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起彼伏的雷声中不时传来几声微弱的虎啸,声音有些颤抖,隐含着些恐惧。
岁宁心下一沉正要提剑上前,脑海里的系统连忙制止住她。
[宿主,你别去,阿狰要化形了,这是它化形的雷劫,它必须扛过,你去了会耽误事情的。]
岁宁焦急地问它:“它还那么小,这雷劫都可堪比化神的雷劫了,它要如何渡过!”
[阿狰是上古神兽獓虎一族,天生神力,只要化形后修为直接翻升好几倍,雷劫自是厉害了些,你别担心,阿狰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弱。]
系统的安抚并没有让岁宁安心,阿狰很是亲近她,她也很喜欢阿狰,几乎把阿狰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
如今那么小的阿狰要独自面对这么大场面的雷劫,老母亲岁宁担心极了,恨不得亲自替它抗雷劫。
谢长舟如今也不在,她想要去找他,却连明净殿在何处都不知道。
倘若谢长舟在,她也多少能安下些心。
岁宁握着霸天的手攥紧,眉头微蹙紧紧盯着虚空中将要落下的雷劫。
震耳的雷声掺和着阿狰的咆哮,岁宁心下越来越急。
突然,盘旋在虚空中的劫雷落下,一道道闪电噼里啪啦地砸向后山的一处。
“嗷呜!”
一声痛苦的呼啸声传来,格外凄厉,听的岁宁心都跟着颤抖。
接着又是一道劫雷落下,阿狰的虎啸声再次传来。
劫雷一道接着一道,阿狰的声音也越来越虚弱。
“系统,阿狰快要撑不住了!”
系统为难道:[宿主,你要是现在进去,它就化形失败了,还是死路一条。]
岁宁心下纠结,正准备转身去找明净殿叫来谢长舟,一阵熟悉的冷香沁入鼻息。
她来不及反应,直接撞入一个宽广温凉的怀抱。
谢长舟扶住她,淡声道:“宁宁,别担心。”
他修长的手扣住她的肩膀,仿佛将她整个人按在怀里,气氛一时有些旖旎。
可岁宁没有多想,连忙挣开他的怀抱焦急道:“阿狰越来越虚弱了,它会不会出事。”
她秀丽的眉头轻皱,急的白皙的脸颊都染上些薄红,红唇紧紧抿着,带动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
看来是真的吓到她了。
谢长舟无奈,轻声安抚着她:“宁宁,阿狰不会有事的。”
他清隽温和的脸上平静,声音清润沉稳,岁宁慌乱的心稍稍稳定了些。
她不确定地问他:“真的没事吗?”
“没事,阿狰是獓虎族前任族长的血脉,血统纯正,化形的劫雷也较之普通獓虎更加骇人罢了。”
“可是阿狰现在很虚弱。”
谢长舟轻笑:“宁宁,别担心,阿狰是我教出来的,这点雷劫还杀不了它。”
他面色太过平静,仿佛笃定了阿狰不会出事。
岁宁终于放松。
谢长舟说的话她一直都相信,他说阿狰没事,那阿狰一定不会出事,她不能自乱阵脚。
岁宁和谢长舟并肩而立,不约而同地看向不远处的劫雷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阿狰已经很久都没有传来声响,雷劫终于消失。
漫天的乌云散去,天色重新晴朗。
岁宁连忙提剑朝阿狰所在的地方而去,谢长舟也御剑跟上。
雷劫落下的地方出现一个大坑,空气中弥漫的都是焦糊的味道,周围的树木植被被劫雷尽数劈断点燃,火势已经蔓延开来。
谢长舟连忙默念聚水决将火势扑灭,岁宁顾不上火势,急忙赶到阿狰身边。
被雷劫砸出的大坑中间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孩子,他白色的长发披散开来遮住裸露的身体,闭眼静静躺在里面。
他看起来只有四五岁大小,小小一团蜷缩在坑底,柔顺的白发满是血水。
那是阿狰,化形了的阿狰。
岁宁声线颤抖地喊它:“阿狰。”
阿狰浑身是伤,露在白发外的肌肤伤被雷劈出的伤痕深可见骨,闭着眼不知死活。
岁宁连忙挽起衣裙准备下到坑底抱出阿狰,一件外袍从后而来落入坑底,正好覆盖在阿狰身上,将他裸露的肌肤遮掩地严严实实。
莹白纯粹的真气将阿狰卷起,岁宁茫然回头。
“剑尊?”
谢长舟神色平淡,低头看了眼怀里的阿狰后轻声开口:“他没事,宁宁不要担心。”
岁宁提着的心终于落下,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瞧见阿狰乖巧地窝在谢长舟怀里,身上的血将谢长舟的白衣染红,岁宁心里一咯噔。
谢长舟最是爱干净,白衣永远纤尘不染,阿狰竟将他染的浑身是血。
她连忙伸出手准备接过阿狰:“剑尊我来吧,你衣服都脏了,就将阿狰交给我抱着吧。”
岂料她的手刚碰到阿狰,谢长舟立马偏身躲过她。
岁宁:“?”
