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可是要去附近逛逛?”见舒颜点头,邹宇道,“起雾了,夫人最好只在将士们附近,远去莫去了。”
“多谢将军提点,”舒颜道谢。
邹宇点头后,便往里去了。
舒颜也的确没有想去探险的想法,就是想活动下腿脚,而且,虽气候寒凉些,可这边靠山,空气十分清冽。
周围都是卫士,舒颜也不往远处走,观赏着山光美色,走了一刻钟,竟也不觉着冷,脚底都热乎乎的了。
不过,她现在走的位置就到了卫士们值守的边缘了,再往外走,就要离开卫士视线,正待与青萍往回走,忽然发现右边的山丘后传来一阵车轱辘的声音,不由停下望过去。
负责这边值守的卫士也知晓舒颜是邵司直的夫人,留意着两人的走向,恐遇到危险,好及时援助。见主仆两人停下,起初并未当回事,以为舒颜在观赏,但随着山丘胖一块大石后一个人影出现,不由握紧了手中的佩刀,招呼同伴一声,便朝舒颜这边走。
此时,从山丘后转过来的人忽然见前方立了两个女子,雾气缭绕间,当首女子清美身形若隐若现,宛若仙境仙子一般,登时唬了一跳。
“仙,仙子……”
他喃喃地结巴出声,被身后的人一嗓子叫醒,“魏老四,你怎么回事?还不快点拉车。快滑下去了。”
王三旺急躁的催促着,憋住了气使着劲往上赶车。
魏老四赶忙猛地一拉,独轮车总算上了坡。
“何人在那?”
这个时间,卫士已经到了近前,先护住了舒颜主仆,刀出鞘过半。
魏老四和王三旺没想到会看到官军,又被那刀刃寒光吓得一激灵,手上力道一卸,独轮车就带着两人往后滑去,舒颜看到,忙提醒,“快拉住车子。”
看得出来,那边该是个上坡路,两人又拉着东西,这样可危险。
幸好,这两人手脚反应不算慢,堪堪地拽住了独轮车撑住,只那么不上不下卡在最陡的坡上,很是费劲。
舒颜观这两人一身百姓打扮,见了她们很是畏惧,便放轻声音,“你们不必害怕,快把车子赶上来。”又让随后赶过来的卫士去帮忙。
很快,魏老四和王三旺的独轮车被拉到平缓的地面上,两人畏惧地看着不远处的破庙。那边似乎有很多官军一般的人,他们虽然穿着蓑衣,但身上也都淋湿了,又遇到这么多官军,身形有些发抖,停下独轮车赶紧来叩头。
“快起来,不必多礼,你们是这附近的百姓吗?”舒颜看到那独轮车上用油毡盖着,下面放的该是货物,“是要卖山货吗?”
舒颜是女子,长得又这样好看,王三旺比魏老四灵活些,虽然还是畏惧,但也磕磕绊绊地回道:“是,是,小的们是不远处的山,山民。不,不是山货,是乡亲们编的麻袋。”
因今日接连下雨,虽然盖着油毡,这麻袋也被淋湿了,麻袋浸水后变得很重,他们实在力竭推不动了,才打算到这破庙安置一晚,顺便生火把麻袋烤干些再上路。以前他们若是半路晚间也来这破庙处落脚歇息,不想今日这里被许多官军占了。
王三旺结结巴巴地看一眼那些气派又威严的卫士,“小的们这就,就离开。”内中却是犯苦,看来今夜要露宿在外头了。
魏老四话直,“三旺哥,这天寒湿冷的,咱们往哪里去住……”
还没说完就被王三旺扯了一把,然后弯腰赔笑,“小的们这就走,不扰众位差爷,”这魏老四真是狗胆,那么多差爷,怎么还敢往去住。
舒颜马上阻止,“等下,你们不用离开。这天色晚了,又寒冷,附近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我们也是寻了这里暂时住一晚,不多你们两人。看你们衣裳都湿了,里面燃了火堆,快过去烤烤还暖和。”
