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林不答【完结】
时间:2023-03-25 09:00:10

  除了烹饪水平大有长进、壁橱里多了很多口锅之外,这三年,她甚至恋爱都谈得少了。
  孟杳给项主任发了个表情包,想提醒她看一下请假申请。
  五分钟过去,项主任还没回。
  孟杳打个哈欠,罢了。
  正要午睡,微信又弹进来一条消息。
  钟牧原:[奶奶情况还好吗?你怎么样?]
  孟杳不想回。
  心说我都不愿叫她奶奶,你叫得倒亲。
  不愧是你。
  可钟牧原锲而不舍:[你还在长岚吗?是不是要带奶奶去医院看一下?我去接你好不好?]
  孟杳头又疼起来。
  好不好?当然不好!
  孟杳不傻,她能感觉到重逢之后钟牧原不同寻常的热切。
  可她还在观望,这种热切究竟是因为他太想让孟杳来参与莫嘉禾的心理治疗,还是因为……他想追她。
  孟杳觉得不太可能是后者,倒不是妄自菲薄,而是在她的印象中,钟牧原这人太正派,他要追人,不会这么死皮赖脸像狗皮膏药似的往上凑。
  但如果是为了病人的话就很说得通了,他一向有责任感和同理心,肯定会尽心尽力地帮莫嘉禾。
  可孟杳没有这份同理心。
  哈欠越打越大,孟杳困得流眼泪,边流边打字回复:[不用了。我已经回东城了。]
  *
  第二天一早,孟杳被林继芳收拾东西的声音吵醒。打开手机,才六点,一连串微信消息晃得她眼睛疼。
  昨天她回复之后,钟牧原说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他帮忙。见她没回,晚上又发了几条,说有相熟的医生可以帮奶奶看看身体,又问她工作不忙的话,可不可以和他讨论一下莫嘉禾写的东西。
  孟杳通通没回。
  起身出去,林继芳已经弄好早餐,催她快点吃,早去早回。
  好像在东城多待一刻就能要她命似的。
  孟杳不急,跟江何约的是七点,还早呢。而且微信也没动静。
  结果吃完早饭,六点半的时候一推门,看见江河坐在门口田埂上,背对着她发呆。清晨有风,将他的衬衣吹得鼓起来,原本劲瘦清隽的背影,变成圆鼓鼓的卡通版。
  再加上她那辆小小的 smart 停在旁边,和他开惯了的大 G 完全两种风格,这画面就有点过于可爱了。
  孟杳一时不知是该嘲笑他傻样还是该惊讶他来得早,愣了一会儿,喊道:“你怎么就来了?”
  江何一回头,立刻把刚才可可爱爱的画面破坏得一干二净。
  还是一张臭脸,一股拽劲儿。
  可爱是什么?
  跟江何没有半毛钱关系。
  孟杳暗道自己刚才眼瞎,走上前问:“早饭吃了没?”
  没吃,但江何觉得那老太太未必欢迎自己,摇摇头,“算了。”
  孟杳坚持,“还是吃点儿,不然我不放心你开车。”
  江何:“……”
  进了屋,孟杳先发制人,说江何是来帮忙的,不然她们都没车去东城。
  林继芳没说什么,盛了碗粥出来,又在厨房里扯嗓门问:“你吃包子还是馒头?!”
  孟杳:“……”就不能都给人家拿俩么。
  江何说:“不用了,我喝粥就行。谢谢。”
  他话音落下,孟杳居然有点感动。
  被钟牧原叫出心理阴影了,她是真怕江何也嘴甜来一句“谢谢奶奶”。
  那得多惊悚。
  “…一个男的,吃这么点。”林继芳还是端了慢慢一盘包子馒头出来,以谁都能听见的音量嘟囔,打量着江何,忽然又问,“我看你倒面熟。”
  孟杳已经够尴尬了,忙扶她坐下,“他小时候住隔壁你肯定眼熟。”
  江何顺着她的话笑笑,闷头喝粥。
  作者的话
  林不答
  作者
  2022-12-30
  江何:我不可爱?
第09章 .江何在缓慢地意识到,他和孟杳,最终有一天会彻底、长久地分开。
  慈济医院的服务贴心到可以媲美海底捞,一进门林继芳就被两个长相甜美声音温柔的护士接过去,嘘寒问暖之后,一左一右搀扶着带她去换衣服,全程指引。
  林继芳的暴脾气碰到这种先发制人又嘴甜的小姑娘就哑了火,居然也就这么“任人宰割”地被架着走远了,一点儿都没反抗。
  孟杳愣在原地,叹为观止。
  “…这就,没我事儿了?”孟杳想到项主任到现在都还没批的请假申请,开始思考开溜的可行性。
  江何一眼就看出她想什么,无情点破:“你不怕她老人家忽然哪不痛快了在这闹起来?”
