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棉直接跳过她，看向程昭：“你们怎么来了？不是有要事在身吗？暂时不走了？”
程昭冷着脸，闭上眼，复睁开，冷然道：“王城那边情况尚可，先料理掉此地妖物再走不迟。”
柳棉不置可否，到底没有拒绝。
为提高效率，众人商议一番，决定兵分三路，分头调查，最后再回城主府集合。
如此商定后，柳棉见程昭举步，似要往她这里走。
她当机立断，扯住准备往何明音处去的齐知礼，朗声宣布：“我跟我师弟一组！”
程昭抬起一半的脚停在半空中，脸上闪过一片赤青之色。
何明音见缝插针，抱住程昭一边胳膊嚷道：“那我也要跟我师兄一起！”
这下尴尬的人，轮到了一旁的陆明月——
她刚抬起手，正要喊“程大哥”。
眼下被何明音抢了先，那声呼喊就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也咽不下来。
好在她身旁的萧磊是个老好人，立刻瓮声瓮气道：“既如此，程大哥跟何师妹，柳道友与齐道友，我便和明月一组吧。”
陆明月放下手，冲扭头看她的程昭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有些委屈：“嗯，那好，就这样吧。”
一阵犹豫掠过程昭眉宇。
他张张嘴，结果还没发出声音，又一次被何明音抢了先——
何明音抓住程昭手臂摇了摇：“师兄！我们快走吧！你看，柳道友跟她师弟都走啦，我们可不能落在她们身后啊！”
齐知礼听到身后动静，冲柳棉讪笑：“师姐，她在拿你当幌子诶。”
柳棉斜眼看他：“我拦了你的好事，你是不是不服气啊。”
齐知礼呵呵：“我哪敢。”
柳棉就知道，这家伙心里指不定在怎么骂她呢。
她伸手，隔空点了点齐知礼脑袋：“人一心想跟她师兄走一起，你硬缠上去，没成功还好说，成功了，岂不是叫人家恨死你。”
齐知礼忽然止住脚。
等柳棉往前走出去一大截，神识铺开了大半个街区，他才加速赶上来。
齐知礼微低着头，刘海阴影遮住眼：“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没戏了？”
柳棉正用神识搜寻可疑踪迹，闻言秒答：“我从未说过你有戏。”
“……”齐知礼憋住气，喃喃道，“她师兄是金丹，我也是金丹。她师兄年少有为，我也年少不差。她师兄长相英俊，我也俊朗潇洒……”
“她师兄是男的，你也是男的。”
齐知礼：“……”
齐知礼一脸沉痛：“你是想说，程昭是程昭，我是我，我应该挖掘发扬个人特色吗？”
“不，我的意思是，你把她师兄阉了，她就只能选你。”
“……师姐，你认真的吗？”
柳棉终于正眼看他了，满脸的惊奇：“你居然真在考虑了？你哪里打得过程昭哈哈哈哈。虽然都是金丹，可他都快结婴了你才刚刚结丹，更不用说他还是攻击性最强的剑修。死心吧，没戏的。真动了手，到时候受伤的只会是你。”
柳棉说着，眼神往齐知礼下|半|身扫过一眼，后者下意识夹紧双腿。
等齐知礼反应过来，他不由得更悲愤：“这也太难了！她比小师妹还难哄！”
柳棉懒得搭理他，结果他就在她耳边一直嘀咕，像只苍蝇一样，听得人心烦。
正巧，柳棉神识扫到前面一处有点异常，便伸手往前一指：“去。看看那里有什么。”
“能有什么，不过一个竹筐而已。”齐知礼踢踢踏踏走过去，心不在焉一掀——
“噗！”
一股粉色烟雾喷射而出，正对齐知礼的脸。
“咚”的一声，他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那团粉色迷雾迅速膨胀扩散，罩住整条巷落。
在它溢出小巷前，柳棉眼疾手快，布下一道阵法，将其拦在巷内。
一时间，烟雾弥漫，粉色朦胧。
柳棉却无动于衷，只在一片花香粉香里，捕捉到一丝几不可闻的狐臭。
她走到齐知礼身边，看了看他之前掀开的竹笼。
无论是竹筐本身，还是原本放置的地方，都无他物。
看来只是道幻术陷阱。
狐妖的幻术都是针对的心有空隙之人，而且能做出这种定点触发式的，大小也该是个金丹了。
只是这城中目前看来，只有陷阱，没有狐妖本身。
到现在为止，半点行踪的线索都找不到。
正分析着，脚下的齐知礼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他跟喝醉了酒一样，满脸通红，左右摇晃直打摆，眼睛还是紧闭着的，嘴里却开始说起情话。