青萍也是性子善良,看两人还算是朴实,便道:“我家夫人都说了,你们照办就是。”
她们主仆这样随和,卫士也不是趾高气昂,方才还帮他们推车,王三旺忙道谢,“那小的真是多谢各位大人和夫人了。”
天色暗下来,舒颜也打算回去了,点点头,便先转身回破庙方向,让卫士去安置好这两人,别冲撞了随行的其他女眷。
魏老四望着舒颜离开的清雅身姿,小声与王三旺说:“三旺哥,你不知道,刚才我刚上了坡,还以为看到仙女了……”
“闭嘴,别胡说,”这应该是官夫人,可不敢胡乱说话,王三旺赶紧低声告诫了魏老四一番,“等下你少说话。”免得他说错话招来麻烦。
舒颜这边将两个人吩咐给卫士后,便没再管这事,她回到今晚暂住的小屋时,邵元昇还没回来,她也没去使人去打扰,与青萍几个坐在炭盆旁说了会儿话,便打算早早歇了。
到底是破旧古庙,晚间便是点着炉子,也有寒风灌进来,舒颜睡到半夜时,整个人几乎都钻到了邵元昇怀里,只露出个鼻孔喘气。而且,男人身上暖和,犹如抱着个火炉般,这一夜睡得倒也安稳。
翌日,天光微微亮,破庙里的卫队便走动起来,罗闳与几个大人商议后,决定早些启程赶往驿站修整,到底这破庙里卫士们都无法安歇好。
舒颜起来登上马车时,才想起来昨日那两个百姓,问了句才知道,两人早就在后半夜时便启程赶路了。
“婢子正巧去打水,遇到有卫士在说,那两人是要往什么鱼乡附近的庄子去卖麻袋,说是那边需要许多麻袋,跟咱们不同路,”紫萍扶着舒颜的胳膊道,“婢子想着,那鱼乡该是出产许多的鱼。”
“你莫不是自己爱吃鱼,便以为那就是个产鱼的地方,”舒颜坐进马车后,笑着调侃紫萍,“我原先看过这一路过去的城镇,可不记着有个带鱼的乡镇,倒是咱们下一个要到的地方是虞乡,虞美人的虞。他们说的该是那里,倒是与咱们同路。”
“那许是夫人没记住呢,”吃货对吃食总格外执着,紫萍想到鱼肉的鲜甜,就馋了。
便被青萍点了一记脑门子,“怎么跟夫人说话呢?”
舒颜浑不在意地挥挥手,青萍便瞪了紫萍一眼,“你就仗着夫人好性儿吧。”
紫萍嘿嘿一笑,“那是,咱夫人多善良的人儿,哪里会跟婢子计较这一二浑话。”
“你是不怕被梅嬷嬷听到吧?”
梅嬷嬷可是想快点将她们两个大丫鬟带出来,近来对两人的言行举止要求的很多,尤其是性子活泼的紫萍,这几天可没少被梅嬷嬷单独开小灶。
紫萍一想到梅嬷嬷啊严肃的脸,忙拉住青萍的胳膊,“好姐姐,可千万别跟嬷嬷讲。”只可惜,她才说完,梅嬷嬷轻咳的声音便自窗外响起,吓得立时板正坐姿。
马车还未开,梅嬷嬷惦记着舒颜今日起的太早饭食没怎么吃,之前让仆妇去煮了罐鸡汤来送过来,便听了个正着。
只是,梅嬷嬷知道松弛有度的道理,且有紫萍欢脱些的性子,姑娘也开怀些,只是紫萍处事不如青萍稳重,才格外多要求了些。此时掀了帘子,只看了紫萍一眼,让她仔细伺候姑娘便去了后面。
因邵元昇无事也多在马车里陪舒颜,为方便行路,马车不是很宽敞厚重,平时路上车内便只留一人伺候。今日便是轮到紫萍当值,青萍也过来仔细检查了一遍才去了梅嬷嬷坐的小马车。
当然,若不是赶着行路,依着邵元昇,那是一个丫鬟也不留在车内。
“阿颜,给我拿个帷帽来。”
“什么?”舒颜诧异地望着邵元昇,见他神色不虞,“你要帷帽做什么?”给哪个女眷用?
