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欢眠终于把她手抢救回来了。
人也总算安分下来,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左手玩右手,直到地方。
贺欢眠被侍者带到了房间。
这房间隔绝了一切窥视的视线,且视角足够好。
但贺欢眠对拍卖会实在没什么感兴趣的,她就觉得这项目丽嘉挺不错。
拍卖所得会捐给山区学校。
奔着这个她在一开始花二十万,拍了个小鸟雕饰后,就无聊起来。
只是这拍卖会才刚开始,她也不好说要走,干脆就侧了侧身,避着郁承泽的视线,支着头,小眯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好像房间门开了。
轻慢且整齐的脚步声,走廊上远远的说话声,什么东西撞在哪里,房间更安静了然后是一叠声道歉。
贺欢眠迷迷糊糊睁开眼,就对上了郁承泽的视线。
里面的情绪深得让她有些发慌。
贺欢眠下意识掏出手机用前置镜头看自己的脸。
没有黑眼圈,没有大熊猫。
所以,有什么好看的啊?
贺欢眠狐疑地瞥眼郁承泽,一转身就看到了快堆满整个房间的东西。
这还没完,从门口到走廊还站着十数个或拖着摆盘,或抱着箱子的侍者,随行的还有鉴定师。
刚刚她听到的声音,就是从门口传来的,一个侍者打扮的男人,手里抱着红木盒子,看神色都快要哭了。
他身旁的主管迅速上前,查验了盒子里今天的压轴拍品,在确认了没有任何磕碰后,才长出了一口气。
摆摆手,侍者如释重负地将盒子放到了桌子上,退了出去。
主管略一欠身:“郁先生,东西都送到了,也已经经过第三方鉴定师勘验,请问是让贺小姐签字吗?”
贺欢眠不明所以但很机警:“签字?签什么字?我没钱。”
主管:“贺小姐真爱说笑。”
没你爱说。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九三汪
站在她身侧的郁承泽, 随意从打开的盒子里拿起一条项链。
红色宝石缀成的项链本就好看,落在他冷玉般白皙的手指间,生生地突显得它身价又贵了几筹。
贺欢眠光是瞥一眼, 就可以用她被迫饱览贺漪奢侈品的经验来判断。
都没这贵。
贺欢眠说话声轻了:“这……”
主管听到她放柔的声音,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缓缓落下来。
他就说嘛, 怎么可能有女人对世纪之心有抵抗力呢?
他心刚落回原处, 就听到贺欢眠他恰好能听到的声音跟郁总咬耳朵。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咱们别是被讹上了。”
带着暖橙香的气息突然侵袭进冷调清泉香里,掀起微澜。
主管人都傻了,这什么跟什么。
他看向郁承泽,期待他会解释什么,却听向来最会精要提炼会议信息的顶头BOSS轻笑了笑:“咱们?”
主管:?
不是, 这句话的重点是咱们吗?
贺欢眠回以眼神:你要想自己扛下来, 也不是不可以。
郁承泽笑容更深了些。
他微微欠身, 两人靠得更近了, 贺欢眠心里一跳:“怎、怎么了?”
微凉的触感轻吻上颈间。
贺欢眠一低头,就见那条看起来齁老贵的宝石项链被戴上了。
贺欢眠睡懵的脑袋,这会儿总算清醒过来:“你拍的?”
“嗯,觉得很适合, 就拍了。”
郁承泽站直身, 语气像是在楼下看到水果挺大个, 来了几斤的随意。
贺欢眠回过头,刚进包间时, 她还觉得挺大的空间, 却因为满满半屋子的东西, 硬生生地逼仄了许多。
贺欢眠有理由怀疑, 这是把拍卖仓库里的东西, 直接划拉大半过来。
她没忍住:“那这些呢?全都合适?”
郁承泽点点头:“嗯,合适。”
他是真觉得挺合适的,她睡着的时候特别乖,光是看着,就止不住想把所有好东西都堆给她。
贺欢眠被他认真的表情说服了……
才怪。
她想也不想,便准备把项链取下来,把这些东西还给他。
但郁承泽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卫二走进来,先对她欠了欠身,才朝郁承泽递上手机。
“老板,那边的电话。”
贺欢眠对卫二已经不陌生了。
郁承泽助理很多,但他们大都专人专职,对接不同公司的不同业务。
能常跟在他身边的,反倒不多。
她正想着,却看到郁承泽没接电话,反而直勾勾地看向她。
贺欢眠一瞬间,竟然奇异地懂了他的意思,眼角抽了抽:“我又不是什么黑心老板,有电话接就是了。”
郁承泽笑笑,这才接起电话。
其他人眼睛都要瞪掉了。
之前听到郁总叫老板什么的,他们都以为他是哄小女朋友闹着玩玩。
毕竟郁承泽什么身份,怎么可能真的屈尊做人助理?
