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不来——玛丽苏消亡史【完结】
时间:2023-03-28 09:31:43

  乔彤:「你知道谁给我当伴娘吗」
  乔彤:「除了我大学同学,还有郑欣宜」
  乔彤:「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搞笑,不喜欢她还是和她一直联系,还让她做了我结婚时候的伴娘」
  罗宁看她一口气发了那么多,只能慢慢的打字去回。
  对于乔彤所说的话,她真的可以理解。
  毕竟成年人不像小孩子那样随心所欲,不能说我今天不喜欢你,那我就可以随时随地翻脸不认人。乔彤和郑欣宜从小学就做同学,两人家境外表都好,一直维持着表面关系。即便有些龃龉,也只是性格上的小摩擦,加上曾经喜欢过同一个男人。
  罗宁刚转进实验班的时候,具体时间来讲,应该是高一下学期。
  她在班里最先注意到的女生就是郑欣宜。
  实验班的学生都是从嘉裕初中部升上来的,彼此相熟,有着天然的排外倾向,加上罗宁走读,同住宿生也没有培养感情的条件,她自己一个人坐在后排的角落,没有同桌,倒也乐享安静。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还很难去泰然自若的面对整日一个人的境况。对于罗宁来说,最初转班时的心情应该是恐慌更多一些。
  其他时候还好,她最害怕的是体育课和作文课。
  体育课活动结束后,会有自由活动时间,女生大多会叽叽喳喳相伴着去超市买零食,然后坐到篮球场看台上观看男生打球。
  罗宁没有一起相伴的女生,她会在体育老师宣布解散后,自己一个人回到教室。
  每当这时候她就会感到不自在,回教室的脚步愈快愈好,坐到位置上,心头也是失落。
  窗外柳枝嫩绿,风吹过窗帘,把后排隔绝成一个小小的空间,她将自己藏在里面看小说,看累了就把书搭在脸上睡一小会儿。
  慢慢地,她开始适应,这短暂安静会令她产生了一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错觉。
  快下课的时候,班里打完球的男生会一窝蜂进来,一边喝水一边讨论刚才的比赛,再互相谩骂几句,好几次罗宁都被他们吵醒,睡眼惺忪地瞧着这些人。
  害怕作文课也是相似的原因,写作作业完成之后,语文老师会让同桌互相批改作文,改完还要在下面签上名,打上分数之后上交。
  罗宁没有同桌,无法批改别人的作文,自己作文的批改处总不能署上自己的姓名,当她为此烦恼的时候,就去找到当时担任语文课代表的郑欣宜。
  她比罗宁想象中的好说话,面对罗宁的困难,很爽快地把自己和罗宁作文交换:“以后你改我的就是。”
  罗宁有些受宠若惊,看着留在郑欣宜手中的两份作文,一份她的,一份郑欣宜同桌的,有点担忧:“你要改两份吗?会不会太麻烦?”