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不待她想更多,便听他道,“我戴,那个什么向晴,眼珠子总往我身上撇,实在是烦人。”自他跟向化英谈过后,向晴有所收敛,没再往他跟前凑,但这两日却还是不时地盯他,烦不胜烦。
舒颜竟觉着有些好笑,“只是,我的帷帽尺寸,你可戴不下去,是按着我的头围做的。”最主要的是,“颜色也粉嫩,是女子之物。你这也是治标不治本。”
邵元昇自然知道,“那我更戴,到时候旁人问起,看谁更丢脸。”他也就是看在罗闳的情面上,才忍着些许,但他忍耐不高。
他这尺寸不合的女式帷帽一戴,自然引来注目,罗闳那边很快就知道了,忙问是怎么回事?
第153章
随从是知道一些的,毕竟巡查卫队除了卫士,就他们这些可数的官僚和家眷了,便将向晴纠缠邵元昇的事告知一二。
罗闳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看在亲戚情分上,捎带着向家人一道返乡,竟发生这样的事,连带着自己的脸也跟着丢了,不由气恼,“将向化英给我叫过来。”
随从忙去寻向化英,他还不知道邵元昇已经找向化英谈过,很快将向化英带到罗闳马车旁。
“化英,你妹妹这举止可不妥当,你做长兄的当约束好她才对,”罗闳对向化英还是有些赏识的,虽然其文采不是特别出挑,但胜在一个肯研读努力,且天资不愚钝。
向化英本以为自己与小妹交谈过后,她会死心,毕竟邵元昇已经成亲,他们向家便是没落,也不会允许家中嫡出姑娘去给人做妾室,可没想到她还惦记着,且还惊动了罗闳。
忙羞愧低头作揖,“伯父教训的是,化英这便回去严加约束家妹。”
罗闳点点头,“去吧,莫闹出笑话来,想当初,向老爷子也是士大士,不可堕了门风。”一个姑娘家这般不知廉耻,这亏得不是自家闺女,不然打一顿的心都有。
“是,化英教妹不严,深感惭愧,”向化英的祖父曾因一手丹青闻名河东一带,只是父亲因妹妹出生没多久,母亲便去了,多有疼惜她,常年放纵,如今竟让妹妹性子多冥顽。
原先,他只觉着妹妹性子执拗了些,现在看来,这性情也旁移太多,遂回到向家马车,便令人严加约束向晴。
因其先前频频掀帘子看人,向化英便让人把窗子都插好上锁,停顿休息时,更是书也不再读,亲自在旁边看着。
向夫人也是松了口气。
不说,她跟向晴一个马车,每每车厢内有了些暖和气就被她开窗看人夫君驱散,受不住凉意。向晴这个姑娘那么出格,她都不敢现与人前,连下去活动下腿脚都没脸,不仅身体遭罪,更后悔当初就不该图省事随卫队返乡。
幸好,向晴被继子暂时约束住。
邵元昇见目的达到,自然不会再戴帷帽,让紫萍重新收起来。
“那个向公子看着温吞,跟我二哥一般书不离手,没想到魄力还不错,”舒颜本以为他是个书呆子。
昨日经过驿站,邵元昇得了些栗子,现在正放在小火炉上烤,随手拨弄几下,“到底也是官家子孙。”
舒颜点点头,伸了下腰,“快到了吧?”
