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心下微暖，“澜儿你说得对，这会儿孩子们在哪儿？抱来爷瞧瞧。”
雪澜朝软榻的方向示意，“屋子里暖和，我就让人把他俩放到软榻上了，这会儿估计又睡着了。”
用了晚膳，又看过了孩子，等屋里的人都退下了，四爷才低声跟雪澜说起今日发生的事情。
“元宵节刚过，朝堂上就出了一件大事。去年皇阿玛封印前，就有御史上奏，告太子殿下与刑部尚书齐世武、步军统领托合齐、兵部尚书耿额结党营私。
当时皇阿玛留中不发，今年的大朝会还没几次，皇阿玛就让人把这件事又给翻出来了。
爷瞧着皇阿玛的意思，太子殿下怕是……”
康熙五十一年才开始，就遇上了这样的大事，这怕是在预示着这一年的不平静啊。
四爷对外一贯是太子殿下的忠实支持者，这次如果太子殿下真的出事了，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就得好好准备了。
雪澜也忍不住心里震惊，如果四爷没理解错，那估计就是到二废太子的时候了。
前两年发生的事情雪澜知道的不多，但是像太子殿下被废后又立的大事，雪澜还是知道的。
如今第二只靴子终于要落地了，雪澜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劝四爷往好处想。
“我哪怕身处后宅，都知道太子殿下这些年过得不平静。若是太子殿下真的不是太子殿下了，作为圣上的二儿子，或许日子还好过些。
圣上想怎么做，您一个做下臣的哪能有什么话说？但爷您还是一个儿子，站在儿子的角度来劝劝，起码让太子殿下有个归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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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五十一年
四爷也是知道人人向往的太子之位不是那么好做的，上有康熙帝忌惮，下有满朝文武关注，一举一动都不由自主。
当年的太子殿下和如今废立之后的太子殿下，行为处事判若两人，恐怕都是被逼出来的。
“雪澜你说的有理，如果皇阿玛主意已定，爷作为儿子，作为弟弟，总要尽一番努力的。”
四爷心里有了计较，他之前得封亲王，就有替太子殿下求情之故，如今必定不能做一个落井下石之人。
事情不急在一时，四爷按捺住想去找幕僚商议的急切，和雪澜说起了孩子的话题。
第二日，下衙回府后，四爷就叫来了邬思道等幕僚，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邬思道才华出众，只因为被嫉恨他才华的人打断了腿后跛脚，这才绝了出仕为官的念头，转而投了四爷门下，当了四爷的幕僚。
听了四爷的话，邬思道不住点头，“主上您这一个想法妙极了，实在是高哇！
不再替太子殿下求情，是因为主上您一心为公，为人正直。替太子殿下求个结果，是因为您友爱手足，念及兄弟之情。
这么一来，不仅圣上那里的印象会更好，您在朝臣们心中，也肯定能更得人心的。”
四爷对邬思道等人很是信任，心里话都没瞒着，“爷对那个位置也是想要的，但太子殿下爷也不忍他没了下场，总得……”
历史上的太子可都没什么好结局，哪怕留得住性命也是被圈禁终身，过得可不算好。
四爷心想，如果能让太子殿下安稳的从这个位置上下来，说不定对太子殿下来说，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眼下圣上让人查证御史上奏是否属实，估计还得花些时候。
这其中必定少不了想浑水摸鱼的，主上您是怎么打算的？”
四爷思索片刻，毫不犹豫的说道，“爷一贯醉心田园和佛法，何必去掺和，等着便是。
至于爷的其他兄弟，他们要是想动手，爷也拦不住不是。”
这种时候，四爷不信康熙帝不会关注。雁过留痕，只要那些人动了手，或多或少的肯定会被康熙帝察觉的。
正如四爷所想，原本两三个月就能查清的事情，因为不断牵扯出来的涉事官员，直到五月底四爷带着府里的人去了圆明园，仍然还在查着。
只是如今的重点已经从太子有没有和那三人结党营私，变成了太子手底下的人犯了那些罪状。
一时间风声鹤唳，随时都能听到某位官员被查处有牵扯，请去大理寺问话，或者某位朝臣因罪免职之类的消息。
康熙帝没给出进一步指示，只冷眼看着事态发展。
入夏后，康熙帝也从宫里挪到了畅春园避暑，只带了几个宠爱的贵人常在等小妃嫔，其余人等一概不带。