说一段，停一下，开始“嘿嘿”嗤笑。而后面色一变，“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磕头大喊“饶命”。过了一会儿，又开始捂脸大哭。
柳棉蹲在旁边，从他开始说情话时，就掏出留影石录制。
一直录到他开始抱着旁边一块压菜石满脸陶醉、甚至开始宽衣解带时，柳棉才一个手刀劈晕了他。
还得是她啊。
柳棉感慨，等粉色烟雾渐渐消散后，解开阵法，抓住齐知礼的一只脚往外拖。
不想齐知礼身上这套法衣质量很好，从小巷一直拖到城主府，还完好无损。
看到其他人已经回来了，柳棉只得放弃再把他拖完剩下半个城的想法，换上忧心忡忡的表情：“师弟中了陷阱，发了疯。我一时不知怎么解开，只能先打晕他。”
“我来吧。”程昭面沉似水地走过来，衣襟有一些奇怪的凌乱。
更奇怪的是，他与柳棉擦肩而过，却没分给后者一丝一毫的眼神。动作刻意的，一看就知道是在有意避开。
柳棉瞥了一眼，又看向何明音——
从刚才起，这丫头就一直在用四分嫉妒三分不屑两分得意一分嘲讽的眼神看自己。
见柳棉看过来，何明音讥嘲一笑。
只是没等她开口，柳棉就抢先一步，忧心忡忡：“何师妹，你中风了吗？万万不可讳疾忌医啊。”
“噗嗤”一下。
第一个笑出来的，居然是程昭本人。
第21章
“师、师兄？！”何明音震惊了，没想到自己竟被最心爱的师兄背刺了！
不对！
都怪柳棉！
如果不是她那般嘲讽刺激，师兄怎会……
何明音不愿想下去，看柳棉的眼睛却立刻红了！
只是先前她就有一个计划，眼下还不是直接翻脸的时候！
要忍耐……
她要忍住！
柳棉就见这小姑娘脸颊抽动了一下，居然没吭声？
事有反常必有妖。
柳棉留了个心眼，就听何明音道：“诸位都未发现妖怪踪迹吧？”
得到其他人的肯定回答后，她继续道：“我跟师兄也没什么发现，反而中了妖怪的幻术陷阱，只能暂时确定对方是只狐妖，其他再无更多发现。所以我想，再这么搜下去没有意义，不如换另一种方法。”
“何姐姐有什么计划吗？”陆明月怯生生问，刚才返回时，脸颊上的红晕逐渐褪去，又恢复了往日里苍白羸弱的样子。
何明音悄悄撇撇嘴，但还是答道：“我算了一下，今夜正值十五月圆之夜，而狐妖正有拜月修炼的传统，它一定会在今夜来城中掳人。届时，我们安排一个人当诱饵，其他人在旁守株待兔即可。”
“听上去不错。”齐知礼已在程昭的法术下转醒，正好听到这番言论，若有所思，“总比我们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强。”
“确实具有可行性。”程昭同样陷入沉思。
“俺也一样！”萧磊连忙表态，“我跟我大哥想法一致！”
“我、我没意见。”陆明月小声赞同。
这下，压力就全部来到了柳棉这边——
她毫无压力地一点头：“我也没问题啊。挺好。”
见她上钩，何明音总算能笑出来：“既然如此，这个诱饵就劳烦柳道友你来担当了。你不会拒绝吧？”
“为何是她？”没等柳棉拒绝，程昭先提出异议，“她是我们当中实力最弱之人，恐怕不太合适。”
何明音暗暗咬牙，强笑道：“师兄，你这话就说错了。正因为她最弱，才属她最合适！”
“换个其他人当诱饵，万一太强，把狐妖吓跑了怎么办。还是说，师兄你觉得柳道友不适合，明月就可以了？”
几个人中，只有柳棉和陆明月是筑基期，一个是筑基前期，一个是筑基中期。
程昭哑言。
何明音看向柳棉，露出胜利的微笑：“柳道友，你自己说呢？”
柳道友在琢磨，情魄有没有碰到这件事。如果碰到了，她会是什么反应。
仔细翻了翻情魄的记忆，柳棉发现，对方还真没遇上——
她直接就被谢成欢拦在合欢宗内，没能出得来。
不过情魄记忆中，倒是有这件事的印象。
因为后来她与程昭同行时，偶然听他说过这件事。
没有柳棉在，程昭等人倒也没真的离开，还是留了下来。
同样分头探查未果，同样由何明音提出诱饵计划，只是没有了柳棉，那次的诱饵理所当然变成了陆明月。
柳棉瞥了眼小兔子一样的少女，冲何明音笑笑：“当诱饵，我没意见。但是有个问题。”
何明音一脸“我就知道你要逃跑”的表情：“说罢！”
“大街上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年轻女性走在路上，傻子都知道有问题。”柳棉再次露出迷之微笑，只是这次是对着三位男性，“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因敲定的计划要于夜晚才能开始，诸人决定暂且休息片刻，养精蓄锐，以待日落月升之时。
