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魔兽没有被歼灭,反而藏匿五百余年,这简直是给修真界埋下一颗定时炸弹。
幽若明看向谢长舟,脸上带着些祈求:“当年见证那场战事的人都已身死,无人知晓猈兽还未死,我这一魄虽不知为何会留下,但我之前一直陷入沉睡,也是几年前才苏醒的。”
“我想要告诉世人真相,但我出不去这宗庙,而我的一魄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他的话音落下,岁宁才发现,原来他的魂体已经这般虚弱了,竟连基本的实体都要维持不住了。
刚才从雕像中出来,怕是已经消耗了他所有仅剩的修为。
谢长舟抬眼看他,良久淡声道:“你想让我去解决猈兽。”
幽若明乌黑暗淡的眼眸顿时一亮:“对,这位小友,你是渡劫的修为,只有你才有能力解决它。”
“或者小友,你将消息传回宗门,让他们派人来解决。”
谢长舟只淡淡看着他不说话,幽若明心里有些没底。
难道他看走眼了,般虚的弟子并不如他那般心怀天下的无私模样?
一道女声突然响起:“幽家主,你可知道现在世间的渡劫大能有几位吗?”
幽若明一愣,旋即缓缓摇了摇头。
他沉睡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知晓呢?
岁宁接着道:“只有四位,你面前这位,静禅宗定远大师,妖主连珩,魔主沈劫,大乘只有十七人。”
“魔族两百多年前开始大肆进军,修真界那些大能死了不少,杰出的弟子也一个接一个陨落,况且现如今定远大师不喜入俗世,连珩和沈劫又隐隐有联手的趋势,如今可以出面解决猈兽的渡劫大能只有你面前这位。”
岁宁松开阿狰的手走向前来,与谢长舟并肩而立,漆黑的眼眸直勾勾看向幽若明。
她一字一句开口:“你若是想让旁人来帮忙,势必会惊扰魔界和妖界,你觉得他们会不会来抢猈兽,毕竟他们可是巴不得修真界大乱,到时候你说会不会更糟糕呢?”
“若是只有我们的话,你觉得我们能有把握从猈兽手下全身而退?”
岁宁目光沉静肃重:“幽家主,我们是来寻凤尾花枝的,不是来送死的。”
幽若明一怔,随即沉思了一瞬,重重叹了口气。
“罢了,我也不瞒你们了,凤尾花枝的气息是我故意散播出去的,目的就是将人引过来,我出不去,便只能让人进来。”
幽若明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岁宁与谢长舟看过去,两人顿时怔住。
那是一片叶子,已经有些焦黄枯败。
他以指凝气,真气源源不断涌入那片叶子,他的身影更加虚化,而那叶子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慢慢分化,最终长成一株细茎红花,坠着形似凤尾的仙草。
岁宁丹田内魂篆之盘的灵体光芒大闪。
凤尾花枝!
不,不对。
那不是真的凤尾花枝!
岁宁诧异看向幽若明,他垂眸看着手上的凤尾花枝,神色有些看不太清。
“幽家主,你用假的凤尾花枝来引我们前来?”
岁宁的声音带着些怒意,幽若明抬眸看她,面上带上些许愧疚。
他嘴唇翕动,连带着长须也轻轻颤着,看向岁宁和谢长舟的眼神是浓重的愧疚祈求,还有一丝不安。
“凤尾花枝在五百年前便被猈兽摧毁,我也只余下一枚叶子,我知有许多人在寻这凤尾花枝,便用法术聚出假的凤尾花枝,故意泄露气息引人前来。”
幽若明激动上前一步,“我知道骗你们来是不对,凤尾花枝是真的已经没了,即使你们怨我气我,还请以大局为重啊。”
“倘若猈兽有朝一日现世,到时候将生灵涂炭啊!”
岁宁简直要被气笑了,他们废这么大劲来找凤尾花枝,苦苦等了三个月的消息,结果竟然是一场骗局。
怪不得凤尾花枝的气息一直断断续续时隐时现,原来根本就没有真正的凤尾花枝,有的只是幽若明自己用法术结合凤尾花枝气息创造出来的假货罢了。
谢长舟神情依旧平静,丝毫没有得知凤尾花枝是假货后的惊讶,只是沉默地看着幽若明,眉目疏远冷淡。
见岁宁和谢长舟都不答话,幽若明顿时急了,儒雅的面庞带了些谴责的意味。
他音量拔高:“小友,你是般虚的弟子,你师父那般无私,可以为了苍生去死,你难道要坐视不管吗,你对得起他吗?”
幽若明恳切地看向他,一家之主从未如此卑微过。
谢长舟抬眸看向他,面上毫无不悦,薄唇微动刚要说些什么,一道柔和带着怒意的声音传来。
“幽家主,你未免太道德绑架了吧,拿般虚大师来压他,你可知道他大概要独自去面对猈兽,那你想过他能不能全身而退吗?”
