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睁眼去看,浴室门后万一真的走出活色生香的画面,她怕自己当场鼻血狂飙不止。
傅春野会有什么反应呢?真的像小说里写的那样,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生物,会在这种时候对她做出什么暧昧的举动吗?
她是不太能理解啦,对着一个自己完全不喜欢的异性,也会有这种亲昵的冲动吗?
…
傅春野从浴室走出来,看到的就是床上山包似的鼓起一团,床边一双鞋,什么都没有。
这家伙连衣服都没脱就睡着了?
他刚才偶尔听到一两声,好像是盛小羽在跟什么人打电话,猜想也许是跟家里人,他也没有多想。
刚打完电话就躺下睡着了?
哪怕房间里还有个男生在借用浴室洗澡也没关系?
该说她少根筋,还是缺少必要的警惕性,还是根本没拿他当个男人看?
傅春野用毛巾擦了擦头发,然后走过去揪住被单抖了抖,“哎!”
他声音不大,但床上的人如果醒着肯定能听见的,却没人应答。
她只裹了裹被他拎起的被单。
装睡?
傅春野盯着她侧躺在枕头上的脸,果然看到抖个不停的眼皮出卖了她。
他不由好奇,她刚才到底跟什么人打电话了?
不会是他姐吧?
仔细想想,傅年年还真干得出来。
他忽的笑了笑,然后在她旁边那张床上坐了下来,开始慢条斯理地擦头发。
她不是“睡着了”嘛,那他也不急着走了,看看她能装得了多久。
盛小羽真要崩溃了!
她躺下的时候也没好好选个方向,怎么偏偏就面朝着另外那张床呢!
不,她就不该真的躺下吧……
傅春野老师又是怎么回事,洗澡都洗完了,怎么还不走呀,难不成还要等着她起来伺候他吹头发吗?
她现在这样面朝他躺着,他身上刚洗完澡之后的水汽和清淡香味直往她鼻子里冲,想忽略都忽略不来,害她都差点要睁开眼了。
可她对自己的演技一点信心都没有,肯定演不好小睡之后惺忪的模样。
到时装睡被抓包,他还不知要怎么质问她呢!
那就一直这么闭着眼装下去吗?她鼻子好痒,背上也痒,这床上是不是长针了……
骑虎难下,她到底是怎么让自个儿陷入这种境地的呀!
可能是这种内心的天人交战太消耗精力,也可能是今天长途奔波真的太累了,盛小羽躺在床上煎熬了一阵,竟然渐渐有了困意,最后真的睡了过去。
傅春野的头发也差不多擦干了。
他看着眼前鼓起的一团不再紧绷绷、一副随时要跳起来的样子,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有序,刚才一直打颤的眼睫也松弛下来。
她还真的睡着了。
他停下擦头发的动作,随手把毛巾放在旁边椅背上,倾身凑近她,想要把她看得更清楚一点。
这丫头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太过信任他,还是真不把他当作异性来看待?
这样都能睡着。
他原本还指望她熬不下去先笑场,然后好好揶揄她一番的。
首要的一条当然是先问问,到底谁给她出的这种馊主意。
要是他真的袭击她呢,这种情况下她要怎么办,遇上渣男岂不是只能被吃干抹净,连挣扎和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她还紧紧攥着手机,像个宝贝似的不肯放手。
他伸手过去想要把手机抽走,却像是惊动了她。
她动了动,手握得更紧了,倒是没有一点要醒的意思。
傅春野暗自叹口气。
他给她盖好被子,把她原本拉起来快要罩住脑袋的被子往下拉了拉,想要给她解开外面穿的衣服,犹豫了一下,还是作罢。
他已经从另外那张床的床边挪到地上,蹲在那里,仔细看着盛小羽的睡颜。
睫毛很长,皮肤很白,头发带点自然卷,还泛着一点棕色。
他听她跟同寝室的小伙伴们聊起过,她天生就是这样的发色,没有染过,也没有烫。
她不是第一眼美女,但以她的外形条件,如果当初去当练习生,或者直接参加选秀,不能说完全没有机会。
但就个性来说,天然呆、同理心泛滥、偶尔暴走、容易相信别人……哪一条在名利圈都挺致命的,完全不适合混那个圈子。
难能可贵的是,她自己也知道她不适合。
在适当的时候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并为之努力奋斗,上下求索。
她不是天赋异禀的聪明人,所以如果想要得到,总要付出很多。
这跟他恰恰相反。
从小到大,他不用付出太多努力,目标也都能实现。
可生活反而空虚,像有巨大的空洞怎么填也填不满,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反正就算他做到了,也没有人会真正欣赏,为他高兴。
