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骞:我就出去一趟…
俞澄:这酒…有点辣…
第63章 难言
两人默然僵持半晌, 越骞无奈叹气,随即转身,抬脚就要往电梯间走去。
“你干嘛?”俞澄伸手抓住越骞衣袖一角, 疑惑问道。
越骞低眼看她:“下楼去前台拿房卡,你在这里等一会儿, 我马上就回来。”
“不行!”听了他的解释, 俞澄手上力度增大几分, “你怎么能让我一个人在这儿呢?万一有坏人怎么办?”
越骞轻呵一声:“你刚刚不还说我是坏人吗, 这么快就放下戒备了?”
“我…”俞澄嗫嚅半晌, 没再解释, 只是站在原地,脖颈垂下,眼睛盯着脚下的地板。
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越骞依旧能感受到俞澄此刻的委屈。
他仍笑着,将俞澄的手从自己的衣袖上扯下来, 旋即伸手握住。
几乎同一时间, 俞澄猛地抬起头, 怔怔望着他。
“怎么?这么意外?”越骞说罢,拉着她的手往前走。
醉意来得快去得也快,此刻的俞澄虽然不比平日里清醒, 但也多少恢复了些意识,只不过脑袋依旧昏昏涨涨,想要立刻裹进被子里大睡一场。
只是,她隐约记得自己好像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
等电梯上来的间隙, 俞澄垂眸看向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掌, 嘴角止不住微微上扬。
她抿抿唇, 抬起眼睫偷瞄盯着电梯楼层显示屏的越骞一眼。见他的注意力确实没在自己的身上后, 俞澄小幅度滑动脚跟,不断往越骞身侧挪。
伴随着电梯到达的叮咚声,一声短暂的轻笑也在头顶响起。
俞澄抬头循声望去,只瞧见越骞带笑的侧脸。她不由得一阵脸热,两颊烧红一片,宛若昨日天边层层叠叠的火烧云。
半晌酒店的人流量不多,空空荡荡的电梯内只有俞澄和越骞两人并肩站着。
此刻,俞澄很是希望能再走进来一个人,好将她从眼前的窘迫情形中解救出来。
骨骼凸显的手背被人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俞澄却不敢扭头看他的表情,像只鹌鹑一样将脸埋在散落在两颊的发间。
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越骞低笑一声,拖腔带调道:“小俞,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粘人啊。”
“我……”俞澄试图为自己辩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苦着脸转移话题,“下楼干嘛?”
“原本是想找前台重新要一张房卡开门的。”越骞懒懒道,“但是你现在清醒了,应该…不需要了。”
“那…那我们直接上去吧。”俞澄抛出这句话,正巧电梯已经下到一楼,她又飞快按下上行键,而后装作无事发生,站在电梯靠门的角落里。
又是“叮咚”一声响,俞澄先一步从电梯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将放在背包夹层里的房卡拿出来,刷卡,进门,开灯,脱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身后的越骞见状挑挑眉,跟着她的动作走进来。
俞澄一进门,径直走向沙发,随手将背包扔在身侧,仰头靠在沙发背上。
太阳穴传来的刺痛让她闭上眼睛,听觉随之变得敏锐。窸窸窣窣的声响不停,莫名让人觉得心烦,她睁眼看过去,在触及那道忙碌的身影后,唯一一丝想要休息却被打扰的不悦也烟消云散了。
视野内,男人正将矿泉水倒进已经洗刷好的水壶里,他环视一周,足尖一转,朝门口走去。
“你…你要走吗?”原本还有些迷糊的俞澄一下子站起来,她的声音嘶哑,透露着几分可怜。
闻言,越骞转身走到沙发旁,一只手抬起落在俞澄的头顶,安慰道:“我只是去楼下药店看看有没有解酒茶,很快回来。”
“你能不能不走。”俞澄再次拉住他的衣角,她扬起下巴,一双墨黑的眼眸中浸满泪水。
心脏好像被人一把攥住,不断拉扯,越骞往前一步,抬起胳膊将她搂进怀中,用力抱紧,另一只手掌在俞澄的后背上下捋顺,轻声哄着:“你别哭,我不去了。”
胸腔像是被人扼住一般,喘不过气来,也许爱一个人的极致就是共情与心疼。
他会随着俞澄的哭泣而痛苦,会因为对方的故作坚强而难受。
越骞快速眨了眨眼,语气坚定而郑重:“俞澄,你不用再担惊受怕,我不会再离开你。”
永远不会。
本是宽慰的话,却让怀里的人蓦然轻颤一下,接着就将埋在他胸前的脑袋抬起来。
俞澄没再抬眼看他,而是低头咬了咬下唇,纠结片刻,轻声呢喃道:“我…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她说完,双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旋即重新坐下。
越骞有过一瞬间的失神,他的目光落在身侧的俞澄身上,像是在思考有什么重要的事一定要现在说。
俞澄无数次张张嘴,却又有一种被人锢住咽喉,发不出声音的感觉。终于,她下定决心,一股脑将嘴边那句话说出来:“越骞,我跟你讲过我家里的事吗?”
