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许确认她穿的是运动长裤,在她面前蹲下来：“上来，我背你回去。”
什么？
背谁？
谁背？
沈文竹紧张地捏着裤边，整个人冻住。
吧台小姐妹探出头，疯狂挤眉弄眼：上啊，你等什么，那是陈清许啊！要我就直接一个熊抱！
沈文竹偷偷看四下，现在已经十一点了，学校十一点宵禁，学生们大多之前就已经回校了。
没人。
沈文竹绷着嘴，轻轻趴了上去。
我上一次体测多重来着？
应该没有很重吧？
陈清许轻松就把她背起来了。
然后他转头朝调酒师笑了笑，拿出手机：“谢谢，这单我付钱。”
小姐妹一脸“这是什么惊天大秘密”的表情：“好的好的，您放心，我不说，我啥也没看见。”
陈清许背着沈文竹走出了清吧。
沈文竹靠在陈清许背上，晚风凉凉的，吹得她眼睛都有些迷离。
但是她的精神分外清醒！
陈清许背着她！
而且还是绅士手！
她悄悄往上爬了爬，又偷偷往他身上靠了靠。
青年发丝间有好闻的洗发水香，没有乱七八糟的发胶味，头发细软不喇脸，白皙的脖颈被洁白的衬衫衣领罩起。
衬衫领子非常干净，一点污渍都没有。
他身上还有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想想调酒师发信息的那个点，估计他都洗完澡准备睡了。
青年看起来清瘦，但实则结实有力，肌肉刚刚好。
沈文竹不敢把脸贴上去，因为她涂了素颜霜。
哎，早知道不涂了。
“已经宵禁了。”她小声说。
而且已经十一点多了，她简直是陈清许生物钟的罪恶刽子手。
“没事，我和门口大爷关系好，他会让我们进的。”
“好。”
气氛凉下来。
沈文竹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盯着地。
哇，好多不同形状的阴井盖啊……
“真的没什么？”青年忽然问。
“没什么。”沈文竹赶紧摇头，“没恋爱，没对象。”
她顿了顿，又补了句：“至今没有。”
“我知道了。”青年淡淡道，“少喝酒，对身体不好，太冰了。”
“恩恩，我第一次喝，没想到就上头了。”
“尽量少喝。”
“恩恩。”
又没话题了。
沈文竹乖乖趴在陈清许背上，搂着陈清许的脖子，动都不敢动一下。
“陈清许。”
“嗯？”
你有对象吗？谈恋爱了吗？有心仪的人吗？
沈文竹咬咬牙，闭眼问：“你觉得大学生活怎么样？”
我就是个怂货，呜呜呜，揍我吧。
“挺好的，能学到的知识很多。”
沈文竹不甘心：“还有呢？”
“嗯……舍友也挺好的。”
“还有呢？”
“环境好，学习氛围浓厚，周边交通便利，购物也方便，地方大能散步，植被品种很多，宿舍楼下还有一只和胖橙很像的橘猫，和一只肥墩墩的梨花生了四只小胖猫。”
沈文竹：……
她这个气球又瘪了：“还……还有呢……”
青年想了想。
“还有你？”
沈文竹一愣。
青年似乎是发自内心地感叹：
“和你一个学校，挺好的。”
他忽而有些触景伤怀。
青年又补了一句：“能再见到你，也真好。文竹，好好生活，好好努力，我想你每天都开心快乐。”
不知是剩余的酒劲作祟还是什么，沈文竹眼神动容地闪了闪。
这些话，一定是属于她的。
只属于她的，陈清许不会对别人说的话。
她笃定。
虽然不懂到底为什么陈清许要这么说。
“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生活，好好努力，天天都开心。”
“嗯，首先要做的就是，戒酒。”
“啊……”沈文竹趁着仰天长叹，“我真的没事儿，也不酗酒！我已经清醒了。”
“是吗？平时的文竹不会这么活泼的。”
沈文竹：……那是我一见到你就变成酷姐了。
沈文竹非常后悔，为什么高中时候总不自觉立酷姐人设。
为——什——么——
她霍然看到前方迎面走来一对情侣。
吓得赶紧捂住自己的脸。
等等，她捂住没用啊，别人又不知道她。
她伸手遮住陈清许的脸：“有人。”
没看见没看见。
小情侣与他们擦肩而过，沈文竹回头，确认她们没看见陈清许。
扭头间，她的指腹不小心碰到了陈清许的鼻子。