但看现在这个架势,怎么……
嘶……不管怎么样,反正面前这位贺小姐,是位金贵主儿没跑了。
郁总是持的已经是最高级别的黑金卡,那郁总的老板呢?
黑金的黑金,那得是啥等级哦?
侍者们面色一个比一个严肃认真专业,但不妨碍他们天马行空地八卦这位大老板生活。
并默默把这位贺小姐的重要性,提高到和郁总同等重要的位置。
侍者都看得出来的事,更别说人精似的主管。
他笑容弧度未变,却凭空让人觉得又殷切热情了几分:“贺小姐,你要不要先看看这些东西……”
贺欢眠扫了一眼琳琅满目的拍卖品,摇摇头:“不用,你把这些都收起来,送到郁宅给老夫人吧。”
主管怎么也没料到是这个回答,他有些踌躇地看向不远处打着电话的郁承泽,有心想拒绝。
毕竟郁总的意思很明显,这就是给贺小姐的。
但贺欢眠却没给他这机会:“你把他叫过来,也是我说的算。”
主管被这话说得愣住了,反应过来后赶紧道歉:“对不起,贺小姐,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只是习……”
贺欢眠无所谓地摆摆手:“没关系,不用说这么多,照做就好。”
主管只好点点头。
郁承泽边打着电话,边接过卫二送上去的文件,翻看起来。
眼看他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贺欢眠溜溜达达就往外走。
拍卖会大厅外面连接的就是几个艺术展厅,她刚就想去转转了。
要不说冤家路窄呢?
贺欢眠刚从展厅上冒头,就看到了正满脸郁气的贺漪一行人。
人员虽说已经缩减了大半,但现在还在贺漪周围的,个顶个都是狗腿子中流砥柱。
贺欢眠只瞧了一眼,转身就往外面的花园走去了。
她是出来找乐子的,又不是出来成乐子的,在展厅里闹起来,赢了输了,都是个乐子人。
没收门票的事,她不干。
季海拍卖会的等级规格很高,藏品级的好东西不少,大家在拍卖会上都或多或少有所斩获。
除了贺漪。
几人交换了个眼神,都没有人想去触这个霉头。
欧颖犹豫了几瞬,还是硬着头皮开口:“漪漪,或许是巧合呐……”
“巧合?怎么可能是巧合?”
欧颖话还没说完,比贺漪脸色更难看的于惠梓尖声打断道。
即便她对贺漪有再多的不满,但为了在家里人面前圆转得罪郁承泽的事,她已经绑在了贺漪这条船上。
自然没有再退缩的余地,说的话也越发像是淬了毒:“要我说漪漪,你就是心好,你刚刚就该使劲抬价,让她大出血,看她还怎么装?”
贺漪听得更烦闷了。
是她不想抬吗?拍卖会之前都是要验资的,她有多少季海一清二楚。
硬往上抬,只有闹笑话的份。
事实如此,话却不能这么说,贺漪幽幽叹了口气:“好了,再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她跟我怄气也只是一时,要是我们俩真在拍卖会上斗起来,就算不在意别人的看法,爸妈知道总会伤心的。”
这话一出,欧颖也觉得贺欢眠有些过了。
对啊!要是今天贺漪没有忍让,让人知道了两姐妹闹得这么难看,那丢的可是贺家的脸了。
于惠梓悻悻:“反正就是漪漪看上什么她都要抢呗。”
这话说得可谓是一语双关了。
“胡说什么呢?”
贺漪心里的郁气消散不少,她下意识向郁楚宴看去,却发现他神色不定地望向某处。
贺漪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空无一人的廊道:“楚宴,你在看什么?”
