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伟才瞥见她手里的盆，顿时猜到怎么回事，笑道：“乖乖送你的吧？”
方希希啊了声：“雪老师也知道？”
她把盆子放到办公桌上，代蓝站起来抓了把。
雪伟才：“她去大棚摘水果的时候我正巧在那儿。”说到这里，雪伟才感慨一句：“乖乖真是个好孩子。”
代蓝也跟着点头：“是啊是啊。”
方希希叹气道：“确实是个好孩子。”
她把这两天发生的事说了下，末了还奇怪道：“你们说乖乖是怎么知道的？会不会是我上课的时候表现的太明显了？”
她明明克制住自己了啊，目光都没有在乖乖身上停留过。
代蓝：“她当然知道了，学校里几乎没有她不知道的事。”
方希希惊讶道：“没有她不知道的事？什么意思？”
代蓝拍拍脑袋，恍然道：“忘了你不知道了。”
代蓝：“其实这件事和乖乖的生前经历有关。”
学校里老一批职工和学生大多知道乖乖的死因，但就和其他人的死因一样，这些常年留在西岭山综合学校，不肯完成执念毕业投胎的鬼们，生前死状大多凄惨，凄惨到即便过了几百年，他们也无法消散心中的怨气。
这些怨气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地扒附在他们身上，很难消散。
乖乖的死和其他鬼还有些区别，其他鬼的死因大多和普通人有关，乖乖的死不一样，她的死涉及到了邪术。
方希希：“邪术？”
她不是第一次听说邪术了，上次罗杭一的事就掺杂了邪术问题。
没想到乖乖居然也是因为邪术死的。
雪伟才点头：“以前你资历太浅，学校里好多关于学生的事不好跟你说，怕你知道了受刺激，现在经历的多了，一些事也可以告诉你了。”
雪伟才：“乖乖不是死在普通人手上，她是死在邪士手里。”
乖乖的生辰八字特殊，早在很小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
等时机成熟，那名邪士将乖乖掳走。
幼小的乖乖在生前遭受了无数日夜的痛苦折磨。
但那名邪士并没有放过她，等乖乖的怨气浓烈到一定程度后，他出手杀死了乖乖，砍下她的脑袋，并禁锢住她的灵魂。
乖乖的尸体被埋进花盆里，脑袋像颗植物一样栽种在花盆中。
邪士把植物的种子种进乖乖的脑袋里，那些种子在她的脑袋里生根发芽，细小的根茎吸食她的血肉，刺破她的头骨，从她的脑袋里冒了出来。
乖乖被禁锢在脑袋中的灵魂时刻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头骨的撕裂感无时无刻伴随着她。
她待在那只花盆里，不知道待了多少年。
方希希呆坐在座位上，浑身虚弱无力地靠在桌子上，嗓子里几乎发不出声音：“这是乖乖……”
乖乖那么好的孩子，那么乖巧的孩子，怎么会经历这种事情？
她猜测到学校里的学生经历凄惨，怨气深重，但没想到居然会是这种事。
方希希无法想象一个几岁大的孩子，生前被血肉模糊地钉在地上，死后在花盆里日夜哀鸣。
她记得她有一次看到一朵花，觉得很好看，就想给乖乖带上。
那时候乖乖说什么，好像说她不喜欢花。
乖乖不喜欢花，她也不喜欢草，但她的耳朵后却经常别着一朵很小的花。
那是从她头骨里硬生生长出来的吗？
那该有多痛。
方希希眼眶发红道：“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乖乖当时还是个孩子。”
雪伟才沉默一阵，才开口说：“因为只有用这种方法制造出来的怨鬼，才会产生强大的鬼力，这种鬼一旦制作成功，可以为人报吉测凶，打探消息。”
方希希明白了，脸上露出难看的笑容：“所以乖乖的消息才这么灵通，学校里几乎没有什么事能瞒住她。”
雪伟才没吭声。
眼见气氛越发沉重，代蓝安抚道：“好了好了，乖乖已经被校长救出来了，你看她，现在在西岭山学校待的也很开心啊。”
方希希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崇拜樵校长，呜呜哭泣道：“樵校长真是个好人！”
她以前还不明白综合学校的意义，也不清楚樵校长为什么要建造西岭山综合学校。
学校明明那么破，几百年也只有这么几个学生，现在她好像有些明白了。
或许不需要什么理由，西岭山综合学校或许也只是一座简简单单的学校，是这里的老师、这里的学生，让它成为了一所不平凡的学校。
在这些师生眼里，西岭山学校可能不仅仅是一所学校，而是能让他们产生归属感的地方。