柳棉回到自己暂住的屋子，发现城主府早已备好午膳在等她。
没有什么，能比一桌热腾腾的美食更能抚慰心灵的了。
柳棉坐下来，正要大快朵颐，房门被敲响。
她举着筷子去开门。
门一开，程昭站在门外，刚刚张开的嘴闭上，眼睛直勾勾盯着柳棉筷尖的肉块。
柳棉“嗷呜”一口吞下。
吃完肉，她才慢条斯理问：“有什么事吗？”
程昭：“……我不会抢你的肉吃的。”
柳棉：“那你别看我身后的席面啊。”
程昭夹紧眉头：“如此贪恋口腹之欲，如何能精进道诣！”
柳棉翻了个白眼，手一合，就要拍上门，被程昭眼疾手快按住。
他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松开眉：“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那是什么？”
程昭顿了顿，一扬下巴：“进去说。”
也是。
可不能让那些菜放凉了。
柳棉赶紧松开门板，转回到桌前坐下，重新暴风吸入。
程昭只好坐到她身边，正对着她，不去看桌上那些凡人的菜式：“你有把握吗？”
柳棉忙着进食，没空敷衍他，只丢过去一个眼神。
程昭便再次深吸一口气：“能制作触发式幻术陷阱的狐妖，起码是金丹期。你……当诱饵是有一定风险的，你才筑基不久，根基未稳……你……别吃了！你就不害怕吗？！”
柳棉咽下一口碧玉粥，眨巴眨巴眼：“可是，除了我，也没别人可以当这个诱饵了啊。除非，你让……”
“所以我来找你了！”程昭一把握住柳棉右手，打断道，“与我双修。”
柳棉：“……”
她用“你脑子坏掉啦”的眼神看他。
程昭第三次吸气：“这是为你好。至少能让你临时变强一点，有时，这一点就能……你这是作甚？”
柳棉摊开的掌心，很白，很细腻。
掌中纹理清晰，皮肤娇嫩绵软，如一朵盛开的昙花。
她就这样张开昙花一般的素手，对他说：“有这功夫，你不如直接给我护身法宝，起码比我临时抱佛脚更靠谱。”
程昭：“……”
程昭负气离开了。
但他在离开前，到底还是留下了一枚玉佩，羊脂白玉的，玉质细腻，触手生温。
据说是超三品的护身法宝，可以抵御分神及以下修士的三次攻击。
柳棉把玩了一会儿，将其拴在腰间，转而又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枚手镯戴上。
手镯中，正寄宿着先前被她扒下来的谢成欢的神识。
此时佩戴上不久，柳棉就察觉到其上神识的苏醒。
“呵。”
低沉男声在她耳边冷笑，峥嵘萧瑟如古琴空响：“小柳儿终于想起为师了？”
“师父你说什么呢。”柳棉一本正经回答，“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您啊。”
谁叫您是这世界上，最馋她身子的人。
谢成欢又“呵呵”几声，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问：“怎么突然自投罗网了？”
“瞧您说的，什么叫自投罗网呀。还不能是想您了嘛。”柳棉跟他一起呵呵，“我现在发现，外面男人都是大猪蹄子！靠不住！不像您。”
谢成欢“哦”了一声：“那你打算何时归来？还是说，你被外面的男人缠住了脱不了身？需要为师前去解救你吗？”
你装什么呢。
柳棉看看天花板，不相信齐知礼没把这段时间的事情都报告给他。
不然，谢成欢怎么可能这么沉得住气，在自己神识感应消失后，这么长时间都没动静？
还不是因为柳棉没把齐知礼也赶走。
两人早在无形中达成共识。
因此，在柳棉看来，他现在这样说，委实假了点。
谢成欢似乎也察觉了。
没等柳棉回答，就自顾自说下去：“随你在外怎么折腾，终归你还是要回来的。不想回来也行，有本事就藏好，这辈子都别被为师抓到。”
柳棉嘻嘻：“师父您就是会胡猜乱想。我肯定要回去的，毕竟您还在合欢宗呢！”
谢成欢却没再理她，直接单方面切断通话。
柳棉托着腮想了想，甜甜地笑了起来。
当夜，圆月通明。
白玉盘一般的玉轮洒下淡淡清辉，普照大地。
如此饱满的月盘，正是适宜狐妖拜月修行的夜晚。
而它想要修行，就少不得再掳走一二少女。
玉城内，因连日来的女性失踪案件，家家门户紧闭，街巷空置寂静，城中除城主府外，一星灯火也无。
相对的，城主府内灯火通明，在最大的花厅内，坐满了年轻女性。
她们神色慌张不安，又在看到闭目抱剑、守在厅口的青年后，又安心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