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要高考了。
她前些日子复习太累,今天最后一节晚自习,大家都安静地不得了,她头点啊点，一个没注意就睡过去，没想到还做了篮球比赛决赛那天的梦。
沈文竹淡定点点头：“嗯，我会的，谢谢,你也早点休息。”
转过头,嘴巴狠狠往下瘪：救命,我该不会说了梦话吧,救命。
她眼神一偏。
旁边的周洋和左后方的吴洁看着她：盯——
沈文竹心里一个咯噔，我不会真说梦话了吧。
吴洁眉毛疯狂跳来跳去，眼神别别陈清许。
用唇语说：最后一天。
周洋也挑挑眉：还不告白？
沈文竹：……
她两指一捻，从嘴唇左边划到右边：zip it。（闭嘴）
周洋和吴洁互看一眼，纷纷摇头。
沈文竹低头看陈清许给的资料，一个字也没看下去。
她偷偷拿出手机。
【从多云到转晴：我刚才没说梦话吧？】
【洁洁高：原来你做梦了，就听到你说“加油加油”，可起劲儿了，什么加油，高考加油？】
丢人……
不过还好没说别的。
她准备收回手机，对话框又跳了上来。
【洁洁高：陈清许加油？（坏笑.jpg）】
沈文竹心一跳，彻底清醒了。
【从多云到转晴：我这么明显吗？连周洋都知道了……】
【洁洁高：说明显也真明显，除了陈清许我们都看出来了。嗷，曹帅不算，他是个傻白甜。
说不明显，也不明显，在一众陈清许的暗恋大军中，你简直就是朵奇葩，所以你冒不出头来。
陈清许没注意到也正常，他是个刷题狂魔（奋笔疾书.jpg），又不是什么普信男，非常讲究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哪会知道你的心思】
沈文竹：……真不知道你是夸我还是在骂我。
【洁洁高：“冷酷姐”沈文竹与校草陈清许一心学习，风花雪月全是屁，两个事业批，除了题目啥也没得聊，你们俩不学理科就是全人类的损失。】
沈文竹：……
她不自觉地嘴角又垮下来几毫米。
【从多云到转晴：我怎么就冷酷姐了（抱臂气鼓鼓.jpg）】
【洁洁高：每次看陈清许，你就那张三无脸（长门有希喝茶.jpg）】
沈文竹：？？？
我有吗？
她揉揉自己的脸，要不，以后多朝陈清许笑笑？
她刷了一会儿手机，发现学校论坛好多人都讨论着要不要向陈清许表白，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表白……
可是正如吴洁所说，她和陈清许几乎都只聊题目问题。
多得是，她单方面窥屏群聊天……
怎么表白？
陈同学，我一堆不会写你能教教我吗。
哇你算出了520～其实，我也喜欢你～别学习了，来欢乐的谈恋爱吧～哈哈哈哈哈～
沈文竹：……咦惹……
我在想什么烂东西。
高考最重要。
她翻了一遍陈清许做的学习要点，一项项确认是否掌握。
不一会儿，椅背又被拍了两下。
沈文竹身体一僵。
要笑，沈文竹，要笑。
她机械地转过头，扯了扯嘴角，声音依旧平淡：“什么事？”
吴洁翻白眼躺到桌上，决定装死。
少年也朝她温柔一笑。
每次都这样，笑得温柔，笑得灿烂，笑得人心里暖烘烘的。
他递给她一张纸，上面都是手写的公式：“我刚刚整理了一些复杂的变式，超纲了，但我觉得你应该能用到，随便看看吧。”
沈文竹双手接过，上面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的公式，都是最后一道大题可能用到的：“你把这个给我，你呢？”
少年把桌上的另一张纸给她看：“我也有一份。”
亲自帮她手写了一份？
等等，只有两份吗？
沈文竹怔怔盯着桌面，试图找到第三份。
没有，真的只有两份。
她脸蹭的一下红了。
竖起公式纸遮脸，倏忽偏过头去：“喔喔，谢谢你啊。”
她回身，盯着那张纸，嘴角疯狂上扬，像个小傻子。
确实，都是超纲的东西，那也只有她和陈清许比较熟悉这些公式。
一起搞事业也没什么不好嘛。
她一手托腮，凝视那张纸上俊秀的字迹傻笑。
啊咧？笔袋里什么时候多出两颗大白兔奶糖。
沈文竹清咳两声，又板着脸回过身：“这个给你。”
刚活过来的吴洁：姐妹儿，你这个冰山脸，猴年马月才能表白啊？
她白眼一翻，继续装死。