听到这句话,越骞的心脏猛然一振。他的咽口滚动,含糊道:“没有。”
他又说:“俞澄,这不重要。我们……”
“重要。”俞澄侧头看他,固执强调,“有很多事我从来没有和别人讲过。”
她的眼中重新溢出泪水,又很快被擦去,视线从越骞身上移到窗外渐起的白雾上。
俞澄吸了吸鼻子,幽幽开口,声音低沉:“从我记事开始,父母就整日待在城郊的工厂里,把我留在奶奶家,生活…也算一般般吧。没过几年,国内外经济环境动荡,压在外边的账收不回来,也没有多的钱采买原料,这样拖沓了一年还是两年,各项政策也有变化,工厂彻底不行,甚至连工人的工资都快要开不出,无奈只能宣布破产。”
她稍稍停顿一下,接着说:“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只是觉得开心,爸爸妈妈都回来,在附近找了工作上班,每天都能见到他们。这样的日子只持续了两三个月,因为要还之前欠下的债,他们又收拾行李南下工作。郑梓怡就是在这期间转学过来的。”
俞澄叹了口气,无奈一笑:“在这之前,我们的见面仅限于每次过年的家族聚会上。其实一开始,我自觉我们俩的关系还算不错,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忽然变了,仿佛一夜之间,我就成了全班女生的公敌。抽屉里的书本卡册被人拿出来丢掉,放学回家的路上,她和其他人一起站在巷口朝我喊那些难听的绰号,还有傍晚值日,一次又一次的恶作剧。更可笑的是,那年夏天,她刚刚和我一起在奶奶家同吃同住。”
“我真的,真的想不到为什么。”
越骞沉默着听她讲述,只是在俞澄停顿时轻声嗯一下。
心脏好似被人一刀又一刀地捅着,平日里波澜不惊的越总,此刻左手抑制不住地颤抖。如果俞澄扭头和他对视,就会发现越骞涨红充血的眼底。
“这样的事多了,慢慢我也就没了最开始的反应,他们就又找新的乐子。”俞澄的唇角带笑,眼神沉静,仿佛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他们特意挑在找老师检查作业的间隙,两个人站在我的后边,意有所指地说我并不是我父母的亲生女儿。一开始,我并不相信,直到郑梓怡也跟着他们一起,将这个谣言一传十,十传百。有她这个亲戚作证,临班的同学也信了,一些男生,故意在我经过的时候大笑指点。这件事,最终在奶奶找来学校后终止。”
越骞的表情中并没有多少震惊,更多的则是心疼,他调整一下坐姿,嗓音含糊地嗯了一声,听上去像是在哽咽。
俞澄忽然笑了,故作轻松继续道:“当初我也是有一些怀疑的,我并不觉得郑梓怡会拿一件捕风捉影的事大肆宣扬,更何况,我奶奶还因为这件事到郑梓怡家里质问,大闹了一场。只是后来,我就不这么认为了。”
她的眸光闪烁,眼底尽是悲凉之色,犹豫地咬着下唇,内心满是煎熬与挣扎。
看出她此刻的为难,越骞抬起胳膊,用指腹将俞澄眼尾挂着的泪珠擦去:“不想说,咱们就不说了。”
“没事。”俞澄摇摇头,“临近中考,我妈从单位离职,短暂回来休息过一个月,起初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只以为她是因为马上考试,回来照顾我。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当时她的精神状况出现问题,总是时不时失去理智,彻夜头痛失眠,来家里诊治的大夫说她得了臆想症和精神分裂症。”
说到这里,俞澄歪头看向越骞,一字一顿声音颤抖地补充:“我姥姥也有一样的病症。”
母系遗传。
越骞也学过生物学,他在脑海中将俞澄没说出口的话补充完整。
在他的注视下,俞澄脱掉身上的外套,解开纯白衬衫左胳膊手腕处的纽扣,将袖子撸上去。
一道道早已愈合的伤疤暴露在冰冷空气中,诉说着她曾经历过的折磨与痛苦。
语言和画面远比纸面上呈现出来的文字更有冲击力。
在这一瞬间,越骞觉得好像有人将氧气全部抽走,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依旧沉默着,紧紧抿成一条缝的薄唇止不住颤抖。
越骞低下头,食指指节弯曲,将快要流出来的眼泪擦去。俞澄看上去性格和软,但又十分要强。
他不想让俞澄觉得自己在怜悯她,她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理解与尊重。
俞澄抽泣几声,张了张嘴,却又因为哽咽说不出话,她深呼吸几下,语无伦次道:“我…我也说不上来当时为什么会这样,只是……”
“所以,高二那年夏天,你一直穿长袖是不是因为这个。”越骞哀声问道。
“嗯…”俞澄点点头,她遽然拉上越骞右胳膊的臂弯,仓促解释,“但你放心,我已经很久没有发病了,而且我也不会伤害别人。”
她的语气激昂,在与越骞投过来的真挚幽深视线相撞时,又慢慢沉下去:“当然,如果你觉得接受不了,我们也可以……”
她张了几次嘴,始终没把“分开”两个字说出口。
孤注一掷地将所有事情讲出来,俞澄的潜意识里却从未想过他们会分开。
静谧的气氛多维持一秒钟,俞澄的心脏就多下沉一寸。
慢慢地,她觉得自己似乎又要回到那个昏暗地带,每天行尸走肉般去公司工作,下班后将自己关在家里的小屋子内。
下一秒,身侧的男人终于有了动作,他调转身体,面向俞澄:“疼吗?”
