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只是感到意外。”俞澄低下头,小声念叨了一句,像是说给自己听,但还是被一直竖着耳朵听她声音的越骞捕捉到。
他听见她说:这是我见到的第二个属于自己的蛋糕。
越骞怔忪片刻,俞澄已经自己调节好了心情。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头顶的纸王冠取下来,仔细看了一遍,又重新戴回去。
她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圆桌前,细细打量着这个六寸蛋糕。
浅蓝色的奶油做底,最上面画着一枝并蒂向日葵。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祝你永怀热爱,永远向阳。
“小俞同学,你不会激动到要哭出来了吧。”越骞的声音适时响起,“快许愿,这蜡烛再燃一会就要灭了。”
“为什么。”
俞澄歪头看向他,一脸认真地问道。
“什么为什么?”
倒也不是装傻充愣,越骞只是不知道她问的是哪一件事。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为什么准备蛋糕,为什么给我准备惊喜?”
她的眼底带着湿润,在灯光下照耀下闪着晶莹的光泽。
她在心里想着,这一刻,不管越骞说什么,恐怕她都会应下来。
俞澄一连串的发问,让越骞一时语塞,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因为…因为我很…欣赏你。”
他停顿半晌,最终还是把那两个直白的字替换成一个隐晦的词语。
“对,我欣赏你。”
俞澄静静地看向他的眼睛,没有说话。时间静止了约摸一分钟,俞澄突然轻笑一声,将视线转移到蛋糕的向日葵上。
她闭上眼睛,在身边少年的轻声哼唱的生日歌中双手合十,虔诚许愿。
再睁眼,两人一起将蜡烛吹灭,将蛋糕切下来两块,安静吃完。
越骞机械地往嘴里塞着蛋糕,脑子里却乱成一团,反复懊悔。
刚刚他的脑子可能不太清楚,白白浪费了一个好机会。
他的余光看向俞澄的侧脸,对方也在面无表情地塞饭。
越骞难得学着俞澄抿了抿嘴,下定决心后说:“俞澄,你说,说出去的话能反悔吗?”
俞澄的虎牙咬在塑料叉子上,扭头看向越骞:“你想收回哪一句?”
她的眼底藏着盈盈笑意,却没能让越骞放松下来。
他眸色深敛,缓声道:“虽然时机可能不太对,但我还是想问一句,你能考虑考虑我吗?”
他低着头,眼睛盯着蛋糕的水果夹心,等待最后的审判。
“嗯…”俞澄的声音刻意拉长,带着犹豫。
“别说,你还是先别说出来了,我觉得我还可以再努力一下。”越骞又补充道。
俞澄垂下眼眸,将手里的蛋糕托盘放在餐桌上,自嘲一笑:“越骞,我这个人很不好。”
越骞下意识想要反驳,被她伸手拦住:“我不漂亮,不温柔,不喜欢和别人交流,没什么才艺,学习很吃力。优点没有,毛病一堆,还总是哭,不管谁的错都要你来哄我。你喜欢我什么呢?”
“你喜欢我什么呢?”她说完又重复了一遍最后一句话,不像是在讲给越骞,倒像是在说给自己。
“俞澄,你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差劲。”越骞将椅子拉到她的身边,两手搭上俞澄的肩膀,和她泛红的眼睛对视,“正相反,爱哭说明你很感性,数学思维不好但你很勤奋,在我眼里,你也很温柔。你不喜欢和别人交流,但是你愿意给同学讲题,大家都夸你热心。”
像是为了佐证自己的话,越骞叹了口气又道:“你之前问我,我们见的第一面是不是在运动会,当时我骗了你。”
听到这句话,俞澄抬起挂着水珠的眼睫,看了过去。
夜晚的凉风顺着纱窗孔隙渗透进来,将垂在一旁的银色窗帘吹起,也让两人的头脑重新清明。
在俞澄的视角下,越骞的脸颊浸着灯光的暖光,他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诉说着自己的情愫,字字真切地告诉俞澄,她并没有那么差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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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闹剧
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的越骞, 此刻像是第一次登台演出的小生,她能感受到越骞扣住自己肩膀的手掌正在微微颤抖。
“俞澄,我第一次见你是在第一个国庆假期, 那时候我还在国际班。当时补军训,整理内务的那天晚上, 五班教官带你们玩游戏, 报数在哪里停止, 哪个人就要到其他班级前表演个节目。”
听着他的诉说, 俞澄回忆起来这回事。只是, 她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有往外冒的趋势。
在她的记忆里, 这件事并不美妙,甚至让她很难堪。
以至于现在让她回想,她仍能清楚地记起当时窘迫。
那年军训,长宁二中高一年级所有学生被拉到外面训练,大家统一住在临时扎建的营帐里。
晚上除了整理内务, 就是围坐在一起拉歌。虽然只有六个晚上, 但那几首歌来回唱也太无趣。教官们索性想出几个好玩的游戏。
五班的教官, 也就是俞澄的教官,想出来的损招就是越骞说的那样。
由他背对着队伍唱歌,学生们拿着一个矿泉水瓶来回传递。这个改良版的击鼓传花进行了一轮又一轮, 一直到临近下训,教官宣布进行最后一次游戏。
而这次,被挑中的人不仅仅是在班上表演节目,而且要去其他班级的阵营。
很不幸, 俞澄就是这个幸运儿。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教官歌声一结束, 矿泉水瓶落到她手上时, 周围人脸上的表情。
庆幸。
俞澄局促地站起身, 在同学们的起哄声中出列。
教官看到是个女生,笑了一下:“不为难你了,你就在训练场地上找个班,在他们面前唱首歌就行了。”
这还不算为难吗?