陈清许埋头扫题，轻轻“嗯？”了一声，拿了一颗，当场拆开放进嘴里，也没过脑子就说：“谢谢文竹。”
你叫我什么？
沈文竹整个呆在原地。
但陈清许整个人已经沉浸在题海中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沈文竹没有揭穿，也舍不得揭穿。
她缓缓回过身，手里还剩一颗。
拆开包装，撕开多出的糯米纸放在嘴里。
甜丝丝的。
她满足地把糖含嘴里，不自觉哼起了小歌。
手机亮了。
【洁洁高：甜吗？（标准微笑.jpg）】
【从多云到转晴：大白兔当然甜了】
【洁洁高：是我中午给你的（标准微笑.jpg）】
【从多云到转晴：谢谢洁洁，么么么】
她玩着糖纸，把糖纸叠成小千纸鹤，放在陈清许手写的公式纸上。
这都是陈清许留给她的。
*
6月9日下午，最后一场考试的铃声拉响，标志着奋战三年的高考战争，终于结束。
6月10日晚上，曹帅订了KTV的豪华包间。
沈文竹好久没进过ktv了。
偌大的包间洋溢着欢乐的气氛，闪耀的灯球向四周投射五彩斑斓的光斑。
沈文竹找了一处拐角的沙发，和吴洁坐在一块儿。
现场一片混乱，大家各说各的，各点各的歌。
桌上摆满了果酒，沈文竹摸了一下，竟然都是冰的。
她下意识抠抠脸，有些犹豫为难，想找找有没有常温的饮料。
吴洁给她倒了一杯冰果酒：“喝！”
算了，好日子，庆祝一下！
喝！
修长洁白的手霍然拿走她面前的冰果酒，换上一杯常温的苹果气泡汁。
“喝这个吧。”陈清许倾身侧头朝她莞尔。
咳咳。
沈文竹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这里的光怪陆离，让人看不清她脸红了。
“谢谢。”她端起苹果气泡汁，很含蓄很端庄地喝起来。
吴洁一转头：哎？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你就喝的和我们不一样了？
耳边缠绕着碰杯声和欢呼声，沈文竹一杯苹果气泡汁就喝的有些迷迷糊糊的。
徐樱突然站起来了，她今天打扮得非常时尚，应该是整个KTV最好看的女生。
她特意为陈清许唱了一首《爱的飞行日记》。
沈文竹心里霍然咯噔。
紧接着，曹帅也配合她打开了KTV最梦幻的灯光，灯球上闪耀的霓虹光斑幻影似的飞驰而过，构造出一个梦幻的，彰显明恋的告白仪式。
沈文竹好羡慕。
她握着气泡汁杯子的手指腹泛白。
今天应该有很多人告白吧。
那么多人，她也不过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她偷偷瞄了眼坐在曹帅身边的陈清许。
他给了徐樱尊重，非常认真地听她唱歌。
真的好认真。
她心里陡然冰凉凉的，比果酒还凉。
万一，万一陈清许答应了怎么办。
谁知道他对徐樱怎么想的？
徐樱好看，优秀，家境也好……
沈文竹疯狂摇头，咕嘟咕嘟灌下一杯苹果气泡汁。
但她心跳如雷，紧张地手心都是汗。
一杯气泡汁下肚，反而加剧了因紧张引起的胃部不适。
她和台上的徐樱一样紧张，甚至比她还紧张。
一首歌毕，就没有然后了。
救命。
沈文竹觉得脑子都嗡嗡的，难道要结束以后再表白？
“文竹，沈文竹！”吴洁在她耳边大喊。
沈文竹吓一跳：“干嘛？”
“你干嘛老盯着人陈清许看？都快把人家看穿了。”
有吗？！
沈文竹赶紧捂住脸，遮住自己的羞耻心与小小自尊：“我没有。”
“还说没有？幸好大家都在看徐樱，没注意到你。”
“好闷啊，”沈文竹赶紧起身，“我要上洗手间。”
她逃似得出门去了。
隔壁包间的阿姨们在唱《征服》，另外一个包间的叔叔们在唱《知心爱人》。
乱七八糟的音乐声灌入沈文竹的耳朵，她东奔西逃，好不容易找到洗手间。
洗手间中间是故作高档的洗手台。她今天特意涂了一丢丢素颜霜，不敢洗脸。
大家都在考虑表白。
徐樱还那么高调地表白。
沈文竹思绪一飘，忽然想起初中那时候，自己是最会搞仪式感的了。
现在家里的生命科技也创了起来，经济状况在一点点变好。
她想到徐樱身上的潮牌，不自觉捏紧了自己的百元小裙子。
她是不是也应该，打扮打扮自己……
至少表白得正式点，展现出最好的自己才对。
现在这样表白，也太草率了。
必须以特别好的状态，在最好的时间。
