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与那被废的陈妃一般,颇有些阴阳怪气,总阴阳她,偏她当时都听不出来,事后有时才琢磨出来,次数多了,每遇到自己不爱听她说话时,便直白地说回去。她说话直,气的丽昭仪也不轻。
丽昭仪被打的眼前发暗,哭着喊,“舒贵妃,你滥用死刑,我要去皇后处告你……”
舒贵妃冷哼,“那你就去!告诉你,本宫打的就是你,方才你不是说本宫是落了毛的鸡吗?林淑妃才是圣上最爱,比本宫强一百倍,瞧瞧你那丑样,关你何事?你满嘴喷污物,本宫还想请皇后给你洗洗嘴呢!”她手一指旁边,“还有你,李修仪,阴阳怪气在一旁添油加醋,当本宫听不出来?你也欠打,给本宫打两耳光,长长记性!看日后谁还敢跑来笑话奚落本宫这个贵妃!”
喘了口气,她接着道:“还有,圣上待本宫都多有感激,感激本宫这些年帮了他跟林淑妃免遭你们这起子小人的暗算攻讦,你们倒还比圣上脸大了不成?饶你是昭仪,什么修仪又如何?以下犯上,其罪当送内侍省司刑!”
她一口一个贵妃,就算已经被知晓不过是林淑妃的挡箭牌,不是圣上最宠爱的妃子,可嚣张不减,反倒更添气势,直把自己说成了林淑妃的恩人,圣上都要感激与她。
众人一时哑言。
柔妃都惊呆了。
这还是贵妃吗?舒贵妃以前嘴巴是也不饶人,可也说不出这么有道道的话啊!
而且,这样的话一旦传出去,那日后圣上还敢苛待贵妃?不然岂不是成了小人?
舒贵妃当然说不出没有这么内涵的话,但她背的出,而且最后那些话也是六皇子特意让她选个适合的时候在外面讲出来,为的自然就是与柔妃所想。
既然当日贵妃在圣上面前直言,她是做了十几年挡箭牌,为了圣上心爱的女子挡了不知多少的阴谋明算,他们就得感激她,圣上没有否认。那就在人前坐实了吧。
就算是挡箭牌又如何,圣上既然这么做了十几年,那就好生感激贵妃吧。
这件事闹到最后,自然以贵妃胜利收场。
不说后宫为此震惊不已,一些想着看贵妃笑话,哪天遇到了也去奚落一番曾经高傲贵妃的妃嫔都偃旗息鼓,林淑妃更是像被塞了一口黄连,气到面容扭曲。
“舒贵妃,”她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几个字,手指狠握成拳,“这个贱人!”
丽昭仪和李修仪遇上舒贵妃自然不是巧合。
李修仪是她拉拢来的妃嫔,以前便与她交好,如今更是巴结她,得知舒贵妃今日出殿,她便使人与李修仪递了话。
李修仪这几日因圣上来探望林淑妃得了两次宠,待林淑妃十分乖觉,当下便寻了丽昭仪去园子里逛,路上不经意说起贵妃往皇后处去,两人不谋而合便改了道路,有了凤仪殿外遇贵妃。
只是,不管是林淑妃还是这两位,都是想着落贵妃面子的打算,尤其是林淑妃,想要以此更宣扬稳固自己在圣上处的得意地位,却竟被打脸如此。
不说林淑妃是圣上心上人的得意,竟被舒贵妃的气势压下,还落了个她林淑妃当感激舒贵妃才对。
经此一遭,林淑妃吃了舒贵妃的心都要生出来了。
而柔妃看了这一出,很快回到凤仪殿与皇后细细说了,啧啧称奇。
徐皇后想了会儿,便笑了,“贵妃虽性鲁莽,可别忘了,她有个好儿子啊。六皇子虽谦恭尔雅,可却极其稳重,这些年怕是给贵妃操了不少的心呐。”