她诧异地看向他,在他的注视下,谢长舟冷白的脸上渐渐有些微红。
他躲闪着她的目光,语气有些无措:“阿狰他化形了,是个男孩子,男女有别,还是我来抱吧。”
岁宁:“???”
她惊愕开口:“可是阿狰还是个幼崽啊,看起来就是个四五岁的稚儿罢了。”
谢长舟转身不看她,“宁宁,不合适,还是我来抱吧。”
说罢他抱着阿狰离去,步伐匆忙,徒留岁宁一个人风中凌乱。
她有些怔愣,他们古人规矩这么多吗?
连个小孩子都要避嫌?
***
明净殿中,六位峰主安静坐着等候谢长舟归来。
刚才他们刚开始商议事情,问剑峰上突然雷劫四起,谢长舟的脸色顿时变了。
他神色冷沉,声音挟霜裹雪,“宁宁!”
六位峰主:“?”
他们还未来得及问,谢长舟便冲了出去,六位峰主还未看清,他的身影便已消失不见。
六位峰主:“……”
掌门都离去了,他们也商议不了什么,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剑尊这么焦急的模样应该是出了什么大事,于是几人安心等待着。
谁知这一等便是三个时辰。
听剑峰峰主吕观迟疑开口:“剑尊这一去便不复返,我们还要等候吗?”
挽剑峰峰主茯苓轻抿口茶,神色淡然道:“等着吧,剑尊一回来就召我们前来,应该是有什么大事。”
其余几位峰主附和:“是啊,剑尊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不妨多等会儿吧。”
“我看那问剑峰上雷电四起,似乎是有人要渡雷劫,不会是那个宁宁吧?”
“宁宁是谁?”
“你傻啊,剑尊身边不是有个女子吗,叫岁宁。”
“剑尊这三百年来身边连个弟子都没,怎地突然让一女子跟着了?”
几人讨论地热火朝天,连最古板的吕观都加入了八卦的阵营,茯苓无奈地摇头,继续轻轻抿着手里的茶。
在几位峰主讨论的中心已经偏移到他们高高在上的屿白剑尊是不是心悦岁宁时,男主角谢长舟突然出场。
几人瞬间闭嘴,一个个笔直地坐着,老实地跟个鹌鹑一样。
谢长舟无奈摇头,他渡劫的修为还未走到明净殿时便听清了他们的话,不过是讨论些他与岁宁的事罢了。
他在殿中看到问剑峰的雷劫时以为是岁宁在渡劫,一时之间慌了心神,才让几位峰主误会了。
至于他们说的心悦……
他心悦岁宁?
一想到这里,谢长舟的心跳莫名空了一瞬,一股奇怪的滋味涌上心头,他不明白那是什么?
有些激动,有些甜滋滋,还有些……期待?
意识到自己的思想也跟着跑偏,谢长舟连忙回神,此时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温润的面色沉下,缓步走上主座坐下。
谢长舟垂眸看向台下的六位峰主,声音有些凝重:“我与宁宁这次出发寻固灵仙草时误入南靖城,陷入回溯镜制造的幻境中。”
他顿了一瞬,接着开口:“南靖城被屠城了,无一人生还。”
台下的峰主们瞬间乱了起来。
“被屠城了?谁干的?”
“谁这么恶毒,竟如此心狠手辣?”
“那可是一城人啊,他到底为何屠城。”
谢长舟眉目下敛,轻叹了口气后开始讲述在南靖城经历的事情。
等到他终于讲完时,几位峰主陷入了沉默,明净殿中一时陷入了沉默。
良久的静寂后,茯苓轻轻开口:“所以那个黑衣人,剑尊也不知道是谁吗?”
谢长舟点头:“是,但可以肯定是魔界的人,他能拿到魔界至宝回溯镜,还有能力帮助苏蔻抽取全城人的生气,修为定是不弱,应该也是魔族的一位地位至高之人。”
“至于是谁……”谢长舟一顿,看了眼几位峰主轻声开口:“这也是我今天召几位峰主前来的缘故。”
“这苍生,我绝不允许有人图谋。”
他眉眼沉着,面容冷冽,殿内的烛火照在他脸上,有些格外的清隽。
六位峰主看向谢长舟,眼里满是敬重。
这才是他们的屿白剑尊。
能挽救苍生的希望。
***
明月高悬,银霜透过窗纱撒入屋内。
岁宁静静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阿狰。
谢长舟将阿狰抱回来之时给他疗过伤,阿狰的外伤已经愈合大半,剩下的就是内伤。
这次雷劫虽未要了阿狰的性命,却着实让他伤的不轻。
从下午谢长舟离去后,岁宁寸步不离地守着阿狰,唯恐他有什么大碍。
此时阿狰面上的血迹已经被擦拭干净,露出原本的面容。
他看起来如人界四五岁的稚儿一般年纪,白嫩的小脸圆嘟嘟的,睫毛生的又长又密,闭着眼的模样格外乖巧可爱。
岁宁一颗心都要化了。
这也太太太犯规了吧!
