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狰低声嚎叫,满脸的困惑:“为什么我是个男子就不能对岁宁亲亲抱抱了?”
谢长舟一愣,恍然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并未教给过阿狰这些常识。
他过往一直独居,从未有过娶亲的想法,自是不考虑这些,也忽略了阿狰是个雄兽,以后可能也是要娶亲的。
谢长舟轻声道:“男女有别,男子对女子要尊重守礼,亲亲抱抱是非常亲密的行为,除却自己的父母,只有夫妻才能这么做。”
阿狰似懂非懂地点头,垂眸有些纠结,可它与岁宁并不是亲子关系啊?
接着,它仿佛想到了什么,圆溜溜的小眼睛顿时一亮:“那我可以跟岁宁成亲啊,那就是夫妻,我就可以亲亲她抱抱她了!”
谢长舟一怔,随即面上浮现一抹薄红,声音带了些训斥:“荒谬,你俩怎么可以成亲!”
他音量有些高,薄唇紧抿,连周身的气压都低了不少,阿狰被吓的登时愣住。
它缩了缩自己的前爪,低声讷讷道:“可是我很喜欢她啊,我为何不能与她成亲?”
谢长舟温润的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些许惊愕,阿狰不懂喜欢,将与岁宁的亲近当成喜欢,可他也不知要如何与它解释何为夫妻之间的喜欢。
他一时之间没有答话,阿狰委委屈屈地蹲坐在他脚边。
谢长舟有些无奈,俯身抱起它,轻声道:“阿狰,你懂何为真正的喜欢吗?”
阿狰圆溜溜的小眼看着他,眼里满是迷茫。
谢长舟揉揉它的头缓缓道:“你若想娶一个女子,便要爱她,终生保护她、敬重她,只能娶她一个,与她生儿育女共同抚养孩子,万不可三心二意朝秦暮楚。”
“你对岁宁是这种感情吗?你是普通的喜欢,喜欢她给你做膳食,喜欢她陪你玩,喜欢她不如我一般总是体罚你管教你,还是说……”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你爱她的所有,想要与她朝朝暮暮生活在一起,同寝共食,生儿育女,生生世世也不分离?”
阿狰垂下头有些纠结,仔细地思考着。
过了好一会儿,阿狰终于捋明白自己的感情,仰着小脑袋骄傲地看着谢长舟道:“我懂了主人,我对岁宁只是普通地喜欢,并无爱意,所以我不能与她成亲!”
谢长舟轻笑,勾了勾它的小鼻子道:“对,阿狰聪明。”
阿狰笑眯了眼,声音稚嫩带着些好奇:“那主人对岁宁是哪种感情啊,主人也抱过岁宁啊。”
谢长舟抚着它脑袋的手顿住,耳根瞬间红透,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晦暗。
他对岁宁是哪种感情?
阿狰好奇地看着谢长舟,可他一直未曾答话,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它索性盘腿窝在他的膝上。
自家主人身上低沉的冷香沁入鼻息,带着他身上独有的温暖纯粹的真气,阿狰享受地眯上了眼,不一会儿便有些混混欲睡。
意识快要剥离躯体的那一刻,它听到一声清冽的叹气,随后是一句低语。
阿狰有些迷茫地抬起头:“主人,你刚刚说什么?”
谢长舟摇头,轻轻揉着阿狰的脑袋,低声哄着它:“睡吧,没事。”
他眉目下敛,乌黑的长睫垂下遮住眸底的情绪,修长如玉的手一下一下抚着阿狰毛茸茸的小身子。
阿狰问他对岁宁是哪种感情,他与阿狰自是不同。
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意,他的答案一直都很明确。
他想要与她成亲生子,共同抚养孩子,一辈子爱护她保护她,生生世世,形影不离。
只有她一人便足以,无人能再让他这么喜欢。
他也不想再一个人独居在问剑峰做高高在上的屿白剑尊,他爱这苍生,也爱她一人。
谢长舟可以为了苍生死,但也想为了岁宁活。
不过如今,他并不知晓岁宁的心意。
阿狰窝在谢长舟膝上发出轻微的鼾声,他看着它的睡颜,心底蓦地软成一片。
他也想,成家了。
可师父从未教过他如何追求一个女子,倘若他直白地对岁宁说“我心悦你”,岁宁会不会被吓到?
还是说他要委婉点来,循序渐进?
岁宁毕竟是个女子,面皮薄,他自是应当多考虑一下她的感受。
谢长舟垂眸,温润的眼眸仔细瞧着膝上的阿狰。
他与岁宁,来日方长。
***
第二日下午,岁宁赶往峰顶的时候,谢长舟一如既往地等候在那里。
阿狰化为人形,穿着一身青衣,白发施法变成了黑发,盘成一个圆髻,小脸圆滚滚地看着格外可爱,如寻常人家的稚童无甚区别。
谢长舟转身看向岁宁,微微有些愣神。
岁宁今日,竟穿了一身粉衣。
她以往的衣服无一例外都是青衣,如他的白衣一般,衣服各式各样,但颜色单调统一,如今竟穿了一身粉衣。
这样的她,被衣服衬得格外娇艳,他的心跳猛地一空。
岁宁笑着走上前来想要抱起阿狰,可阿狰小身体一躲,竟径直躲开了岁宁。
阿狰鼓起小脸装作凶狠的样子道:“岁宁,主人说了男女有别,你以后不要抱我亲我了!”
