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英子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角,为掩尴尬,喃喃出声,“郝医生你长得真好看。”
郝柔笑了笑,没说什么,既定事实,否认的话,显得她多虚伪。
不过还是美人特务好看,张英子在心里补充一句,忽然想到什么,主动开口跟郝柔说,“郝医生,那封信,还是不要给顾团长了。”
很好,还有自知之明,知道知难而退。
郝柔将信拿出来,试探地问道,“确定不给了吗?”
张英子重重点头,生怕自己后悔,三下五除二,把信撕得稀碎扔进垃圾桶。
美人特务那么美,让她跟顾团长联系上,顾团长一个把持不住,她不是就成帮凶了?!
破坏军婚,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郝医生,这事千万保密,尤其是跟顾团长,最好别提一个字。”张英子拜托郝柔。
郝柔答应她不说出去,最后不忘强调一次,“顾团长结婚了,这种事,我不想再看到。”
张英子连忙保证,“下不为例。”
“下个月我就要调到北城了,如果你愿意,跟我一块过去怎么样?”郝柔已经打听过了,她调去的陆战二团,团长就是顾洗砚。
什么有缘无分?太可笑了,老天爷早安排好了,她跟顾洗砚同在一个部队,朝夕相处,必将日久生情,而他跟他那个媳妇分多聚少,只会渐行渐远,感情越来越淡。
到时候,只要他回头,她就站在灯火阑珊处,就这,他还不对她死心塌地。
***
慰问演出结束,叶朵朵随大部队返程,程远方前来相送来,叶朵朵没见到顾洗砚,有一点点不开心。
程远方安慰她,“信已经给老顾了,可能还在消化吧。”
虽然不知道叶朵朵写了什么,就那些日记的劲爆程度,想要解释清楚,不费点口舌怎么行。
确实不太好消化,还是多给他点时间好了,信还是不信,叶朵朵静等回复。
回到北城,叶朵朵一口气没喘,就开始排练新节目,排练不累,心累。
《白毛女》每个动作,她都熟得不能再熟了,但为了不让人看出来,她还要装模作样。
终于熬到冯美玲递来消息说,阿莲生了,生了个大胖小子。
这不就完美对上了吗?上辈子钱家对外宣称的不就是,冯美玲疯了,三番五次想掐死自己儿子。
原来,这个儿子,根本不是她所出,是丈夫的私生子,其母还是她的远房表妹,双重背叛,双重打击,天天面对“儿子”,她不“疯”才怪,而钱家就是要她“疯”,才能给杜云岚腾地儿。
跟谁稀罕似的,就钱笙那个渣渣,不离婚干嘛?留着过年吗?
钱家现在之所以不肯放手,一是蚂蝗还没吸够血,冯美玲尚有用武之地,二是杜家那边关系也没打通,杜云岚不好哄到手。
之前,冯美玲没想明白,好拿捏,现在冯美玲已经幡然醒悟,哀莫过于心死,放不放手,由不得他说了算。
这天,叶朵朵跟冯美玲到医院取结果,密封袋里只有一张纸,冯美玲拿在手里,如千斤重。
脚伤还没好全,冯美玲坐轮椅上,叶朵朵看着她,就像上辈子的自己。
“朵朵,还是你打开吧。”冯美玲退缩了,自嘲地扯着嘴角,“我有点怕。”
怕不是亲子关系,不能尽快跟钱笙离婚。
又怕是亲子关系,这些年终究是她错付。
冯美玲的心情,叶朵朵表示理解,接过密封袋,拆开,拿出鉴定结果,看了眼,瞳孔微张,不可置信。
是她错付了,说不难过是骗人的,她又不是冷血动物,付出的都是真情实感,同时,也大舒一口气,终于可以重新开始了,不幸中的万幸,她的人生有回头箭。
“朵朵,没关系,”冯美玲安慰叶朵朵,“结果,我早就知道了,这份报告只是筹码。”
“不是,美玲姐……”叶朵朵欲言又止,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将鉴定报告递了过去,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阿莲的儿子跟钱笙一毛钱关系没有!