沈文竹：！！！
她慌乱地收回手。
脸烫得像用热水泡过似的。
路过的商店橱窗，照出她红的像石榴一样的脸。
“文竹，”青年忽然轻声道，“如果受了委屈，要跟我说。”
豆豆街灯把他们的人影拉长又缩短，缩短又拉长。
沈文竹吸吸鼻子，趴到他背上。
“嗯。”
那也要看，是在谁那儿受了委屈啊。
*
好长好长好长的梦。
从高中到大学本科，似乎要一鼓作气梦完她的前半生。
沈文竹迷迷糊糊醒来，实验室的灯光亮如白昼。
那些都是过往的记忆，像尘烟一般散去。
她捏捏自己的大腿。
醒了，这回是真的现实。
墙壁上的挂钟显示十二点。
去食堂吃中饭吧。
沈文竹拿上饭卡，走出实验室。
“沈博士好。”
“沈博士中午好~”
沈文竹一一朝他们笑着点头。
距离陈清许的乳腺癌疫苗拿下诺贝尔奖已经大半年，搞怪的档罩也随之问世，离婚冷静期也被取消，网上甚至在讨论婚姻制度是否有存在的必要，并明文规定把家暴与故意伤害罪直接画等号，列进了刑法。
整个社会都往美好的方向走。
而沈文竹自己，也成了华科院的研究员，现在正在研究一项真正无痛生产的技术，为那些坚持要自己生产的女性服务。
在生命科技做研究，总比在别处要快，沈文竹偶尔会觉得灵光一闪如有神助。
如今研究已经到了安全测试的阶段，所以日子也惬意起来。
整个生命科技有六个大电梯。
其中一个是项目总负责人及以上人员专用电梯。
旁边的研究员边等电梯边端着手机看剧，放的是《氧气》。
不敢置信。
沈文竹在心里叹了一口超长的气。
认识陈清许已经九年了。
她已经27了。
沈文竹拍拍额头，逼自己清空大脑。
专用电梯到了，她走进电梯，按下3楼。
“文竹～”小涵从另一头拐进来，正好赶上，她笑得很甜，“去吃饭呀？”
“嗯，你也是？”
“恩恩，想吃牛排~”
牛排啊，确实不错。
沈文竹想了想：“那我吃……鳗鱼饭？”
“你可真喜欢鳗鱼饭。”
原来也就一般般喜欢。
沈文竹想到平常日月获得许可的那个除夕，陈清许专门给她买的鳗鱼饭，嘴角勾了勾。
小涵神神秘秘说：“好几次陈总都让我帮您多点一份鳗鱼饭。”
沈文竹恍然大悟：“原来我桌上的鳗鱼饭是你帮我买的，谢谢。”
“啧，”小涵意味深长地朝她挤挤眉，“也不全是，还有的是陈总亲自买的，他路过日料店，就会顺手给你带一份。”
这么顺手吗？
沈文竹脸一红。
小涵嘻嘻笑：“你真的很容易脸红……”
电梯门在10楼打开，两个从美国来的高级男研究员走了进来，是新项目的负责人。
二人看见沈文竹和小涵纷纷脸红。
“涵总助，沈博士。”
陈清许不限制员工的穿着，只要不妨碍研究，你穿汉服都没事儿，所以小涵几乎是一天一套衣服，是办公楼里最亮丽的风景。
沈文竹因为要搞研究，着装就清丽一些，也是男员工们心里的女神。
电梯门反光，沈文竹偷偷观察了一通小涵，又看看自己。
嗯……要不，再买点衣服？
“文竹，下周有公司八周年年庆晚会，你打算穿啥？礼服？teenage？D家？”小涵拿起小镜子，看自己嘴角脱妆没，“还是正装？”
沈文竹以往公司周年庆都是穿正装的。
“正装？”
小涵“啪”地关上镜子：“算我求求你，再考虑考虑吧，别可惜了你这身材和脸蛋嘛，网球女神，清大校花，哈大……”
“停停停，打住。”沈文竹别别眼睛，“还有别人呢……”
“那行，那你穿正装，是不打算跳舞了？”
“跳舞？”
“嗯哼，光吃饭多没意思啊，一个部门献上一个表演节目那种模式也挺为难员工的。咱们生命科技是国际大公司，各国人都有，所以活动策划部的姐妹们就决定搞一场洋气的周年庆，请了超有名的交响乐团呢，据说她们还暗搓搓想让陈总领舞。”
叮——
电梯到达3楼。
沈文竹在食堂门口刷了15块钱饭卡。
生命科技的福利就是早饭5块，中饭15块，晚饭15块，每个月给你往饭卡里面冲1100，多的可以去一楼商店购物，但实际上饭堂里都是米其林大厨的精品菜色。
沈文竹走到点菜窗口：“鳗鱼饭，谢谢。”
小涵探头：“一份菲力牛排，七分熟~”
“好嘞。”饭堂阿姨递给两人号码牌。
二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