谢长舟微怔,看向身旁的岁宁,她秀丽的脸上带着些怒意,柳眉微蹙,白皙的面庞由于情绪激动有些泛红。
“幽家主,即使你不说,我们也会去剿灭猈兽的,但你不应该以此来道德绑架我们。”
“谢长舟修为是高,但并不是修为高就活该去牺牲,他的命是他自己的,不是苍生的。”
岁宁说到这里顿住,勾起嘴角嘲讽笑了一声,接着幽幽道:“更何况,猈兽不是你们幽谷世家放出来的吗?”
幽若明仿佛被岁宁最后那句话震住,脸上的情绪复杂,眸光一沉带着沉痛。
谢长舟执着渡妄的手蓦地攥紧,冷白的手背上青筋毕露,喉结莫名干涩滚动。
他不懂道德绑架是何意思,但他知道,岁宁在维护他。
在所有人都认为他修为高深理应为苍生牺牲之时,岁宁是第一个说他的命是他自己的,与苍生无关。
这就是他喜欢的人啊。
即使在这么不合时宜的情况下,即使身旁有阿狰和幽若明看着,他也莫名想要拥抱她。
“宁宁……”谢长舟声音沙哑低沉,尾音拖长,传到岁宁耳里莫名有些勾人。
她朝他看了一眼,目光温柔坚毅。
幽若明的身影愈加虚化,明显就是快要坚持不住的情况。
他很清楚地直到自己的身体变化,神色焦急,目光祈求:“两位小友,当初猈兽确实是我幽谷世家无意放出来的,千错万错都是我幽谷世家的错。”
他凑上前奉上凤尾花枝,高大瘦削的身形有些佝偻:“刚刚确实是我情急之下说错了话,我给两位小友道歉,但猈兽的事真的不能耽搁,它的力量现在越来越大,我能感受到它的狂躁。”
谢长舟眼眸一沉,温润的声音有些冷冽:“永安城里那股狂躁强大的力量是猈兽?”
幽若明一愣,轻声问道:“你知道?”
这话刚问出口他就察觉到不对,自己又连忙否认:“也对,你是渡劫的修为,怎可能察觉不到它。”
“我刚进城便察觉到了那股力量,强大邪恶,但处在虚空中,我可以撕开它,但若是我撕开了它,这整个城池都要被夷为平地。”
幽若明抬眸看向他,神色凝重:“我镇守猈兽百年,对它很是了解,它已经在逐渐躁动,倘若有朝一日破开虚空,还请小友帮忙阻拦。”
他说完沉默地看着岁宁和谢长舟,随即缓缓弯下腰身,拱手朝两人鞠躬。
一把莹白的长剑探到他身前拦住他弯腰的动作,幽若明一愣,茫然抬起头。
谢长舟垂眸看着他,目光平淡面容温和,轻声开口道:“幽家主多礼,此事是我本责,我与宁宁自会前去相助。”
幽若明眸光一亮,面上浮现出激动,刚要开口道谢,谢长舟径直打断他的话。
“幽家主不必言谢,可否先告知我们,为何猈兽会在虚空?”谢长舟的目光落在幽若明越发透明的身体上,接着道:“再不说,恐怕幽家主就没有机会可以说出口了。”
幽若明微微怔愣,轻轻叹了口气道:“五百年前我们幽谷世家无意放出猈兽,后来连累墨陵世家也与我们一起满门战死,当初参与那场大战的无一人存活,我不知为何会剩下一魄,直到五年前才清醒。”
“是以,我真的不知猈兽为何会在虚空,我也是两年前才察觉到它的气息。”
谢长舟垂眸没有说话,岁宁心下也无奈。
幽若明这话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猈兽若是有能力躲入虚空,现在也应该早就出来为非作歹了。
可现如今它只是逐渐狂躁一时出不来,说明并不是它自己进去的,而是有人将它关了进去。
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力,可以将一只上古魔兽关入虚空,封印它五百年之余。
猈兽过往几百年没有动静,现如今才开始躁动,说明封印它的那个人已经没有足够的能力再关它了。
那那个人出了什么事?
岁宁抬眸,正好与谢长舟对视,看来谢长舟也意识到了问题。
幽若明的身影已经越来越透明,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连忙焦急道:“两位小友,还请一定斩杀猈兽,莫要让它逃出来为祸人间。”
岁宁和谢长舟看过去,幽若明的身躯已经开始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谢长舟微微颔首,声音清润:“幽家主放心。”
幽若明欣慰一笑,如释重负,面容恢复了原先的儒雅慈祥。
他的身影在渐渐虚化,岁宁和谢长舟静静看着他的消散,阿狰攥紧岁宁的衣摆,躲在她身后怯生生看着幽若明。
在他彻底消散之际,一声醇和的声音传来。
“我作为幽家家主,愧对幽谷世家和墨陵世家,愧对我永安城百年前无辜惨死的百姓,愧对我的女儿昭昭,现如今总算做对这一件事。”
“我永安城的百姓定会铭记两位小友的努力,望两位小友多多保重。”
庙内重新陷入宁静,只有碎裂一地的瓷片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阿狰轻轻拽了拽岁宁的衣衫,小声问道:“岁宁,刚才那个人说凤尾花枝不见了,那主人的毒要怎么办?”