她不想失败，如果被拒绝了，她真的没脸再见陈清许。
会不会在她出来的这段时间，陈清许已经接受徐樱的表白了？
沈文竹的脑子里纠结地一团乱，像被猫玩过的毛球，乱七八糟的表面缠着猫猫和口水。
她拿出手机。
要不然，她也表白。
点开陈清许的头像，沈文竹手瞬间僵硬。
线上表白，好没有骨气。
然而她连线上表白都不敢……
呜呜呜，我是个怂包。
沈文竹在洗手台前站了十几分钟，直到吴洁来上厕所，才丧丧地回去。
包厢晚上八点结束，大家各回各家。
KTV的门口，徐樱裹着明黄色的围巾，已经在卫生间补过的精致妆容在KTV灯牌下闪闪发光。
沈文竹无可避免地盯着她。
徐樱真好看，未来一定是大明星……
徐樱忽然加快速度，追到陈清许身边，郑重站定：“陈清许，我喜欢你。”
沈文竹像是被冰住，一步也挪不动了。
所有人都看过去，惊讶又兴奋。
沈文竹紧紧捏着帆布包的边边，呼吸都停滞了。
灯光暧昧，俊男靓女，好养眼的一对。
她脑子里走马灯一样想起陈清许的好。
你这个中央空调！
她在心里“恶毒”地“骂”他，你那么好，太容易被女生喜欢了，真讨厌！
但她又下意识觉得陈清许不会接受徐樱的表白。
脑子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须臾，陈清许微微一笑，温言拒绝了她：“谢谢你的喜欢。”
拒绝了？
咳咳。
沈文竹瘪瘪嘴。
她看向吴洁，踮起脚，松快松快腿。
嘴角想扬又不敢扬。
吴洁：？？？你脚怎么了？？？那么诡异地看我干啥？
还没高兴一会儿，一大片女生都鼓起勇气冲过去表白了。
沈文竹：……
她像根沙漠里的光杆，在风沙中摇摇摆摆。
“班长，我真的喜欢你，希望你以后走得更远。”
“班长，我对你一见钟情！”
“我也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沈文竹麻了。
她看着一个个姐妹们小鸟儿一样飞过去叽叽喳喳。
心忽然又坠了下来。
陈清许都拒绝了。
人的心情可能就是这样，起起伏伏。
女孩子的心情尤甚。
她忽然有些黯然。
直觉告诉她，陈清许会拒绝在座的所有人。
包括她。
“我真的很高兴，谢谢大家，大家对我的感情，是我收到的最珍贵的毕业礼物，我永远不会忘记。”
“哇。”吴洁站在一边看着这个盛况，杠了杠沈文竹，“你不去？”
去干嘛，凑热闹吗？
不想去……一点也不想。
沈文竹霍然认清了一个事实。
好像比刚刚更难受了，眼睛都有些糊了。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陈清许对我，没有那个意思。”
她凝望着那个少年，像仰望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
她是面无表情的酷姐。
她才不会因为情情爱爱难受呢。
“我想变得更好，直到有一天，能不再追逐他，而是站在他的左右。”
放出一句漂亮话，沈文竹赶紧转身往车站走。
吴洁：？？？
“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她闷闷说。
沈文竹一直走一直走。
走到街口，停了下来。
她眼睛好红好涩。
她慌乱地伸手抹脸，把不知道哪里飘来的“空调水”擦干净。
她连被拒绝的勇气都没有。
好苦啊。
那杯苹果味气泡汁的回味，好苦。
公交车来了。
她赶紧上了车，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
公交车里的灯很亮，衬得城市远处的灯火像萤火虫。
她靠着窗户。
街口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沈文竹瞪大眼睛。
公交车发动了。
陈清许看见她，朝她招招手，似乎在和她说再见。
沈文竹扭身扒着椅背看。
少年就站在街边，目送她。
又一次目送她。
特别关心的铃声忽然响起。
沈文竹赶紧躲回座位里，吸吸鼻子，四处看看，生怕有人听见她的铃声，脸红地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