怎么化形了还这么好看,她看了一个下午,看的心都软了。
岁宁伸出手轻轻戳了戳阿狰细嫩的小脸,触手一片柔软。
系统:[……你已经戳了第六次了,他还只是个孩子!]
岁宁:“你不懂,小孩子只有这个年龄段的才最可爱,之后就长成了熊孩子了!”
说罢岁宁又伸出手戳了戳阿狰的脸,声音有些激动:“趁着他还小多看看,以后大了就没机会了。”
系统:[……]
无言以对。
岁宁专注地盯着阿狰的脸又动手戳了一下,阿狰纤长的睫毛轻颤。
岁宁:“!”
她不会把阿狰弄醒了吧!
系统:[让你别动他你不听,这下好了,人家睡得好好的被你整醒了。]
系统的话刚落下,阿狰的睫毛轻颤几下后睁开了眼,乌黑明亮的眼眸迷茫地看着岁宁。
岁宁有些心虚,凑近轻声问他:“怎么了,我弄醒你了吗,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要再休息一下——”
她话还未说完,床上的阿狰小嘴一瘪,黑亮的眼睛瞬间红透,大颗大颗的泪水掉下。
岁宁惊慌地连忙给他擦眼泪,边擦边问他:“怎么了?阿狰别哭,是不是疼啊?”
“呜呜呜岁宁……”阿狰扑过来抱住岁宁,小脸埋在她的怀里低声哭着。
老母亲岁宁心都碎了,连忙抱起他哄着:“阿狰不哭,我在呢,没事了,你已经化形了。”
“我们阿狰最棒了,这么小就化形了。”
“阿狰不哭了,还有哪里疼吗,我给你疗伤。”
阿狰死死抱住岁宁,埋头低声啜泣着:“你和主人都不让我跟着,我现在化形了,你们以后要带上我呜呜呜呜……”
岁宁一怔,随即有些愧疚。
她轻轻拍着阿狰的后背给他顺气,低声轻柔地安慰着他:“是我们的错,以后再也不丢下我们阿狰了。”
“呜呜呜你说的。”
“我说的,以后再也不丢下我们阿狰。”
“那你不能骗我。”
“不骗,以后我与剑尊在哪里,阿狰就在哪里,我们三个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好。”
屋内暖黄的烛光下,岁宁抱着阿狰的身影映在纸窗上,格外的温暖。
门外,谢长舟呆愣在院中,玉白的手微微蜷起。
他一身白袍长身玉立,身姿挺拔修长,清隽的脸上一片平静,但耳根却已红透。
岁宁刚才说,他,她,还有阿狰,他们三个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明知道岁宁说的是哄阿狰的话,可他还是心跳一快。
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荒谬的想法。
岁宁抱着阿狰哄着,好像妻子在抱着自己的孩子轻哄。
妻子哄着孩子,娘亲父亲与孩子,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
就好像是他,她,还有阿狰,他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
一家三口?
他的心口突然被烫了一瞬。
他还未反应过来,岁宁房内的门突然由内打开,她抱着阿狰走出。
看到站在院里的谢长舟,岁宁有些疑惑:“剑尊?”
这么晚了谢长舟来这里作甚?
而且……他脸怎么那么红?
谢长舟连忙回神,有些慌乱地回她:“无事,我只是来看看你……阿狰。”
他有些恼自己,怎地脑子突然这么糊涂,连话都不会说了。
这么一来他的脸愈发红透,岁宁的目光更加疑惑。
“剑尊,你没事吧?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谢长舟错开她的目光,一向冷静的声音此时有些无措:“我无碍,我只是有些……热。”
岁宁和阿狰仰头看天。
月凉如水,一阵晚风吹来,迎面带来的都是凉爽。
况且这问剑峰高耸寒冷,即使是夏季也不会有丝毫热意。
一人一虎迟疑地看向谢长舟,眼里意味明显:你确定?
谢长舟:“……”
他真的是越来越糊涂了。
被岁宁和阿狰的目光注视着,谢长舟如芒在背,连忙转移话题:“阿狰身体如何,可还有何不适?”
他面色担忧,声音柔和温润,阿狰感动地两眼泪花花。
“主人我没事,多谢主人给我疗伤,呜呜呜我好想主人。”
阿狰小脸上落下泪来,抱着岁宁的脖子大声哭泣着。
岁宁与谢长舟对视一眼,神色皆是无奈。
还真是小孩子脾气。
阿狰嚎啕哭着,岁宁无奈地抱着他轻轻哄着,拍着他的背给他顺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