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需要付出的代价超出了她认为值得付出的范围,她就会选择毫不犹豫地舍弃这个选项。
这也是为什么她高中就看出谢锦临对她有浓烈的占有欲却从没想过去戳破,反而始终怀着“也许他尝过鲜就腻了”的侥幸心理与他维持着这段不见光的关系。
比起捅破窗纸,没声没息地开始、没声没息地结束才是最佳选择,这样对她的影响是最小的。
可惜谢锦临这人从出现在她生命里开始,就代表着接连不断的意外。
她已经不知多少次曾因为他陷入各种不重样的兵荒马乱之中。
谢锦临见她瞳眸乌亮,里头只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忍不住亲了亲她薄薄的眼皮。
顾念立刻连人带沙发墩子齐齐挪远了一些,不让谢锦临故态复萌地对自己亲来抱去。
谢锦临被她的动作气笑了。
“怕我吃了你?”
顾念深以为然:“每次你都挺像要把我吃了。”
谢锦临堂而皇之地把错推给她:“还不是因为你到处拈花惹草,如果你像我这么洁身自好,就不会让我这么没安全感了。”
顾念:?
你要不要听你在说什么?
你那不叫洁身自好,你那叫脾气太臭别人都不想往你身边凑!
谢锦临继续自我推销:“我好不好使你可都验过货的,难道不比那些没拆封的强?外面那些家伙能和你每季度交换体检报告来看?万一遇着个不干不净的渣男,对你来说伤害多大,所以你有什么需求还是先考虑我最适合。”
“你这都什么跟什么。”顾念觉得和他谈这些事简直是疯了,早该知道他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来。
“我这叫从实际出发考虑问题。”谢锦临认为自己非常占理,继续洋洋洒洒地给顾念分析利弊,“而且有些人表面上温和又听话,实际相处起来谁知道会怎么样?有些人虽然看起来脾气大了点,但是你说戒烟就戒烟,你说戒酒就戒酒,你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连你让他当小狗,他都能给你汪汪叫。这还不听话,怎么才算听话?”
顾念:“…………”
怎么才能把这个不要脸的人撵出去,急,在线等。
谢锦临倒也没准备赖着不走。
既然想光明正大占住顾念身边的位置,他得给顾念点接受的时间。不然逼急了顾念直接跑了,他上哪儿逮人去?
谢锦临起身后甚至把手头最后一把备用钥匙掏了出来。
他边把备用钥匙还给顾念边说:“你看下次得你放我上来了,多麻烦啊?”
顾念回他一句:“我不觉得麻烦。”
“你会放我上来的吧?”谢锦临和她确认。
顾念干脆利落地把钥匙收起来,回答得模棱两可:“再说吧。”
谢锦临说:“你这算不算是用完就扔,拔那什么无情?”
顾念:“………”
顾念直接把他往玄关那边推去。
她今天不想再见到他了!
立刻,马上,给她走人!
第50章
“全世界都想把我们分开。”
接下来一段时间谢锦临居然改头换面,正儿八经地跑去上课。
不过几天过后很多人就看出来了,谢锦临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每次来都直接占走顾念身边的位置。
这是公共场合,顾念也不好撵他。她有想过两个人翻脸以后的种种可能,唯独没想过谢锦临会摆出这种姿态。
就好像是觉得“既然脸已经丢了,那就开始不要脸好了”。
她和谢锦临之间可能吗?
顾念飞快抄完一段笔记,转头看向身旁的谢锦临。
谢锦临也在看她。
就像以前勉为其难过来上课时一个样。
顾念继续听课,没搭理他这段时间心血来潮的转变。
快下课的时候,谢锦临才跟顾念提了句:“一会去趟我家?”
顾念看向他。
“去你家做什么?”
谢锦临说:“我突然想起你弟周末给我拿了个盒子,说是要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因为没拆封,负责收拾你东西的佣人没给你收拾进去。”
这是下课铃响了。
谢锦临直接起身往外走。
等走到门边见顾念没跟上,才转过身来望向她。
冬天的白昼短得很,才五点多天边就已经霞光满天,谢锦临立在教室门边,脸庞镀上了夕阳的余晖,凭空给他添了几分暖色,减了几分不近人情。
顾念曾经看过很多面的谢锦临,不管是暴躁的、桀骜的,还是冷淡的、热烈的,又或者是骄傲的、脆弱的,她都见识过。
她以为他会像她一样,很难再相信自己能维持一段足够稳定的关系。
毕竟比起她父母之间的因爱结合,他的父母只是毫无感情的利益联姻。后来他父母都投向真爱的怀抱,留下他这么个意外出生的存在。
他仿佛是那段短暂婚姻留下的错误见证者。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永远既骄傲又暴躁,总是冷眼看着别人谈情说爱,对这些东西很不耐烦。
他也许是真的有那么一点喜欢她的,可他又不愿意承认这种喜欢,因为她和他父亲深爱的初恋实在太相似了,他嫌弃她市侩,嫌弃她蓄意攀附,更嫌弃即使这样还是对她有那么一点心动的自己。
她这样的人从来不在他择偶范围之内。
教室里人还挺多,顾念不想谢锦临一直堵在门口,只好跟着他一起往外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林荫道上。
顾念问:“我弟怎么会找你?”