四爷的圆明园距离畅春园不远，甚至夏日里还请了康熙帝来北远山村体验农庄一日游，将想要寄情田园的心思表现得很明显。
康熙帝还特意召见了弘曜和乌希哈，雪澜作为生母也跟着觐见，倒是得了一些赏赐。
在圆明园里度过了盛夏，直到中秋节前，雪澜等人才回到府里。
正月时原本只是一件御史参奏案，在多方角力下，竟然调查了半年多的时日，直到现在才勉强算是进入了尾声。
回府后，四爷不知道在忙什么，整日形色匆匆的，已经好两日不曾进过后院了。
要知道四爷十分疼爱弘曜和乌希哈，哪怕再忙都是要来抽时间看望孩子的。
连着几日都没来，不知道四爷是在忙什么。
八月十三日，四爷以进献中秋节礼的名义，进宫求见了康熙帝。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圣安。”
“老四起来吧，说吧，你到底来做什么的，可别随意找个理由糊弄朕。”
以四爷的性子，怎么可能这么迟才将贺礼准备妥当？康熙帝一眼就拆穿了四爷找的借口，直接问道。
四爷左右看看，并不答话，康熙帝冷哼了一声，让殿中众人全部退下，“朕倒要看你能说出什么名堂来。”
知道自己说的话会让康熙帝不痛快，四爷就先提前打了招呼。
“儿臣斗胆，和皇阿玛聊聊二哥的事情，请皇阿玛务必听儿臣说完，先不要动怒。”
提到太子殿下，康熙帝脸色并不好看，不管是来告太子殿下罪状，还是来替太子殿下求情，这个时候明显是聪明人不会选的。
“朕以为老四你是个聪明人。”
“皇阿玛容禀，二哥是中宫嫡子，可以说是您一手带大的，儿臣记得那时候您对二哥很是疼爱，甚至吩咐让内务府给二哥的份例与您齐平。”
四爷说着，将特意搜集来的康熙帝为太子殿下下的旨意，按时间排列好集成册，递给了康熙帝翻阅。
“只是后来二哥行事大意，被心思不纯的下臣影响，以至于日后泥足深陷、不复以往。
大理寺查出的事情已是铁证如山，儿臣不替二哥辩白，只是以皇阿玛您儿子的身份，请皇阿玛给二哥一个下场，不至于让二哥落得众叛亲离之境。
二哥身怀傲骨，若真是到了那种境地，怕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朝廷可以没有二哥这个太子，儿臣却不能失去一个兄弟，请皇阿玛明鉴——”
康熙帝一边听四爷说话，一边翻着手中的册子，脸上神色莫名。
四爷将他的旨意收集的很齐全，凡是下了明旨的，俱是陈列在册。
从一开始给太子赐名胤礽，到后来废立太子的几次旨意，一页页翻下来，康熙帝心中也不由生了些感慨。
他从前不止一次想过百年之后将江山托付给这个儿子，后来年纪越大，却越发看这个身强力壮的儿子碍眼，父子亲情愈发淡了。
但是如果真的到了要取太子性命的地步，康熙帝还是会犹豫的。虎毒不食子，他没想过真的要这个儿子的性命。
只是四爷说的也有些道理，太子有他自己的骄傲，如果被折断了翅膀，怕是不会选择落魄过活。
“那依你看，朕怎么处置太子才好？”康熙帝合上手中的册子，意味不明的问四爷。
四爷心知这是康熙帝的试探，并不抬头看康熙帝，小心翼翼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二哥御下不力，以致于损伤自身，不如卸了储君的职位，加封亲王，送去五台山礼佛净心，事态平息之后再接二哥回来。
儿臣浅见，请皇阿玛恕罪。”
在来见康熙帝之前，前前后后的事情四爷都预想过几遍了，更是私下亲见了太子殿下一面。
问过了太子殿下的意思，他自己也愿意让四爷一试，四爷这才说出了这个处置办法。
“老四你胆子不小，竟敢窥视储君之位！怎么？朕这个位置要不要你要不要也来坐坐？”
康熙帝当即大怒，斥责四爷有不臣之心，四爷赶紧伏地请罪，不敢替自己辩解，“儿臣有罪，请皇阿玛千万不要动怒！”
过了片刻，康熙帝面色冷淡的开口问道，“这就是前几日你去见太子的原因？这是老四你的想法还是太子的？”
四爷忍不住惊了一下，没想到那么隐蔽的动作，竟然还是被康熙帝发觉了。
看来康熙帝对皇宫各处的掌控程度，远超他理解之深之密切。
“皇阿玛，那是儿子的二哥，也是您的孩子啊！请皇阿玛宽宥——”
四爷进殿之后基本上就都在跪着，此时伏身在地，等康熙帝给个结果。
只是四爷都跪了许久，康熙帝仍是默不作声，甚是四爷还听见了康熙帝翻书的声音，看来康熙帝是打定主意不说话了。
四爷无法，没康熙帝发话，只能老实跪着。
这一跪就是两刻钟，康熙帝才大发慈悲的开口让四爷退下，“老四你回府去反省几日，中秋宫宴之前，朕不想再看到你。”
这惩罚完全算不上什么，后日就是中秋，只两日不能出门，可见康熙帝面上动怒，实际上其实是没怎么生气的。
“儿臣遵旨，这就回府反省，儿臣告退。”
