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息道:“那也是你姐姐,是妈的亲生女儿,你不能这样说的。”
罗琛是典型吃软不吃硬的小孩,梅月霞态度一软,他也跟着心软,没再说什么,只是仍旧很不服气地梗着脑袋。
梅月霞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母子俩无声地休了战。
“但我说真的,你就别指望她真给你找到个乘龙快婿了。你不懂,我敢打赌,她跟那个姓江的绝对不是正经谈恋爱。”
梅月霞长长地叹息,“我说呢,以前问她她态度那么坚决,现在突然就在一起了……”
罗琛呵呵一笑:“你不知道,这就是现在网上说的绿茶婊。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又是“啪”的一声,梅月霞这回轻轻扇在他后脑勺上,“说了不要这样讲自己的姐姐!”
“又没说错……”罗琛嬉皮笑脸。
隔壁间,江何脸色越来越难看,听到最后这两句,脸上几乎覆了层霜一般。
他正要出去,被孟杳抓住了手腕。
她的手小,也并没有用力,只是轻轻地圈住他的手。他就顿住了脚步。
“你真在楼下等了很久?”孟杳仰头看他,轻声问。
“…嗯。”
“为什么不上来?”她眉头蹙起。
“你们家人吃饭,我怕尴尬。”手腕上那一股轻轻的力量却如有万钧般将他定住,让他无法逃避,也不想离开。
“…说实话。”孟杳的手微微往下挪,钻进他的手掌里,五指一个一个扣进他的指缝中。
江何没有看她,手却牵得很紧,要说的话似乎太矫情,他嘲弄地笑了一声,才道:“我以为,你不打算把我们的关系告诉你妈。”
所以在机场,梅月霞目光灼灼,Samantha 也推波助澜,她却只是语气平平地说,他们是一起送朋友。
这种话说出来了,矫情的心理反而愈演愈烈,江何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在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斤斤计较敏感多思。
孟杳愣了一下,没想到他是这样的想法。
她垂眸,斟酌道:“我确实觉得没有必要。”
牵着的手明显僵了一瞬,似乎下意识地要抽开,而孟杳握得很紧,“但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不愿意。我只是不想增加不必要的麻烦,你看,罗琛这样就是其中一种。”
江何没有说话。
“不是这种情形,也会是其他的。比如我妈会觉得是你是个特别值钱的香饽饽,特别热情地抓着不撒手,可能会麻烦你办很多事情,甚至在她回英国之前催着我赶紧跟你领证也不一定。”
江何忽然笑了一声,自言自语般道:“这也算麻烦么……”
孟杳没听清,晃了晃他的手,“嗯?你说什么?”
江何低头深深地看着她,思量了一会儿,沉声说:“孟杳,我一点都不觉得这是麻烦。就算是,我也比你想的更擅长处理这种麻烦。”
孟杳愣了愣,旋即笑着点点头,“是,所以我今晚不就跟她说了嘛,你是我男朋友。我真没不愿意承认你哦。”
江何也笑,戏谑地说:“那你能不能也抓着我不撒手?给我找找麻烦。”
语气玩世不恭,紧攥的手却暴露真心。
孟杳感觉他攥着的不是自己的手,而是那一颗消沉的、疲惫的心脏。
她默了几秒,绽出一个灿烂的大笑来,“我从来也没打算撒手啊!”
江何感觉到她紧紧回握的力度,唇角一弯,“行,说到做到。”
他们谁都没有再提罗琛话里的其他内容。
大概是可笑得不值一提吧。
孟杳想,面前这个被江何找来的轮椅,还更值得她同他理论理论。
“大哥,我又没瘸!”她十分抗拒,“你赶紧把它推走,我不坐!丢死人了!”
江何态度坚决,不容抗争。
孟杳眼睛滴流一转,想到这人很不喜欢她喊“大哥”,立刻语气一软,“哥,哥哥哥,我真不用坐这个,拜托拜托。”
江何睨她一眼,二话没说,掐着她两边腰就把人抱起来,直接平移到轮椅上。踏板一放,将她两只脚搁上去,推着就走。
“…你这样就不讲道理了啊。”
“我还可以更不讲道理,你敢跳下来试试?”江何语气冰凉,一副横行霸世的纨绔模样。
“……”不敢不敢,哪里还敢。
“我妈那边……”孟杳苦恼开口,她没有时间同梅月霞和罗琛扯皮。她顶多在这医院住一晚上,明天早晨就得回剧组复工。
“我处理,你旁听。”江何淡淡道,“不想旁听也可以不管。”
孟杳思忖两秒,“…那我还是旁听一下吧。”虽然她一向很烦这种事,根本不想沾边。可万一这家伙再挥拳头呢?
江何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我不打人。”话落又很好笑地问她:“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爱打架啊?”
孟杳撇撇嘴,“不是吗?齐青山,你打两回了。罗琛现在就在上药呢。你是不是有暴力倾向啊?”