“你今天不用帮陈清许带饭？”
“不用，陈总接待客人去了。”小涵坏笑道，“麻省理工来的超级火辣美女博士后，长得和好莱坞明星一样好看。”
超级，火辣，美女，博士后。
沈文竹眉毛一抽，装作如无其事道：“干嘛来的？”
“她带了一整个研究项目过来，投奔生命科技的，陈总嘛，你知道的，活招牌。”小涵放低声音，“叫贝丽尔，你不知道，她刚进生命科技的时候，那群男研究员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嘿嘿，不瞒你说，我也是。哇，那身材真好，我虽然不是很想拥有啊，因为我觉得太大了也不方便，但我真的很馋，想在姐姐的胸前玩捉迷藏，手感一定很棒。”
沈文竹一口柠檬水差点呛出来。
她幻想了一下，确实。
小涵偷偷观察沈文竹的表情：“现在贝丽尔正在陈总的办公室聊天呢，她好像是陈总的迷妹，见到陈总的时候就说她是水滴呢。”
鳗鱼饭和牛排上了。
沈文竹看着平日里让人大流口水的鳗鱼饭，竟然没什么食欲。
她拿起筷子，给鳗鱼块翻了个身。
那表情，就像在给鳗鱼超度。
小涵：……
她拿起刀叉，美滋滋给自己切了一块牛排。
哐当！
沈文竹忽然把勺子往旁边一放。
吓得小涵牛排都掉回了盘子里。
“小涵，你知道无痛分娩的项目进展到哪了？”
小涵：？？？
她想了想：“嗯……听说已经进入安全实验了。”
“是的，但是你知道安全实验要多少年吗？”
小涵：“按照我们目前的技术和关系网，至少也要五年？”
“是的。这五年，我可以休息，好好享受人生，为我接下来的生活做规划。你觉得，我对别人来说，算是人外有人的那个‘外’吗？”
小涵艰难地理解了一下。
“算啊，怎么不算，你可太‘外’了。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要学历有学历，高分上清大，高分入哈大，高科研成就入华科院，平常日月获得诺贝尔是迟早的，你就是超级天外天，人外人，你都不知道多少男研究员盯着你呢。”
小涵眨巴眨巴眼。
“所以，”沈文竹倾身，“陈总现在在办公室对吧？”
小涵小鸡啄米点头。
沈文竹拿起饭卡就走。
没走出三米，又回头用叉子插了一块鳗鱼放嘴里，再一次转身就走。
“哇哦。”小涵怔怔看着沈文竹离去的背影，发出一声感叹。
然后她赶紧掏出手机。
在一个叫“清竹cp头子”的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故人涵：内部消息，她，终于，要出手了！】
【远走高飞：？？？？？？】
【洁洁高：我直接垂死梦中惊坐起，姐妹，消息保真吗？】
【染井吉野樱：我还以为他们要双双孤独终老（哭笑不得.jpg）】
【四月的肆悦：是什么让八年都没有告白的沈博士觉醒了？】
【悦向暖阳：更正一下，九年】
【阿萍：我gia，都九年了？！（石化.Jpg），我错过了太多。】
【世界第一帅：@四月的肆悦肆悦导演你怎么也在这儿？】
【来一杯长岛冰茶：艹，这么多年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公开大学时候的那点事儿啊】
【故人涵：(期待.jpg)。】
底下群里复读机们都偷了小涵的表情包。
沈文竹站在专用电梯前，慌得手心发热。
你是人外人，沈文竹，打起精神。
电梯到了，她走进去，关门，按了30楼顶楼。
她今天这身虽然没那么明丽，但胜在清新，是和田玉色的小长裙和荷叶色的小西装外套。她的头发已经快长到腰了，在背后简单的束着。
张悦曾说她可浓妆可淡妆，浓妆就是超级大美女。
她从明天开始，就要当超级大美女！
今晚回家一定要去烫个大卷！
走成熟路线，迷倒陈清许！
谈一场成年人的恋爱！
她给自己乱打一通气。
凑着电梯门检查自己不存在的妆容，脸上干干净净，没有黑眼圈，鳗鱼酱粘在嘴角，牙齿也很干净。
她甩甩手臂，想活动一下坐久了的僵直的背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