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舟微微颔首。
岁宁心下了然,也对,这才是谢长舟。
永安城现在无人去管,倘若他也坐视不理,这般的心性他也当不上屿白剑尊。
心怀天下才是谢长舟。
***
岁宁拉着阿狰,与谢长舟一起并肩走着。
他们现在离城区较远,城边的村子并没有多少人居住,但一路上遇见的人都警惕地盯着他们。
一个农妇装扮的女子在河边盥洗衣物,岁宁走上前去轻轻喊她:“你好,我们——”
“我不知道!”
她话还未说完,农妇端着还未洗好的衣物匆匆离去。
岁宁:“……”
她转身看向身后的谢长舟和阿狰,神情有些无奈。
这已经是第五个了,她这一路上问的路人,还未听她说完一句话便匆匆离去,有的甚至她还未靠近便吓的跑走。
她脸上是长了什么东西吗,至于这般害怕?
岁宁摆手:“剑尊,看来打听消息是行不通了,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嗯,宁宁辛苦。”谢长舟淡然说道。
岁宁叹气,正要拉着阿狰离开之时,几道嘈杂的声音突然传来。
谢长舟眉眼一冷迅速朝声音传来之地而去,岁宁抱起阿狰跟上。
麦田上几个小孩围在一起,朝中间地上躺着的人身上砸石子,口中还在破口大骂。
“我娘说了让我们不要和你玩,你能不能滚远点!”
“娘说你会招来邪祟。”
“去死吧!”
谢长舟抿唇,还未来得及阻拦,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些骄纵。
“几个小兔崽子无法无天了。老娘今天重新教你们做人!”
凛然的剑光将那几个围殴的小孩震飞,摔倒在地的孩子们顿时开始嚎哭起来,顿时孩童尖利的哭嚎声响彻整片麦田,听的岁宁心里发颤。
果然红衣女子忍不住了,声音带着不耐:“哭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再哭把你们嘴都给缝上。”
尖利的哭嚎顿时停下,红衣女子满意地笑笑,扶起刚刚被推到地上围殴的孩子,替他拍去身上的土。
几个小孩子想要偷偷溜走,一把长剑直愣愣飞过去插在他们面前。
“站住,让你们走了吗?”
她走上前看着那几个孩子,神色平淡慵懒,带着一股子骄纵。
“小屁孩,你娘有没有教过你只有狗眼才会看人低啊。”
几个孩子哽咽着不敢答话。
她又笑了笑:“别张口闭口就是你娘你娘的,咋的,你出门还要带上你娘扭一圈儿啊,你娘就这一张脸都被你丢光了。”
几个小孩被她吓哭,却还是哽咽地不敢出声。
红衣女子欣慰地笑笑,摸摸其中一个孩子的头,把他吓的瑟瑟发抖。
“嘴不要太脏,用来说话的嘴不是让你吐粪的,回去告诉你娘,以后说话记得带脑子,天天和面做饭把自己脑子也和成面糊了?”
几个小孩大哭着跑远,哭声此起彼伏。
女子满意地笑了,凤眸弯成月牙。
岁宁、谢长舟:“……”
好吧,总算知道阿狰是跟谁学的脏话了。
岁宁无奈摇头:“唐棠。”
红衣女子回头,面容艳丽爽朗,马尾高束,赫然就是唐棠。
唐棠面上一喜,激动道:“岁宁,剑尊?”
一旁被忽略的阿狰不服气:“还有我呢!”
唐棠看向他,面上流露出些许疑惑:“你是?”
阿狰无语,小嘴一瘪:“我是阿狰!”
“你化形了!小阿狰真棒!”
她冲过来捏了捏阿狰圆滚滚的小脸,被阿狰嫌弃地拍开手。
唐棠也不生气,笑盈盈看着他气鼓鼓的脸。
岁宁有些想笑,轻声道:“唐棠,你为何会在此地?”
唐棠面色顿时凝滞,压低声音道:“师父派我出去办点事,我本来是要回去的,但前几天路过此地的时候,我的玉佩突然发出一阵荧光。”
她垂眸解下身上挂着的玉佩,玉佩玉质上佳,莹白温润,泛着淡淡的荧光。
谢长舟接过,琉璃色的眼眸仔细瞧着,唐棠轻声问他:“剑尊可看出来什么了?”
“我不知这是何物。”谢长舟摇头,面容有些冷凝,接着道:“但里面蕴藏着一股力量,很强大。”
他抬眸看向唐棠,一字一句道:“这应该是个上品法器,价值连城。”
唐棠美目顿时瞪大,不可思议地看向他手上的玉佩。
这玉佩跟了她一百多年,她一直拿它当个装饰品,怎么会是一个上品法器?
一旁的岁宁心下有些诧异,谢长舟难道没有看出来这是菐玉?