“傅春野……小野……”
床上睡着的人发出呓语,他愣了一下,以为她要醒了,可她只是胳膊动了动,放开了手里的手机,又继续接着睡。
他把她的手机拿过来,放到床头柜上,在她空出的手心里悄悄放上自己的手指。
她果然像孩子似的抓住。
他笑起来,不知笑她幼稚,还是笑自己幼稚。
睡着的人没多少力气,她抓握的并不紧,他却过了好一会儿才将自己的手轻轻抽离。
“晚安,乖乖睡觉。”
他俯身,嘴唇扫过她的侧脸,最后再确认一次她的被子已经盖好,才打开门悄声退了出去。
…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先去了趟医院,确认一下周向远的情况再启程回青州。
傅春野握着方向盘道:“医院不好停车,我就不上去了,等会儿在门口等你们。”
小羽本来以为他又会质疑她,对周向远这么关心是不是还暗恋他之类的,没想到竟然没有。
今天他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季杰去拿昨天没出的检查报告,思葭简直就像尾巴一样跟着他,小羽独自去了住院楼。
没想到孟菁华比他们到得还早,护士说八点正式开放探视前她就来了,还带了家里煲的粥和自己包的包子。
病房里还是只有周向远一个人,走到门口就听到大少爷铿锵有力的声音:“我才不吃嗟来之食,唔……”
大概是被包子堵了嘴,后面又说了什么就听不清了。
有吉他和旋的声响在空荡荡的病房回荡。
原来孟菁华还随身带了吉他,正一脸淡定地坐在空置的病床上轻拨琴弦,而周向远正坐在病床上,满脸不情愿地啃着包子。
东涞跟青州不是只隔几百公里吗?包子的工艺怎么像是差很远似的,他家的包子明明也都包的肉馅儿,可是没有这个好吃……
盛小羽清了清嗓子,并没有打算跟周向远搭话。
孟菁华停下手里的吉他,又把粥桶往桌上重重一放,对周向远道:“这就是你中午的午饭,不吃就饿着,我晚上再来收拾。”
不知说的是收拾粥桶,还是收拾他。
周向远被包子噎住了,拍打着胸口,一口气没上来。
孟菁华搂着盛小羽到门外:“你们怎么还没出发,不放心我啊?”
小羽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不是,我们不放心他。”
怕周向远少爷病又发作,为难孟菁华。
不过现在看来,这份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没事儿,他都行动不便了,还能翻出什么花儿来,最多也就是不好好吃饭,饿了自然就会吃的。”
“谢谢你啊,菁华,过年了还拜托你这么棘手的事儿。”
“嗐,这算什么棘手呀!我还巴不得能跑出来透透气呢,免得我一在家弹琴,爸妈就说我不务正业让我帮忙打理超市生意。现在说同学受伤了需要照顾,出门也理直气壮了。”
孟菁华一边说,一边留意着她脸上的神色。
小羽摸摸脸:“怎么了吗?我脸上有什么?”
“不是,我就是想知道……”菁华把声音压低,“你跟傅春野怎么样了?”
小羽虎躯一震:“怎、怎么这么问?”
“我看你对这位周XX是真的毫无感觉了,也没有一点黯然神伤的意思,应该是身边人很好的帮你走出来了吧?”
只是她自己都未必察觉而已。
她真的还以为他们只是因为那个社会心理学课的论文才走得这么近吗?
小羽有点惆怅。
“我跟他……是不可能真的在一起的吧?”
话是这样说,可她明明已经生出不切实际的幻想。
昨晚甚至还做了梦,梦见他亲她了。
她也是挺佩服自己的,怎么真就睡过去了啊!
傅春野洗完澡之后到底又在房间待了多久,又做了些什么,她完全一无所知。
但他是正人君子,又有感情洁癖,肯定不会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对她做出什么不规矩的事情来。
不如说,他也不会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做出什么亲昵之举。
她的梦更像是无稽之谈,大概是因为傅年年那通电话,让她有了不切实际的遐思。
孟菁华见她这样,皱了皱眉,“昨天就可以查期末成绩了吧?”
“啊,这么快吗?”
“嗯,你可能没留意短信通知。反正我们学院的成绩是出来了。”
盛小羽看她有些欲言又止,以为她是没考好,“不会吧,你难道有哪门没过吗?”
孟菁华跟傅春野同在经济学院,王牌学院强人太多,课程要求也比较高,要获得高分并不容易。
她成绩不算一流,但也不算差的,至少大一入学到现在都没有挂过课,偶尔还能摸到末等奖学金的尾巴。
这学期她在乐队上投入了不少精力,难道是期末考试失手了?
