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打电话的时候, 俞澄就坐在旁边, 时不时‘嗯’一声表示明白, 总归是熬过了单独谈话这一关。
为了锻炼俞澄的交际能力, 孙乔峰把引导家长签到分发成绩单的工作交给她。俞澄一开始是拒绝的，奈何他又拿跟赵蕾打的电话来压她，俞澄只能老老实实地被安排。
家长会在上午十点。
九点开始，就有家长陆陆续续地来了。为的就是能和班主任沟通一下自家孩子的学习情况，看着大家围在一起的情形, 俞澄内心是有些羡慕的。
“小同学, 高二一班是在这里吗？”
温柔的询问声从耳边响起, 俞澄回神看过去，只见一道靓丽的身影站在身侧。
她穿着一件纯白色的羊毛大衣，画着精致的妆容, 说话时嘴角带笑，让人备感亲近。
“对，就是这里。”
俞澄把放在桌子上的花名册拿起来递过去：“麻烦您先签个到。”
女人道了声谢接过去，俞澄则转身从另一张桌子上拿了一张寒假安排, 一张年级总成绩单, 折叠在一起, 等着她写完。
“谢谢你哦。”女人签完字, 又柔声道谢，接过俞澄递过去的一沓资料，踩着高跟鞋进到教室里。
俞澄看她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后，重新拿起花名册，准备好好看看这位是谁的家长。
一低头，排在第一的名字后面多了三个字，写的连笔，俞澄并不能分辨出来是什么。
但是前面那两个字她认识啊！
这…是越骞的妈妈？！
俞澄显然受到了冲击，后边有接连来了几位家长，她也只是礼貌又机械地动作着。
“干嘛呢，眼睛都散光了。”越骞被陈嘉瑜搭着肩膀，两人一起出现在俞澄跟前，陈嘉瑜的手上拖着一个崭新的篮球。
“你妈来了。”俞澄喉口滚动，吐出这句话。
闻言，越骞先是一愣，旋即露出一个了然的笑，调侃道：“小俞同学，我妈来你紧张什么啊。”
对啊！她紧张什么？她又没干什么亏心事？
俞澄掀起眼皮，抬眸和他对视，反驳道：“谁说我紧张了，我坦荡得很。”
“嗯，你最坦荡了。”越骞极力压下频频上扬起的嘴角，附和道。
一旁的陈嘉瑜也跟着调侃一句：“此时此刻，我有一句话想讲。”
俞澄直觉他不会说什么让自己满意的话，提前打住：“你别说，我不想听。”
“不听算了，反正你也知道我要说什么。我先走了。”
陈嘉瑜说完，松开搭在越骞肩膀上的胳膊，转着篮球往前走，只是在走到一班后门的位置停住。然后一手扒在门框上，上半身探进去，小声喊了句：“姨妈！过年好！”
姜济慈听到他的声音回过头，欣喜地向他招手，示意他进去。
家长来的差不多了，俞澄也已经站累了，她拉过一旁移出来的椅子，随意坐下，靠在上面长舒一口气。
这个活可真累人，俞澄在心里感叹。她仰头看向依旧站在自己身边的越骞：“你还不进去？”
男生像是在想什么重要的事，听到她跟自己说话，蹲了下来，和她对视。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俞澄呼吸一滞，揪着衣角紧张问道：“你…干嘛？”
闻言男生又凑近了一厘米，歪着头看着俞澄鼻峰上浅色的痣说道：“你很好看，别害怕。”
说完抬手拍了拍她头顶蓬松有光泽的头发，起身大步走进教室。
俞澄坐在那里，看着对方消失的身影，半分钟后才意识到：她这是被越骞调戏了？可恶！
教室里，姜济慈正拉着陈嘉瑜聊天。
看到越骞进来，她招了招手，等他坐下后问道：“刚刚小瑜跟我说，外边拿着签到表的女同学就是你的同桌，妈妈看了，真不错！”
姜济慈拍了两下越骞的肩膀，补充道：“儿子，那个女孩子又乖又有礼貌，妈妈虽然不反对你有点青春懵懂的想法，但是你可不能骗人家。”
越骞无奈地扯动嘴角，解释道：“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的。而且现在还不到时候，我还没准备把她拐回家。”
至少得成年以后。如果她不愿意，毕业之后也行，反正他等得起。
“诶，这就对了。”姜济慈欣慰一笑，旋即又轻皱眉头，小声问他，“那你说妈妈一会儿要过去和她聊几句吗？今天也没带什么礼物。”
她抿了抿嘴，开始翻自己的随身带着的包，想要找出一个拿的出手的礼物。
“不用，妈。我们俩现在还没到见家长那个地步呢，你去和她聊天太唐突了。”越骞赶紧制止，“而且，她会害羞的。”
“好像也是哦，那好吧。”她的语气之中满是遗憾与惋惜，“反正今天也没有带着什么好东西，等你们什么时候确定了，我再好好给她选一份见面礼。”
“嗯。”
随着家长会进入尾声，寒假正式开始。
距离俞立民和张蕾回来还有几天，俞澄又被叫到奶奶家住，只是这次，俞立伟收敛了不少，像是换了一个人。
