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僧面看佛面，说的就是这个理。
林晓言抓着小光启的小肉爪，对莫奶奶招了招：“对，我们小光启陪祖祖去乘凉。是不是，儿子？”
小光启响亮地“嗯呐”一声，应和着妈妈。
听到林晓言说要把莫奶奶搬出去乘凉，莫百川犹豫了一下后，同意了。他看得出来，莫奶奶是想去的。再者，他也想看看林晓言的表现，看林晓言是不是真得变好了，把他的话听进去，记住了。
反正，他会在一边看着，有什么不对劲儿，他第一时间就把奶奶抱回家。
“哟，今天晓言抱着小光光出来乘凉啊。”
“是啊，二婶。”
“晓言，来这边坐。”
“好的呀，谢谢二婶。”
“还是晓言有礼貌，跟那些知青似的，说谢谢。晓言，这把扇子你拿着用。”
林晓言一来，受到了极大的欢迎。
毕竟林晓言没嫁给莫百川之前，在村里，那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女”。
林晓言虽不是村花，样子也不坏，算长得可以。再加上林晓言有文化，读书那会成绩好。
所以，听到林家把林晓言嫁给莫百川时，不少人觉得林家怕不是疯了。
后来，林家是搬出了用自家人去教育、影响莫家人，使得莫家人摒弃旧思想，走正确路线的卫道精神，才把这婚事圆过去的。
说白了，给自家卖女儿的行为戴上了割肉喂鹰、舍身成仁的伟、光、正大帽子。
林晓言在村里的形象一直很好，再加上林家的说辞，这不，哪怕她成了莫家人，大家伙对林晓言的态度都没怎么变。
看到林晓言和小光启的时候，大家还挺热情的，随着莫百川把莫奶奶背过来后，大家默契的把嘴里没说完的话给掐断了。
一时之间，温热的空气里只留蝉鸣声。
莫奶奶：“……”
莫百川：“……奶奶，要……回去吗？”
林晓言的屁股往旁边移了移，硬是空出一个位置给莫奶奶，热情召唤着莫奶奶过来：“奶奶，这边这边，我二婶特意给咱留的位置。”
二婶：“……”不，我并没有。
莫奶奶一脸意外，然后对这位“二婶”笑：“谢谢你啊。”
二婶：“……”
得，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林晓言抓着扇子对二婶猛扇了几下：“二婶，我奶奶谢谢你呢。”
“不、不客气？”二婶这话回的，都快自我怀疑了。
林晓言完全不管二婶犯僵的身体，热切地说道：“二婶，这才半天没见，你都成文化人了。二婶，你可真厉害。不客气，说得特别有京味儿。”
被林晓言这么一夸，二婶脸上一热，笑得真切一些：“怎么的，也跟知青聊几句，听他们说说话，多少也学会一点。婶这哪儿算是文化人，字都不认识几个。你们这种正经读过书的，才是文化人。”
自来熟的林晓言用肩膀碰了碰二婶：“二婶你要想学字，找人教呀。”
二婶摆摆手：“老了，我都这么大年纪，学字学文化，这该是我家孙子、孙女的活。”
“嗨，这有什么。不学字，我们还可以学话呀。来咱这儿的知青，说的叫普通话，是首城那边的话。会说，一样有文化，重要的是，咱进步啊。”
“不说别的，那些城里来的知青，嘴里喊着我们老乡，可看我们的眼神。啧，二婶，你懂的。不就是普通话吗，跟谁不会似的。”
二婶：“……”她真不会……
林晓言一脸的义愤填膺：“等咱们都学会了，看那些知青还怎么拿那种眼神来看咱们。”
“学普通话？”二婶有些新奇，“咋学啊，能学的会吗，会不会很难，你教我、我们？”
林晓言说的，二婶还是很认同的。
不单二婶，但凡坐着一起乘凉的人听到林晓言的话，脸上全都是满满的认同。
记得一年前还真有一个从大城市来的知青，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外面是一套列宁装，脚踩蹭亮小皮鞋，那派头，跟领导一样。
才跟他们说了一句话，直嚷听不懂他们说什么，问他们会不会普通话，搞得他们气得脸红脖子粗。
后来再来知青，他们都不愿意再在知青面前多开口说话了。
字难学，这说话还难学吗，他们这么大，都说了几十年的话了，总不能连话都学不来吧。
林晓言眼睛一亮，嘴角一勾，奸笑一闪而逝，亲和感盈满全身：“我每天忙着上工，照顾老的老，小的小，没教的时间，但我知道谁能教你们。”
“谁？”
第006章
“我奶奶啊，我奶奶特别有耐心，我奶奶的普通话特别好。她说的普通话，可标准了。”
“这个……”二婶看了看莫奶奶，没肯一下子答应。“不、不太方便吧，我看还是算……”了吧。