俞澄在心中默默念叨,却也没有勇气说出来。
她知道逃不过这一劫,索性破罐子破摔,选择了距离她们队伍最近的一个班。
如果不是越骞今天提起来,俞澄都不会知道那原来是国际班。
俞澄记得自己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走过去,站在他们的左侧方,低下头想了片刻后直接开嗓。
为了圆满完成任务,她的声音并不小。一首跑调的《追梦赤子心》回荡在两个队伍之间。
当时不少人都毫不留情地笑出声,俞澄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匆匆忙忙唱完后就灰溜溜地跑了回去。
那天晚上,躺在床铺上,俞澄在梦里听着自己跑调的歌声,一遍又一遍。
“你…你这人怎么总记得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俞澄觉得很丢脸,动了动身体想要挣脱越骞钳制住自己的双手,可惜没成功。
越骞笑着说:“因为我觉得很可爱啊。”
“那是因为你的审美太过与众不同。”俞澄没好气地回他,“难道就因为这个,你就记住我了?”
“当然不止这一件事。”这时,越骞主动松开自己的手臂,让俞澄重获自由,“再后来,我又在楼梯转角遇见了你,你当时在哭。”
关于这一段的记忆,俞澄并不能准确地提取出来。因为她站在走廊拐角的电话下哭过很多次,她不知道越骞说的是哪一次。
看着她朦胧的双眼,越骞提示道:“就是你跟家里打电话,说牙疼。”
啊。这样就明白了。
俞澄又开始回忆那天的细节。
其实她记得挺清楚的。
事情的起因正如越骞所说,她牙疼。
她按照惯例给赵蕾打了通电话,结果对方一直反复申述她小时候吃糖太多,所以才会牙疼。
但当时的俞澄只是想从她那里得到解决方案,而不是一句接着一句的指责。
也是因为这个,才会被越骞看到自己抹眼泪的场景。
俞澄抬眸看向注视着自己的越骞,问:“就因为这个?你怎么老是撞见我的糗事啊?”
“所以才会想着保护你。”越骞这句话说得很直接,话音一落,两人皆是一愣。
他急忙想给自己找补:“我是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俞澄低头轻捏自己的指节,“我明白。”
“你知道就行。时间不早了,我们先走?”越骞选择跳过这个话题,直接进行下一个。
“好。”
两人将脱下来的外套穿上。
“这个你拿着。”越骞又递过来一样东西,用纯黑色的包装纸包着,叠成方方正正的长方体。就第一感觉来说,俞澄猜测这应该是一本书。
“那我回去再拆?”