系统有些无奈:[宿主,我都说了那是墨陵世家的传家宝,你家传家宝天天拿出去让别人看?更何况,菐玉消失不见的时候谢长舟还没有出生呢。]
所以谢长舟不知道菐玉的存在。
岁宁心下嘀咕,连谢长舟都不知道菐玉,那她必然不能直接点名这是墨陵世家的传家宝,谢长舟肯定会怀疑她。
她莫名有些头大,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衣袖处传来一阵拉扯,岁宁茫然看过去,对上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
小男孩看起来八九岁大小,脏污的面上一双眼睛格外透亮纯真。
他怯怯道:“谢谢你们。”
岁宁笑了出来,轻轻揉揉他的脑袋,“是这位姑娘救的你,跟我道什么谢。”
小男孩又转向唐棠,抿了抿唇低声道:“谢谢姐姐。”
唐棠也笑着回应:“举手之劳。”
她顿了一瞬想到些什么,接着问他:“那几个孩子经常欺负你?”
这孩子露出来的肌肤上都是伤痕,看起来没少被打。
小男孩一愣,明亮的眼眸渐渐泛起红润,垂下头揪着自己的手。
“他们说我是棺材子,说我不详,不让我和他们玩。”
岁宁一怔,棺材子?
她茫然地看向谢长舟,面上满是疑惑不解。
谢长舟耐心给她解释:“棺材子是已死孕妇下葬后,在棺材内生出来的孩子,民间传此类孩子承载了母体的怨气和死者的阴气,一直被当成会招来晦气的存在。”
所以这小男孩是从棺材中生出来的?
岁宁有些惊愕地看着他,小男孩的头垂地很低,大颗大颗的泪水砸下来。
她手足无措地想要去哄他,“你别哭,我们没有说你的意思。”
“真的没有,谁说你不祥了,若是真能召来晦气你怎么能活这么大,早就被那些被召过来的精怪分食了。”
她的低哄并没有让小男孩停止哭泣,他的哭声越来越大。
他声音哽咽:“可是最近城里丢了许多孩子,他们都以为是我招来的晦气。”
岁宁怔住,惊骇地看向谢长舟和唐棠。
唐棠一脸震惊,谢长舟眉眼冷冽。
丢孩子?
城中人丢了许多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摇晃红酒杯)晚上好我的宝贝不知道你愿不愿意(酒洒了一裤子)(匆匆离场)
(叼着玫瑰出现)(扎嘴)(匆匆离场)(卷土重来)(斜靠墙)(手持玫瑰)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我的专栏看一下,我定制的头像呢?
哇咔咔我好激动,我定制的头像等了好几天,它终于回来了,超级赞!
但在此我要声明一下,她手上捧着的是月亮!是月亮!不是什么水晶球,我基友说看不出来那是月亮……捂脸泪奔
第37章 凤尾花枝七
岁宁连忙追问:“你说城内丢了孩子, 怎么一回事?”
小男孩擦干眼泪抬头看向她,面上有些害怕:“大概两年前,城内丢失了不少孩子, 大多跟我差不多大, 我们村里也丢了两个,村里的人都说是我招来了晦气。”
岁宁一怔,与谢长舟对视。
所以城里的人晚上关门是因为丢了孩子?
可不应该啊, 丢的只有孩子,又不是每一家都有孩子,可这整个永安城都这般人心惶惶。
说明有什么东西是让他们所有人都害怕的。
岁宁弯下腰与小男孩对视,放轻声音道:“小朋友, 那你知道为何城里的百姓戌时便关门吗,城中宵禁没有这么早吧。”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放轻,不吓到他。
但小男孩的脸色还是渐渐恐慌起来,乌黑的眼眸瞪大, 嘴唇翕动着欲言又止。
唐棠也弯下腰身凑近他, 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包用油纸包裹起来的东西递给小男孩:“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男孩怯懦道:“虎娃。”
唐棠莞尔一笑, 神情柔和轻声道:“虎娃别怕, 姐姐的饴糖送给你,你可以告诉姐姐们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我们是来降妖除魔的。”
她的话一出,虎娃眼眸顿时一亮:“真的吗,你们真的是来抓青面鬼的吗?”
唐棠眼底一丝晦暗划过, 微微抬眼与谢长舟和岁宁对视, 三人的面上不约而同带着寒凉。
青面鬼又是何物?
唐棠索性蹲下来看着虎娃, 将饴糖塞到他手里, “对啊,我们是来抓妖怪的,你可以告诉我们吗?”
她说完歪了歪头装作纠结道:“城里没人愿意跟我们说,假如我们都不知道谁是妖怪,你说我们要怎么抓它?”
