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女的科举拜官路——西沉之月【完结】
时间:2023-03-25 08:55:17

  临安郡主捎着许清元往回走,她们乘坐的是皇帝赏赐的一架马车。这车从外面看已经是气派不凡, 等到许清元进去才发现里面更是处处精致周到。车内不但宽敞无比, 座位上铺着崭新的蜀锦织金的软垫,就算坐五六个人也很富裕, 而且马车中间还摆放着一个精巧的案桌, 上面放着官窑的一套茶具。许清元仔细观察后发现那案桌跟马车底面有活扣机关, 一般不会轻易游晃,拆卸洗刷也比较方便。马车角落里还有个利用了类似机巧的置物柜,上面留出一列小抽屉。等坐下后,许清元稍稍撩起帘子才发现车窗是玻璃做的。
  跟这马车一比,许清元家那辆比三轮车和最新款跑车的区别还要大。临安郡主没注意到她的小反应, 倒是对她方才在小院中的猜测给予了肯定:“其实我也早就觉得不解,皇上一向不轻易表露圣意, 为何这次做得这么明显。”
  而她以往最熟悉的如此明显的态度, 就是皇上利用自己作为展现兄弟友爱的工具, 所以自然由己推人,猜测其中可能有内情。
  临安郡主倒好茶水,示意许清元自取:“不久前太常寺已经拟定下月的祭祖大典事宜,我打探到一个消息。尚衣局派人去给张登量身,准备新制衣服。”
  “宫内的尚衣局我记得只给帝后、后妃及皇嗣制衣吧?”许清元回想自己所学的礼仪知识,不解道,“这么说皇帝还真是想把皇位传给张登?那郡主方才怎么又说我的猜测有道理。”
  “这便是那位使的障眼法,连我也差点被蒙蔽了去。尚衣局给他缝制的根本不是皇子祭祀穿用的冕服,而是世子穿的七章衮服。”临安郡主微微讽笑,“恐怕承乡侯也是得知了前半截消息,所以才放心回乡的吧。”
  “所以,皇帝是想收拢锡南的兵权?会不会在公主遇害这件事上黄尚书没有咬死承乡侯,也是怕扳倒了他,权力终归会落在……”许清元没有说完,但她知道郡主明白自己的意思,皇帝拢权之心日盛,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临安郡主点点头:“不错,看着吧,说不准当初指认张登的黄老尚书,以后还会帮他许多次呢。”
  回到许府大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许清元本来想回房好好洗洗睡一觉,谁知道刚一迈上台阶,就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守在那边等人。离的近了,许清元才认出眼前居然是大理寺秘牢中的两个狱卒。那两人看见许清元归来,小跑上前“扑通”两声跪在她身前,纳头就拜:“多谢许翰林指点迷津,要不然我们哥俩的小命都保不住。”
  见两人磕头不止,许清元忙让门房把他们俩搀扶起来:“两位快起来吧,是你们办办事得力,才救了自己,谢我做什么。”
  “要是没有大人神机妙算,我们怎么知道会有这种怪事。上面一旦发现犯人有闪失,一定会拿我们开刀,我们一没地位二没关系三没钱财,那才叫任人宰割。无论如何,多亏有大人,我们俩人家底单薄,没有什么好东西孝敬您,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玉笛,请您千万不要嫌弃。”
  另一个人也奉上一副精妙绝伦的双面绣品,说是自己母亲媳妇日夜赶制,请她不要嫌弃。
  许清元两指微靠在下巴上,看那玉笛晶莹剔透,形制奇巧,不像是俗物,她略一思考后,道:“这玉笛我或许有用,既是你祖上之物,我却不好夺人所爱。”
  狱卒忙摇头道:“您这是说哪儿的话,能保住我的命,我们全家都深谢您,怎么会计较一件物品的得失。”
  “既然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绣品很好看,我也收下了,天色不早,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省的家人担心。”门房依照指示将礼物收下,狱卒千恩万谢地又磕了三个响头起身要离去,却被许清元唤住。
  “岁安什么时候行刑?”许清元问。
  “十日后。”狱卒躬身回道。
  “知道了,去吧。”说完,许清元转身走进府中。
  两人走远一些,见手下似乎有些失望,狱卒头领问:“怎么了?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这也没说上几句话,攀上什么交情,咱们出血是不是太大了。”小狱卒有些不舍得自家的绣品,惋惜道。
  “太没出息了,你以为什么人给许大人送礼人家都能受?没有这层恩义关系在,光许府的门房就把你打出去。”
  小狱卒撇撇嘴,虽然没有出言反驳,但表情显然是不太相信。
  狱卒头领提点他:“你以为许翰林是谁?那可是六首状元,上结交公主,下结识百商,未来要进内阁的人物,宰相门人官三品的道理你懂不懂。”
  见对方点头道是,但还是一副不太甘心的样子,气的他干脆不说话,径直回家去了。
  刚放下两件礼物,丫鬟来传说许长海请她过去。许清元赶去书房见到许长海的面后,有些疑惑:“父亲这么晚了传女儿过来是为何事?”