谢锦临说:“不是说了吗?想让我帮他带生日礼物给你。”他把手插在口袋里,“他倒是不怕生,这点像你,说话明明还奶声奶气的,居然老气横秋地跟我讲什么‘心意不怕晚’。小舅哥都这样鼓励我了,我怎么能不行动。”
顾念怀疑他在曲解个五六岁小孩的话,但是她没有证据。
“你这是什么称呼?”顾念觉得他喊个几岁奶娃娃“小舅哥”这种行为实在难以理解。
谢锦临说:“我提前喊几句怎么了,别人上网看张照片都能张口就喊老公老婆岳父岳母大舅哥等等,我只是比较勇敢,现实里都能喊出口而已。”
顾念表情一言难尽。
他这不叫勇敢,他这叫脸皮太厚。
谢锦临住处离学校不远,两个人闲扯着走了一会就到了。
走进庭院的时候,谢锦临突然停下脚步。
顾念抬眼看他。
谢锦临仿佛想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转头对她说:“才刚开始追你就让你进屋不太好,我也很传统的,不喜欢进展太快。你在这里等会,我进屋给你拿礼物去。”
顾念:“……”
顾念听话地站着不动,随他折腾。
谢锦临进了屋,很快又从里头出来了,还抱着一摞礼物。
他走到顾念面前,先一手抱着那摞礼物一手把顾念弟弟的礼物给了她。
“这是你弟给你的。”
接着他又把第二个礼物放到顾念手上:“这是十三岁的谢锦临送给十三岁的顾念的,他还没开始赚钱,只能用从小到大所有压岁钱给你买。”
拿出第三个礼物。
“这是十四岁的谢锦临送给是十四岁的顾念的,他开始赚钱了,但不多,礼物降级了,你不要嫌弃。”
拿出第四个礼物。
“这是十五岁的谢锦临送给十五岁的顾念的,他们投的一个项目正好在风口上,赚得还挺多,她的那半一直在你手里,谢锦临这半现在也给你。”
接着是第五个、第六个、第七个……
最终谢锦临站在抱满礼物的顾念面前,轻轻地把最后一个礼物放进她怀里。
“这是十九岁的谢锦临给十九岁的顾念礼物。”
“顾念。”
“你生日的那一天,全世界都像要把我们分开。”
“祖父要我相亲。”
“你不陪我回家。”
“你弟告诉我你那天生日。”
“你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过。”
“我想回来陪你过生日,路上看到了徐文生。”
“到了你家楼下,又看到你在和赵知远说话。”
“全世界都想把我们分开。”
连她也一直想离开他。
可是他不想和她分开。
这么多年他们对彼此而言一直都是密不可分的存在。
如果金钱和物质已经留不下她,那是要爱情吗?要婚姻吗?他不知道,他不太相信这些东西。
“可是我不想和你分开。”
第51章
“当然,妈妈想做什么都可以。”
最后礼物还是谢锦临帮着一块带回去的,不然顾念一个人扛着这么多礼物盒子走还是太引人注目了,也不好看路。
过来这边照顾谢锦临生活起居的谢家老人等他俩走远了,开始打电话给谢老爷子通风报信。
就,感觉他俩好像在玩一种很新的游戏,他这把年纪不是很懂,只能如实把这些事告知老爷子。
明明是腻歪了这么久的一对小恋人,突然又是把东西全搬走又是重新追求,谁弄得明白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谢老爷子听后冷哼一声,臭着张脸挂了电话。真是一对小恋人倒是不错,就怕那小子犯了什么浑,硬生生把好事弄成了坏事。
他也是怕孙子重蹈他亲爸的覆辙,才耐着性子给他提点了几句。也是这小子运气好,换成他再年轻十几二十岁,那肯定是直接动家法揍他一顿了。
现在他都快七十了,得修身养性了,不能再那么劳心动气。
谢老爷子端着杯养生茶,轻啜了一口。他刚把茶喝下去,就见陪伴自己多年的老管家面色犹豫地过来了。
“怎么了?”谢老爷子问。
“念念她妈妈递了辞呈。”老管家说,“她好像想等年中忙完孩子幼升小的事就出去自己开花店,所以准备辞了花房那边的工作。她怕耽误我们找人,就提前把这个打算报备上来了。”
谢老爷子回想了一下,没怎么回忆起顾念妈妈的模样。她就像个沉默又安静的影子,从进入谢家开始基本就待在花房里头学着怎么料理花木,鲜少在人前露脸。
“既然她有自己的想法,你们到时候找人接替一下她的工作就是了。”谢老爷子说。
管家听后点点头。这种小事本来不应该拿来打扰老爷子,不过以老爷子对念念小姐的看重,他觉得还是说一声比较好。
谢老爷子又端起养生茶啜了一口,慢腾腾地把茶咽下去,才没头没脑地感慨了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另一边,顾念把谢锦临撵走后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念念,我今天辞了谢家的工作。”
顾念一愣。
没想到妈妈会有这样的想法。
“为什么?”
