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给小家伙打包几个回去?
话刚到嘴边,还没来得说,安西西一边喊着朵朵姐姐一边冲她跑来,而后,一把抱住她,“朵朵姐姐,西西好想你啊。”
太想了,没控制好力度。
叶朵朵感觉自己快被她顶出去了,连忙摁住对方的小脑袋瓜子,安西西挥着小短手,“朵朵姐姐,抱抱~”
这活跃劲儿跟打了鸡血似的。
叶朵朵扭偏头看向安南:你不是说她着凉了吗?
安南面不改色,笑得一脸温和:小孩子就这样,来得快去得也快,生病也不例外。
“朵朵姐姐,大哥说了,今天他请客,”安西西抱不着叶朵朵,退而求其次,挽上对方的手臂,上跳下窜,跟一只猴子似的,“褡裢火烧,随便吃,管饱。”
太有精力了,怎么看也不像大病初愈!叶朵朵怀疑一开始就是安南的阴谋,落座后,安南问她吃点什么?
看吧!就说他“不怀好意”!
来都来了,怎么能就吃点不吃饱呢?
“两个肉火烧,两个素火烧,一碗豆腐脑。”叶朵朵好饿,感觉自己吃得下一头牛,吃一点根本不能满足她。
安南点完餐,扭头,微笑着跟叶朵朵说:“不够再点。”
“安老板阔气。”叶朵朵笑得眉眼自然弯弯。
这才他认识的叶朵朵,不像这几天在食堂看到她,每次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饭也不好好吃,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火烧很快端上来,叶朵朵也不客气,跟安西西你争我抢,吃得格外的香。
安南一脸无奈,和宠溺。
顾洗砚到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昏黄的路灯下,叶朵朵跟安南坐在一张简易的小桌前面,桌上是刚出炉的褡裢火烧和豆腐脑,热气腾腾,笼着叶朵朵笑得跟朵花似的小脸,以及安南温柔都快滴出水来了的眉眼。
顾洗砚突然就害怕了。
这种害怕,从未有过。
之前陆时风总找叶朵朵耍,他是不高兴,也怕叶朵朵离开他,但那份恐惧更多地来与自己对叶朵朵的患得患失,不在于陆时风。
因为知道陆时风根本配不上叶朵朵。
而安南不一样。
他比陆时风优秀,甚至某些方面,他也比不过,比如安南脾气好,谁不喜欢温柔的大哥哥,又比如安南弹琴好,余音绕梁三日,拨动的不是琴弦,而是听琴人的心,感情共鸣。
所以,他还揪着过去不放干嘛?眼前这位才最有威胁。
当然,他不是不相信叶朵朵,只是媳妇太优秀了,哪个男人不喜欢?
但他的媳妇,是他一个人的,别的男人想都别想。
对于叶朵朵,顾洗砚有种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占有欲,要是可以,他甚至想把人拴在裤腰带上。
寸步不离。
叶朵朵吃到一半,才发现少一个人,“安南同志,小北怎么没来?”
安南的为人,叶朵朵不说了如指掌,但也不至于这么偏心,带小妹打牙祭,留弟弟出摊赚钱。
他又不是周扒皮。
一定是有其他事儿。
“他有点事儿,一会儿就来。”其实已经来了,安南早就注意到胡同口的顾洗砚,脸上不作任何表情,仍是温温柔柔的,给叶朵朵夹了一个素火烧,随口搭了一句:“跟顾团长吵架了?”
叶朵朵咬住素火烧,抬起头,大眼睛眨了眨,“这么明显?”
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后,指着自己的脑门,又问安南:“就这,是不是写着‘我跟我丈夫吵架了’?”
不然这几天彭小珂不会见她一次问一次,就连反应弧线那么长的沈秀儿也有所察觉。
“写倒是没写,就是瘦了不少,”安南目光澄澈地看着她,轻笑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话已至此,叶朵朵没什么不好承认,涩涩地扯了扯嘴角:“小误会。”
“这样的话,解释清楚就好了。”安南宽慰道。
叶朵朵重振旗鼓,来了精神,“我也这么想的,等他回来,就说清楚。”
就像王姨说的,有些感情拖着拖着就没了。
她好不容易回来跟顾洗砚重续前缘,才不想因为陆时风那个渣渣就断了。
“已经回来了。”安南喃喃低语一句。
叶朵朵没听太清楚,往前凑了凑,“什么回来了?谁回来了?”
安南没回答,指着叶朵朵的嘴角,“有东西。”
叶朵朵抬手去擦,一张蓝格子手帕递了过来,她下意识拒绝,“不用了,手一样擦得干净。”
上次也是这块手帕,她拿回去洗,顾洗砚吃醋了。
拒绝是拒绝了,不过安南跟没见到似的,见她不接,就想自己用手帕帮她擦,叶朵朵眉头一皱,发现事有蹊跷。
安南同志什么时候这么没边界感了?
果不其然,就在安南伸手过来的那一瞬,顾洗砚犹如神邸从天而降,昏黄的路灯,懒懒散散地打在他身上,他眼睛半眯,扫过叶朵朵,转到安南手里的那块蓝格子手帕上,散发出一股危险至极的气息。
叶朵朵警觉地往后仰了仰,拉开自个儿跟蓝格子手帕的距离,心想该怎么跟顾洗砚解释?