“……”他竟无言以对。就打这么几回架,全让她数上了,还给他扣个这么大的帽子。
孟杳见他吃瘪,情绪好了点儿,悠哉地被推着,忽然想到猫,“子曰还在家呢。”
“就一晚上,它自己待着没事。”
“我不放心,能不能把它带到医院来?”孟杳语气轻快,故意无理取闹地提要求。
“…如果是在慈济就可以,你要个动物园都行。”江何气笑了,“是谁不去慈济,非要来这?”
孟杳撇撇嘴,“这里近啊。”
“加上排队的时间,早就到慈济处理完了。”
孟杳正要反驳,忽然听见有人喊她,循声望过去。
钟牧原穿着白大褂,架无框眼镜,拿着一只文件夹行色匆匆,见她坐在轮椅上,眉头紧皱地疾步走过来,“杳杳?”
作者的话
林不答
作者
02-25
江何可能是第一个用划脸威胁女主的言情男主吧哈哈哈哈,大家一起嘲笑他!
第57章 .“我不放手,你还打算当小三?”
孟杳发现自己总在和江何一起的时候偶遇钟牧原,实在诡异——到底是她和他有缘,还是他们俩之间有缘?
错愕之中没来得及说话,也就几秒,她已经察觉到气氛变得很尴尬。
她在钟牧原倾身靠得更近前摆了摆手,“没事,受了点伤。”
“怎么回事,要紧吗?”
“皮外伤。”孟杳笑笑,“在肩上,已经处理好了。”
“那你……”钟牧原皱眉看着她的轮椅。
“哦我腿没事!就他,小题大做,非得让我丢这个人。”孟杳无奈地向后一指。
钟牧原看了江何一眼,一如既往在他眼里看到了傲慢的敌意。他本该很习惯,却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孟杳认为寒暄到这就该结束了,可钟牧原果然没有像她指望的那样顺着接句玩笑话然后同他们告别。
她只能提起笑问:“你在这里办事情?”
“嗯,和神经科有个合作。”钟牧原的目光停在她肩上,仍蹙着眉,好像试图这样观察她的伤势。
“那你忙吧!”孟杳示意江何离开。
钟牧原却拦住她,“你真的没事吗?需不需要帮忙,我这几天都会在医院,很方便照顾你。”
孟杳心下叹息一声,终究还是快刀斩乱麻,笑容未变,“不用啦,我有男朋友照顾。”
“男……”钟牧原直觉地意识到她指的男朋友是谁,却难以置信地僵在原地。
“杳杳,你跟他……”
“钟医生,这么喜欢叫别人女朋友的小名?”江何不再忍耐,出声打断他。眸色深深,叫人害怕。
钟牧原却也冷下脸,平静地接受他的审视,语气仍然平和,可不乏威严,“我在和孟杳说话。江先生不讲道理惯了,连她和谁说话都要管束吗?”
走廊里人来人往,孟杳实在很不想看他们俩在这种地方莫名其妙地进行剑拔弩张还要使用尊称的诡异对话。[襂]
“那个,你不是有事情要办吗,先去忙吧。”她抬头对钟牧原道,“江何能照顾好我,谢谢你的关心。”
而后没有等钟牧原回答,她又扭头对江何说:“走吧?”
江何垂眸下来,不再与钟牧原对峙,点了点头,推着轮椅绕开钟牧原。
单人套房里很安静,孟杳坐上床,看着江何忙活着给她拿被子,在犹豫是不是应该和他聊一聊钟牧原。
还没做好准备开口,江何从柜子里拿出新被子铺好,干活居然十分利落。然后催她躺下,“赶紧睡,万一你妈待会儿哭天喊地找麻烦,你今晚可能就没觉睡了。”
“……”谢谢,很有效果的威胁。
孟杳躺进了被子里,因为肩膀受伤,不得不侧着身,背对江何。
“我妈待会儿要是真来,你能拦住吗?”她问。
“你需要我拦住吗?”江何反问。
孟杳支吾了两秒,“…还是拦吧。”她真的想好好睡一觉。
“好。”江何上前给她掖好了被子,“你快睡。”
孟杳背对着他,手却伸到肩后抓住了他的。
“处理完了,你回来陪我睡吧?”情浓之时比这更露骨的话不知道说过多少,可说出这一句,竟没由来地让她紧张。
手只抓到他一点点指尖,很努力地攥着。
江何笑笑:“我怕碰到你伤口。”
孟杳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床很大。”
“好。”江何握着她的手,放回被子里。
轻轻带上病房的门,江何转身,看见钟牧原坐在对面的长椅上,见他出来,便起了身。
江何并不意外,讥笑着道:“你现在跟踪这种事也干了?”
钟牧原对他的嘲讽置若罔闻,径直走到他面前,“你们是认真的?”