  许长海神秘兮兮地示意她靠近,用仅有两人才能听清的声音道:“听说皇上要让张世子参加祭祖大典。”
  说完,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看起来像是蠢蠢欲动地想沾些从龙之功似的。许清元不想把临安打探到的消息传给别人,她没有将其中细情与许长海道明,而是斩钉截铁地说:“他不行的,父亲少跟他来往为妙。”
  许长海看着女儿坚毅果敢的态度,突然觉得自己与她倒了个个儿,如今拿主意的竟变成了女儿,他稍微有点不那么服气,吹胡子瞪眼道:“你懂什么,祭祖是何等重要的场面,能让一个宗室子出席,皇上的心思还不够明显吗?”
  许清元却是冷着一张脸:“您要是还为咱们一家十几口人着想,就别去趟这浑水。”
  说完,她拂袖而去,气的许长海脸白耳赤,但却没有像她小时候顶撞自己时那般教训她,而是坐在椅子上自己调理气性。慢慢的他胸腔的热血冷下来,自知以他单薄的家世很难从储位之争中全身而退,自己女儿的态度是没错的,如今虽然没有大富贵,可安稳平顺,哪个皇帝即位都得用他们这一大帮子文官,犯不着用一大家子的命去赌。
  这会子他才不知道自己女儿根本不是不想让他掺和皇位争夺战,而仅仅是许清元支持的人选不是张登罢了。
  次日,晋晴波就派仆役过来传信说黄嘉年同意了她的请求,会安排时间让她跟岁安见一面,许清元得知这个消息后,抽空去见了一趟公主。
  为了让公主安心养胎,皇帝特恩准公主和驸马在宫中居住至顺利生产,德禧殿中日夜配备着值守的太医,以备不时之需。
  见面后,清珑公主拉着她有些兴奋地与她分享自己最近的成果:“许大人,你知道吗?在本宫的恳求之下。父皇终于答应要在外城设立一所抚幼院,专门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父皇还夸我仁爱百姓,有皇家风范呢。”
  许清元乍一听觉得这是一件好事情,但又一想,觉得其中很容易出问题:“公主,您肯关心政事,既为皇帝分忧解难,又能造福百姓,这是一件一举两得的好事。但抚幼院是收留孤苦孩子的场所,一个不小心谨慎很容易出问题。而一旦出现问题,御史台的御史们可不会管您是不是公主,他们的嘴可都是刀子削成的,不会轻易放过您的。”
  公主听后有些挫败:“可父皇已经允准了,那本宫现如今该如何是好?”