孟菁华却摇头:“没有,我考得还行。不过有件事,我觉得有点奇怪。”
“什么事啊?”
“就是傅春野选的社会心理学那门课,我有个关系要好的学姐也选了,她说已经出了成绩。”
嗯?
“教这门课的蒋老师从来不看平时成绩的,也从来不点名,分数全看期末成绩。这回大概选课的人太多了,直接是发试卷考的,我还特地问了下,没有你说的那种调查报告。”
盛小羽愣了愣,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调查报告是指……”
“就是傅春野跟你说的,观察暗恋行为,从而分析出人们在做决策时是否理性或者偏离理性多少。那位学姐说,老师没有布置过这样的论题。”
“不、不可能吧。”小羽很牵强地笑了一下,“会不会是可选项,可以加分什么的,那位学姐选了不做呢?”
孟菁华说不是,“那位学姐也是平均绩点很高的牛人,如果有可加分的选项不可能不做的。”
“那……有可能是下学期的内容?”
孟菁华沉默半晌:“这门课只有一个学期的课时,我请她帮忙确认过了。”
本来在最初听小羽说起这个调查报告的时候,她就可以帮忙打听的。但那时候期中都还没到,难保人家任课老师是不是另有安排。
傅春野家世似乎有些不一般,能提前知道期末的论题或者拿到别人求之不得的优待也是有可能的,她去问反而不好。
可是学期末结束,听说任课的蒋教授相当有性格,就是一考定音,不看点名、不留平时作业,考不及格的,对不起,下学期重修继续来过,没有其他补救的途径。
傅春野所说的这个调查报告到底是什么,或者到底存不存在就要打个问号了。
小羽已经回过神来,但她还是不相信:“会不会是那位蒋教授单独给他出的题目,就是为了考验他啊,或者……”
或者什么,她都想不出其他理由来了。
她是去上过这门课的,傅春野跟那位蒋教授分明就不太对付的样子,作为老师,为什么要给予他特别优待呢?
说不通啊……
作者有话说:
小野:可能要露馅。
傅年年:都说了让你A上去!
第31章
盛小羽满怀狐疑, 却又不知心里这种疑问能向谁求证。
季杰的身体检查报告已经全部出来了,医生没有特别的嘱咐就让他们正常离院。
大家回到车上,思葭坐在车后排, 手里拿着那些检查报告, 横看竖看也搞不懂上面的数字什么意思。
“这箭头朝上是不是表示你这个指标过高啊, 过高代表什么?下面这个值又偏低……哎,算了,我拍给我们老大看看, 问问她这都什么意思,她今年考去读医学院了。”
季杰哈哈笑:“你跟的哪个老大这么牛啊, 考的哪个医学院?”
“明大医学院啊!她可厉害了, 虽然也跟小羽姐一样复读了一年,但真的考上了!明大医学院也在春海市, 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吧!”
“那真的很了不起, 你可得跟人家学学。记着要学内在啊,别只学个外表, 你看看你这耳朵, 都扎多少个眼儿了?”
不良少女真是越来越另类了。
上回他离家的时候,她一只耳朵上还只有两个耳洞,现在一边都有七八个了, 缀满各种花样繁复的装饰。
头发就不用说了,一年一个色都不止。
“哎呀你别管, 让我先把报告发给老大。她虽然学的是法医, 活人的报告应该也能看得懂吧?”
季杰大笑:“发给法医那多不吉利, 我应该还没到那一步吧!你这老大男生女生啊, 竟然学的法医学?”
“当然是女生!”
“那挺酷的, 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姑娘, 就麻烦她帮我看看吧。”
两人在后排说说笑笑,气氛相当轻松,就像一般家庭的兄妹那样,也看不出季杰有什么刻意的回避和伪装。
家人的这种和谐应该是盛小羽很乐意看到的。
刚才温思葭提到她那位“老大”也是通过复读考上理想中的学校时,也理应会对她有些触动的,可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甚至从始至终都没有加入他们的话题。
傅春野看了她几次,她的视线始终落在窗外。
从医院出来之后,她变得有些异样的安静。
他本以为是周向远的伤情有了什么变化,但季杰他们拿完报告也去了趟病房,跟周向远告别,如果有什么不对,肯定会提起的。
不是伤情,那就跟昨天的车祸无关了。
盛小羽的心思一向都写在脸上,很少像现在这样心事重重,却又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难道是昨晚偷偷亲那一下的时候,她并没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