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轻漪手攥着栏杆。
“他不适合你。”
顾念说出自己的看法。
“如果我的做法伤害到了你,对不起。”
方轻漪又想哭了。
顾念给她递了张纸巾,感觉谢锦临的身影又在露台门后掠动,担心他等得不耐烦干出点什么出格事来,只能把方轻漪留在露台上自己安静一会儿。
顾念拉开露台门,果然看到谢锦临就站在那里。
让她想起嗅到饲养员在门外后开始不断扒拉门的小狗。
颜姗姗偶尔会说起她家养的狗狗,说是她每次回家都会被这么热烈欢迎,这种热情在夏天会让她有点犯愁,因为一开门它就会激动地改成扒拉她小腿。
穿裙子的时候她老担心自己腿会被抓花。
顾念很喜欢听颜姗姗她们讲这些生活里的小烦恼和小快乐。
知道谢锦临纯粹是不想自己去应付人,顾念上前继续挽着谢锦临的手再次走入那纸醉金迷的名利交际场中。
方轻漪收拾好情绪回到父母身边,看见的就是顾念游刃有余地与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长辈。
父母发现她眼眶有点红,不由关心起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要不要先回家去。
方轻漪说:“我没事。”
她母亲注意到她目光落在顾念两人身上,追问:“你和他们闹矛盾了?”
方轻漪摇头。
酒会上人多眼杂,她母亲没说什么,回家路上才认真告诫她哪怕没法和谢锦临他们交好,最好也不要去招惹谢锦临。
前几年刚起来那个郑家最近几乎被弄没了,只能自断一臂去其他地方发展。
圈里人都知道动手的是谢锦临。
方轻漪说:“妈你不是说郑家不干净,让我平时不要接触他们家的人吗?”
她母亲说:“那是另一回事。”
不让女儿接触郑家人是一回事,动手对付郑家又是另一回事。
只要不动到自己头上,他们这个圈子大多时候还是讲究以和为贵的,因为很多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需要先保证自己家的安全。
方轻漪想到那个突然准备出国的郑延。
她把那天她和顾念遇到小混混的事给父母讲了。
因为当时解决得很快,后续事宜又有谢锦临的人跟进,方轻漪怕父母担心就没跟他们讲。现在回想一下,当时第一个赶到的就是郑延。
难道谢锦临对付郑家和这件事有关?
方妈妈听后脸色都变了。
“你怎么不跟家里说?”
如果早知道郑家人居然敢对女儿做出这种事,就算郑家背后可能牵扯到什么人他们也非找郑家算账不可!
方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她们夫妻俩最看重的就是方轻漪,这是她们不容触碰的逆鳞。
方轻漪见母亲这态度,耐心劝了她好一会儿,心里想的却是那天踩着小混混手掌和郑延对视的顾念。
顾念是不是早就察觉了什么,那天才会特意跟上来和她们一起走?
另一边。
顾念两人也在回去的路上。
谢锦临喝了两杯酒,身上带着点酒气。顾念因为年纪还小,又是谢锦临带来的女伴,反而没有人敢随便灌她酒,所以她全程只浅浅抿了几口。
谢锦临一路都闭着眼睛靠在后座上,只在顾念报出他另一个住处地址时伸手捏住她手。
捏得有点用力。
明显是要去顾念那边却连话都懒得说。
顾念只能让张姐直接把他们送回家。
两人才出了电梯谢锦临就开始借着酒劲乱来。
顾念完全不知道他今晚为什么这么疯,只能费劲地把他哄进屋里去。
哪怕玄关也不会有外人可以进来,她还是不喜欢在这种地方做那样的事。
谢锦临这天晚上又咬她脖子。
这次好歹换了一边咬,咬的是方轻漪在露台上靠过的地方。
顾念最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夜里梦见自己养了只狗,结果被狗啃了一晚脖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
第二天依然是周末,谢锦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本来顾念是要跟沈熙一起练琴的,但可能是因为感情出了问题,沈熙一大早发消息来说他今天不能排练了。
顾念早上空了下来,准备奖赏自己补个难得的懒觉。
每周高强度连轴转还是有点辛苦的。
早上八点的时候顾念电话响了。
是妈妈给她打电话,说是下个周末是弟弟生日,弟弟想一家人一起去游乐园玩,问她有没有空回来。
弟弟一直很喜欢她这个姐姐,小时候每次见到她都会要她抱。
顾念不是很擅长应付这么小的小孩,但还是在妈妈的注视下抱起了弟弟,当个疼爱弟弟的好姐姐。
顾念说:“大一课程多,周一到周五几乎都满课,来回飞很累,而且周末我早上和人约好要排练钢琴节目,下午又要参加游泳训练,实在没空。你们带弟弟去玩就好,我这几天把生日礼物挑好寄回去,你到时候帮我拿给他。”
妈妈有些失望地说:“……那好吧。”
顾念挂了电话,没有了睡懒觉的想法。她穿了件休闲的居家服,准备去书房看看书。
走到书房门口却看到谢锦临正在在她书桌前用电脑。
顾念没想到他居然还在,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接着她走到书桌边看了眼旁边的废纸篓,发现里面已经空了才松了口气。
应该是谢锦临让保洁阿姨进门收拾过了。
顾念问他:“你早上吃了吗?我准备叫外卖,要不要给你也叫一份?”