“我已经跟管家讲了,让他提前找人接替我。”妈妈说道,“我工作几年攒了些积蓄,想盘个店面开花店,店面和花木货源我都看好了。一来你弟弟要上小学了,我自己开店时间自由点,更方便接送;二来我也喜欢做这个,几个老师都夸我很有天赋,我很想试一试。你会支持妈妈的对吧?”
顾念说:“当然,妈妈想做什么都可以。”
妈妈问:“那你以后放假能偶尔回来帮妈妈吗?不是让你看店,你回来帮我把把关就好,我怕有些事情我拿不定主意。”
顾念顿住,过了一会才回答:“……好。”
“就这么说定了啊,到时候妈妈给你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好。”
通话很快结束。
顾念的目光落到了最小的那份礼物上。
她安静地在原地站了一会,上前拆开了那份礼物。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手绘的全家福。
一家四口手牵着手。
还有个人坐在云端笑眯眯地看着她们。
是爸爸在天上看着她们。
顾念眼中霎时水雾氤氲。
没有人忘记过爸爸。
是她在逃避着一切,不敢大胆地往前走。
总是害怕自己期盼的事会落空,所以不敢再有任何期望。反复告诉自己只有利益才是最重要的,别的她统统都不需要。
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把妈妈的示好往外推。
她其实没有妈妈勇敢。
第52章
“……我跟他一起去的。”
第二天是周末,顾念却意外接到徐文生的电话。
徐文生说在她家小区外面,有件事想和她谈谈。他的声音满是犹豫,似乎要和她谈的话很难以启齿。
顾念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却还是依言下了楼。
徐文生立在围墙的阴影下,整个人仿佛笼罩着一层说不出的灰暗。他远远看见顾念从朝阳中走来,斟酌着开了口:“你吃早餐了吗?我们找个地方坐着说吧。”
顾念确实没吃,她和徐文生一起去找比较安静、适合谈话的早餐店。好在今天是周末,许多学生都忙着补觉,校外的早餐店这个点人不算太多。
两人坐下,各自点了餐,徐文生才起了话头:“我有个师弟,他是我老师的儿子。大学的时候失恋,得了抑郁症,差点自杀,是我救了他。从那以后他性格变得有点偏激,对女人怀有仇恨心……”
顾念顿住,抬眸看向徐文生,一双眼睛清凌凌的,仿佛能看透每个人隐藏着的隐秘心思。她缓声问他:“所以呢?”
徐文生不知该如何继续往下说才好。
正僵持着,一把熟悉的嗓子从门口传来:“哟,你们在聊什么?”如果不是他手里还拎着两份早餐的话,看起来挺像刚好路过的。
来的正是谢锦临。他一点都没有自己打扰了别人谈话的自觉,大喇喇地坐到了顾念旁边的空位上,把手里的早餐在顾念面前摆开。
一边摆,他还一边给顾念解释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林婶说你爱吃这个,非要我送来。我怎么可能干给人送早餐这种蠢事?不可能的,我就是早起算了个卦,算出今天不宜在家里吃早饭,自己一个人出来吃又无聊,才过来找你一起吃。没想到半路上就瞧见你了,”
谢锦临把自己带来的丰盛早饭摆完,还转头远远地征求人家早餐店老板的意见。
“您这里遇到自带食物的人不会撵走的吧?”
早餐店老板本来正纳罕这一桌子俊男美女怎么都聚集到他们店里来了,看他把自己和那女生面前摆得满满当当,笑呵呵地说:“不撵,我们不讲究这个。”
要是把人撵走了,哪还有这么养眼的小男生小女生可看。
就是坐在他们对面那个年纪好像略大一些,是研究生还是老师?
注意到周围集中过来的目光,徐文生一下子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