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没去,今天又不去啊?这不像话吧。有了小妹妹你丫就这德性啊?平时装的高冷范倒挺像样。”
陈寒皱了皱眉,看着周越正要说点什么,周越就极为上道的摆了摆手,“你打去呗,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早点晚点都一样。”
陈寒点头,“那你在篮球场等我一会?”
他一面这么说,一面手肘往后猛的一戳,正中靠的最近的程晓松胸口,疼的他龇牙咧嘴的一弯腰,“卧槽!”
程晓松一只手还扶着他,陈寒抖了抖肩撇开他,微微朝周越扬了扬下巴,“这我妹,注意点儿。”
周越则适当的拿出软萌少女的扮相,笑出了月牙眼,“学长们好。”
篮球场就在高三教学楼后边,一行人下了楼梯绕过去就一两分钟的路程,这时候球场已经很热闹,三个年级的男生都有,没靠近都听见球打在地上结实的「砰砰」声和男生们高喊的声音。
陈寒他们正好在艺术楼门口的球架下打,周越就随便坐在楼前的石阶上。正好男生们身上的贵重物品都让她看着。
陈寒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正准备放在那一堆里,又看了看坐在石阶上拿手撑着脸,显得有些百无聊赖的周越,顺手递给她,“玩不玩?”
周越有点惊讶,一抬头直接撞进了他眼睛里,她坐他站,虽然他弯着腰,这巨大的身高差还是让她整个都蒙在阴影里,一时没反应过来。
陈寒轻咳一声,似乎也觉得过分亲密了,直起腰干脆直接塞给她,“没有密码,你看视频什么的都可以。”
他低头看了看表,“我差不多五点半就结束。”
周越看着他的背影原地呆了呆,陈寒走过去之后就有男生甩手把球抛给他,他接过去运了几下,双手抬起球在原地轻轻一跃,篮球划出了个圆润的弧线,利落的进了筐。
“你妹呆萌呆萌的。”程晓松一边左右移动着防陈寒带球,一边低声说,“跟那发呆呢靠!”
陈寒没搭理他,倏的往左一闪一个假动作,骗的几个人赶忙左切截他,他动作未完又临时改道,带球从右突出去,几步过了两个人,跃起后一扬手球抛出去,眼看要进。球架下却突然飞起个人,把他这球盖了下去。
程晓松无所谓的摊摊手,跑过去捡起运球回来,“跟你说的不一样啊王成。”
“我哪知道。”王成说,“都听人说的,又不是我追。”
他说完笑嘻嘻的和人对视一眼,又对陈寒说,“我能追吗寒哥?”
“你们有病吧,盯着她看。”陈寒说,“我昨天才认识她,问我?”
“管你什么时候认识的,你好歹占了个名分,我这不先问问,不能不给大舅子面子。”
陈寒一球砸了过去。
这几个不要脸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开他玩笑,陈寒懒得搭理他们,趁这功夫偏头看了一眼。
周越原本一直在低头戳手机,现在眼神是朝他们这儿的。但没焦距,手肘撑在腿上,捧着脸呆愣愣的坐那,一动不动的。
像只折耳猫。
陈寒朝周越走过去,弯腰从她身边那一堆杂物里把自己的东西扒拉出来。
“走了。”他说。
他离的有点近,气息不匀,身上泛了点热气,周越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在一旁看着,陈寒今天穿了一身黑,就她有限的见过的两面,他偏爱基础色系的衣服,这点非常值得赞扬。
但也显得人有点冷淡。
这会是刚运动完,整个人活泛起来,走路动作都仿佛还保持着打球的利落状态,冷淡变成了些许强势。周越一时没管住油嘴滑舌,饱含羡慕的脱口来了一句。
“您这气质真冷酷啊哥们儿。”
“我觉得,应该主要是你长得比较凶。”她想了想又说。
猫,折耳猫,那种傻不愣愣的大眼猫。
真的很像。
陈寒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等急了?我看你一直在发呆。”他说。
“啊?”周越摸了摸脸,说,“没发啊,我一直看你们打球来着,挺厉害的,你赢了吧?”
“哦。”陈寒看着她说,“赢了。”
“这得亏是个高层,这要是个没电梯的中低层,你他妈活劈了老子老子都不来。”
周越好整以暇的等在楼梯口,时不时伸手推一把,看陈寒把十九班的男生支使的团团转,一会就拎出来好几个行李箱难怪他得去打球,不忽悠几个苦力来,这还得雇人搬。
“妹妹啊。”程晓松看着她说,“你不帮一把哥哥们呐?”
周越一点要动腿动手的意思都没有,假模假式的做个样子她都懒得动,闻言惊讶地说,“你竟然看我像是个能干体力活的吗?”