岁宁:“?”
你还是个孩子啊!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谢长舟,后者一脸坦荡。
岁宁无语凝噎,果然跟谢长舟待久了,再活泼的人都会变成老干部。
痛失撸虎福利的岁宁狠狠瞪了谢长舟一眼,召出霸天头也不回地离去。
谢长舟负在身后的手微微蜷起,温润的神情有些无措。
岁宁刚刚的那一眼是生气了吗,气他多管闲事?
他无措地看着阿狰,阿狰一脸骄傲,眼底的意味明显:快夸我快夸我,我刚刚拒绝岁宁了。
谢长舟心下叹气,想起刚刚岁宁瞪他的那一眼,莫名有些慌乱。
他好像是真的好心办了坏事,左右阿狰现在还是个孩子,他又何必管教这么多呢?
他也有些自私了,明明是自己心里吃味,还假装是避嫌,惹得岁宁心里不高兴。
岁宁的身影已经远去,谢长舟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幽幽叹了口气,拉起阿狰召出渡妄朝她追去。
魂篆之盘指向的方向是永安城,隶属于长明刀宗管辖,离无量剑宗颇远。
岁宁拿出魂篆之盘,淡淡的荧光在靠近永安城后顿时大闪,指针直指向城内。
“在城内。”
谢长舟微微颔首,轻声道:“辛苦宁宁了。”
两人一虎在城外下来步行入城,不同于之前去过的南靖城,永安城内商业繁茂,街道上挤满了人,一眼便能看出百姓安居乐业。
可不知为何,岁宁总感觉到一股不对劲。
从他们刚进城,就有不少人紧盯着他们看着,一路走来一直在被围观。
岁宁看向身旁,谢长舟牵着阿狰,眉眼温和平淡,好似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剑尊?”岁宁给他传音。
她脑海里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许冷冽:“宁宁,别说话,继续走。”
岁宁顿时安心,谢长舟既然这样说,肯定也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永安城里的人有些古怪。
魂篆之盘只指向在这城内附近,但并未指出准确的位置,岁宁一时也拿不准到底在何处。
天色已经入夜,岁宁正要找个客栈住下,一声厚重闷响的鼓声传来。
接着街道上摆摊的人迅速收摊,两边的店铺连忙关上门,本还在外游荡的人步履匆匆。
不多时,整条街道上只剩下他们三人。
岁宁有些诧异:“这才戌时啊,为何他们歇业这么早?”
谢长舟摇头,面色冷凝,清润的声音低沉:“永安城里有邪祟的气息,很淡,应该已经离开了。”
“剑尊的意思是有邪祟来过永安城?”
谢长舟颔首:“嗯,不过已经离开了。”
岁宁还未来的及松气,谢长舟下一句话直接让她的心提到了喉口。
“但是,永安城中有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即使是我也没有把握能够全身而退。”
岁宁顿时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谢长舟说,他也不能全身而退?
可谢长舟是当世第一人,四位渡劫大能中的最强者,整个修真界的希望。
不过一个永安城,怎会出现如此强大的力量,竟连他都没把握应付?
谢长舟的眉眼冷冽,乌黑的长睫垂下,遮住眸底的情绪。
渡妄的剑气四溢,剑身上凝结出一片片冰霜。
第34章 凤尾花枝四
“剑尊, 你可能察觉出那股力量的所在地?”
谢长舟摇头,看向不远处的虚空:“就在这里,但也不在这里。”
岁宁更迷茫了, 谢长舟这话怎么云里雾里的。
谢长舟转过身看向她:“宁宁, 你还记得当初七娘创造的那个幻境吗,真实到即使是我一开始也未曾察觉。”
岁宁秀丽的眉头微蹙,声音冷了几分:“剑尊的意思是这是个幻境吗?”
“不, 这不是幻境。”谢长舟顿了一瞬,接着开口:“这是现实的永安城。”
“但是,在这现实里,还存在着一个空间, 它也是现实的空间。”
谢长舟的浅瞳里满是凝重与严肃,岁宁消化了一下他的话,瞬间意会。
她的压低声音轻声道:“所以,那股力量所在的空间, 就相当于是被压缩了, 它虽然是现实的空间,但我们看不见。”
“因为, 它就是永安城的一部分, 但永安城不仅仅包含它,而它被有意识的抹去了存在。”
谢长舟唇角勾起,眼里流露出笑意,眸光柔和专注地看向岁宁。
“宁宁聪慧。”
岁宁眉开眼笑,清透的眼眸流露出些许狡黠。
她又想到了些什么, 嘴角的笑意顿时消失, “剑尊, 这股力量有恶意吗?你能揪出来它吗?”