“这,这怎么回事?”冯美玲也觉得不可能,钱笙亲口承认,阿莲肚子的孩子是他的,“是不是哪儿弄错了?”
叶朵朵不想冯美玲失望,但,这就是事实,那个孩子不是钱笙的,即便如此,也抹不去钱笙婚内出轨的恶行。
“阿莲骗了他?”冯美玲喃喃猜测。
叶朵朵觉得可能性不大,钱笙心思那么缜密一人,怎么可能轻易上当?既然没有关系,他又为什么承认?
叶朵朵心思一转,想到另一件事,只是那么一瞬,后背一阵冷汗,“美玲姐,你那次摔下舞台去的哪家医院?”
“一中附属医院,”冯美玲回答,“胡医生跟钱笙还是老乡,关系不错……”
话说到这儿,冯美玲反应过来,跟叶朵朵一样,惊得一手冷汗。
叶朵朵知道钱笙不要脸,没想到这么下贱,为掩盖自己生育问题,居然串通医生诓骗冯美玲,说她以后不能怀孕。
这样一来,冯美玲不仅觉得有愧与他,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自卑,而他就像救世主,除了他,不会有别的男人要她,将冯美玲拿捏得死死的。
这个混账东西,必须跟他离婚,叶朵朵义愤填膺。
冯美玲也想马上离婚,只是胡医生那边,实在不好撬动,一是碍于跟钱笙关系,二是他如果站出来作证,不就承认了之前犯的错,让他以后怎么在医院立足。
叶朵朵没多说,送冯美玲回军院后,转道去了一趟老宅,出来,跟了两名一身正气的小战士。
谁还没个软穴,特别是胡医生那种人,人家一个洞,他浑身都是眼,想要撬动他,还不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儿。
讲什么大道理,以暴制暴,最管用。
这天下班,叶朵朵直接去四合院跟冯美玲汇合,远远地就听到钱母在院子里闹,哭爹喊娘地大骂冯美玲,养不熟的白眼狼,街坊邻居听到动静,一窝蜂跑出来看热闹。
小贱人不是角儿吗?大伙都喜欢她的“铁梅妹子”,今天她一定要揭穿小贱人,让所有人看清她的真面目,她根本不配演出“铁梅妹子”,她要她名誉扫地,被赶出文工团,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到时候看她还有骄傲的资本,不得乖乖回来伺候她母子俩,和阿莲给她生的大胖孙子。
他们老钱家终于有后了。
“冯美玲,我们老钱家到底造了什么孽啊,找了你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儿媳妇,你去问问,这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给人当儿媳妇的?一天到晚不是排练就是演出,你扪心自问,有把这儿当自己家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住招待所呢?家里的活儿一样不干,老婆子一把年纪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还得给你洗衣服做饭,就这样也不晓得感恩,你良心被狗吃了?!”钱母站在院子,双手叉腰,大声质问冯美玲,唾沫星子四溅。
冯美玲坐在轮椅上,神情淡淡地看着钱母,每次钱母都拿她工作说事儿,她早就解释累了,出于对长辈的尊重,等对方把话说完了,她才慢吞吞地回了句:“那就离婚好了。”
钱母:“!!!”
