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问的问题就很傻。”
“本来就是, 你没事总问我私生活干什么?这不是很奇怪吗?”
“我怕你自己拎不清,好歹你是我前妻,关心一下怎么了?”
“行, 你有理。”
两个人去了顾峻川说的那家烧烤店,里里外外坐满了人。两个人都挺饿,等不起, 就去了旁边的潮汕餐厅。蔺雨落没吃过生腌,看着那些东西馋得要死。反正顾峻川请客,她真是豪点了一把。
“吃大户呢?自己请客抠抠搜搜,别人请客放开了点。”顾峻川在一边看她大显身手, 嘲讽她几句。蔺雨落当没听见,最后又加了一道膏蟹。
顾峻川的手机静音了一天, 等餐的时候一直在回消息。蔺雨落瞄了一眼, 消息列表排满了未读消息。她可能一个月都不会有这么多, 但顾峻川处理起来非常快。大有一目十行之意,十几分钟就扫了一遍。
“你最近不出差?”蔺雨落问他。
“下周。”
“去哪?”
“全国的门店。两个月后回来。”
顾峻川说起这两个月的差云淡风轻, 只是各中辛苦懒得说而已。一个爷们苦什么苦, 矫情!他又爱玩、会玩, 总能把这些事安排妥当, 让自己看起来是个闲人。蔺雨落是佩服他这一点的。她甚至觉得顾峻川的脑子和精力如果都用在啃书上,八成也是个学霸了。
生腌可真好吃。
蔺雨落从前不知道这世界上竟有这么又生又鲜的东西,浸着那料汁腌入了味, 咬一口有滑腻软嫩的快乐。配上三鲜炒米粉和烧腊,赛过活神仙。
“这离你家那么近,我们竟然没来吃过。”
“你在我家住过几天?”
“那倒是。”
顾峻川有心提醒蔺雨落第一次吃生腌收着点, 但想到她平时体格挺好, 饭量也不错, 想必也是铜墙铁胃。所以就不多言,看她大快朵颐。
蔺雨落看顾峻川似乎心情好了,也就放下心来。说实话,她觉得在葬礼上说悼词这事儿非常可怕,顾峻川还是好好活着吧。吃完饭以后感谢顾峻川请客,并祝他有好心情,同时警告他不要再随便开玩笑了。
“你也知道,咱们俩见面就吵架,三观完全不合。这些倒也不重要,能磨合。问题是喜欢一个人得怦然心动吧?我对你真没那种…”蔺雨落仔细想了一下该怎么形容,然后把手贴在心口鼓了一下:“就这样的感觉,没有。你对我那更是敬而远之。有些玩笑能开有些不能。”
“你也知道我对你敬而远之?”顾峻川把最后一个生蚝吃了,问她。
“知道啊。你每次见我都满脸嫌弃,你以为我瞎吗?你讲话句句贬损,你以为我听不出来吗?我不跟你杠这些只是因为我觉得你说的都是事实。”蔺雨落学顾峻川摊手耸肩:“所以我刚刚听到你那么说,就觉得你找到了新的办法嘲讽我。”
顾峻川不跟她废话,起身洗手结账送她回家。他对感情的态度就像他喜欢的那些运动一样:强势、凶狠、竞技,得赢。他也学不会别人喜欢一个姑娘就开始低三下四,絮絮叨叨我爱你,鲜花礼物不间断。在他看来,爱的本质还是互相吸引。任何一方强扭,那瓜都不会甜。
路上的时候顾峻川接到医院的电话沟通病情,让顾峻川送一些医用品去医院,最好今晚,尤其是尿壶。病人现在有意识了,对插尿管十分抗拒,今天差点自己拔了。
顾西岭哪怕病在床上也是个混蛋,也要不停折腾。
“前面掉头去医院吧。”蔺雨落说:“我自己回家,或者陪你去医院也行。”
“也行。没准顾西岭看见你一口气倒不上来,气死了。”
顾峻川嘴黑,他贬损顾西岭:还要拔尿管,就应该给他拔了,让他窝吃我拉泡在屎尿里。
蔺雨落知道他说的是气话。
哪怕他对顾西岭没感情,但那好歹是一条命。顾峻川说再狠也不会放任不管。
他们到了医院买了医生说的东西送进去,也看了眼在监护室的顾西岭。他此刻在醒着,看到蔺雨落和顾峻川,眼神突然凶狠,手抬起来要打蔺雨落。好在他赏没有什么力气,而顾峻川手快把蔺雨落拉到身后。
“你发什么疯!”顾峻川怒斥顾西岭:“你傻了吧?再动她一个试试!”他被顾西岭激怒了,全然忘记他现在是一个脑子不好使的病人。
“就这样的。慢慢就好了。”护工在一边解释:“过段时间行动能力好一点,可能还要打人。您跟我来签字。”
“你站远点。”顾峻川叮嘱蔺雨落,而她点点头。
等他们出去了,她看着顾西岭,他的意识一定在强烈挣扎,不然不会眼珠突出来而呼吸急促。可怜是可怜的,但蔺雨落想到他健康的时候很可能就是她当年一次又一次碰到的那些龌龊恶心的醉酒男,就觉得他不如就这么躺着吧,或者干脆死了。
顾峻川签字回来打断蔺雨落的思索,拉着她速速出了医院:“今天就不该带你来,差点挨打。”顾峻川让蔺雨落转了一圈,确定她没被打到才说:“会不会男的老了都这样?”