虎娃抱住饴糖呆呆看着唐棠几人,半晌终于下定决心,目光坚毅:“好,我跟你们说。”
岁宁几人耐心听着他讲,一刻钟后,总算捋明白了整件事情。
两年前永安城区丢了几名孩童,随后父母报官却也一直没有消息,孩子是半夜熟睡之际被偷的,因此无人知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祟。
有人猜测是人贩子偷卖孩童,也有人猜测是专吃孩童的妖邪。
但无论城里百姓怎么防范,甚至请了修士布阵,却依然防不住孩子被偷。
并且这些被偷的孩子没有共同特征,既有襁褓中的婴孩,也有十岁的孩童,男女皆有,生辰也无甚相似。
城内人心惶惶,生怕下一个被偷的就是自家孩子。
直到一年前,有一户人家半夜梦醒之际见到了那个偷孩子的邪祟。
青面獠牙,白发杂乱,身姿瘦削高大,他只是身形一闪,便抱着孩子在那个目击着的面前凭空消失。
半年前村里也丢失了两个孩子,偏生那两个孩子丢失时候与虎娃在一起,但同样都是孩子,虎娃却没有被抓走。
于是村里开始传起了流言,无非就是说他棺材子的身份不详,引来了青面鬼抓走了村里的孩子。
虎娃低下头,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滴落在手中包裹着饴糖的油纸上,晕出一片片水渍。
岁宁轻叹口气,轻柔地蹲下身子掏出手帕替他擦着眼泪。
“虎娃,这不是你的错,不用管外人说些什么,什么棺材子什么不详都是胡说的。”
她揉揉他的脑袋,抬起他的脸与他对视,“我们会抓到青面鬼的,别怕。”
虎娃茫然点头,想要开口道谢,嗓子却像是被什么哽住,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岁宁无奈地笑笑,替他擦去脸上的脏污,露出一张圆嫩可爱的小脸。
“虎娃,虎娃!”
不远处传来一声声呼唤,声音苍老年迈,听起来格外微弱。
“爷爷!”虎娃面上一喜,脸上绽开笑意连忙回头朝声音传来处跑去。
一道佝偻瘦削的身影出现,拄着拐杖,满头白发,黝黑的面庞充满了岁月带来的沧桑,面上布满深深的皱纹,眼神浑浊,走路摇摇晃晃,步调缓慢。
虎娃跑上前搀扶住他,带着他缓缓朝岁宁几人走来。
“姐姐,这是我爷爷!”虎娃兴冲冲介绍,转过头看向自己的爷爷:“爷爷,刚才三娃他们欺负我,是他们帮了我,那个姐姐还给了我饴糖呢!”
虎娃眼眸弯起,向老人家举出自己怀里用油纸包裹着的饴糖。
老人家笑着摸摸他的头,眯着眼凑近朝岁宁他们道谢:“谢谢几位啊,虎娃这孩子老实,没少被欺负。”
他叹口气看向身旁的虎娃,苍老的面容上满是愁容:“虎娃这孩子命苦,我一把老骨头不知道还能照顾他多久。”
虎娃有些生气道:“爷爷,别老是说这种话!”
“好好,爷爷不说了。”老人家点头,朝岁宁几人看来,迟疑说道:“你们几位是来抓那个青面鬼的吧?”
岁宁微微颔首:“是的老人家,您知道些什么的话,方便和我们说吗?”
老人家垂眸看着身旁搀扶着自己的孙子,重重叹了口气,幽幽开口道:“永安城丢失孩子已经断断续续有两年了,前段时间不仅丢了孩子,还失踪了几个年轻人,皆是戌时过后失踪的。”
“于是啊,就有人说那青面鬼吃够了孩子,要来吃大人了,还只在戌时过后捕猎,所以我们这永安城戌时过后便紧闭城门,家家户户熄灯歇业,这几个月来果然没再有年轻人失踪。”
“但是……孩子越丢越多……”
岁宁眉头一皱,看向谢长舟,发现他也微蹙眉头。
双目相对,两人都心下了然。
戌时狩猎恐怕就是那青面鬼放出来恐吓城中百姓的,他真正的目的应该是让这些人不要出门,戌时过后他有行动,很难保证能够避开人群不被人发现。
所以,既然他躲不开,就只能让城里的百姓去躲开他。
恐吓百姓不要出门无疑是最好的方法。
老人家抚着虎娃的头低声道:“我半截入土的人不怕啥,我的虎娃还这么小,只希望那青面鬼不要来抓他吧,要抓就来抓我这把老骨头算了。”
“爷爷!”
老人家看向孙子的眼神慈爱心疼,苍老干枯的手轻轻拍拍虎娃的肩膀。
唐棠背脊挺直,眼眸清亮,声音铿锵有力:“老人家放心,我们一定会抓到青面鬼的!”
剑尊都来了,区区一个青面鬼罢了,还能在谢长舟面前掀起风浪不成。
唐棠这么想着,底气瞬间足了不少。
老人家笑笑,看向唐棠的目光慈祥和蔼:“好,那就拜托几位了。”
他看向牵着岁宁袖摆的阿狰,沉默了一瞬缓缓开口:“这孩子看着还小啊,几位小心照顾着些,莫要让那青面鬼抓去了。”
阿狰面上露出不屑,奶声奶气道:“那青面鬼有本事就来,小……我可不怕他!”
他说完飞快地瞟了一眼身旁的谢长舟,见自己主人神情温和平淡,心下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刚才的话没有被主人听到。
“好,孩子很勇敢,爷爷希望你平平安安的。”老人家伸手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沧桑的脸上挂着盈盈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