解释什么?她跟安南同志清清白白。
顾洗砚伸手搭上叶朵朵的肩膀,很自然地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余光瞥到埋头干饭的安西西,小丫头太小一只,完全被她哥挡住,以致他方才根本没瞧到她,原来是三个人,顾洗砚暗舒一口气。
但威胁依然不容小觑。
“叶朵朵,”顾洗砚眼神犀利,一字一字地重申道:“我的媳妇。”
安南收回手,低头,看着手里的手帕,回答:“我知道。”
接着沉默了两秒,抬头,看向顾洗砚,又说:“顾团长照顾不好,我不介意帮忙。”
语气那么温柔,却杀伤力十足。
顾洗砚握住叶朵朵肩膀的手指紧了紧,叶朵朵不敢相信,他在紧张吗?
两股强悍气流乱窜,感觉随时可能打起来。
叶朵朵屏住呼吸,伸手拉了拉顾洗砚的衣角,顾洗砚埋下头对她说:“没事儿,快吃吧,我等你。”
出乎意料的温柔,叶朵朵再次惊到,以最快的速度干完饭,手背一抹嘴,“安老板,感谢款待。”
说着,站起身,招呼顾洗砚,“走吧,回家。”
“等一下,”顾洗砚捉住她的肩膀,轻轻地转向自己,随即拿出一块手帕,小心翼翼地帮她擦完嘴擦手,一边擦一边念道,“吃的东西,怎么弄得到处都是,小孩儿一样,不让人省心。”
听是责备,却温柔得不像话。
叶朵朵怀疑顾洗砚被安南附身了,让她很不习惯,抢过手帕,自己胡乱地擦了擦,“好了,干净了。”
顾洗砚很受伤,媳妇怎么了?不让他帮忙?嫌弃他了吗?因为他的手帕没安南的好看?
顾洗砚偷摸地瞄了眼安南放桌上的手帕,记住了,蓝格子,明天他就去买。
“走啦,回家!”叶朵朵拽着顾洗砚匆匆离开。
他一个劲儿地瞪人,她怕他把持不住,真的跟人打起来。
在胡同口碰到安北,叶朵朵出于礼貌,跟对方打了声招呼,顾洗砚立马伸手握住安北,一本正经地介绍自己:“顾洗砚,叶朵朵的丈夫。”
叶朵朵:“……”
“顾团长。”郝柔站在马路对面挥手,笑得甜美,梨涡浅浅。
叶朵朵缓缓地转头看向顾洗砚:她怎么在这儿?
顾洗砚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顾团长,真是你啊,”郝柔已经过马路,到了三人跟前,不过那双眼睛像是长在了顾洗砚身上,从头到尾眼里就他一个人,根本没看叶朵朵和安北,“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
这个“又”就很奇妙了。
叶朵朵再次看向顾洗砚。
“基地见过,公事,其实不熟。”顾洗砚三两句解释完,揽着叶朵朵径直离开,从头到尾没看郝柔一眼。
郝柔怔了几秒,回过神,急忙追上去,“顾团长,你的伤怎么样了?我帮你……这位同志麻烦让一下。”
安北面无表情地挡住去路,身强体壮,跟一堵墙似的,郝柔往左,他也往左,郝柔往右,他也往右,明显就是故意的。
“同志你到底想干嘛?”郝柔气得脸都红了。
“不干嘛,”安北冷冷地提醒对方,“我大哥说了,破坏军婚是大罪,大姐三思而行。”
郝柔睁眼说瞎话,“我是医生,照看病人是职责,请不要胡乱编排,随意羞辱医生。”
“你是医生?”安北明显不信,哪儿有医生跟狗皮膏药似的。
趁人不备,郝柔想跑,安北眼疾手快,伸手捞起对方,将人往肩膀上一扛,天旋地转,吓得郝柔嗷嗷直叫。
叶朵朵跟顾洗砚听到惨叫,两人很有默契,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走到回家的路上,两旁的白杨不比夏日枝叶繁茂,只剩光秃秃的枝干,好在今儿个天气不错,繁星点点,依旧还是那条星光大道。
顾洗砚看着叶朵朵,想起盛夏的时候,她奔向他的样子,眼神不由地温柔了不少。
叶朵朵余光瞥到,原地一个转身,挡在顾洗砚前面,踮起脚,伸手探上他的额头,问:“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顾洗砚一头雾水,“没有。”
“所以被安南附身了?”叶朵朵又问。
顾洗砚回答:“也没有。”
叶朵朵支着下巴,思索片刻后,一把挽住顾洗砚的胳膊,小脸蹭了蹭,小女人极了,“洗砚,其实大可不必的,你就是你,世上独一无二的你。”
“不是小姑娘都喜欢温柔的大哥哥吗?”安南让顾洗砚充满了危机感,如果叶朵朵喜欢,他也可以温柔。
不是叶朵朵打击顾洗砚,安南的温柔是真的温柔,而他本来就不是走那挂的人,强行温柔的话,呈效跟“笑里藏刀”差不多,让人害怕。
叶朵朵不想一天到晚担惊受怕,义正言辞地强调道:“我不是小姑娘,我是你媳妇,已婚少女。”
顾洗砚很喜欢叶朵朵对自己这个定位,已婚少女,简直太符合了。
最重要的是,她亲口承认了,她是他媳妇,也就是说,她不会跟他离婚!