江何脸色骤变。
罗琛满嘴喷粪说孟杳给他当备胎,梅月霞默认他跟孟杳不是正经关系,都比不上钟牧原这一句轻飘飘的质问让他愤怒。
是质疑他的品行,还是认为孟杳跟他根本不可能,钟牧原的轻蔑太明显。
僵持良久,江何扯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漫不经心地阖了阖眼帘,反问他:“怎样算认真啊?”
钟牧原额角一跳,江何戏谑的态度简直验证他的猜想,令他怒火中烧,“你谈过那么多女朋友,私生活那么混乱,怎么好意思祸害她?!”
类似的指控江何听过太多,认真的不认真的都有。胡开尔和向斯微也曾愤愤不平地玩笑说他一个游戏人间的公子哥,干什么非要跟孟杳纠缠,清清白白做朋友才是他们之间最好的选择;梅月霞和罗琛则直接默认他是拿孟杳当换口味的小菜,绝不会认真对待。
江何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只是反感这些论断中孟杳被当成被动的受害者。
尤其连钟牧原也这样说。
明明他那么幸运地见过孟杳最鲜活最放肆的模样。
“你觉得孟杳是什么?路边的杂草还是野花,别人想踩就踩想摘就摘?”江何冷笑着反问。
他讨厌将任何一个人说得像随人采撷的花草,好像谁喜欢了,就摘下来把玩;不喜欢了,就弃之飘零。
江何一直觉得孟杳像一片云,开心的时候舒展自己,阳光便从她这里洒下,照耀到他身上;不开心了她会卷起阴影,会飘到其他地方去晒另一片太阳。
她始终是自由自在的。
江何喜欢那一句歌词,爱也要像云,自在漂浮才美丽。
钟牧原愣了一秒,却并不落入他的论断框架,君子修养在一刻不起作用,他额角几乎暴起青筋,“你不必同我讨论孟杳是怎样的姑娘,她很好,是你配不上!”
江何满不在乎地一笑:“钟牧原,我直说了吧,孟杳从不回头,哪怕不是我,也不会是你。你自己抓不住机会,话不会说事不会做,该主动的时候不主动,不该主动的时候死缠烂打,除了让她伤心给她添麻烦你还干了什么?等了几年就要求别人爱你,那你以后去人民公园相亲是不是还打算往脑门上点个守宫砂提高身价?”
钟牧原紧皱的眉头中露出一丝疑惑,大概还是觉得他离经叛道不可理喻。
“孟杳多厉害,这个不行就换下一个,别为难了自己又让别人难堪。钟牧原,你这样的,才真配不上她。”
钟牧原怒不可遏,终于无法控制地将本不愿计较的往事说出口:“当年明明是你!”
江何张狂地笑了一声,理直气壮地道:“是我又怎么样?钟牧原,到底是不是我坏了你的事,你自己心里清楚。难道你只有过一次机会?”
钟牧原愤怒至极,紧攥的拳头仿佛下一秒就要砸到江何脸上。
可他终究还是没有冲动。
他知道,归根究底不是因为江何,他和孟杳之间并不存在误会一说。如果是因为他人作梗造成误会,饶是他有再好的修养,也不会隐忍不发到现在。
他紧绷的身体忽然失去力气,再掀起眼帘看江何,他仍旧是多年未变的模样,纨绔、自洽,无所顾忌、玩世不恭。
仍旧是他无法欣赏也从不认可的模样。
他看着江何冷漠傲慢的眼睛,才发现平和包容的心原来也会滋生不体面的意难平,冷冷一笑:“所以你觉得你配得上?你难道会是最后一个?孟杳根本不会喜欢你!”
“不喜欢又怎样?”江何表情分毫未变,“现在我是她男朋友,我不放手,你还打算当小三?”
他笑得轻蔑又肆意,仿佛全然不将钟牧原的奚落当回事。
江何知道,他怎么会永远拥有一片云呢?
此刻这片云在他头顶停留,这已经是十分幸运的一次相遇。他不会先走。
“当小三”的指控对钟牧原这样的人来说无异于奇耻大辱,他在面容几乎扭曲之前竟然硬生生控制住了,讥笑着说:“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卑鄙。”
江何轻笑着略一颔首,仿佛很领受他的“夸奖”。
钟牧原拂袖而去。
*
也不知江何用了什么方法,这一晚,梅月霞和罗琛真的没有来吵她。孟杳在药物的作用下睡得很沉。
早晨是被肩上的伤疼醒的,她迷迷糊糊中痛苦地“嘶”了一声,还没睁眼,听见耳后江何的声音:“哪儿疼?”
一只大手轻轻覆在她肩上,安抚地摩挲着。
孟杳醒了神,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肩,下意识想要翻身看他。
“我去叫护士。”还没看见脸,他已经掀被下床。
孟杳坐起来的时候只看见他还穿着昨天的那件内搭针织衫,头顶睡出一撮竖起的呆毛。踩着病房拖鞋,连背影都是懵的。
护士进来重新给她换药,江何也没出去,站在床尾发呆,冷着一张脸,不熟悉的人会以为他心情很差,但孟杳知道,这是他没睡醒犯懵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