“我一般为了不让人说,不勤快也会假装勤快。”程晓松说,“你至少做做样子嘛,这几本书拿着来。”
“不。”周越说,“五斤以上的东西我过敏——你随便说我不勤快,爱怎么说都行。”
十九班的四五个男生只好认命的任劳任怨的把他们两个送到新家楼道电梯口。
“你他妈的!”王成累的直喘,一巴掌拍在陈寒背上,直把他推的一个踉跄进了电梯,“欠两顿饭啊!”
晚上徐劲明加班回来的晚,三个人彼此都没有话说,周越和陈寒依旧是住隔壁,她写着作业,听着陈寒似乎一直在房间里收拾行李。
稍晚一些时候,宋雅清端了杯牛奶进周越房间。“还习惯吗?”
“不都一样。”周越镇定的伸手拿了一本习题册,一面假装看着一面盖在了小说杂志上,接过牛奶慢慢喝着,笑笑说,“就是搬过来搬过去的,两天我都转了仨房子了,还挺麻烦的。”
“这里只是给你们上学用的,昨天去的才是以后的家。”宋雅清说,神情还挺认真的,“越越,我跟徐叔叔已经结婚了。”
周越手一顿,“我知道啊。”
她上唇沾了一圈奶沫,看着跟白胡子似的,宋雅清轻声说:“意思是我们是一家人,以后是要在一块过一辈子的,你明白吗?”
这有些事吧,发生了就发生了,买一套房,挣第一桶金,和某个人在一起,不细想的话其实就是很寻常的事,区别在于背后的意义。
宋雅清说她要再婚,周越会多一个继父,周越只是觉得忽然和两个陌生人一块生活不习惯,似乎就像是个短期租客。但她并没有想过这其实是再有一个家的意思。
一想就似乎觉得郑重而长久。
周越下意识的一僵,她通常和宋雅清的交谈都限于「好的」「知道了」「行」这样的,还不太习惯这种比较深的交谈方式。
“我明白啊。”周越很接地气的说,“就在一块过呗,只不过你说的比较仪式化。”
“你得试着去接受。”宋雅清听着她的语气,皱了皱眉,颇为认真的说。
“我没不接受。”周越说,“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妈妈不是这个意思。”宋雅清沉默了一会才说。
“我也不是那什么”周越想了想刚才的话,有点懊悔似的。
宋雅清也不是特别善于言辞的人,这点周越其实是像她,她沉默了一会就换了个话题,“下周末我和叔叔要办一个小的婚宴,明天陪我去买件新衣服?我看你的衣服也旧,正好换季了,也带你去买几件衣裳。”
“行啊。”周越说。
宋雅清站起来出去,周越的目光随着她往门口走,在这一块的房间装饰上过了一遍,怔了一怔。
周越自己其实挺有钱,每个月经常有好几次短信提醒——她爸周峰又往她卡里打钱了。
她也没有把钱还回去过。
给钱都不要那得多中二。
她没跟宋雅清好好掰扯过。但很大程度上她可能比宋雅清有钱的多。
宋雅清只是个在商场工作的鞋店店长,收入还算尚可。但放在临东这样的城市就很有些不够看了。
她离婚之后是不花周峰的钱的,她自己的工资支撑两个人的生活,其实有些拮据。
一中附近的房子租金很高,周越原来住的房子是在一片将要拆迁的老旧小区,采光靠阳台和主卧室的一扇窗户,常年昏昏暗暗,比地下室好不到哪里去。
但现在的条件明显往上蹭了能有二十楼。
凭心而论,她还是挺为宋雅清高兴的。
周越看着她出去,本来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口,还是算了。
翻完了一本杂志,写完数学作业已经过了十二点了,她周末一般都是坚持熬最晚的夜,起最晚的床,这会都还挺精神的。
她原来房间里鸡零狗碎的东西都让宋雅清带过来了,以及书桌上铁皮的铅笔盒,花花绿绿的印着猫啊狗啊的,晃起来当啷当啷的响。
周越听着那铁器碰撞的声音愣了会神,出卧室去上厕所,走到客厅发现卫生间的灯亮着,门没关,有急促的流水声,是陈寒在洗脸。
洗脸也是狂轰滥炸的直男风格,弯腰低头,就着开着的水龙头掬水往脸上猛搓了几下。
他也是一个人住习惯了,腰也没直就伸手去拽毛巾擦脸,擦干净水珠扔了毛巾,两手拽着T恤下摆,往上一掀就利落的脱了上衣。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等他裸着上半身从套头T恤里挣脱出来,刚刚好和一脚走到卫生间门口的周越对上了眼。
这猝不及防的,连周越也呆了一瞬,不过很快恢复正常,冷静的说,“嗷哟。”
第5章 (修文)
本来吗,光个膀子不算什么事,又没露哪哪的。
实在不值得新世纪青少年惊讶。
只是他们俩恐怕都这个时候,才感受到对方真实的进入了自己的生活。
相对无言。
陈寒两条胳膊还卡在衣服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脱了还是该穿回去。
硬生生进退两难的僵在了原地。
周越略有些尴尬之下,忘了还有「转身就走」这个选择。看着他这姿势,赶紧解围说,“没事儿,你脱你的。我老家那,下午干完活从田里回来的人都这样的,没啥事。”
她说完又觉得不对,又补充一句,“我指的是男的哈。”
陈寒听完了这两句,震惊的想,这人潜台词难道是「你别害羞」吗?