六皇子在凝烟殿的地位,她作为皇后也是有所耳闻。尤其是随着六皇子渐渐长大,最开始还嚣张不可一世,几乎要在后宫横着走,连自己这个皇后都要退让两步,却慢慢地收敛了锋芒,即便依然骄矜,却收敛许多。
六皇子,操心不少。
柔妃也知道一些,叹息一声,“她也是好命。”
徐皇后看了看她,“阿珠,你放心。”
只是简单几个字,却包含了一切。
柔妃无子女可依靠,可却有她与太子,日后太子登基,必定荣养柔妃这个姨母。
柔妃笑笑,“我不稀罕,从进宫那一日起,我就断了这些念头,不然这么多年,我抱个孩子来养,也能养熟了。”
她少女时,因庶母算计,损了身子骨不能有孕,后来都过了花期都无心婚嫁。后有兄长过于功高,出于圣上本就忌惮也好,她为亲人也罢,以柔妃位入宫。
只是,她入宫,不要圣上雨露,只要安然一生。
当初陈妃曾暗讽她,无字无女,孑然一身,其实,她从未破身,何来受孕及子女。她与圣上只是,有名无实。
圣上倒是想恩宠她,可她不要。
她既然进宫,就算是父兄功绩和地位,在后宫想要安然度过,也需有所仪仗,既然不要圣宠,那自然就选了皇后。
既然选了皇后位依靠,如何又能去与她争夺夫君,她不屑不齿。
纵使徐皇后与她说过,不在乎这个,后宫多她一个不多,但她也做不到,既要依靠皇后又去夺人夫君。况,帝王雨露要来何用,她又无法孕育子嗣,只去伺候男人?那种欢愉还是罢了!
她以自己身体虚弱不易有房事,将这一桩帝王雨露恩宠谢绝!
时至今日,她把后宫妃嫔争斗当做了打发时间的消遣,在后宫过的惬意舒适,舒心畅体!
凤仪宫里,徐皇后也因柔妃的陪伴多了温情笑语,因柔妃小她数十岁,又身体虚弱,不说当妹妹对待,多年下来,又无亲生女儿,简直当做了半个闺女疼爱。
尔虞我诈,互相倾轧的后宫,如徐皇后和柔妃这般,却是难得。
舒颜自然不会立时知晓后宫诸事,不知舒贵妃在一干想看她笑话的妃嫔中扬眉吐气一番,更是暗中摆了平昌帝和林淑妃一道。但离京前一日,邵元昇随大理寺卿等一干钦差官员入宫面圣,离开前遇到了六皇子,得闻了这两日舒贵妃所为,回去与舒颜讲来。
舒颜耳听,都似能想象出那场景,拍手叫好,“就该这么做,姑母岂是她们能笑话的!”
不管舒贵妃与后宫诸妃嫔同样是通俗的妾室,但遇到这种事,舒颜只觉着圣上才是最狗的那个,莫不说有狗皇帝这个词,该是缘来如此的。
“咳……”邵元昇外出好一番功夫,跟小妻子“汇报完毕”正在喝茶,听到她这样形容圣上,一口茶喷出,幸好榻上一方帕子搁置,忙快速抓起捂住了唇。
都是夫妻,唇舌以沫,舒颜自不会嫌弃,可,“……那是我的诃子……”
她是忽然想到外出骑马活动时,后世的运动内衣舒适,想拿出来诃子看看能不能改动一番,只是她不擅女红,研究一番无果作罢,邵元昇回来,她便随手放到了一旁,哪知道会被他当做帕子来捂嘴。
那神色颇有些一言难尽。
却不想眼前男人愣了下后,竟又放到鼻下嗅了下,“难怪这香气如此熟悉。”
“你……”饶是舒颜自诩厚脸皮,也被闹了个大红脸,一把夺过诃子,扔到一旁。
见他还在那笑,不由羞恼地上去锤了一记,却正好被人捉住带入怀中。不知在耳边轻声低语了句什么,换来她红霞漫脖颈,忍不住又补上粉拳两记。
此时已近午食,正在次间里等着伺候的青萍本想着询问声“要不要去提食盒,”听到内室里渐渐低下去,又有些异样的声音时,忙忍着羞意带着两个小丫鬟退到了外间去。
青萍内心欢喜地算着,若是按照姑娘跟姑爷这样的恩爱,想来不出多久,就要有小主子了。