没有凤尾花枝,谢长舟的毒就解不了。
谢长舟面容依旧平和沉静,好似解不解毒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他不害怕,可岁宁害怕啊!
察觉到岁宁的慌乱,系统上线:[别急,原书中谢长舟是解了毒的。]
岁宁漆黑的眼眸顿时一亮,对啊,原书中谢长舟是解了毒的。
寒毒只能用三味仙草入药,辅以流转之阵解除,谢长舟既然解了毒,说明他是找到凤尾花枝的。
刚才幽若明说凤尾花枝是和猈兽一起消失的,那找到猈兽是不是就可以找到凤尾花枝?
岁宁低头沉思,秀丽的眉头皱着,面上满是纠结,谢长舟有些想笑。
“宁宁,别担心,总会找到的。”
岁宁抬眼,谢长舟脸上带着笑意,琉璃色的眼眸柔和,面容清隽温润。
她轻声开口:“剑尊,幽若明既然说凤尾花枝和猈兽一起消失,那么有可能它是和猈兽在一起,在那个虚空中。”
“嗯,宁宁聪慧。”
“可我们要怎么进去啊,撕开空间这整个永安城都会被夷为平地,不撕开空间只能等猈兽出来,可猈兽出来肯定会大杀四方,万一我们拦不住……”
岁宁有些犹豫,倘若他们真的拦不住,这永安城要怎么办?
她还未想明白,身旁的阿狰奶声奶气开口:“那我们可以把永安城的百姓驱散啊,那猈兽出来就暂时伤不到他们了。”
阿狰白嫩的小脸童真可爱,乌黑的眼睛明亮,面上带着骄傲。
岁宁一愣,忍不住笑出了声,轻轻抚了抚他毛茸茸的头发:“阿狰很聪明,但是这个方法不可以。”
阿狰皱眉:“为什么呀?”
谢长舟垂眸看着她,声音轻柔带着无奈:“因为永安城百姓太多,我们驱散不完的,何况魔界和妖界虎视眈眈,大规模驱散百姓,就是在明目张胆告诉他们我们来了永安城。”
“到时候,他们只需稍稍打听便能得知猈兽的下落。”
阿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我们要怎么才能不伤害百姓还抓到猈兽啊?”
岁宁也看向谢长舟,清透的眼里带着些疑惑。
谢长舟专注地看着她,轻声开口道:“我可以布下结界,将猈兽所在的虚空划分到结界中,它一出来我便去斩杀它,只要我不死,结界便不会破。”
岁宁有些担忧:“可是猈兽是上古魔兽,五千年前那么多大能都未能斩杀它,剑尊你一人独去,可行吗?”
他毕竟只是渡劫,当初猈兽被那么多人围攻都未能杀死,单凭一个谢长舟,怎么可能会斩杀它呢?
岁宁毫不掩饰地关心让谢长舟心下一软,他清润的声音低醇柔和:“宁宁,别担心,我会传信给定远大师请他前来相助。”
岁宁一愣:“定远大师?”
她记得定远大师修行的佛法讲究脱尘,所以他一向不问世事,即使是魔族来犯也未曾表态,定远大师会来吗?
谢长舟轻笑,清隽的脸上满是笃定:“他会的。”
定远大师欠他些人情,也是时候该还了。
他转过身负手而立看向庙堂之外,黑漆漆的夜空带着些许阴森。
算算时间,定远大师应该要动身了。
作者有话说:
我正好卡点发!!!修文修到我心碎……
第36章 凤尾花枝六
岁宁与谢长舟并肩而站, 目光沉静看向虚空。
虽不知谢长舟到底做了什么能请来定远大师,但他既然这样做,必定是有自己的考量。
她相信他, 他从未做错过决定。
两人安静并立着, 身后的阿狰终于忍不住了:“主人,岁宁,我还没吃饱呢。”
幽若明来的突然, 他才刚吃了几口就被他打断,此时闻着满室的火锅味胃里莫名空虚。
阿狰明亮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看着岁宁,看着委屈巴巴。
岁宁看向他,忽地笑出了声。
她走上前捏捏他的小脸, 语气轻柔道:“委屈阿狰了,吃饭吧。”
她牵着阿狰走过去,幽若明出现时谢长舟聚下结界护住他们,食材仍安静摆置着, 火锅下的火依旧在燃烧, 锅里的汤底翻涌着。
阿狰乖巧坐好,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岁宁, 她无奈笑笑, 认命给阿狰下菜。
庙堂内的烛火还在燃着,袅袅升起的蒸汽拢在岁宁和阿狰面前,模糊了两人的面容。
岁宁察觉到落在面上的目光抬眼去看,正好与谢长舟安静柔和的目光,清澈温润, 令人如沐春风。
她笑着说:“剑尊, 站那里干什么, 快过来。”
谢长舟微微颔首, 执着渡妄朝两人走来。
他辟谷后很少吃食,食欲不振,对膳食也无甚要求,全程基本都是岁宁招呼他才浅尝一口。
岁宁一边下菜一边照顾阿狰,一大一小满脸笑意,谢长舟的注意力几乎全在他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