该说的话都说给康熙帝听了，接下来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转眼就是中秋家宴，四爷带着福晋、李侧福晋以及雪澜进宫赴宴。
中秋家宴在御花园举行，不仅有各色口味的月饼吃，还可以欣赏头顶的圆月。
宴席过半，康熙帝突然命人宣了圣旨。
圣旨的大概意思就是我的二儿子受人蒙蔽，做了好多错事，不能再当太子了，让他出宫建府，当一个闲散王爷去吧。
他既是天子也是父亲，只希望之前的事情就到这里，给他儿子留些体面，不要再追着他儿子不放啦！
康熙帝这道圣旨下来，简直让众人目瞪口呆。折腾了半年多的事情，就这么收尾了？
太子殿下如今不是太子殿下了，只是理亲王，没几日就要去五台山静心反省。
如今的理亲王倒是反应很快的接了旨，他早就厌烦了宫中的日子，能出宫去他还求之不得呢。
宴会散去，康熙帝扔下的这个大雷瞬间传遍了京城，飞速的往外扩散。
从今天起，被两度废立的太子殿下成了理亲王，彻底失去了成为储君的可能。
回府后，雪澜躺在床上默默思索，和原本的结局比起来，如今二阿哥的结局还是算好的，估计四爷私底下出了不少力。
她依稀记着，二阿哥退场之后，夺嫡争储之事就到了最激烈的时候，可以用黎明前的黑暗来形容。
各方人马你方唱罢我登场，就是不知道康熙帝心里此时有没有确定人选。
要是真等到临终之前才定下，也无怪新君登基之后会有地位不稳之患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雪澜在心里暗暗发誓，不管未来如何，她都要保护好两个孩子，免得让他们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至于四爷，以四爷的本事，她是不怎么担心的，顶多陪他聊天解闷，让他偶尔能放松一下心情。
府外的事情，她掺和不了，也不敢掺和，还是交给四爷来做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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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时光大法
时光如白马过隙，转眼就是康熙五十六年。
五十一年的时候，二阿哥从太子殿下变成理亲王，太子妃等人出宫搬进理亲王府，而理亲王远赴五台山。
至今将近五年，深居简出，连只言片语都不曾传出，只知道人肯定还活着。
在康熙帝的推波助澜下，八阿哥大势已成，朝臣中的赞誉颇多，几乎坐实了八贤王的身份。
四爷专心办差，康熙帝很是看重。特别是四爷府上的弘曜和弘历兄弟俩，小小年纪就经常被康熙帝召见了。
八阿哥身上只有一个弱点，就是膝下只有一个侍妾生养的弘旺阿哥，除此之外别无子嗣。
哪怕他想从子嗣方面入手，像四爷一眼推出两个幼子讨康熙帝喜欢，也没有办法。
康熙帝至今没透露自己看好谁作为自己的继承人，但此时朝中呼声最高的只有三人。
一是四爷，从身份上看是半个嫡子，康熙帝也非常喜欢他家的皇孙。不管是本人的能力，还是子孙传承，都是没有问题的。
二是八阿哥，出身低微，但自身人格魅力高，朝臣中的支持者很多。
三就是四爷一母同胞的十四阿哥，他性情张扬，军事能力与当年的大阿哥相当，是太子之后康熙帝最宠爱的儿子。
三人各有所长，如今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只看着康熙帝的心意了。
康熙帝年纪大了，在畅春园待着的日子越发久了。
为了方便面圣见驾，四爷也选择在圆明园久留，因此尽管已过了最热的时候，雪澜等人仍然留在圆明园里。
“额娘，额娘，额娘你在哪儿啊？”
此时的人给孩子们算年纪都是算的虚岁，五十一年出生的弘曜，这会儿就是六岁了。
要是还在府里，这会儿他就得搬去前院住着了，哪能像这样到处乱窜呢？
“这儿呢，臭小子，瞌睡都被你吓跑了。”
春困秋乏夏打盹，雪澜有些犯困，正在靠坐在软榻上，准备眯一会儿。
谁料刚躺下没一会儿，弘曜就嚷嚷着找过来了。
弘曜自小就受宠，连四爷的冷脸都不怕，更别说这会儿了。
只见他笑嘻嘻的爬上软榻，歪在雪澜怀里，“额娘，答应儿子一件事呗——”
自从这两个孩子能跑能跳以后，雪澜就没安生过。特别是弘曜，仗着四爷和康熙帝的宠爱，颇有些无法无天的样子。
不是今日毁了花园里特意培养的花，就是明日碰坏了哪里的家什摆件，雪澜在后面给他收拾烂摊子不是一次两次了。
四爷不愿压抑了孩子们的孩童天性，对府里几个小的都格外宽容，对他们制造的那些小麻烦都是视而不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