“别人我不知道,你没准。你看着就像有暴力倾向。”
“闭嘴。”
蔺雨落嘿嘿笑了,上了他车,系安全带的时候顺口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爸吗?”
“因为他说端盘子的经常被骚扰。”顾峻川复述顾西岭的话,他何等聪明,当时顾西岭话出口,他就已经感觉到了冒犯。
“因为他说的对,所以我烦他。”蔺雨落对此直言不讳:“好多男的喝完酒真的不能称之为人。”
顾峻川没有说话。他当时跟顾西岭摔东西也是因为他意识到那很有可能是事实。他老早就知道一个姑娘在大城市不容易,碰到这样的事也不稀奇。
“你就当他放屁。你要是没消气,我现在开回去给老东西管拔了得了。”顾峻川套用蔺雨落的“拔管”哄人攻略,果然管用,后者笑出了声。
“我才不跟他计较。他现在是不能自理的人。”
“也有可能要迎来气切。”刚刚护工跟顾峻川说顾西岭今天排痰量不太够,如果连续几天这样可能肺部有炎症,没准要气切。顾峻川的态度是听医生的:“顾西岭该遭的罪一样都不会少。”
“恕我说一句不该说的话:那可太好了。”在这种时候蔺雨落可装不出来,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下车的时候拦住顾峻川:“不用送我上楼,我平常也一个人走。”
顾峻川没理她,下了车跟在她身后,到底是把她送到了门口。
这顿生腌的威力是在十个小时后凸显的。她到了馆里换上工作服,准备看前一天营业表的时候,胃里咕噜了一声。她捂着肚子跑向卫生间。这一天折腾了六七次,到了下午五点多,人已经快要脱水了。
再去卫生间的时候,在瑜伽馆门口看到宁风。
“你怎么了?”宁风扶住她,手探到她额头。
“我肠胃不舒服。”
“你发烧了,可能是急性肠胃炎。我带你去医院。”
“我还没下班。”
“等你下班就死了!”宁风有点生气,拉着蔺雨落向楼下走,驱车带她去了最近的医院。蔺雨落忍痛跟关关交代了工作以后虚弱地靠在座椅上,看着宁风紧紧握着方向盘就轻声说:“宁风,我就是小病、你轻点。”
“你先回忆一下你有没有吃错什么东西,或者是不是着凉了。”
“我吃了生腌。”
“经常吃吗?”
“第一次。”
“可能是生腌引起的。我有同事吃生腌会拉肚子,但没你这么严重。”宁风又摸了摸她头:“等检查完再说。”
到医院看急诊抽血化验拿药吃药,出来的时候已经几个小时后。宁风送蔺雨落回家,上楼梯的时候看到蔺雨落腿软,就蹲下身去。从前蔺雨落撒娇的时候常让他背,他还曾为了不费力气,每天都去锻炼身体。那时宁风怎么说?我活到老背到老。
“我自己能行。”蔺雨落说。
“上来。”宁风拉着她手腕:“你刚刚差点摔了。”
“哦。”
蔺雨落有些拘谨地趴在他背上,头微微缩到他脖颈,闻到书本香。
“你工作后还会泡图书馆吗?”
“每天都去。中午和下班后。”宁风说:“嘘,以后再说。你闭眼睛休息一会儿。”
“你得喊一声或者跺脚,灯才会亮。”蔺雨落提醒他。
宁风笑了,跺了下脚。灯亮了,蔺雨落看到他的耳朵微微红了。
两个人都不再讲话,楼道里每隔几十秒就有宁风的一声咳,一直咳到蔺雨落家门口。
她开锁进门,宁风跟在她身后,却只是站在门口,并没走进去。他把检查的袋子递给蔺雨落,双手空下来就不知该放在哪,轻轻搓了搓:“你收拾好后再量一次体温。”
“嗯。好。”
“如果不舒服就打给我。”
“嗯,好。”
“那我走了。”
“嗯,好。”
宁风的离开显得很慌张,脚踏在楼梯上发出轻轻的声响,转眼就消失了。蔺雨落站在那里一直听到单元门关上的声音。
收拾好躺回床上,听话地量了一次体温,把结果发给宁风。
“不高热了,很好。多喝点热水。”
“好的。”
蔺雨落到后半夜才感觉好一点,她给宁风发消息:“我不烧了。”
“好。睡吧。”
不知怎么,蔺雨落总觉得宁风就在她身边。她急于知道答案,就披衣下楼。快到门口的时候,看到停在那的一辆白色轿车。
是宁风的车。
他根本没走。
宁风啊。
第62章 蔺雨落:心动不已
蔺雨落向后几步隐进树荫里, 看到宁风像从前的每一次,不放心她也不会多说,但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多陪她一会儿。哪怕分手那天, 他也是在楼下坐了很久的。
蔺雨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今时今日在慢慢与过去连接,断掉的路程渐渐相对延伸, 心里的缺憾感在慢慢消失。
她没有上前跟宁风说话,而是转身回了家。给宁风发了一条消息:“要下雨了,你到家了吗?”