“嗯,该是快进虞乡了,”邵元昇看过地理志,“此处为书法大家柳氏故地,不仅出重臣,且出文士贤哲。还是名门裴氏故里,佛寺文庙也很旺盛,若有闲暇,我陪你四处逛逛。”
“好,”舒颜觉着外出,不仅山光水色好看,更该领略风土人情,名人古迹等,“我可以先带着青萍她们走走,等你得空再陪我,若是忙也别耽搁你公事。”
“放心,我有数,”她这般体贴,反倒让邵元昇更想陪她去游玩一番才好。
巡察卫队的行程早就提前告知各州县,因此,虞乡县令得知巡察使将至虞乡,蒲州刺史早就派了差人在县城外官道上等待,及卫队还有四五里到县城,便率刺史及各辖县官吏在城门等待。
及巡察使卫队到,蒲州刺史率众迎接。
“拜见巡察使及诸位使官。”
整齐划一的声音,便是舒颜这缀在后面的马车里都听得清晰。
罗闳忙回礼,“陈刺史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我等代天子巡查,本不想大张旗鼓,只因前两日雨天延误行程,才麻烦诸位大人到虞乡,辛苦诸位了。”之后简单介绍了田闻成和邵元昇和邹宇。
刺史虽是地方官,但蒲州地处长安东,地势重要,可谓是长安东大门,是河中府。刺史位正五品,虽在大理寺卿下,但罗闳依然谦逊待之,让陈刺史笑容更胜,“罗大人真是体恤下臣,拜见巡察使本是我等职责,何来辛苦。诸位使官还请随在下往行馆歇息。”
到底不能将这一大长溜的卫队堵在城门口,影响百姓出行,简单寒暄后,陈刺史便邀请往虞乡县早腾置出来的行馆落脚。
此来为公事,罗闳也不想走那些繁文缛节,让卫氏带女眷随从往行馆去放置行礼安顿,他则率一众使官直接往虞乡县衙,即刻查办公事。
陈刺史早先与罗闳也是有过数面之交,遂笑道:“罗大人,何必如此仓促,此时也快近午时,下官等人早已在万福楼备好午宴,等用过宴后再理事不迟啊。”
罗闳摆摆手,“此番巡察路长,待我回转时,再与陈刺史等共聚不迟,还是先公事为主。”
几句话带了些私交亲近,又不失公事为重,陈刺史笑着赞一声,“罗大人高风,既如此,那便请往公廨。”
***
“夫人,婢子方才看到向夫人的下人在装行礼,”丫鬟南雁端着铜盆从外面进来,放到盆架上,“婢子怎么觉着他们像是要离开。”
“离开?”舒颜正在打量这临时居所,闻言诧异地回头,“有没有看错?”
南雁有些不太确定,“婢子看着像是离开,行礼是往马车上搬的。要不是拿错了行礼,放回去?”
他们到达这行馆也不过一刻钟,这么短的时间,连行礼也只是简单搬下来一些即时用上的,南雁这样说也有可能。
因向晴的缘故,舒颜不喜跟她们多接触,左右这行馆还有汪参军负责,若是向家人外出,想来负责把守的卫队那边会知晓,便没多理会。
这行馆是一个富商捐赠给官府的,不说富丽堂皇,却是亭台楼阁小筑,别有一番园林风味,稍作整理后,舒颜便带着青萍去逛了一圈。
园子里种了一个园圃的菊花,正是菊花岁末绽放时,幽香扑鼻,走一圈过去,身上便染些许菊香。
“这园子建的倒是雅致,”红姨娘娇媚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五夫人没在房里歇歇?”
“坐了一上午的马车,走走路才能解乏,”舒颜笑着道,“况且,一路行来,难得有个园子景色这般好,不逛逛却是可惜。”
“就是说呢,驿站虽然住的也不错,但到底没有这行馆建的好,”红姨娘名红袖,其名便有红袖添香之意,而她父亲也的确是读书之人,只是家道中落,父母皆去,一人带幼弟在家族环伺时无法生存,才委身做了人妾室。
舒颜如今也知她出身来历,虽是妾室,却也没看轻她,两人一同游园,倒也惬意。
这行馆并不偏僻,位置还颇靠近县市中心,却又胜在闹中取静,从这行馆往前一条街便是这县城里最繁华的街道。
邵元昇等人一到这虞乡,便一直忙于查察赋税、翻阅积年旧案,一下午都没露面。
舒颜午间自己用了午食,又小睡了一会儿,闲着无聊,正要再去园子里逛逛,紫萍进来,“夫人,红姨娘约您去街上逛逛,您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