方希希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为这所破败的学校做些什么。
她想让它变得更好。
操场后山上，乖乖坐在树杈上，摇晃着小短腿。
她突然不动了，过了一会儿弱弱地叹口气。
她旁边坐着陶智心，陶智心正摆弄手里的石头，见状凑过来道：“你怎么了乖乖？”
乖乖两只胖胖的小手拖住下巴，叹气道：“没什么事，就是有些小秘密被别人知道了。”
她捂住脸害羞道：“有一点点难为情。”
陶智心哈哈笑了两声：“小秘密有什么难为情的。”
他凑到乖乖耳朵边，悄声说道：“我有好多秘密被别人知道了。”
陶智心得意地抬起脑袋：“你看，我一点也不难为情。”
他看起来比乖乖大一些，但也大不了不多，却努力表现出大人的模样，拍拍乖乖的肩膀说：“你还是年轻，脸皮太薄，樵校长说过，做鬼不能脸皮太薄，脸皮太薄了在鬼界混不下去的。”
陶智心说到这，感慨道：“也不知道地府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和鬼界一样，鬼要是到了地府，是不是也要脸皮厚一些。”
他问乖乖：“乖乖你知道吗？”
乖乖只在鬼界待过，没去过地府，闻言茫然地摇头：“我也不知道。”
陶智心抱住膝盖，压低声音说：“乖乖，我有些害怕，你说去地府是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我听外面的朋友说，地府里有些鬼很凶的，比雪老师他们还凶！听说像我们这样的鬼走在路上，会被很凶的鬼暴打一顿，抢掉身上的东西，然后把你扔进黄泉里！”
陶智心脸色发白：“鬼进了黄泉就上不来了。”
乖乖也张大嘴巴：“比雪老师和代老师还凶？”
陶智心点头：“凶！可凶了！”
乖乖：“那有厌老师凶吗？”
她一句话把陶智心问住了，陶智思考一阵，不确定道：“应该没有厌老师凶吗？”
厌老师可是他见过最凶的鬼了，地府的鬼要是都和厌老师那么凶，那打死他也不去地府。
这辈子都不去地府！
想到这，陶智心从树上爬了起来，抖抖肩膀说：“乖乖，毕业去地府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乖乖脸上也露出惊疑不定地表情，似是想到了厌修的恐怖，顿时对地府失去了兴趣。
听到陶智心暂时不打算去地府了，乖乖接连几日的不开心霎时消散了。
她这几日精神不好，完全是因为前几天的时候，陶智心突然找到她，问她有关毕业的事。
陶智心和她关系很好，两鬼认识很多年了，现在陶智心打算去地府，乖乖能开心吗？
当然不能。
地府那么吓人，她可不想陶智心去地府。
眼见陶智心暂时打消了去地府的念头，乖乖乐滋滋道：“不去地府了，我们去大棚，找雪老师摘点小西红柿吃！”
第65章 地府可不可怕
今日议事：地府到底可不可怕？
就地府可怕不可怕这个问题, 学校里的学生和老师们讨论的沸沸扬扬的。
……
西岭山学校的学生越来越多后，学校以前死气沉沉地气氛也慢慢被打破。
学生多，刺头多, 彼此之间的矛盾也多起来。
西岭山综合学校的学生们是不怕矛盾的，都是在鬼界混了那么久的老油条了，矛盾什么的还比不上顿吃的重要。
反倒是这些矛盾令学校重新热闹起来。
当然, 新入学的学生多了，自然而然也会让他们想起毕业的事。
学校已经有好几个学生毕业了，毕业进地府的学生不好接触, 这么久时间，除了樵校长委婉的透露过一次毕业学生的消息，西岭山学校的学生和老师们对去地府的学生情况一无所知。
除了陶智心, 学校里还有好几名学生也有参加毕业典礼去地府的计划。
但他们从来没有去过地府，对地府的恐惧感远远大于好奇感，于是凑在一起讨论，地府到底恐怖恐怖的问题。
胖鬼孟明明的脑袋和脖子没那么长了，他胖墩墩的身材坐在椅子上, 大声说：“怎么可能不恐怖？地府要是不恐怖, 怎么那么多鬼不愿意去？全待在人间界？”
孕妇鬼反驳：“也不一定是害怕, 不是有执念吗, 有执念才不愿意去。“
胖鬼不服气：“我就没执念，我不是也没去？”
孕妇鬼：“那只是你自己, 你只能代表你自己, 代表不了那么多鬼。”
胖鬼：“那你呢那你呢？你有执念吗？地府那么好, 你怎么不去你怎么不去你怎么不去？”
孕妇鬼看他吐舌头扒眼睛的样子差点气死, 扭头不愿意看他。
胖鬼见状更得意了：“说不过我了吧！”
孕妇鬼：“！”
这个胖鬼！
……
诸如此类的争吵时有发生。
不止是学生在吵, 连老师也在吵。
雪伟才眼睛定在笔记本上, 一页一页翻动他的本子，想从本子里找到有关地府的事。