  许清元粗略的思虑片刻后,点出几大问题:一是管理抚幼院的人一定要是忠职可靠之人,并且定期要对其进行监督考察;其次,抚幼院的饭食一定要仔细,不可用腐烂病变的菜肉给孩子们吃。;最后,要给孩子们延请老师,倒不必须教他们多么高深的儒学知识,但要让他们懂得互相尊重、礼让,不能使用暴力。
  公主边听边点头一一记下。
  这件事情说完,许清元才开口道:“公主,有件事微臣想问问您。”
  公主笑道:“学识渊博的许大人居然有需要请教本宫的地方。本宫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关于岁安的事。”许清元道。
  对方脸色倏然淡下,她似乎有些不想提起此人,但碍于许清元的面子,还是面色淡淡的问:她怎么了?”
  “不足十日后,她将被处以极刑。我曾经用一些激将法试探过她,她对公主并无恶意,只是胆小怕死。”
  清珑一直沉默着没有回答,许清元识趣告退。在她走后,公主缓缓闭上眼睛,脸旁划过一道清泪。
  当天傍晚,许清元去了一趟大理寺秘牢,见到了岁安。她现在年纪虽轻,但形容枯槁,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活力。许清元骗她说公主表示已经原谅了她,只是皇帝的降罪旨意却无法收回。
  最后,许清元还对她表示抱歉,自己曾经为了套出她的供述骗过她。
  岁安靠在牢房的墙上,将死的绝望让她始终紧闭着眼睛,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但却有两行浊泪自她眼中流出。
  作者有话说:
第99章
  因为宗室们纷纷借口生病不愿回封地, 皇帝忍无可忍,将太医院的太医通通指派出去给他们诊治, 最后果然十个里头有十个是装的, 内官们传达皇帝旨意之时隐晦地表示宗室们如果再这样闹下去,统统减俸,这些人才不情不愿踏上回乡路。
  承乡侯见时候差不多, 自己带着家眷和几个亲信赶回锡南,将得力谋士留给儿子。张登一个人住在宽大空旷的侯府中,刚开始一时之间还有点不太习惯, 可是当他反应过来头上没人压着自己之后,就开始无法无天起来。虽有谋士从旁监督, 可侯府如此之大,内外院有别, 两下住着, 想要碰面也不太容易。
  承乡侯离京的消息传到黄府,黄老尚书将茶杯盖子合扣在茶盏上, 没了品茶的心思。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贪心太过, 到头来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站起身来,朝旁边问,“许翰林没来?”
  立在一旁的黄嘉年点头:“晋主簿说她有事不能来,儿子觉得这话也是借口。”
  “呵,有骨气, ”黄老尚书半真半假地感叹,“要是能有许翰林这样一个儿子, 我便可以退隐山林了。”
  黄嘉年心中不服, 表情显得愈发阴郁。
  “你几次三番行事不知轻重, 为一己私情不顾大局,将来怎么接我的班?你还是赶紧回去纠缠你那些儿女私情吧,留在这里看你一眼都嫌烦。”黄老尚书的话比耳光打在脸上还要让他羞愧,黄嘉年狠下心一闭眼,承诺再也不会意气用事,黄老尚书却根本没听进去他的这些话,自行离开了。
  心情不佳的黄嘉年走到自己院中,两个未留头的小男孩儿立刻上前服侍他。
  黄嘉年径直走入书房,对负责整理此处的其中一个男童夸赞:“才一个月便能够做的如此有条理,可以算得上是天资聪颖。”
  被夸奖的男童摸着脑袋低头笑着,好像是有一点害羞,他也就没有看到对方毫无波澜的眼神,一点也看不出喜欢的样子。
  另一个男童抬着脑袋,期待又胆怯地看着他,希望也能得到些夸奖,没想到黄嘉年却对其全面否定,说他处处比不上自己的哥哥,男童眼中含着大颗泪珠,但没有让它流下来。旁边的哥哥看了他一眼,神色中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优越。
  翰林院的日子与以往没什么不同,许清元将董学士的限期时间抛到了九霄云外,照常上下值,郡主坚持不肯留在宫中过夜,五次倒有三次两人都能遇上,许清元后来便经常蹭她的车轿。