正想着吩咐小丫鬟悄悄先去备下热水时,却不知内室里被按在榻上意乱情迷的舒颜脑子一忽的清醒,“不行,这几天都不行,还不到时候,”她不想在外出的路途上怀上身孕,可时下没有外用辅助避孕,只能按日子来避了。
邵元昇自然也是这般想法,因此还特意偷偷去寻了太医院正询问此事,太医院正自然精晓这些,打算给他开些不伤身体的避子药,他没要。
说是没有损伤,可是药三分毒,他绝不对给阿颜吃这种东西。
此时,虽不舍却也克制住拉她起身,帮她整理衣裳和发髻,望着小妻子潮红的面颊,“再忍忍。”
被舒颜嗔怒瞪了一眼,她有那么……当她不知到底谁才是最难受的那个。
心中却是甜润。
才叮嘱完小丫鬟去烧热水的青萍,却听到次间里唤人的声音,忙进去,却见夫妇两个都梳妆齐整地在矮榻上,只姑娘面容有些红润,吩咐她,“青萍,使人去取午食吧。”
“是,夫人,”青萍应着,却是不看邵元昇,直接退出次间却吩咐了。
先前被吩咐准备热水的小丫鬟正好回来,“青萍姐姐,还要热水吗?”
“不用了,低声,”青萍忙让她小声些,两位主子都准备午食了,要甚的热水。
小丫鬟声音不算小,舒颜和邵元昇这边又素来安静,因此声音让次间的两人都听到了,舒颜想到要热水的含义,与邵元昇对视一眼。
青萍的想法,她自然知道一些,毕竟平时话里话外都带的出来,看来,回头得与青萍说说这事了,她是不打算这么早就要孩子的。
青萍伶俐又忠心,这不过几句话的事,而今却是出行在即,尤其是最后一日,国公府里其他几位嫂子、姑娘们知晓她也要随着邵元昇出去,便是做样子也都来坐坐说说话。
邵璇和邵婳便在旁边一直陪着她,倒是让她轻松许多。
临行前,未来三嫂成婧,舒兰馨舒兰卉姐妹,并一些知交好友陈灵灵等人,皆使下人送来送行礼。
翌日,钦差卫队辰时出发,家人亲朋前往送行。
亲人不舍,却都含笑叮嘱,“此去外地,你们两人路上互相照顾,遇事多商量,缺什么短什么往家里捎信。”
“爹娘,你们也多保重身体,我会多与你们写信,别挂念我们。”
城门口,舒颜辞别亲朋,拜别长辈,随夫邵元昇登上马车,前往河东道方向远行而去。
正是九月末,晨起犹挂寒霜,不知谁家卖花女提一篮菊沿路兜卖,为这潇潇离别景,增几分清香。
秋风凉,马蹄声声响,钦差卫队沿官道向北而行。
其路漫漫,不知前方何等风光景色,不知会何境遇。
舒颜挑窗而望,不见郊外景,先入夫君身姿挺拔影,待他是有所察,回望温柔扬唇,她亦回以一笑。
自此起,河东道,大景朝之壮美河山,奔赴!
作者有话说:
第150章
一场秋雨一场寒,雨落,山间更为冰凉。
只听这密密匝匝的雨声,便让人感觉到寒意弥生。
青萍握着精巧木柄铁钩将小泥炉的炭火拨的更旺盛些,望着透过木窗被风吹动微微晃动的帘穗,有些出神。
不多会儿,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想什么呢?”
青萍回神,柔和一笑,见舒颜目光已从书卷上挪开,“夫人,婢子没想什么,只是觉着这雨声倒也好听。”
“你这甚是雅致,我却觉着这雨下的又潮又寒,半点没觉出好来,”舒颜微微舒展了下身体。
车厢内点了泥炉,她只着了件家常夹袄,束腰的长裙掩住曼妙身形,这一动作,便将身前凸出许多。
青萍不由笑道:“原怕路上颠簸,您会清减,只婢子瞧着,倒是比离京时还丰腴了些许。”
“这儿吗?”