“你才是我丈夫,我喜欢的是你,又不是安南,没必要处处与人争长短。”叶朵朵喜欢顾洗砚,不管什么样子,她都喜欢。
所以,他只要做自己就好了,不用为了她改变。
顾洗砚从后面抱住叶朵朵,下巴抵上她肩膀,微微偏头,在她耳畔低语问道:“那句话,你能再说一遍吗?”
叶朵朵故意逗他,“没必要处处与人争长短。”
“不是这句。”
“我不是小姑娘,我是你媳妇,已婚少女。”
“也不是这句。”
叶朵朵无奈地两手一摊,“那就没了。”
顾洗砚眸子深了深,反问她:“是吗?想不起来,我帮你。”
说着,没受伤的那只手在她腰上不老实起来,叶朵朵最怕痒了,一边缩着身子往顾洗砚怀里躲一边求饶,“好了,想起来了。”
顾洗砚停下来,将人扳向自己,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叶朵朵半仰着头,眼睛亮晶晶,揉碎了繁星一般,一字一顿道:“顾洗砚,你是我的丈夫,我喜欢的是你,不是任何别人。”
顾洗砚紧抿的嘴角终于松了松,“包括安南?”
叶朵朵重重点头。
“包括陆时风?”
叶朵朵眼神坚定,“我不喜欢他。”
顾洗砚嘴角微微翘起,再次将人拥入怀,轻抚着她的后背,“我相信你。”
叶朵朵靠在顾洗砚的胸前,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飘了好几天的心绪这才安定下来,她伸手环上他的腰,将小脸往他怀里埋了埋。
两人就这样抱了很久,直到叶朵朵打了个冷战。
北城的冬天太冷了。
“你不冷吗?”叶朵朵问他。
顾洗砚松开她,牵起她的手,“回家就不冷了。”
叶朵朵恨其不争地敲他一下,“气氛这么好,回什么家?”
“可是你冷啊。”气氛再好,能有媳妇重要,没有!
“我冷,你不会想法子吗?”叶朵朵伸出一根手指,缓缓往上,抵上顾洗砚的胸口,轻轻地戳了戳,手把手地教他,“比如把我裹进去。”
顾洗砚顿时醍醐灌顶,将叶朵朵裹进自己外套里,只露出一颗圆乎乎的小脑袋,就像一朵可爱的小蘑菇,顾洗砚如视珍宝地抱住她。
暖暖的热流包裹全身,带着顾洗砚特有的味道,叶朵朵觉得骨头都酥了,舒服地喟叹一声,享受了一会儿,才问顾洗砚:“我写给你的信,看了吗?”
“什么信?”顾洗砚没想到叶朵朵会给自己写信,也不知道写了什么?信去哪儿了?在昌都吗?
“那天我在医院碰到程参谋,他说信已经让人带给你了。”叶朵朵立马想到郝医生,不会信被她撕掉了吧?
她怀疑刚才在胡同口根本不是巧遇,是郝医生从基地一路尾随跟过来。
顾洗砚沉吟几秒,承诺叶朵朵一定把事情查清楚,给她一个交代,“媳妇,信的内容方便透漏吗?”
“不方便!”叶朵朵一口拒绝,不容置喙。
媳妇第一次给他写信,他还没看就不翼而飞了,到底是谁,他恨他!顾洗砚怨念颇深。
“洗砚,我跟你讲个故事吧。”叶朵朵突然说道。
不想听故事,想听信的内容。
心里这么呐喊,但媳妇说的话,顾洗砚不敢不听,将人搂得更紧了些,“你说,我听着。”
叶朵朵斟酌一番,尽量用比较平和无关紧要的语气,缓缓开口:“我有一个朋友,她做了个很奇怪梦,梦里,她发现自己生活在一本书里,而且不是主角,是炮灰女配,所以她的一言一行根本不受自己控制,以致于一次又一次地伤透了自己丈夫的心……最后两人活活烧死,她也终于幡然醒悟,得老天垂怜,重获新生。”
要不是亲身经历,别人跟她说这些,叶朵朵一定会觉得对方受了什么大刺激,她好怕顾洗砚跟她一样,小心翼翼地瞄着他脸上的表情。
奈何,顾洗砚这个人,喜怒不形于色,完全猜不透他到底怎么想的。
故事讲完了,半天,顾洗砚也没说一句话,这让叶朵朵更加紧张,感觉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小小声地问:“洗砚,你怎么看?”
“我相信你。”顾洗砚还是那句话。
这么容易就信了?反倒让人不安心,叶朵朵急问:“你不觉得很荒谬吗?”
她在否认这个世界,说这个世界不存在,包括所有的人和物,甚至他这么些年的努力,一步一个脚印走至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