤抖了一下。
他喉结动了动，大脑和心脏协同停止运转，氧气似乎也不够用了，目光落在手心的创可贴里，略带复杂。
“许柠。”
远处有个人，迎着余晖走来，校服披在肩上，行走间都流露着一种招摇，像是只展示华丽羽毛的公孔雀。
许柠顺着熟悉的声音望过去，忍不住挥挥手：“白濛！”
黎嘉誉掌心狠狠攥起来，目光一沉，顺手把揉皱了的创可贴毫不留恋地扔进装满落叶的绿色垃圾桶。
作者有话说：
小誉：你有过人的体温吗？有过心跳吗？闻过花香吗？看得出天空的颜色吗？你流过眼泪吗？世上有人爱你，情愿为你去死吗？
第13章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走？”白濛走过来，看着许柠手里的扫帚问了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