谢锦临说:“吃了。”他把顾念拉到自己腿上,随意捏玩着她被保养得很细致的手指,“我记得你会做饭,怎么每天不是食堂就是外卖?”
顾念说:“会不会做和喜不喜欢做是两回事。”
就算是最急于讨好谢锦临的时候,顾念也没有给谢锦临做过饭。她对自己的厨艺有清晰认知,做出来的东西也许能吃,但绝对比不过谢家重金请来的名厨。
真要有做饭讨好谢锦临的想法绝对是自讨没趣。
何况她不喜欢做饭。
每次闻到油烟味,她就会想想起小时候那逼仄的厨房。
她们一家三口做饭、洗澡都在里面。
一做起饭来总是满屋子烟熏火燎,躲到哪儿都躲不开。
爸爸总会止不住地咳嗽。
可是自己做饭很便宜,几块钱就能应付一整天,所以她们家必须每天开火。
人穷起来有时候连吃饭都是一种煎熬。
第23章
“我和他一点可能都没有。”
会不会做和喜不喜欢做是两回事。
谢锦临听着顾念这句话,手掌微微收紧,把顾念比他小一些的手整个儿裹在掌中。
喜欢?顾念也会喜欢?
谢锦临昨天没错过顾念看到她打开书房门时的慌乱,刚才也没错过顾念进门后瞥向废纸篓的那一眼。他太了解顾念了,所以就算顾念装得再若无其事,他也能看出她在心虚。
心虚什么?
谢锦临冷笑起来。
“顾念。”
谢锦临喊她名字。
顾念被谢锦临淬着冷意的声音拉回现实之中。
她背脊一僵。
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嗯?”
顾念边应声边转过头看谢锦临。
她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澄明亮澈,仿佛什么东西都没法在她眼中停留太久,就像此时此刻映在这双瞳眸上的他。
明明可能很心慌,明明已经开始紧张了,却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甚至主动转过头来跟他四目相对。
这就是顾念,即使是面对最亲近的人她都能若无其事地撒谎欺骗。
这一点谢锦临早在初中的时候就见识过了,她明明很排斥她妈妈生下的弟弟,却总能装作自己是个疼爱弟弟的好姐姐。实在装不下去的时候她就开始撒谎,说什么他这边有事要她做。
她能帮他做什么?
虽然后来证明她能做的确实挺多,但也掩盖不了她最初在骗她妈妈的事实。
她就是这种谎话连篇的家伙。
“你昨天在纸上写了什么?”
谢锦临问她。
“那张你一看见我就慌慌张张扔进废纸篓里的纸。”
顾念没想到话题会转回昨天下午的事上。
以谢锦临的性格,应该不至于把她扔掉的纸团捡起来打开看才是,她完全可以扯谎掩盖下去。
“没写什么。”
顾念开了口。
谢锦临冷眼看着她。
顾念缓缓往下说:“……只写了几个名字而已。”
谢锦临把她抵在书桌上,欺身上前狠狠咬了她耳朵一口,逼她回答得更详细一点:“谁的名字?”
“……徐文生。”
顾念说了实话。
从未被旁人知晓的少女心思,在这种情形下被逼问出来,让顾念轻轻闭上了眼睛。
十七岁时有过那么一点天真幻想,能算是做错了什么吗?
她又不会一直到现在都还天真地以为那个十七岁的顾念想象的未来还有可能实现。
顾念的回答明明毫无掩藏,却还是让谢锦临勃然大怒。
“你写他名字做什么?”谢锦临捏紧顾念的腰,语气满是藏不住的怒意,“他外甥太容易勾引让你没有成就感,所以你特别想去挑战一下舅舅本人,准备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师生恋?”
谢锦临到底只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就算一开始装得毫不在意,现在知道顾念居然心心念念想着一个人他就装不下去了。
顾念连他都不喜欢,凭什么喜欢那个徐文生?!