但俞澄依旧觉得在自己家里才最自在，每天都盼着父母能回来。
终于，在腊月二十四这一天，夫妻两人拎着大包小包从外地赶了回来。
“澄澄，看我给你买了什么。”赵蕾从一堆东西中翻出一个盒子，不出所料，是双运动鞋，“快试试吧。”
“嗯。”
俞澄接过鞋盒，把淡粉色的鞋子拿出来放在地上，把脚伸进去。
好像…有点紧。
她又尝试一下，慢慢挪动，终于把脚塞了进去，只是勒的有些疼。
“怎么样，合适吗？”
其实是不太合适的，但对上赵蕾饱含期待的眼睛，俞澄还是点了点头，说：“挺合适的。”
“你看，我就说肯定合适。你爸还非说不合适，他哪懂这个。”赵蕾瞥了一旁沙发上和兄弟一起抽烟唠嗑的俞立民，吐槽了一句。
“那也是刚好赶上了。”
“赶上了，也是买的合适。”
这一刻，俞澄无比庆幸自己在刚刚点了头，制止了一场可能爆发的争吵。
毕竟这两个人经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上一次好像是因为买的纸抽太小了。
“好了，你先玩一会吧，我去里边收拾一下屋子。”
正在把新鞋装回盒子里的俞澄听到这话，心下一惊，问道：“收拾屋子？”
“嗯。”赵蕾一边给自己的袖子戴上套袖，一边解释，“我们过完年没几天就要走，正好在这边住几天陪你奶奶，要不然你叔他们俩一起太冷清了。”
“我们，我们可以在这边吃完饭，过去睡的啊。”
“太麻烦了，还要收拾两处屋子。”
俞澄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的动作，咬了下内里的嘴唇问道：“所以…是已经确定了吗？”
她的语速慢到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期待着她能想起些什么，改变想法。
只可惜。
“是啊，都说好了。乖乖，别闹。”
这一句话，像是冬日里浇在身上的冰水，让她无意识地轻颤一下。
看着赵蕾消失的背影，听着俞立民坐在沙发上和俞立伟说笑的声音，俞澄的美梦彻底幻灭了，也对他们彻底失望。
年前这几天，俞澄比往常更加沉默。
李春然问她为什么，她也只推脱说自己不太舒服。俞立伟听了，嗤笑一声，说了一句：“小孩脾气，爱耍小性子。”
除夕当晚，俞澄陪他们吃完饭，早早地钻进房间里。
她躺在床上，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只觉得很凄凉。
口袋里的手机轻震一声，俞澄拿出来一看，是越骞。
越骞：【要出来玩吗？】
俞澄：【不了，今天不太方便。】
越骞：【不止我们俩，有女生在，倪黎和杨欣梦。】
看到这里，俞澄的内心有些动摇。
接着电话铃声响起。
“喂。”俞澄的语气听起来蔫蔫的。
“俞澄，你是生病了吗？”越骞的声音里透露出一分焦急，让她心底一暖。
“没有。”
“那就好。”对面的人松了一口气，沉默几秒钟，“真的不过来吗？陈嘉瑜让他爸帮忙买了不少烟花，我们打算在上次我带你去的池塘边好好玩一下。”
“……”
俞澄思索再三，还是答应了：“好吧，那我们在池塘边会和？”
“我现在在你家楼下，但是……你家好像没有人。”
“我这两天没住那边，你找个暖和的地方等我过去找你吧。”
“是上次陈嘉瑜生日我送你去的地方吗？如果是的话我去接你吧。”他又补充一句，“我还记得路。”
“那好，你在上次分开的位置等我吧。”
挂断电话，俞澄从床上爬起来，穿上羽绒服裹好围巾，走出房门。
“爸，妈，我出去和朋友们玩一会。”
“这么晚了还出去啊。”李春然一听这话就有点不赞成，在她的理念里，小姑娘这么晚出去不安全。
“奶奶，没事的。我和班上的几个女同学约好了，她们在外边等我。”俞澄刻意把越骞隐去，要不然更出不了大门。
“妈，你让她去吧。”赵蕾意外地同意了，“这次家长会，她的班主任还专门给我打电话，说她有些不合群。出去和朋友玩一玩，这是好事。”
“行吧。”眼看赵蕾同意，李春然也不好再阻止，只能点头嘱咐，“丫头，早点回来。”
“嗯，我知道。”
其实她原本想说今天回自己家住一晚上的，只是想想就知道他们不会同意，索性不提也罢。
走出胡同，在昏黄的路灯下，俞澄如愿看见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
男生围着俞澄送的那条黑色围巾，两只手揣进兜里，低头用脚踢路边的小石子打发时间。
俞澄抿嘴一笑，朝着他走过去。
听到身后有动静，越骞也回过头，朝她这边走，两人在中间会和。
灯光下，和男生深邃的眼睛对上，俞澄眉眼一弯：“久等了。”
“好事不怕晚。”