舒颜豪迈地双手往身前一托,倒是往青萍脸儿一红,“我这不是一直在长身体时候么,”她就算成亲了,也不过是十五六岁,正是发育时呢,又或许有某人功劳,“我也觉着自己小衣紧了些。”
青萍一听,忙道:“等雨停了,婢子就去后面车里找布料,给您重新做两个,可不敢勒着了。”
“嗯,”舒颜才应了一声,一阵凉风就灌了进来,抬眼一看,就看到了正弯腰往里进的人,眼睛瞠大地望过来。
她手还停留在自己身前位置,从邵元昇这个角度看过去,很是有些……不可描述。
“回来了,”舒颜老神在在地放下手,好似方才没做什么奇奇怪怪的动作一般。
只是青萍离她近,又服侍多年,还是能看出自家夫人的一丝窘意,忍笑低首往旁边让了些,好让五爷进来。
“嗯,”邵元昇一身寒气地进来,没有直接到舒颜身旁,而是先在小火炉附近坐下。
他方才被上官巡察原大理寺卿使罗闳和副使原户部郎中田闻成叫去议事。
因使职多无实秩,带原官职品级担任差遣,正副使下属官员或朝廷诏令或自己辟署,邵元昇便是诏令。
罗闳作为正使代天巡查,有便宜之权,主理河东道一切军政要务,田闻成作为副使辅助,主赋税吏治,邵元昇则辅助罗闳主刑案,但他仍被以司直称谓,但此行河东道,既是罗闳为正使,自然主要负责巡查的还是刑案,断理冤狱。
因此,虽邵元昇不是副使,其地位却不低于田闻成,又因其出身卫国公府,宗室子,田闻成见他也礼让一分。
“方才在做什么?”成亲数日,这一路上,邵元昇对新婚小妻子越发了解,便猜着方才他进来前,这主仆两人肯定在说些什么不宜的话题,不然小妻子不会那个动作。
“没做什么,就是看书啊,”舒颜一脸无辜地道。她是脸皮厚,也没有当着丫鬟面秀的狂放。
青萍更是眼观鼻鼻观心地默不作声。
邵元昇就知道她会这样,笑了下,却没再继续追问,而是从袖袋里掏出一封信来,“宫里才送来,舒贵妃给你的。”
“姑母?”舒颜接过来,诧异地道,“咱们在路上也能送来信?”
“自然,咱们走的官道,途经都是驿站。”
舒颜点点头,倒是她孤陋寡闻了,打开信取出里面的纸张来,数行与秀丽无缘的字体就跃入眼中。
该说不说,舒贵妃这字写得可真不怎么样,有的笔画都要挤到一处打架。
“林淑妃被圣上呵斥?!”
舒颜被信里的内容震惊到了,惊呼出声,边看边说,“虽然姑母没说具体为了什么缘由,不过……”姑母幸灾乐祸、喜不自禁透过这跳跃的言辞和笔画都跃然纸上了。
她嘴角微抽,“……感觉姑母越发活泼了。”
没想到一旦想开的贵妃姑母,如同那脱了缰绳的马匹,彻底从圣上的情爱中挣脱出来,竟像是个后宫看客一般了。
舒贵妃给她写信没有旁的,就是与她分享林淑妃也没能因是圣上心爱人盛宠六宫,相反还被圣上呵斥了,一封信里大部分内容都是贵妃看热闹的心得体会。
舒颜随手递给邵元昇看,不解地道:“不是说淑妃是圣上最爱么,这一旦光明正大现与人前了,怎么也得给予足够的荣耀才对啊,就算贵妃位给不了,这当众呵斥……不合理吧?”
邵元昇快速看过,“什么最爱,我看未必。”
“嗯?”舒颜好奇地问,“为何这般说?”
“只是觉着圣上能有最爱女子这种事,有些像笑话,若是当真最爱,后宫诸妃嫔算什么?也许圣上曾经对林淑妃另眼相看过,喜爱过。不过倒也可以说是最爱,许是诸妃嫔中最爱罢了,”邵元昇是男子,虽自己不是那种三妻四妾的人,但对男人还是最了解,“从圣上处理上看,他对舒贵妃也有不少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