  “不麻烦。”对方很客气。
  罗宁便很认真的去批改,她在当时的年纪认为文品即人品,某种程度上也很欣赏郑欣宜的文章。
  如果说自己写文章的时候总喜欢另辟蹊径,力求不落俗套,那郑欣宜就是另外一种相反的极端。
  她热爱命题作文,更喜欢带着镣铐去跳舞,字迹娟秀文风清丽。罗宁在她每一个段落之下都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给的分数也不低,同时也期待着对方给自己的评价。
  等作文本发下来的时候,罗宁就明白郑欣宜口中的那句“不麻烦”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批改处签的是另外一个人的大名,碳素笔在绿色格子稿纸上划出笔走龙蛇、力透纸背的三个大字——
  李煜安。
  罗宁对这个人实在不熟悉,也没说过话,但是他分数给得高,批改也认真,还会写上一些诙谐的批注。
  比如罗宁写了一篇叙事文,讲述她小时候被父母逼着练琴时候的痛苦,李煜安会把一些句子圈出来,在旁边写下“深有同感”,后面跟了三个感叹号表示强烈认同。
  写议论文的时候,他去圈出来结尾,在旁边自言自语写道“能否借鉴?月考急用。”
  像读小说时候在旁边随手写下的碎碎念,罗宁觉得挺有意思,所以每次发下作文本的时候,她也是逐句逐字的读完。
  给罗宁作文高分的不止李煜安一人,还有语文老师,那个接近四十岁的中年女人,时常穿着一件印有米老鼠图案的毛衣,身形瘦弱,她面色柔和,很少在班里发脾气。
  高一下半学期,罗宁的成绩也没有多大起色,但总归不在班里吊车尾了,所有的科目里能算上亮眼的,也只有语文这一个学科。语文老师也认为她作文写得好,讲课时有几次提起过她的名字。
  从小到大罗宁的父母都吝啬于表达,面对夸奖,她的第一反应是羞耻和躲避。
  班里的大多数同学对于老师口中“语文成绩好”的罗宁印象浅薄,听到之后最多在脑海搜寻一下这个日常沉默寡言的女同学的记忆,随后也就抛之脑后了。
  郑欣宜与他们不同,或许是同罗宁打过几次交道,她会在老师提及她名字的那一瞬间,在教室前排忽然回头,她的目光精准越过整个班级,和被老师点名正不知所措的罗宁隔空遥遥对视。
  罗宁看不太懂她眼神的含义,只能扯动嘴角对她笑笑,对方也回应她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随后飞快地转回身子。
  高二新学期开学,按理应该文理分班,但实验班一直默认是理科班,文理分科实际上对他们没有影响。
  语文老师将罗宁叫到办公室,没有多问她的意见,就将语文课代表的职位帽子戴在了她头上。班主任在一旁也鼓励她,让她把学习语文的劲头也分给其他学科一点。
  罗宁强压下心里的不安,很想说学习也看天分,自己语文好也是因为爱看书,和学习劲头扯不上什么关系。
  至于曾经担任课代表的郑欣宜,班主任则给她了一个文艺文员的轻松职位。
  罗宁想,自己如果是郑欣宜,一直以来担任的职务被换成了闲差,心里多多少少也会有些不舒服。
  嘉裕中学的高中生很少去玩明面上的霸凌,所谓把人堵在厕所里揪头发踹肚子那一套,对快要成年的她们来讲,是粗鲁且不上台面的。她们懂比物理伤害更让人如坐针毡的方法,只有女孩子之间一个眼神才能体会的心领神会,那就是背地里的孤立。
  罗宁之前在班级里早已习惯于独来独往,但是经历过课代表换届之后,才感受到真正意义上的“孤独”。她虽然甚少与旁人交流,但也不是完全不说话,自从当了语文课代表,班里的大多数女生竟都不约而同地视她为空气。
  新学期需要重新调整位置,班主任这次采取了比较民主的方案,让同性之间相互选择座位,搬完东西之后再去填座次表。
  罗宁还是在原来的位置不打算动,看着班里大多数同学热热闹闹的搬动桌子。
  就在这时,郑欣宜拿着一张座次表走到她面前,并说明了来意。
  罗宁闻言抬头看她:“我就坐在这个地方,不可以吗?”
  “不可以哦,”郑欣宜摇了摇手指,“每个同学都要换座位,不能坐到和上学期相同的位置。”
  她将已经填了大半的座次表摆到罗宁的桌子上,指了几个空白的地方:“这几个位置还空座,但是她们的同桌已经订好人选了,你要不要去问问剩下的女生,看有没有人愿意和你坐一起。”
  罗宁听她说着,看向班里剩余的女生,她们大都是郑欣宜日常玩闹的好友,看戏一般地望向这里,察觉到罗宁的视线,又笑着作鸟兽散。
  “我们班的女生是单数,总会单独剩出一个人,但是班主任的意思,多出来的那一个女生要去和男生合桌,”郑欣宜的语气轻柔中带着遗憾,似乎真的很想替她解决这个困境,“要不我去讲台上帮你问问咱班男生?”