冬日里光秃秃的街道挂上了小彩旗，耳边时不时有鞭炮的声响，地面上被踩实的积雪变成薄薄的白色片片，紧紧贴在地面上。
白日里融化又没来得及蒸发的雪水在夜晚凝结成冰，走在上面很容易打滑。
“你慢点，别又摔倒。”俞澄提醒走在身旁的男生，让他注意一点。
听俞澄又提起这茬，越骞无奈点头应道：“放心，我肯定注意。”
两人走在冰上，时不时相互搀扶一下，脚步有些缓慢。
到池塘边时，其他人已经在亭子里坐着等他们了。
“你们终于来了，快要冻死我了。”陈嘉瑜最先吐槽。
深夜确实很冷，俞澄急忙道歉：“不好意思，是我动作太慢了。”
“别听他胡说，我们刚到没多久。”倪黎从他身后走过来，手肘朝他腰侧来了一下，冷哼一声，“小澄，我们走，别管他。”
说完，不理会还在原地捂着腋下叫痛的陈嘉瑜，以及一直没出声看他们表演的越骞，拉着俞澄往亭子走去。
今天来的人不算少，除了越骞电话里提到的，还有两个在陈嘉瑜生日会上见到的人，更意外的是，苏望津也来了。
看她的表情疑惑，坐在一旁的杨欣梦举手发言：“他是我拉来的，正好一会搬烟花当壮丁。”
俞澄点了点头，眼神落在两个人身上，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第22章 春日(四合一)
印象里杨欣梦和苏望津的关系应该算不上好。
两人同时出现的地方总能听到他们拌嘴吵架, 今天却能平心静气地挨着坐在一起，俞澄很疑惑。
“人都到齐了。这么冷，咱们也别傻站着了, 开始吧。”
俞澄下意识回过头循声看去。
陈嘉瑜一条胳膊搭在越骞的肩膀上，勾住他的脖子, 因为个子稍矮, 姿势有些奇怪。
“别这么搂着我, 你不嫌难受, 我还嫌呢。”越骞虽然是在对陈嘉瑜说话, 但目光始终落在俞澄身上。
他背光站着, 琥珀色的瞳仁映成深黑色，却又格外明亮。
越骞一把将陈嘉瑜的胳膊拎起来扔开，同时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俞澄的身侧。
“……”
陈嘉瑜的视线先落在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臂上，又落在三两步就跑到俞澄身边和她低头说话的越骞身上。
而后伸出右手的食指, 在越骞的背上狂戳了几下, 嘴里不停念叨着：“重色轻友！重色轻友！”
他的声音并不大, 只有离得近的两个当事人能听到。越骞嘴角微微勾起，斜睨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但陈嘉瑜能明显感觉到他心情不错。
一旁的俞澄则有一种手脚无处安放的慌乱感，她抿嘴抬头，恰好对上越骞看过来的眼睛。
他的眼底漆黑一片，像是物理课本里提到的宇宙黑洞, 随时能把人吸进去。
停顿几秒, 俞澄猛地低下头, 揣进口袋里的双手攥成拳头, 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脚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陈嘉瑜，你别在那边发光发亮了，跟我一起把烟花搬过来。”说话的人叫谭峥，上次在陈嘉瑜的生日会见到过。
此话一出，几个男生不约而同有了动作，从亭子的长椅上起身。
身边的男生一阵动作，又往俞澄这边挪了一步。
紧接着，一个带着温度的东西被男生塞进口袋里，顺着手背滑下，落到底部和她的手指相贴。
“嗯？”
俞澄被这突如其来的热度吓得一惊，下意识出声。
“小俞同学，先帮我拿着。”越骞微微弯腰，在俞澄耳边神神秘秘道，“一会我带你去看个好玩的。”
“诶？”
没等俞澄再问什么，越骞迈开长腿，三两步赶上走在前面的几个男生。他的影子在路灯的照射下越拉越长，颜色越来越淡，直到与黑暗融为一体。
“回神了。”
俞澄一回头，倪黎已经走到她的身边，一脸戏谑地看着她。
“不是，我……”
“不用解释，我都明白，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倪黎说完，还给俞澄示意了一个安心的眼神，表示自己一切都懂。
“……”
俞澄一开始是真的有心想要解释一下，但现在看来恐怕不会有什么用处，索性闭口不谈，转移话题。
“他们去哪里取烟花了？”
“在谭峥的车上，他开车过来的。这边太黑，路又不太好走，他把车停在那边马路的停车位上了。”
倪黎的手自然地挽上俞澄的胳膊，手掌顺势钻进她的口袋里，微微偏头，小半张脸脸贴在俞澄的肩膀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