林晓言热情不已地给二婶扇扇子，争取把这阵凉风扇到二婶的心坎儿里去：“二婶，别怕给我们添麻烦。大家乡里乡亲的，本来就该互帮互助，又不是多难的事儿，别跟我们客气。”
“前段时间，我大伯不是还在村里宣传思想建设，隔壁生产队又把扫盲班热热闹闹地搞了起来。咱们村儿……咱们生产队，怎么也不能落于人后啊。人家学字扫盲，咱就学京话儿。”
“字多少人天天看，天天写啊，可这话，每天少说一句，都得憋死个人。二婶，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二婶歪头一想，嘿，还真是啊。
他们村里头也搞过扫盲班，自己也学过，就是……啥也没学出来。
字难学，说话，这张了嘴会发声的，都会说啊。
对于这些村里人来说，学“说话”，感觉上真不是什么难事。
看出二婶心动了，林晓言连忙再加点火力：“二婶，我家的情况你们大家也都知道。如今我们一家啊，那思想都端正得不能再端正。”
“我跟百川倒是没什么，问题是我奶奶，这都快有心病了。”
“啥心病啊？”
“她看我们天天上工下工，辛勤劳动，建设国家，为社会的进步出力。她因为腿脚毛病的关系，只能窝在家里，什么都干不了。她着急啊。她也想为国家，为我们生产队，出一份力。”
“要不是腿脚拖了后腿，哪怕是跟着大伙屁股后面和小娃子们一起捡穗儿，她都是愿意的。”
“啊？啊。”二婶吃惊地看向莫奶奶，这改变好大啊，听上去思想是真得端正，向人民看齐、靠拢了。“还、还挺不错，只要改了，就是好同志的。”
什么都还没做得到好同志评价的莫奶奶：“……”
她，干什么了？
林晓言一脸推心置腹：“二婶，我是这么想的。我奶这病，干不了体力活，可以干点别的。好比我们刚才聊到的学京话。再者说了，咱村的人对莫家的人进行了那么久的教育，也该到了验收的时候了。”
“咱平时多跟莫家的人接触，跟我奶聊聊。改没改，聊的时候，听得出来。特别是像二婶你这么聪明的人，谁能骗得过你的眼睛，躲得了你的耳朵啊。是人是鬼，二婶你一眼，就能看出来。”
被林晓言这么一捧，二婶只觉身上淋了盆井水似的，凉滋滋，舒坦：“真要学的话，该怎么学啊。”
“聊天，聊天够了。京话，听得多了，总能学得会的。刚二婶不还说，跟知青只聊了几句，就把‘不客气’说得多标准啊。以后跟我奶聊天，一边呢，学京话，再一边呢，看看我奶思想纠正的程度。”
“一举两得啊，二婶，你可真聪明，太会办事儿了。这么好的办法，也只有二婶你想得出来，我以后啊，必须得多向二婶学习学习。读书我还行，做人，就得二婶这样的长辈带着我们小辈。”
作为打工人一枚，彩虹屁，林晓言吹得那叫一个炉火纯青。
什么样的人吹什么样的彩虹屁，林晓言没踩过一次雷。
打工人，就是这么骄傲！
“你这孩子，嘴也太甜了，可别晃我了。”二婶被捧得飘飘然，“你们读书人，说话是真中听。行，以后让你奶奶多出来跟我们聊聊，我们也向她学学京话儿。”
搞定了二婶这边，林晓言对莫奶奶眨眨眼：“奶，你跟二婶她们好好聊。”
至于怎么聊，她相信莫奶奶心里会有数的。
“你呢？”莫奶奶有些慌，闹起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跟村里的这些人有正常的交流。
“我不走，那边有堆小孩儿在玩，我带小光启去看个热闹。”至少还有一年的时间，崽必须在这里生活。
她得给小光启找点一起玩的小伙伴，反正书里的那个童年，她是不会让自己的崽经历的。
也是小光启乖，喜欢粘林晓言，又没什么跟别的孩子玩的经验。
哪怕对那堆大孩子渴望得流口水了，小光启都没闹腾，瞪着一双眼睛，直楞楞地盯着瞧，看得林晓言心里酸溜溜的。
莫奶奶不敢跟别人接触，莫百川不屑跟人接触，原主则是懒得为小光启费心思。这么一来，小光启这都一岁多了，接触最多的，就是这三个人。连林家人，小光启也没瞅见过几眼。
谁生的娃谁心疼。
交待完莫奶奶后，林晓言便抱着儿子，带小光启看那群孩子玩耍。
小光启明明没加入，但看到大孩子在玩、在闹、在叫、在笑，小光启就在林晓言的怀里一颠一颠，跟着傻叫傻笑。
这时，林晓言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人拉了拉，低头一看，是个女娃娃，二婶家的孩子，叫燕子。
燕子好奇地看着林晓言：“晓言姑姑，我奶奶经常夸你好聪明的。那翻花绳，你会吗？”
燕子跟小伙伴儿卡着一关卡了好久了，一翻就散一翻就散。看到奶奶嘴里的聪明人，燕子决定试探一下。
林晓言笑笑：“会，你要跟我玩吗？”
“好！”燕子点头，把红绳子拿出来跟林晓言翻。燕子平时一起玩的小闺蜜们个个围在身边，看两人翻花绳。