“可以。”
一路上,两人皆沉默着。
从前两人一起走路也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但那又与今天不一样,俞澄的内心很是忐忑。
“今天就送到这里吧,已经很晚了。你爸妈可能会担心的。”两人站在亮着灯的窗户下,俞澄对越骞说道。
“嗯。”
难得,越骞没有强求,而是点头应了下来,这让俞澄的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她又说:“那你先走吧。”
“我看着你上去。”越骞踢了下路边的石子,“你上去后在窗边给我打个招呼,我再走。”
“好吧。”俞澄转过身,往筒子楼的方向迈了两步,随后又走回来,“越骞,你今天说的事我想了想。”
她停顿一下,鼓足勇气接着说:“如果我们以后能去同一座城市,那我们就试一试。”
俞澄撂下这句话,没有看越骞的表情,被狼追似的往楼上走。
回到家里,俞澄放下书包走到窗前。
男生还维持着她离开前的动作,像是没有反应过来。
俞澄无意识地露出一抹笑,斜倚在窗边,朝下边咳嗽一声。
此时春夜静谧,畏寒的昆虫还没爬出来叫嚷,俞澄小小的一声轻咳,准确无误地飘进越骞的耳朵里。
他抬头,向俞澄摆摆手算作告别。随后背对前方,面向俞澄往远处跑去。
看着越骞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夜里,俞澄从书包里取出越骞递过来的那样东西。
小心将拉花解开,撕掉封口用的透明胶带,内里的东西一点点露出来。
如俞澄所料,这的确是一本书。
灰蓝色的封面,上面画了四张小纸条。
最顶上的那一张写了四个大字——无声告白。
俞澄指尖微动,用青葱似的手指翻开。
位置靠前的一页上放着一个银杏树叶做的书签。在这一页的最上边,有人用铅笔将那句醒目的话又标注了一遍。
—我们终此一生,就是要摆脱他人的期待,找到真正的自己①。
在这一页中间,夹有一张卡片,上面写道:18岁,法定意义上的成年人。不要为了其他人一再妥协。
看到这里,俞澄怔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将卡片重新夹回书里,把书塞到自己的枕头下面,打算枕书而眠。
大概是睡的时间太久,枕头里的棉花完全塌下去,让俞澄的脑袋被垫在底下的书硌得很难受。
于是俞澄又从被子里爬出来,在一旁的衣柜里拿出一个新的,放在自己脑袋底下。
又是一个好梦的晚上。
学习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这学期的末尾。
这天,越骞照例在大课间给俞澄讲解数学题目,班上突然传开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高二一班一名同学因为早恋问题被勒令退学。
班上闹哄哄乱作一团,一直到上课铃响都没有彻底安静下来。
这节课是自习,基本上所有人都在推测这个胆大包天的同学是谁。毕竟在这之前的年级例会上,小宋刚刚强调了这件事。
只要被他抓住,那就开除一双。
听着他们的议论,俞澄心虚地往旁边看了一眼,正好对上越骞平静无波眼眸。
他的嘴角噙着笑,说:“你怕什么?我们又没有谈恋爱。”
对哦。
“我没慌。”俞澄急忙转移话题,视线落在越骞前桌空着的座位上,“杨欣梦去哪里了,怎么还没回来。”
越骞也很疑惑:“不知道。”
到现在都没人将早恋的事和杨欣梦联系在一起。
“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俞澄犹豫开口。
就在她想要将心中的离谱猜测讲出来时,教室的后门被人推开。
苏望津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烦躁地揪了揪头发。
没一会儿,杨欣梦也走进来。
只是她现在的样子,让俞澄和麦穗吓了一跳。
她眼眶深红,脸蛋上仍有未擦干的泪痕。
“怎么回事儿?”俞澄压低嗓子问道。
杨欣梦强行从嘴角挤出一抹笑,摆摆手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什么,你们以后应该见不到我了。”
她说完这句话便低下头,将桌面和桌兜里的东西往书包里塞。
“到底怎么了?”
俞澄听到麦穗用从未有过的严厉语气问她。
“你们应该听到了点消息,一班有同学因为早恋被退学。就是我。”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足够周围的人听到。
空气短暂地凝滞几分钟。
杨欣梦平日里大大咧咧,跟谁都能搭得上话,谁有困难都会直接帮忙,所以她的人缘不错。
大家显然都被这个消息震慑到,只不过更多的东西,别人再怎么问,杨欣梦也没有吐露更多。
她沉默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随后背上书包搬着书箱推门而出。
俞澄和麦穗对视一眼,都读懂了彼此眼神中的含义。
她向越骞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要出去,然后和麦穗一起,猫着腰走出离开教室。
两人并不知道杨欣梦会去哪里,只能漫无目的地寻找。
好在两人刚一下楼,透过操场的铁质栅栏,看到那道弓着背的身影。
两人没有说话交流,不约而同分别坐在杨欣梦的两侧,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杨欣梦先一步打破沉默,开玩笑道:“你们下来就是为了陪我干瞪眼?”
“你还说!”俞澄忍不住在她左胳膊上不痛不痒地拍了一下,“怎么突然闹得这么大?”
俞澄并没有问另一个主角是谁,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快说。”麦穗在杨欣梦右胳膊的同样位置来了一下,她的手劲比俞澄大很多,让杨欣梦下意识抽气。
杨欣梦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天空,说:“昨天晚上,我和苏望津在一起回寝室的路上,被小宋抓住了。也是点儿背,他认识我的脸,直接写了名字。”
“那…苏望津呢?”
作为学生会主席,他在小宋面前脸更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