什么?
俞澄还没来得及反问,他又哑着嗓子重复一遍:“疼不疼?”
俞澄扭头,明亮光线内,她恍惚看到越骞眼角滑落的闪光晶莹。
越骞哭了。
这个念头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再也挥不去。
她想出言安慰他几句,却发现自己好像在这一刻失去了伪装的能力。
在这个人面前,她只想将自己的所有一点点剖析出来,毫不保留展示给他。
俞澄摇头又点头,旋即被越骞一把揽过,揉进怀里。
他低下头亲吻她眼角滚落的泪珠,而俞澄则伸手,用带着凉意的指尖拭去他眉眼间的湿润。
越骞再次将她紧紧抱住,微微弓起腰背,将脸颊埋进她颈间。
胸腔中难言的酸涩感让他说不出话,他短暂褪去盛南集团总裁的光环,只是作为一个普通人,心疼自己爱慕了十余年的女孩,在自己不知情时的遭遇。
在过去的许多年,他未埋怨过她的不辞而别,他只是痛恨自己曾经的无能为力。
作者有话说:
滑跪.jpg
这几天一直在实验室里打转,没来得及更新,滑跪道歉QAQ
本章评论撒几个小红包~
第64章 亲吻
四下寂静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俞澄忽然呢喃道:“越骞。”
“嗯,我在。”越骞松了松胳膊的力度, 低头看她。
“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发那条短信吗?”
提起这个,越骞唇角微扬:“你想让我来找你。”
“不。”俞澄摇头, 再度将脸埋进他的衣服里, 闷声解释, “我做了好多好多个梦, 梦里我们很多次重逢, 你看都不看我一眼。”
“梦都是相反的。”越骞柔声安慰, “你知道的,我怎么可能会不理你呢?”
越骞并没有坦言,曾经那段倥偬岁月,他也曾如她一般疯狂幻想两人的再次相遇。
或好或坏,都不重要。
他们拨开错乱横生的枝条, 穿过烟灰弥漫的迷雾。
他们等到了现在这一天。
其实两人早已调整好情绪, 只是彼此都贪恋这个阔别十年的拥抱。
熟悉的铃声响起, 越骞松开环着俞澄的手臂,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
从背包里将手机取出,俞澄的目光落在屏幕那串熟悉的号码上, 眼睛不自觉地轻眯一下。
是俞立民。
她偏过头,却又不知该怎样解释。
她并不想在越骞面前接起这通电话,也不想在让越骞听她和父母争吵。
察觉到她刚看向屏幕时脸上一闪而过的抗拒与犹豫,越骞主动站起身, 推辞道:“公司还有些事情需要交代一下, 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 我忙完过来接你, 大概四点钟左右。”
今天是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他们下午就要返回临安了。
电话经过短暂的等待时间已然挂断,俞澄忙不迭点点头:“那你去忙,过来前给我发消息,我直接去楼下等你。”
“好。”越骞颔首。
两人站在酒店房间门口前,越骞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面对着俞澄,并没有其他动作。
俞澄歪头看他,一双黑瞳下意识睁大。
疑问的话刚到嘴边,眼前的男人小幅度往前迈了一步,青筋暴露的大手穿过她胳膊与身体之间的缝隙,揽上她的后腰,而后轻轻用力将她拉到自己面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刹那间变得很近,近到俞澄可以看清楚越骞眼角下那颗小痣。
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她有些紧张,细长眼睫止不住地轻轻翕动,像是频繁振翅的蝶翼。
越骞忍不住轻笑一下:“你这样搞得我也好紧张,有一种…”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前比自己矮一头的女人揪住衣领。毫无防备,越骞的上半身顺着她施力方向前倾。
下一秒,两人的唇瓣印在一起。
很凉,这是俞澄的第一反应。
很软,这是越骞的第一反应。
两人维持着同一个动作,大概有一分钟。
此时气氛紧张而暧昧,俞澄睁着眼睛忍不住乱瞟,在越骞掀起原本微垂的眼皮时,她的心脏一下子高高吊起,在胸腔内砰砰直跳。
嘴唇传来的触感……
俞澄阖上双眼,另一只手也懊恼地紧握成拳。
她都干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