但本子上的内容是他自己记的，连他都对地府所知甚少，更不要说本子上了。
代蓝面前放了面镜子，正对着镜子摆弄她的头发。
她一边梳头发一边嘀咕道：“我以前听一位朋友说过，地府确实挺恐怖的，听说那里和人间界不一样，非常落后，鬼们住的地方也很差。”
她扫了眼办公室。
现在的办公室虽然算不上好，起码比以前干净了很多。
代蓝停顿一下：“比以前的西岭山学校还破。”
方希希吐出嘴里的瓜子皮：“比西岭山学校还破？”
西岭山学校已经够破了，比西岭山学校还破，那得破成什么样？连栋完好的建筑都没有吧。
代蓝目光凝重：“不仅破，还挤，听说有好多鬼下去以后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在人间界还能住个桥洞，在地府连住桥洞也要靠抢。”
方希希的目光也跟着凝重起来。
她想起学校毕业的学生们，他们现在居然过着这种生活吗？
就郁老太那把骨头，抢桥洞抢的过别的鬼吗？
雪伟才已经翻完笔记本了，他合上本子，收回怀里，抓了把瓜子说道：“没找到，没找到有关地府的事。”
代蓝：“地府太恐怖了！”
方希希也跟着点头：“地府太恐怖了！”
由于找资料太认真错过对话的雪伟才，茫然道：“什么？什么太恐怖？”
他只是找个资料而已，地府怎么就跟恐怖扯上关系了？
方希希小嘴叭叭叭，开始凭空描述地府的样子：“听说地府连栋建筑都没有，进到里面的鬼啊，啧啧啧，可惨了，还得住在桥洞里，桥洞说不准都挤不上，满地府飘荡，连家都没有。”
方希希：“住的这么差，家都没有了，吃能吃好吗？”她瞥了眼桌子上的瓜子，珍惜地抓起一把，举起手后，轻轻松手。
一把瓜子顺着她的指缝流出来。
方希希：“到时候连颗瓜子也没有。”
代蓝点头：“太惨了。”
方希希：“是啊，太惨了。”
这么想，怪不得那么多鬼不愿意去地府呢，搁谁谁愿意去啊，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还要忍受地府霸凌和恶鬼欺负。
方希希于心不忍道：“要不我们只管招生，别管毕业率了吧？”
她良心不多，但还有一点点，不忍心看学生们刚放下执念，又陷入苦海。
西岭山学校虽然算不上好，起码能吃饱穿暖有地睡觉。
代蓝想到那群朝夕相处的学生们，眼眶子红彤彤的，拼命点头道：“是啊是啊，别管毕业率了，咱们只管招生吧。”
雪伟才沉默了，慢吞吞磕了颗瓜子，讷讷道：“地府这么惨的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地府非常惨这件事已经在几位老师的心里扎根发芽。
方希希和代蓝凭空想象出来的场景，隔天传遍了整个学校。
明明当时只有他们三个讨论，没有别人，可谈话却不知道怎么泄露出去了。
学生们下了课窝在一起，嘀嘀咕咕小声说着有关地府的事。
无头鬼的脑袋已经安上了，他坐在座位上，听周围的学生说话，听几句吸口气，听几句吸口气，听到后面，脸色惨青道：“我还想毕业去地府的，地府这个样，到底能不能去啊？”
他是半路来学校的，还属于被方希希他们“胁迫”，不情不愿的加入到西岭山学校的。
无头鬼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即便西岭山学校的环境比他原来的竹林好，他心里也有点小疙瘩。
得知学校可以毕业去地府后，无头鬼就想好了，等毕业典礼举办那年，他一定要第一个报名，抓紧时间离开这里，前往地府。
谁能想到地府居然那么惨，不仅连西岭山学校不如，甚至连他的竹林都不如。
无头鬼愁苦地捂住脑袋，看到坐在旁边的皮烁然，胳膊肘捣捣他，说道：“你想不想毕业？”
皮烁然脑袋晃成拨浪鼓：“不想！”
他怎么可能想毕业？他没来西岭山学校之前，宁可待在深山老林里也不愿意去地府。
现在听说地府是这个样子，更不想去了。
无头鬼叹气道：“我也不想毕业。”
希望方老师能做个人，让他安安静静地待在学校里吧。
学校里谣言传太广，传到了樵建木的耳朵里。
樵建木闲的没事，去学校里逛了一圈，一路上听到好几个学生讨论地府的事。
他没敢直接上去问，背着胖手躲在后面偷听。
当他听到学生嘴里的话时，白胖的脸都憋红了。
什么恶鬼霸凌，桥洞抢不上，饭吃不上，这是地府？
这是他知道的地府吗？
樵建木背着手，纳闷的离开。
他直接去了教师办公室。
这时候不是上课时间，方希希几人全待在办公室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