  罗宁不合时宜地回想到之前她上时她望向自己的眼神,后知后觉明白了那里面隐藏的含义,那是动物世界里的非洲幼兽,在感受到同类侵入自己的地盘时,下意识的防范和警惕。
  “那就,”罗宁抬起下巴,眼睛微微眯起,这是一个仰视的姿态,她没有露出任何的慌乱和难堪,只平静地说:“麻烦你了。”§
  话音落下,她就看着郑欣宜嘴角的笑容变淡,直至消失不见。
第10章
  不知道郑欣宜是最后怎么和班主任反馈的,最后罗宁被调到了前排,同桌成了气咻咻的乔彤。
  乔彤看到罗宁的第一句话就很不客气:“你是和郑欣宜串通好了故意的吗?”
  罗宁:“?”
  乔彤把一叠书扔在桌子上,没好气:“原本我的同桌是李煜安,结果郑欣宜跑去和班主任说,班里有个女生自己一个人单独坐,她就让班主任把你调过来和我坐一起,这下好了,她美滋滋的和李煜安当同桌,还在班主任那里落得一个关爱同学的好名声。 ”
  罗宁听完之后就不吭声了,没解释也没附和。
  从表面上来看,乔彤和郑欣宜是一个小团体,她俩连同李煜安、陈娇娇,以及不和他们一个班的乔彤的亲哥哥乔宇,是从小相识的关系。她们私下如何,乔彤又愿意在外人面前如何说,都是她们的事情,罗宁可以听,但细究下来她才是那个外人,妄加评价那就是多管闲事。
  乔彤看罗宁是个锯嘴葫芦,无法从她那里找到共鸣,便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将她当做透明人。
  作为交际花的乔彤娇媚明丽,整日呼朋引伴,只有上课的时候才会被迫坐在位置上学习。罗宁只有在接水、上厕所,以及去老师办公室送作业的时候才离开座位,大多数时候她都沉默的伏在课桌上。两人如此相处倒也相安无事。
  直到某一天,具体罗宁有些记不清了,大概是快入秋的一个周五,两人打破了这种寡言的平静。
  周五第二节 课结束之后,大家就可以回家享受周末,学生躁动得很厉害,整个历史课上都是乱糟糟的。
  罗宁也听不进去课,膝盖上放了一本小说,趁老师让画重点的时候,会低头偷瞄几眼。
  这本书罗宁看的很紧张,尤其当不谙世事又风情万种的法国女孩和中国男人滚到一起的时候,她抬头看着讲台上口水四溅的历史老师,膝头上热辣的铅字还在描述着男人在呻吟中哭泣。
  然后她真的听到了细微的抽泣声。
  罗宁不动声色地把书塞回桌洞里,余光瞥到了她的同桌垂着头,早已哭得梨花带雨。
  鉴于两人不怎么相熟,乔彤又是爱面子的女生,罗宁又把目光挪了回去,全当没看见。她眼神不敢偏移,在乔彤不停地抽取卫生纸、擤鼻涕中熬过了上半节课。
  她终究还是没能坚持下去,因为乔彤没有纸巾了。
  她在对方开口之前递给了她一包纸,得到了一句细如蚊呐的道谢声。
  不用装聋作哑了,罗宁感到如释重负,刚轻松没两秒,就听见乔彤对她说:“放学后你能陪我一起回家吗?”