  “……”她怕的就是这个。
  “等着吧,也就三四个小时。”
  孟杳认命叹气,“…行,那你先回去吧,开了那么久的车。”
  江何好笑地勾了下嘴角,好像在说——用得着你催?然后甩手就走了。
  孟杳在休息区找了个沙发椅坐下,手机点开熟悉的生活博主的最新 vlog 当白噪音。
  等到第二个小时的时候,项主任终于给她回了微信。
  [糟了糟了才看到!]
  [刚批了,好险,差六分钟就过期了!]
  [你怎么也不晓得给我打个电话?!]
  项主任打出来的字像自带音效,屏幕上活灵活现就是她平时训孟杳的语气。
  孟杳笑了,正要挑选表情包道谢,项主任一个电话打过来。
  她愣了一下,知道躲不过,叹了口气滑开接听。
  “我昨天陪我儿子去搞什么户外训练营,累得回家就睡,没看你信息!”
  对,就是这个语气。像手指头在孟杳额头上恨铁不成钢地戳戳戳的语气。
  孟杳笑:“没事,这不是赶上了吗。”
  项主任叫起来:“差六分钟就赶不上了!明德这个垃圾系统程序卡得这么死,旷工一次你今年又升不了你知不知道?!”
  明德的老师分等级,和普通学校不太一样,有点像医院里给医生评职称。
  孟杳现在就属于最低等级的,只能跟关心关心学生们的作文,他们私下里自嘲就是“太子伴读”,甚至算不上太子的老师。
  再往上,还有太子的老师、有班主任、教研主任、教务主席……从只能关心学生的部分学业,到可以统筹一个学生的全科规划,再到可以和学生的富贵家长们沟通,一级一级,划分很细。
  按说孟杳已经工作快四年了,早该晋升,可前年她记错了申请时间,去年她表现得不够热情惹家委会不满,到今年……
  她又差点被记旷工。
  项主任不抓狂才怪呢。
  “你就不能打个电话催下我?!”项主任怒吼。
  孟杳嘿嘿笑:“…忘了。”
  “……”项主任觉得自己又一拳打到棉花上。
  她就后悔当时招聘的时候太喜欢孟杳,觉得合眼缘,连“钱多事少”这种不得体的话也直接跟她说了。
  搞得现在,孟杳好像就记得明德是个钱多事少的地方。
  完全没有紧迫感和目标感。
  “…你给我上点心!”项主任到最后也只能这么斥责一句。
  孟杳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趁这话还在她左右耳朵之间的那半秒,卖了个乖:“好的。”
  “……”
  等到第三个小时,孟杳都快睡着了,又被眼前突然的一个响指惊醒。
  江何给她递了杯咖啡,往她身边一坐。
  “你怎么又回来了?”孟杳问。
  “没走,我去贵宾室睡了一觉。”江何似乎是睡饱了,表情都明朗了些。
  “…干嘛不回去睡?”
  “这不是你不好意思看着我陪你等么。”江何漫不经心,“我不陪你,我上去补个觉,时间刚好。”
  “……”这他妈有什么区别。
  孟杳翻了个白眼,忽而又抓到了重点,“你既然没走干嘛不喊我一起上去等?!我困死了!”
  江何愣了一下,很快又笑一声,反问:“你是贵宾?”
  “……”
  “不是贵宾还想上去,跟我睡啊?”江何不要脸的时候,一身痞气就更重了,混不吝的,一副天上地下谁也管不着他的样子。
  “…滚。”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林继芳的体检结束了。医院安排病人和家属一起去吃饭,吃完饭在园区散会儿步,直接拿结果。
  孟杳被叫进医生办公室的时候,还是有点紧张的。
  医生开口第一句,和颜悦色的,“老人家目前身体挺好的。”
  孟杳终于放心,又问:“可她前天忽然晕倒了。”
  “可能是中暑,不用太担心。”医生说。
  孟杳笑了笑,正要道谢,医生忽然话锋一转——
  “就是要注意,现在检查出来,有点阿尔兹海默症的先兆。”
  林继芳一直听得不太耐烦,反而在很认真地观察那份体检报告上最后的医生签字和盖章。
  她拿手搓了搓,没有印子。又拿手指沾到舌头上,弄了点儿唾沫,继续搓,还是没看见印泥被糊开。
  忽然就火了,大声问:“这个章子是不是假的?!一点泥都没有!”
  孟杳被她突然叫得心一紧,没反应过来。还是医生耐心解释,现在的章子都不沾印泥了,是抹不糊的。
  还贴心地,在报纸上给她演示了一遍。
  林继芳这才放心,回过神来,“你刚刚说什么东西?什么症?”
  医生正要解释,孟杳开口拦住,“就是有个指标有点高,要注意一下血压。”
  她给医生递眼神,医生见多了这种情况,也很理解地点了点头。
  孟杳刚放下的心又悬起来,以后怎么照顾林继芳的问题倒还不急,眼前棘手的是——万一让林继芳知道她以后可能会记不得路说不清话整天流口水,她不得把屋子掀了?