郁楚宴收回视线:“没什么,我有点事要做,你在这等我一下。”
说完,郁楚宴头也不回地走了。
贺漪本来还在疑心他的反常,却听于惠梓拈酸道:“郁少就是贴心,知道你今晚没有拍到东西心情不好,还会特意给你准备惊喜。”
贺漪娇嗔:“说什么呢?楚宴或许只是跟人有事要谈。”
于惠梓虽然已经下决心跟贺漪绑在一块,但又不爽她的作态,因此没接茬。
贺漪面色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
而在他们设想中,已经在准备惊喜的郁楚宴,却朝着花园方向走去。
郁楚宴没看到人,有些烦躁地松了松衣领,刚转身要走。
余光却瞥见从石峰出来的身影。
她压根没注意他跟出来了,还饶有兴致地仰头望着石峰。
石峰上方有个自然形成的圆洞。
刚好能将天边的月盛下。
柔和如雾的月光透过石峰洞,笼成一束罩在她身上。
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
安静到,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剧烈、汹涌、仿佛要冲破所有束缚,将他的理智囫囵吞咽。
应该保持距离的。
她是他小叔今晚的女伴,他喜欢的是她姐姐。
他们解除了婚约,没有理由,也不该再继续接触。
不管他是因为什么追出来。
只要他现在转身离开,一切都还来得及。
郁楚宴心思回旋千百遍,整个人却像是凝固住般。
别说转身,呼吸都难。
他不敢上前,却有个年轻男人越过他,动作比他快上一步。
郁楚宴认出他是H市吴家那个刚从国外回来,搞科研,据说性格内敛沉默的小儿子。
距离隔得远,他听不见两人在说什么。
只看见那个姓吴的,不善言辞的人,不但嘴没停过,面上的笑容更是跟发情的孔雀一样灿烂。
这也算了,两人说着说着,贺欢眠居然还拿出了手机,记着什么。
刚见到人时消退的烦躁感,此刻不仅卷土重来,还张扬更甚。
郁楚宴沉着脸走过去,见到两人已经结束了话题,吴舟识趣离开,这才脸色稍缓。
贺欢眠赏完了景,又要到了她想要的导师资料,此刻心情正好。
哪怕是郁楚宴,也没破坏她这会儿的好心情,依旧盈盈一张笑脸。
郁楚宴恍惚了瞬才哼笑声:“怎么?跟那姓吴的就聊得这么高兴?”
郁楚宴是识人无数,当然看得出贺欢眠对吴舟没什么意思。
但妾无情,郎却有意啊!
光是想到别有企图的吴舟跟她言笑晏晏的模样。
郁楚宴就克制不住火气。
理智告诉他,他这火很莫名,他没理由生气,只是这一点清醒认知,却让他烦躁更甚。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九四汪
聊得高兴咋了?
这男主属狗的吧, 逮谁咬谁?
要不是想着任务没做完,不能翻脸,贺欢眠都想一巴掌呼死他完事。
不过就算没真呼他一下, 贺欢眠的笑也淡了。
郁楚宴心里更不是滋味。
见着那姓吴的就笑得那么甜,见到他,就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不是说喜欢他吗?
郁楚宴心里憋闷, 尖讽的话几乎脱口而出:“我记得他是叫吴舟吧, 条件确实不错,怎么样?需要我跟你们牵牵线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
贺欢眠数着系统面板上的零,凝神静气:这不是狗,这是一个亿。
这不是狗,这是一个亿。
这招是有用的, 面对一个亿, 贺欢眠态度好转回来, 重新挂上笑。
“成啊!那我就先谢谢你了。”
谢我?谢我什么?
还真能看上那姓吴的不是?郁楚宴气大了, 反而愈发没什么表情。
贺欢眠见他不吱声,烦了:“你到底干嘛来了?没事我走了啊!”
他干嘛来了?
他刚刚追出来是想说,她的行为让贺漪不痛快,也对他造成了困扰。
说白点, 就是来下最后通牒, 让她别再死缠着他不放。
但这会儿呢?
郁楚宴想到自己见着吴舟后, 说的那些鬼迷心窍似的话。
脸色变了又变:“随便走走。”
哄鬼呢?
抛下一堆人过来,就随便走走?
贺欢眠也懒得拆穿他:“得, 那我给你腾位置, 免得碍着你。”
郁楚宴下意识地朝她的方向紧追了两步, 又猛地刹住脚:“不用, 园子这么大, 我还没这么霸道。”
贺欢眠本也就嘴上说说。
她都已经从展厅躲出来了,总不至于又从园子躲出去吧。
贺欢眠就当郁楚宴不存在似的,继续顺道赏着她的景。
其他的都还好,虽然好看,但也不新鲜,就这石景设的是真有意思。
不仅有刚好能揽括月亮的石峰,与湖遥相称映的倾泻石,还有攀缠着蔷薇的石林。
艺术造诣有多高端超前的,她可能还欣赏不来,但这种更偏向巧思有趣的风格,就恰恰好戳中她的点了。
贺欢眠一路走一路看,走到一处瀑布石景停了下来。
淙淙下落的水不断冲击着最下方的大型石雕,那是一架石船,船身不大,被人挤占得满满当当,甚至有女人只能浸在水里,攀附着船壁,但这些都丝毫不影响他们肆意欢乐。
“这是Hieronymus Bosch的《愚人船》。”郁楚宴走上前,停立在她身旁,“整个人类乘着一艘小船在岁月的大海里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