林晓言拿出玩的态度来，一腿蹲，一腿后点地，让小光启坐在蹲腿上，抱着小光启和燕子玩起来。
燕子手小小的，翻起花绳来挺利索，平时没少玩。
燕子翻得快，林晓言翻得比燕子更快。林晓言陪燕子玩，简直就是满级大佬屠杀新手村。待林晓言卡过燕子的关，林晓言挑燕子的没散过，燕子挑林晓言的，那是一挑一个散。
燕子是个聪明的姑娘，每次都跟林晓言换顺序，好把从林晓言那儿学到的新招自己用上去。
即便是如此，女娃娃也不够被林晓言虐的。
换成其他时间，林晓言还能逗逗、哄哄燕子。可今天，她是抱着目的来的，要的就是震慑住这帮小鬼。
否则的话，这些小鬼哪能愿意听她的话，真心实意地带着她儿子一起玩。
果不其然，林晓言小小露一手，一群女娃娃时不时“哇”一声，最后燕子更是心服口服地说：“我奶奶说得对，晓言姑姑，你好聪明呀。你可以教我玩翻花绳吗？”
“可以，不过我也想请燕子帮我一个忙，行吗？”打入孩子内部，接下来就是计划的第二步。
“什么忙？”燕子拍拍自己的小胸口，她都是大孩子了，是能帮大人忙的。
“姑姑家只有弟弟一个孩子，没人陪他玩。以后，你们玩的时候，能不能帮姑姑带上弟弟一起玩？姑姑不但会翻花绳，还会绑毽子。你们可以到姑姑家，带着弟弟一起踢毽子，好不好？”
小光启还小，活动量也不大，跟大男孩儿一起疯跑，不合适，暂时跟小姑娘闹腾闹腾，倒是可以。
等小光启两岁以后，就该跟着男孩子疯跑了。
七十年代这会儿宣传的还是“多生孩子全家光荣”。燕子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出门玩，身后必然拖着小尾巴，不是弟弟，就是妹妹。
跟着燕子，小光启看热闹，但跟这些“弟弟、妹妹”，小光启算是和同龄人凑堆了。
燕子眼睛亮了亮：“有毽子？”
“有，而且是超漂亮的大羽毛毽子。”
这回答，不单燕子高兴，其他女娃娃听了也高兴：“我们可以跟燕子一起去你家玩吗，我、我们也带着弟弟玩。”
“好啊，欢迎你们一起来我家带着弟弟玩。”
很好，儿子的小伙伴get。
第007章
这下子，林晓言和小光启的身边可热闹了。燕子她们不断问林晓言，弟弟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喜欢玩什么。
但凡小光启自己能回答的，林晓言就让小光启自己回答，小光启回答不了的，林晓言就教小光启，再让小光启回答。
一听名字，小光启最激动：“光光。”
几岁了？
林晓言抓着小光启的小爪爪，帮小光启收回三根手指，翘着两根手指，比个“耶”，“弟弟两岁了。”
“玩，玩。”
在林晓言怀里的小光启蹬着小腿，一副只要是玩，他都喜欢的样子。
最后，小光启还无师自通地喊起了“姐姐”。
都不用林晓言出力了，小光启凭着自己一张白嫩嫩肥嘟嘟软萌萌无敌可爱的小脸以及一声声含糊不清的“姐姐”，硬生生给自己找了一堆喊他弟弟的小姐姐。说句万花丛中一点绿，都不夸张了。
看着小光启最近被自己喂圆了的小脸，林晓言感叹，颜狗遍地有，不分性别，不分年龄，更不分年代。
小光启打入了“姐姐圈”，莫奶奶则混入了“奶奶圈”。今天傍晚，这一老一少，无疑是当了主角，人气高得不行。
谁都没有注意到眼前这个情况的改变全都来自于林晓言，唯独一直紧盯林晓言不放的莫百川发现了这个秘密。
跟林晓言结婚两年多，莫百川只知道林晓言话不算多，真多话的时候，没一句能听的。但直到今天，莫百川才发现，林晓言的嘴皮子可以利索到什么程度。她不单骂人凶，这忽悠起人来，更厉害。那小嘴巴儿吧吧的，听得人直找不着北。
等小光启和莫奶奶初登场聊尽兴了，林晓言抱着小光启，莫百川背着莫奶奶，一家四口一起回家。
到家后，林晓言替莫奶奶重新擦了脸，洗好脚，才扶着莫奶奶上床睡觉。聊天，也是挺费力的一件事情。
重新与人交流上的莫奶奶精神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笑呵呵地看着林晓言，点点头，躺下后没多久，睡着了。
安顿好莫奶奶，林晓言把自己打理一下，也准备睡了。
林晓言回房间的时候，就看到小光启跟个不倒翁似坐在床上，明明困顿得左摇右晃，偏还用小手揉着眼睛不肯睡。
“小光启困了，怎么还不睡？”
“麻麻。”看到林晓言来了，小光启咧着小嘴笑，朝着林晓言伸出手，要林晓言抱。林晓言躺到床上，把小光启的小肉身子往怀里一搂，还没来得及开口说第二句话，小光启先打起了小呼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