  这天两人又在宫门口相遇,她们便携伴一起走。
  “我听说黄老尚书还有一女,名叫黄嘉雪,不知郡主是否听说过?”许清元问道。
  临安听到这个名字后,脸上居然难得露出些惋惜的神色:“听说过,四岁便可咏诗,七岁就能与当时的翰林对答机锋,多智机敏,才华斐然,是个不世出的才女。”
  难道是个伤仲永的故事?不然这么一个天才少女,黄老尚书怎么舍得让她遁入空门,带发修行。许清元疑惑地想。
  “不过……”临安又补充道,“可惜她生为女儿身。”
  “此话怎讲?”许清元好奇地问道。
  可惜还没等对方回答,她们就看到远处两人都不太待见的张登正下马要入宫来,他显然也看到了两人,立时朝这边走过来。两人只能打住话头,许清元对其见礼,张登还之一礼。
  “那日侯府宴会,我不胜酒力,对堂姐出言不逊,是弟弟的过错,请堂姐不要跟弟弟一般见识。”张登欠身郑重地朝临安郡主行礼。
  临安用一双眼睛睥睨着他,但当张登抬起头来的时候,临安却又变了一副模样,虽然冷漠,但礼数并无差错,口中也只淡淡道:“堂弟多礼,做姐姐的,怎么会跟弟弟一般见识。”
  “那就好。”张登感到对方的话并非真心实意,但他记着父亲和谋士们的嘱托,只管与临安虚与委蛇。
  待张登走的远了,临安和许清元先后上去马车,临安郡主的脸色不好看,显然是想起了宴会那天张登那番戳人心窝的话。不过片刻后,她突然露出一个笑容,许清元直觉她没在憋着什么好主意。
  临安郡主朝许清元招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听。两人叽叽咕咕说了一阵子,最后,许清元有些犹豫地问:“这样行吗?我的意思是,郡主你能做得到?”
  临安傲气地回答:“我在宫中呆了这么久,这点小事有何难?”
  太常寺作为掌管宗庙礼仪的部门,眼下最紧要的就是筹备祭祖大典事宜,本来因着往年有旧例,不会太过手忙脚乱,可恰逢新官上任,势要把本次祭祖大典搞得尽善尽美,压倒前面几任,这可苦了下面做事的人,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不过如此。
  三催四请的,太常寺终于赶在八月底制作出礼札,上面记载着祭祖典礼的时间、规格、流程等诸多事宜,因为今年多出一个要以宗室身份出席的张登,众人差点把他给落下,人都可着头派了出去,眼下却有些人手不足。
  恰好公主身边的一个小内官突然造访,因临安郡主吩咐他过来传话,今年剩余下半年的小祭郡主应当不在京城,报备太常寺一声,无需再准备她的礼制等。
  可惜他呆了大半天才有人腾出手接待他,内官也没生气,将郡主的嘱托带到后还热心肠地问这边有没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
  一位太常寺赞引忙问张登张世子眼下在不在宫中,内官笑道:“可赶巧了,怎么不在?我出来时正遇上张世子进宫呢。”
  赞引大喜,将礼札交给他,托他转交给张登,内官满口应下,拿着礼札回了宫。
  不过,他没有如赞引嘱托的那样去找张登,而是径直回到德禧殿,将礼札交给临安郡主。
  坐在一旁的清珑公主尚有些担心:“这样真的可以吗?”
  临安笑而不语,她转身进入书房,提起笔来照着礼札上的字迹模仿完十几个字,便找到了感觉。她拿出提前备好的空白礼札,按照太常寺提供的那份誊写一遍,只是在某些地方做了些改动。
  最终,内官迟疑地接过礼札,临安郡主看他胆小的样子,故意道:“怕什么,这不过是我们兄弟姊妹间的玩笑而已,到时候他该如何参礼还如何参礼,若有闪失,你直接说是本郡主命你这般做也无妨。”
  内官忙说不敢,如此最终交到张登手上的礼札,便是伪造的那份。但他从未参与过祭祖大典,也不知道往年的常例如何,还谢了那内官几句,塞给他一些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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