怀疑自己的耳朵,小贱人说什么?离婚!?她疯了吗?跟她儿子离婚,她去哪儿说像她儿子那么好的男人,全北城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第二个。
“美玲姐不排练不演出,你跟你儿子吃什么?怎么天上还掉屎不成?”骂这么难听,不还嘴怎么行,美玲姐能忍,那是她脾气好,叶朵朵做不到,长腿一迈,挡在冯美玲前面,有样学样,双手往细腰上一叉,输人不输阵,架势必须摆足。
同款叉腰,不过因为长相和气质,呈现出来的状态云泥之别,钱母贼眉鼠眼,而叶朵朵娇艳欲滴。
围观群众心中的那杆秤已经有所偏向,虽然天上不会掉屎,但小姑娘说得没错,“铁梅妹子”不排练不演出,就钱笙那点工资,钱母能天天吃肉?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要不是美玲姐,钱笙能当上老师?要不是美玲姐,大妈你这辈子进得了城吗?还住这么好的房子!到底谁不感恩了?”叶朵朵苦口婆心地劝道,“大妈你赶紧回去看看,老钱家祖坟冒青烟了,不然你儿子怎么娶到美玲姐这么好的媳妇。”
钱母白眼翻上天,“就她还好媳妇?你要笑死老婆子我啊!饭不做衣服不洗,我儿子娶她回来干嘛?”
“又想媳妇光鲜亮丽,领出去有面子,又想媳妇贤惠顾家,回家有人伺候,你儿子长得一般,怎么想那么美啊?”叶朵朵扬声,指着围在院门口的街坊邻居,“你去问问,我们美玲姐这么好的媳妇,谁不想要,你跟你儿子倒好,不嫌她这个就嫌她那个。”
面馆老板也跑来看热闹,立马配合叶朵朵大喊道:“冯老师人美心善,跟铁梅妹子一样,脑子有病才嫌弃她,要是我儿子娶这么好一媳妇,我们全家做梦都能笑醒。”
你脑子才有病,你全家脑子都有病,钱母恶狠狠地瞪着叶朵朵,她儿子那么优秀,被说得一文不值!这口气,钱母忍不了,“再好有屁用,还不是一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要不是我儿子念及旧情,早跟她离婚了。”
众人哗然。
钱母什么意思?冯美玲是不想生孩子,还是生不了孩子?明显是后者。
孝有三,无后为大,钱家还是世代单传,这么一想,冯美玲好像是没那么好了。
谁家娶儿媳妇,不为抱大胖孙子。
“生孩子是一个人的事吗?大妈你是过来人,这么简单道理,还要我给你讲?”叶朵朵等的就是钱母将话题扯到生孩子这事儿上。
“小丫头,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儿子不可能有问题,就是冯美玲不能生。”不能生育,对男人来说,是天大的羞辱,这么多人听着,要是传出去,她儿子以后怎么做人。
却没想过,这个年代,女人生不了孩子,传出去,对她什么影响,同为女性,钱母心里没点数。
不是她不关心,而是,钱母巴不得所有人知道,冯美玲生不了孩子,这样,才会对她儿子死心塌地,好好赚钱给他们母子俩花。
最重要的是,她儿子已经有后了,小贱人也同意,将孩子抱回来,由她照看。
不花钱雇了老妈子伺候孙子,这笔买卖,不亏。
儿子不跟她离婚,钱母勉强能忍,小贱人却不知好歹,离家出走这么久,还带走了她妈留给她的那些值钱首饰。
回来,她没拿离婚吓她,她居然先提离婚?!
脑子被门挤了吧!
叶朵朵拿出检查报告,扔给钱母,“看清楚了,美玲姐到底能不能生?”