谢长舟眉目下敛, 莹白的真气四散开来搜寻着,过了好一会儿他微微摇头,神色有些低沉。
“我可以撕开虚空,但若是我撕开了空间,这整个永安城将会被虚空里外的力量夷为平地。”
岁宁闻言面色也不是很好,低头良久没有说话。
谢长舟一个渡劫暂时都揪不出来它,看来确实有些棘手。
一旁被两人忽略许久的阿狰陡然开口:“主人,岁宁,不能先找个地方再商议事情吗?”
阿狰乌黑明亮的眸子眼巴巴看着岁宁,脸上的表情童真可爱。
他小嘴一瘪,白嫩的小手揉揉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有些委屈地说道:“我有点饿了,我想吃岁宁做的膳食。”
岁宁有些想笑,她环视一圈四周,果然街道上连灯都熄了,银白的月光洒在青砖上,昏暗静谧的四周莫名有些诡异。
她看向谢长舟,双目对视,眼里都是笑意:“剑尊,看来今天咱们要露宿街头了。”
谢长舟望着她,眸光温柔,声音淡淡,却听的出来一丝柔意:“无碍,先找个地方将就一晚吧。”
自打他们进城来不少人盯着他们看,说明这城里对外来者很是警惕。
而街道两边的商贩不过戌时便闭店,连接待游人的客栈都熄灯拒绝营业。
那声鼓声代表了什么,或者说,这里晚上会发生什么事情,能让这些人恐慌成这样。
客栈也早已不营业,他们现如今也无地方可去。
三人走走停停,总算在一个时辰后找到了一处可以暂时留宿的地方。
阿狰看着眼前荒凉破败的房屋,屋内正中间供着一尊人像,容颜庄重温和,只是周身已经布满了灰尘。
屋内地上只有几个破旧不堪、看起来年岁已久的蒲团,周围铺满了厚厚的灰尘和稻草,房梁上结满蛛网。
这里早些年应该是座庙堂,虽不知这供奉的是谁,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破庙起码荒废了百年。
阿狰抬眼看向岁宁和谢长舟,奶声奶气地问道:“主人,岁宁,这里能住人吗?”
岁宁失笑,轻柔了一下他毛茸茸地的小脑袋,“可我们现在找不到别的地方,他们都闭门了,阿狰,将就一晚吧。”
阿狰闷闷点头,拉着岁宁和谢长舟进去。
一进去迎面扑来一阵灰尘,沁入鼻息的都是发霉潮湿的气味,岁宁和阿狰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
此时的岁宁也怀疑这破庙到底能不能住人了,外头一阵狂风吹过,连带着整间破庙都摇摇欲坠,好似再来一股风便能直接吹塌了一般。
岁宁有些尴尬地看向谢长舟,面上带着些不确定地询问道:“剑尊,这里好像确实不太能住人。”
谢长舟轻笑,声音依旧柔和:“可以住的。”
他轻轻拂袖,磅礴纯粹的真气扫荡而去,卷起地上的灰尘和稻草飞向一旁,地面顿时干净不少。
渡妄应召而出,直直插在屋外的地上,剑意聚成的结界顿时囊括整间破庙,屋内少了灌入的狂风,瞬间温暖不少,破庙也不再摇摇欲坠发出沉闷吱呀的响声。
岁宁:“……”
倒是忘了还能这样,她属实是没适应自己修士的身份。
阿狰一脸激动,看向主人的眼睛带着满满的崇拜:“哇,主人好棒!”
岁宁也凑到跟前眨巴着乌黑明亮的眼睛:“哇,剑尊好棒!”
被一大一小两双清澈透亮的眼睛专注看着,谢长舟的脸登时一红,耳根滚烫,面上带了些无措,嘴唇翕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缓解自己的不知所措。
看见他这副模样,岁宁忍不住笑了出来,有些无奈地摇着头。
谢长舟真的太太太可爱了吧!
明明是执掌修真界的剑尊,一逗就害羞,一害羞就脸红。
阿狰不知岁宁为何而笑,但岁宁一笑,他也跟着笑,一时之间庙中银铃般的笑声中穿插着稚童的笑。
于是谢长舟的脸更红了,说话都磕绊起来:“宁,宁宁,阿狰困,不是,阿狰饿了。”
一提到吃食阿狰瞬间来了精神,气鼓鼓地看向岁宁:“岁宁,我饿了,你说了要给我做吃的。”
岁宁收起笑意,捏了捏他白嫩额的小脸:“好,今天给你做个不一样的。”
阿狰双眼放光:“什么什么,什么不一样的?”
岁宁眼里都是狡黠,故作神秘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将垫起祭祀台的红砖抽出摞起,从乾坤袋中取出铁锅架上去,然后摆出各式各样的食材。
阿狰兴冲冲跑来她身边看着她忙活,“岁宁,这是什么啊?好吃吗?”
“这叫火锅,可好吃了,是我们那边独有的吃食。”
阿狰闻言更激动了,小身子跑来跑去帮着岁宁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