  她忧心忡忡地扶着林继芳出了医院,正好被江何看到,他说她看起来没精神,开车不安全,又坐进了驾驶座。
  等再载着孟杳回到东城,江何这一天,已经开了近十个小时的车。
  到这份上,孟杳真过意不去,让他把车停在曼罗会所,自己再开回家。想着说下次请他吃饭道谢,又没力气开口,而且请他吃饭这种谢礼对他们俩来说太没力度——江何都吃她家饭多少年了。
  孟杳对着车外的江何欲言又止一阵,最后有点无奈地笑了。
  干脆摆烂,说:“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去骑会儿马?陪你赛一局。”
  孟杳马术好,比他们这波人好出一大截,是赏心悦目又实力不俗的那种。沈趋庭他们几个都喜欢跟她赛马,但孟杳不喜欢比赛,所以很少应承。
  这次主动提,就算是道谢了吧。
  江何表情却忽有点不自然。
  木了好几秒,才不自在地摸了摸后颈,说:“马场我卖了。”
  孟杳惊得眼睛睁圆,“卖了?”
  “嗯。”
  “为什么?”
  江何看起来不太自在,支吾了一会儿,露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之前在美国,跟我爸吵了一架。”
  一句带过,但孟杳也没开口再问,大致能猜到原因。
  江何和他父母关系其实并不差。江何父母挺开明的,江何生性爱自由,不愿意做生意,到哪都不拘着自己,他们也从来没强求过。更何况还有个江序临,智商 160,爱好算计人,好像就是为了继承衣钵而独家定制的一个儿子,江自洋每次看到他都想去给祖宗磕头。
  但江何跟他爸总是没几句好话,他爸见到他十有八九要嫌他行事铺张不正经,话不投机的时候,吵起来也是有的。
  估计这次也是这个原因吧。
  孟杳挺喜欢那个马场,虽然她去得不多——会员制的地方,入场资格已经不是几位数的零,而是人脉和地位。
  她蹭江何的面子去骑马,也时常带点儿“表演赛”的性质,炫炫技,能帮江何认识不少新朋友,就不算白吃白喝。
  在他们那个圈子里,每个新朋友,都可能是一桩有意思的新生意。江何做不来穿西装扮笑面虎的那种生意,但这种交交朋友顺便挣钱的事,他玩得很开。开马场、开酒吧、做潮牌,他都有份。
  孟杳多少有点惋惜,问:“那 Jasmine 呢?”
  Jasmine 是江何的马。一匹鹤颈青毛的奥尔洛夫马,高大而轻盈。
  孟杳第一次见它的时候它年纪还小,毛色在阳光下看起来是纯白的,像茉莉。孟杳跟齐青山学的不只有马术,看马的眼光也好,当即就说这匹马以后肯定很厉害。
  江何信她,就把它带回自己的马场了,起名 Jasmine,虽然人家其实是匹公马。
  江何忽然乐了:“放心,没卖。好着呢。”
  真正属于他的东西,没有让给别人的可能。他就算撒手让了,也没人敢动。
  孟杳点头,“那下次我去看看他吧。”
  “行啊,反正 Jasmine 喜欢你。”
  真正的好马,是会挑主人的。Jasmine 拥有优越的肌肉和体态,耐力也是万里挑一,他喜欢最能发挥出它优越能力的孟杳。面对江何,他就没那么热情。更别提沈趋庭和裴澈,不呼哧口水喷他们就算不错了。
  孟杳笑笑,“还是有点可惜……卖给谁了啊?”
  “可惜什么,不就一个马场。Jasmine 留着就行。”江何满不在乎,又是一句带过,“交给经理人处理的,我没问。”
  “……”行吧,反正他是不缺一个马场。
  “那我走了啊,今天真谢了。”孟杳发动车子。
  江何似是嫌她啰嗦,下巴一扬,催她赶紧走,然后转身就往里去,也不送了。
  等孟杳的车开远了,已经走进曼罗会所大厅里的男人又慢慢地走出来,嘴里含着烟,远远地望向灯火通明处的路尽头。
  其实已经看不到孟杳的车了。
  江何缓缓地把一根烟抽完,手指捏着烟蒂,摁灭在门边的垃圾桶上。
  林继芳的体检结果一出来,就有人告诉江何了。
  阿尔兹海默症,挺麻烦。
  而孟杳刚刚没有跟他提。
  不知是她自己就不打算处理这个麻烦,还是不打算让他帮忙。
  江何觉得很多事情在变。
  以前孟杳会跟他说很多事,她妈去英国了、她奶奶被气到庙里去了、她打算去东城念高中了,甚至她觉得钟牧原有病、犹犹豫豫的不表态,这种话她也会跟他提一嘴。
  不是女生闺蜜之间那种一聊好几个小时的倾诉,而是朋友之间、互通近况的知悉。
  他和孟杳认识二十年,信任对方比信任自己更早。他们不是普普通通的朋友,是一辈子肝胆相照的那种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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