只是她这么一说,他再把衣服穿回去,就显得他真的害羞一样!
他用了一秒钟思考,就中断了这个稍显愚蠢的姿势,胳膊从衣服里抽出来,“我知道……”他把脱下来的衣服扔在脏衣服堆里,“……你说的是男的。”
“你真的要一直在这看?”陈寒看着她忍不住说,“我洗澡。”
“啊?”周越反应过来,挠了挠脑袋,“哦不是不是,我不看。那我走了哈。”
而陈寒原地站了一会,消化了一会她不看这三个字。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句话哪里怪怪的。
等她走回房间门口才想起来,她好像是要去上厕所的。可陈寒已经拿了衣服转身进去关了门,隐约能听见流水声。
一中附近是学区,好几个学校扎堆,房子不大好租,这家就不像市中心那个豪气,就是普通的三室两厅一卫,公共区域有限,她跟陈寒以后的日子基本可预见性的属于抬头不见低头见。
她一个人住了那么久,现在确实觉得别扭。
不过陈寒也不见得能习惯到哪里去。
她好不容易等到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就过去打开门探头往外看。
陈寒恰好经过她房门前,他关了客厅的灯,整个房子已经陷入了黑暗中。冷不丁卧室房门打开,泄出一丝光亮和一颗脑袋,他脚步一顿。
“洗完了?”周越说。
陈寒换了一身浅色系的家居服,毛巾挂在脖子上抓着一边擦着头发,显得温和了很多。
“嗯。”他说。
周越哦了一声,从他身边擦过去,往洗手间走。他朝反方向的房间去,走了几步,听见了连续两次轻微的开关声。
他回头看,周越拿着手机照明,一路走一路开灯,只要是黑的,有灯的地方,都一定要打开。
家里一块一块的依次亮起来。
经过黑不隆咚的厨房时她停了一下,陈寒站在那没动,看她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经过厨房时又停了,犹豫了一会举着手机照明,倔强的进去拍开了厨房的灯,看了一眼才出来。
怕黑。
怕有人。
这让陈寒想起了他以前,独自一个人住,和她如出一辙。
进了房间,还得把门反锁才行。
那边周越已经开始了艰难回程路,一路关灯一路小跑,就跟后面有人追一样。
开关灯都很粗暴,不管几个按钮,都是一巴掌上去。
陈寒转了方向,走回客厅。
“你还不睡啊?”周越正伸手按在客厅灯的开关上。
“你先回房吧。”陈寒说。
“哦。”周越收回手,一边走一边说,“那你记得关灯哈。”
陈寒等了一会,看她进了卧室,才伸手摁在了开关上。
「啪」的一声。
满室黑暗。
周越的周末向来只有半天,她倒也不是赖床,只是单纯的醒不了,睁眼看闹钟,就已经过了十一点。
下床就直接出了卧室,眯瞪着眼挠着脖子穿过客厅往卫生间走,走到一半才发现沙发上还坐了个人,以一路目送的方式的盯着她。
陈寒:“……”
头发睡成了鸡窝头,脸和眼睛都是肿的。
凭心而论,他十二三岁之后见过的女生,都是打扮的漂漂亮亮才会出现在他面前。
很久没有人来污染他的眼睛了。
周越看了他一会,然后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确认没有习惯性的干出什么足以让兄妹关系就此决裂的行为,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早上好。”她又恢复了懒洋洋的调子,继续迈着虚浮的步伐,游魂一样飘进了洗漱间,去收拾她略显糟心的形象。
周越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她卧室里又没有卫生间,总不见得还让她把自己收拾的能看才出来。
如果因为不熟悉,她前期装模作样几天也不是不行。可是据她自己估算,长期坚持是不可能的。
那不如从开始就放弃。
早冲击晚冲击,反正都是冲击。
她扎好头发,才发觉家里好像只有他们两个。这也是常态,这个点宋雅清和徐劲明应该都在上班。
鼻尖传来了一阵食物的香气,她顺着味儿进了厨房,陈寒正提锅把菜拨进盘子里。
“你做的?”周越有点惊讶,“你还会做菜?这么全能?”
“冰箱里现成的,应该是你妈提前做好的。”
周越扫了一眼,鸡烧毛豆,土豆茄子,清炒藕片,看起来确实是她妈妈的手笔。
“端菜。”陈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