  罗宁:“……”
  两人放学后去了一家奶茶店,乔彤坐在她旁边至少哭了二十分钟。
  罗宁面无表情的翻了翻口袋,最后又把书包摸了个遍,确定无误自己的纸巾已经全部变成了擦眼泪抹鼻涕的废纸,小山一样堆在奶茶店的桌子上。
  她向来不会安慰别人,但是身边的女孩肆无忌惮的哭泣引来了整个奶茶店里大部分人的目光。
  “我没有纸巾了,”罗宁说,“先别伤心了,我送你回家。”
  乔彤把最后一张纸巾裹了鼻涕扔在桌面上,抬起脸来,两只眼睛红通通的像兔子:“谢谢你,罗宁,你人真好。”
  罗宁作为一个看起来非常文静老实的同桌,乔彤忽略了她沉默下隐含的抗议,非常没有心理压力的将她当做倾诉对象。
  总结一下,就是乔彤隐晦地向李煜安告白了,但是……对方的态度却令她捉摸不透。
  乔彤刚上来只是以为李煜安心情不好,她去找他说话的时候,他总是巧妙避开她的问话。自己追问之后,他的反应也是爱答不理的,态度也不再像往常一样和颜悦色。
  可是课间时刻,她亲眼看到李煜安和郑欣宜在外面窗台上谈笑风生,她从他们面前走过,没有一个人主动说话,她故意坐在位置上不动,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乔彤的哥哥乔宇这几天都没来找他们玩,陈娇娇原本是她的好朋友,现在也只跟着郑欣宜一起,忽略了她。
  心仪对象态度冷淡,背地里的竞争对手洋洋自得,她的朋友还成了竞争对手的小跟班背叛了她。这对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来说,无疑是人生中的至暗时刻。
  “你说,”乔彤拉着罗宁的手不让她走,“李煜安几个意思?他突然对我冷淡,有没有可能是因为郑欣宜在背后搞鬼?”
  旁观者清,罗宁看着李煜安不太像是会被周围女生左右思想的人,他最多只把乔彤当做好朋友的妹妹,察觉出对方对自己的心思,自己便疏远一下距离,等乔彤冷静下来后,他自然也就会恢复常态。
  乔彤做任何事情都是三分钟的热度,兴许过两天就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了,于是罗宁回答的含糊:“你别多想,过段时间就好了。”
  乔彤神情严肃地警告罗宁:“那你保证这件事情除了你之外,不许有第二个人知道!”
  别人如何建立友情的,罗宁不清楚,但是她与乔彤关系开始亲密,确实是因为这种“秘密”。
  果不其然,没出几天,乔彤又和郑欣宜、李煜安恢复了关系,他们一起下课打打闹闹,放学一起回家,好似之前令她难过哭泣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她连把喜欢过李煜安这件事也一齐忘了。
  没出几天,乔彤拿了一叠信纸扔给罗宁:“帮我个忙,到时候我请你喝奶茶。”
  罗宁把头从小说中抬起,一脸莫名:“什么意思?”
  乔彤贴近她,声音压得很低:“帮我写份情书呗,你文笔那么好,字也好看,你写的成功率肯定比我高。”
  罗宁简直无语:“你追人也那么敷衍?又给谁写?”
  “什么叫‘又’,你只管写就是,”对方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看罗宁不无所动,又低声下气地撒娇:“你还是不是我的好同桌,是你就帮我这个忙,好不好嘛。”
  罗宁有些吃不消她,她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提笔写了半张就写不下去了,只好又摘抄了几首含蓄的小诗,不管不顾地扔给乔彤:“失败了别找我。”
  乔彤看了反而很满意:“就是要这种不明显的风格,显得我比较矜持。”
  谁知第二天,乔彤又拿了一封信回来,让罗宁拆开看:“他回信了,你看看帮我怎么回。”
  罗宁拆开之后,看着信纸上的字迹越看越熟悉,越看越不对劲,她抬头问;“你给谁写的?”
  乔彤羞涩一笑:“李煜安。”
  然后她就看见罗宁一副天塌了的表情,赶忙去抱住她:“好罗宁,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而且,重点是李煜安他回信了!你不知道今天他把信给我的时候,旁边郑欣宜强装欢笑的神情,我可太解气了!”
  罗宁有些头疼,乔彤和郑欣宜的明争暗斗,她身为当事人的同桌早已听得耳朵发痒,自己又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掺进去一脚,这算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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