钱母捡起报告看了半天,所有人都好奇上面写的什么,一个个脖子伸得比大鹅还要长,到底行不行?不行,我上啊。
听到街坊邻居小声嘀咕,钱母实在装不下去了,进城好几年,她也想融入,只是大字不识一个,街坊邻居那些老太婆,不说跟她儿子一样有文化,至少也读过两年书,每次跟她们走一块,她都浑身不自在,感觉她们看不起她,不知道在背后怎么说她坏话。
虚荣心作祟,钱母就把老乡那些穷亲戚接过来,果然他们很羡慕自己,跟她说话都是巴结讨好,钱母觉得自己终于熬出头了。
“老婆子不想看,”钱母将报告还回去,强调一遍,“反正我儿子说了,冯美玲生不了。”
第47章
叶朵朵扬起手里的报告, 提声问看热闹的围观群众,“大妈不识字, 哪位街坊邻居帮她看看?不然又得说我们这些小辈欺负她了。”
面馆老板最积极, 第一个冲进来,跑得快,双下巴抖得好有弹性, “我认字,我帮大姐看。”
然后指着上面的检查结果, 跟教小孩儿认字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钱母听, 还让钱母一个字一个字跟着他学。
“一,切, 正, 常。”
教完, 不忘解释, “就是说, 铁梅妹子可以生孩子,一点问题没有, 有问题的是钱老师。”
“要死啦!你乱说什么?!我儿子怎么可能有问题?就是冯美玲生不了!”钱母不相信, 大吼大叫。
“又不是我说的, 是医院说的, 你看嘛, 人家白纸黑字写的:一切正常!”面馆老板重复一遍。
钱母恼羞成怒, 一把抢过检查报告,揉成一团塞进嘴里, 狼吞虎咽, “狗屁报告, 我看你们还怎么唬人!”
“大姐,你没事儿吧?脑子给驴踢了?”面馆老板忧心忡忡,“报告结果,大伙都知道了,你吃它管什么用?又改变不了什么?钱老师不能生就是不能生……”
“蒋老板,你说谁不能生?”钱笙一个踉跄从人群里挤出来,身形不稳,差点摔个狗啃屎,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歪向一边,略显狼狈。
所有人看向他,他故作镇定,装模作样地扶正眼镜,一手置于身后,一手握拳放到嘴边轻咳一声。
一副老学究的做派,显示自己是文化人。
当然,也是为了掩饰尴尬,街坊邻居过于投入,他到家门口入不了门,费了好大的劲儿挤进来。
面馆老板开店几十年,形形色色见过不少人,像钱笙这种无耻之徒,稀罕了,头一次。
面馆老板替冯美玲不值,挺了挺自己的大肚腩,直面无耻之徒的责问:“最后一遍,不是我说的,是医院给的报告,钱老师本事这么大,去医院闹啊。”
“医院给的报告,怕不是……”钱笙眼睛半眯,扫过叶朵朵,“有人做的假报告吧?”
叶朵朵没出现前,冯美玲跟小猫儿一样乖,他说东她绝不敢往西,自从收了徒弟,冯美玲变了个人似的,翅膀硬了,要飞。
呵~他给她折了,看她怎么飞?
“你说假报告就假报告,有证据吗?”叶朵朵与之对峙。
“一日夫妻百日恩,美玲,你这是何苦呢?”钱笙叹息,摇头,表示自己很不想闹这么难堪,却又迫不及待地从兜里也拿出一份报告,退回去,展示给街坊邻居看,“你们的铁梅妹子,有次表演不是摔下台了吗?”
“那次我去看表演了,铁梅妹子摔得可不轻,当场不省人事,大伙都吓坏了。”有人想起来。
“这就是那次医院给出的检查结果,医生也明确地告诉我,我的妻子,冯美玲同志以后没法生育了。”钱笙晃了晃手里的报告,继续道,“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大伙都看到了吧?”
“看到是看到了,不过你们都有报告,我们信谁的啊?”街坊邻居很为难,过来看个热闹,怎么还让人动脑筋。
“胡医生都知道吧?人家现在是妇科主任,他给出的报告,大伙还不信吗?”钱笙胸有成竹。
一中是北城最好的高校,一中附属医院在北城也是响当当的有名,果不其然,众人都知道胡医生,毕竟妇科医生大多都是女同志,胡医生一老爷们还能升到妇科主任,肯定有两把刷子。
街坊邻居看向冯美玲同情的目光里多出一丝怀疑。
叶朵朵噗嗤笑出声。
这一声挺突兀,动静吸引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