宁风回:“到了。”
“那就好。”
蔺雨落不知宁风是不是走了,凌晨将至的时候真的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浇在树上, 树冠与她的窗齐高,所以她听得清楚。
又跑了一趟卫生间, 肠胃还在隐隐作痛, 她把手机开了手电放在窗台上照着, 而她面向窗户看雨。
周围的一切都是黑暗的,只有窗上有光。细雨落在玻璃窗上, 过会儿凝结成水珠滚落下来。像在讲述一个故事。
就这么辗转到天亮。
天亮了, 雨并没停。
门口有轻微响动, 过会儿又消失。宁风的消息来了:“给你定了清粥小菜, 你要遵医嘱吃几天清淡的。记得按时吃药。今天不去馆里了吧?”
“请假了。”
“那就好。有事找我。”
蔺雨落开了门,看到门口留下两只脚印水渍,门上挂着的袋子上连外卖签都没有。宁风在她家楼下待了一整夜。
蔺雨落喝粥的时候总会想起过去种种。
宁风的出现让她又出现了类似少女情怀的情绪, 只要门口有脚步声,她的心跳就会快一点。又或是向楼下看的时候,会想象他站在那里。这几年她都不曾想过, 此生还会有这样的光景, 她喜欢的人在她楼下一整夜。
她窝在家里忍受肠胃时不时的痉挛阵痛, 快中午的时候收到顾峻川的消息:“我下午练瑜伽。”
“可以,我请关关教练代课。”
“你人呢?”
“我请假了。”
“?”
“肠胃炎。”
“生腌吃坏了?”顾峻川问她。
“你早知道?”
“你不知道?”
蔺雨落觉得自己血压腾一下上来了,顾峻川明知道吃生腌可能会导致肠胃不舒服,他不提醒她。转念一想,怪不到他头上,是自己大意无知,这个罪该遭。于是也不回她消息,下床烧水吃药。
再过一会儿有人拍门,她去开,看到顾峻川拎着一个保温袋子。蔺雨落挡在门口不让他进,看着那袋子问:“什么?”
“你午饭。”
“我有粥。”
“剩粥吗?吃完了接着拉?你是喜欢拉肚子吗?”顾峻川眼神好,一眼就瞄到餐桌上的剩粥。蔺雨落无从辩驳,接过他的袋子,说了声谢谢就要关门,被顾峻川一把拦住:“我借用一下你卫生间,尿急。”
“尿急你外面找棵树…”
蔺雨落用力挡着门,她不想让顾峻川进家门,觉得越界了。但她哪里挡得住顾峻川,被他强硬挤进门,换鞋去了卫生间。
蔺雨落决定跟他好好谈一谈随便进女性家里的事,他却在卫生间迟迟不出来,出来的时候瘸着腿,坐麻了。
“你坐着尿尿?”蔺雨落不过脑子地问了一句,也跟他生活过一段时间,竟然不知道他是这么个人。脸上的猎奇神情已经藏不住了。对顾峻川尿尿姿势的好奇让她暂时忘了赶他出家门。
“拉肚子。”
顾峻川瘫坐在沙发上:“第二天。”
“你也?”
“我从前不,所以我怀疑是那家店不新鲜。”
“所以呢?”
“所以我昨天去把饭钱要了回来。”
“…”蔺雨落一时失语,过了良久才说:“顾峻川你可真厉害啊。”
“不然呢?忍着?我今天还得去一趟,把你医药费要回来。”
蔺雨落也不知道自己吃坏肚子会不会去找,可顾峻川已经看到一遍的塑料袋子,找出单据来拍照。蔺雨落在一边看傻了眼,就劝他:“退一步海阔天空。”
“退一步尸骨无存。”
蔺雨落拿他没办法,盘腿坐在地上喝粥。顾峻川则脚尖磕了她一下:“你找死呢?肠胃炎还坐地上?”扯过一个垫子扔给她,又继续拍照。
拍完了收起手机,坐在那里没有要走的意思。蔺雨落就问他:“你还有事?”
“没事。”
“那不送客了。”
“我得在你这呆一会儿。”
“为什么?”
“因为我怕拉裤子里。”
顾峻川反正是不走,他其实这一天已经好多了,刚刚故意在卫生间磨蹭久了。这会儿甚至装模作样地拿过蔺雨落的药念:“地衣芽孢杆菌活菌,对症吗?”
“不对症。吃了立马就死。”蔺雨落给了他一句,看她把药吃了。
“你在我这里呆着不合适,孤男寡女,说出去让人笑话啊。但我也不好意思赶你走,万一你真痉挛什么的开车出点问题,我还要内疚你是为了给我送饭才出的事。”蔺雨落在一边给顾峻川讲道理,见顾峻川不为所动,就不再搭理他,回到卧室拉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