“我没有。”
顾念想也不想就否认。
“我没想和他谈恋爱。”
谢锦临眼底半点笑意都没有:“你那天还说要去追他。”
顾念不承认:“我只是说说而已。”
谢锦临说:“说说而已,你会写满一纸他的名字?”
明明他们初中就认识,明明顾念心里眼里都只应该有他,顾念怎么敢背着他喜欢别人?!
谢锦临根本没办法压制心里的怒火。
她刚才还敢继续撒谎。
说什么写了几个名字,分明满纸都是。
谎话连篇!
谢锦临当然不会去翻废纸篓,只是今天早上他恰好坐在这个位置上,恰好把保洁阿姨放进来,又恰好看见保洁阿姨收拾废纸篓。
就是因为这么巧,他才会顺嘴让对方捡起那团纸拿给他看看。
结果他就看到了满眼的“徐文生”三个字。
谢锦临把顾念牢牢困住,紧攥住她纤细的手腕:“我有没有警告过你,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
他不管顾念是什么想法,也不管顾念心里是不是藏着谁,但他不允许任何人染指顾念。
她明明该属于他,但凡与他们认识的,谁不知道她是他的人?
顾念微微垂下眼。
果然是男人的占有欲作祟。
“你不是说了吗?我勾引过他的外甥,他外甥还因为我和交往多年、见过双方父母的女朋友分手了。”
也许不全是因为她的原因,但无可否认地,她是他们感情出问题的导火索。
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和徐文生在一起呢?
一点可能都没有。
谢锦临听着顾念冷静地分析她和徐文生之间的可能性,本来应该满足于“绝对为零”这个结论,可他心里的怒火却还是难以消除。
顾念怎么敢喜欢别人?
那个徐文生有什么好?
谢锦临冷笑说:“那看来还得怪我让你去接近沈熙,害得你还没来得及谈恋爱就失恋了。”
顾念说:“不光是这个原因。”
本来她就不在徐文生的择偶范围之内,现在徐文生就更不可能冒着家宅不宁的风险和她在一起。
连尝试都不会尝试。
更不必提徐家那种最讲究名声的家庭,绝对不会允许徐文生在学校里和在校生谈师生恋。哪怕现在学术界的败类不算少,那也不能是他们姓徐的。
徐文生如果真的和个小他很多岁的在校生在一起,整个徐家的声誉都会被牵连。
哪怕他们认识的时候他还没当上高校老师。
因为那时候她才十七岁,传出去就更不好听了。
顾念没有提当初在夏令营里的一切,只把徐家家风和他们家在学术圈中的地位给谢锦临分析了一遍。
“我和他一点可能都没有。”
顾念冷静地说出这样的结论,仿佛昨天无意识在纸上写下徐文生名字的人不是她。
谢锦临不喜欢别人碰她,根本不用担心徐文生,因为徐文生是最不可能越轨的那个人。
从重逢那天她喊出第一声“徐老师”开始,她们就永远不可能更进一步。
这本来就是她在他们之间划出的界线。
界线是给徐文生的。
也是给她自己的。
即使她曾经喜欢过他,也永远不会再为他沉沦。
听着顾念那再平静不过的分析,谢锦临居高临下地注视她姣好的面庞。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亲吻着她格外被老天偏爱的脸,让她的眉眼镀上了淡淡的光晕。
偏偏顾念给人的感觉依然是清凌凌的,就好像哪怕全世界的阳光齐齐映照在她身上,也没法把她那双眼睛匀去半点暖色。
更不可能把她整个人捂热。
谢锦临牢牢攥紧她的手腕,几乎没办法抑制心脏深处翻腾着的悸动。
……这样的顾念真他妈好看。
第24章
那不是她该承受的事。
谢锦临天生什么都有,即使父母之间闹得很难看,他依然是谢老爷子最看重的孙子,早早把他带在身边当继承人培养。
对谢锦临来说,他哪怕什么都不做都有人主动贴上来。顾念也是主动凑到他身边的人之一,可她的目的比谁都明确,她就是喜欢他的钱和他能给的好处。
她从不掩饰她有多喜欢他随手送的各种礼物,尤其是价钱足够高的那些,更是能让她眼睛都亮起来。
谢锦临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不喜欢他。
那他当然也不可能喜欢她。
她身上集中了所有他不可能喜欢的东西。
哪怕他们之间偶尔会生出种他们是世上最亲密无间的两个人的错觉。
但那只是错觉。
他又不喜欢她。
谢锦临舌尖抵着上颚,不让自己说出什么近乎咬牙切齿的话来。她认认真真地分析了这么多,却没否认半句她喜欢那个徐文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