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柔连忙捂住嘴,满嘴的铁腥味,不仅是好丑,也是好臭。
在顾洗砚面前出这么大一丑,郝柔窘迫不已,一秒钟也待不下去,哭着跑开了。
叶朵朵娇笑地挥手:“郝医生再见,欢迎下次光临。”
顾洗砚看着她,跟着笑起来,问:“这么高兴?”
叶朵朵缓缓地转过头,脸上的笑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表情严肃地质问道:“怎么回事?就不能安分点,好好在家养伤。”
“不是,我没有……”顾洗砚正要解释。
叶朵朵不给他机会,两手一叉腰,故作凶狠道:“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我要罚你。”
媳妇奶凶奶凶的样子好可爱,顾洗砚忍不住摸她的头。
叶朵朵给他扒开,退后一步,拉开距离,表示自己真的生气了。
顾洗砚这才规矩下来,乖乖地站直身子,“媳妇怎么惩罚都行。”
“罚你五十个仰卧起坐。”叶朵朵说。
“五十个啊?”顾洗砚动了动自己吊着的胳膊。
叶朵朵瞥了眼,冷着小脸问他,“多吗?那就一百个好了。”
在部队,每天基本训练,仰卧起坐两百起步,五十个一百个对他来说,即便有伤在身,也不费吹灰之力。
顾洗砚难受的是,他的美男计,他的苦肉计,对媳妇不管用。
叶朵朵监督严厉,顾洗砚做一个数一个,绝不放水,顾洗砚一边做一边偷瞄,瞧这架势,今儿个又不能回房睡了。
“洗砚,问你个事儿。”叶朵朵起身走过来。
语气突然温柔,顾洗砚一下紧张了,喉头涩涩地滚了滚,不会把他赶出门吧?
叶朵朵蹲到地上,两只手撑着腮帮子,眼定定地瞅着顾洗砚,因为运动,血脉扩张,额角青筋纹路明显,太有男人味了。
顾洗砚不敢看叶朵朵,一门心思仰卧起坐,但愿媳妇念在他这么卖力的份上,别赶他走。
动作幅度大,穿着衣服,豆腐块腹肌也隐隐可见。
叶朵朵的目光不由自主往下划去,“想要孩子吗?”
“孩子?”顾洗砚闻言,停了下来,偏头看向叶朵朵的肚子。
“别看了,没怀上。”叶朵朵经不住诱惑,跨坐到顾洗砚身上,居高临下地命令道,“不准停。”
顾洗砚继续仰卧起坐,喃喃自语道:“做了安全措施都能怀上,必须找医院讨个交代。”
“什么安全措施?”叶朵朵有点纳闷,“我怎么不知道?”
就说她身体没问题,而顾洗砚精力那么好,睡了好几晚上也不见动静,原来是有人做了安全措施。
顾洗砚嘴角一勾,意味深长,“太舒服了,没注意。”
叶朵朵小脸一下就红了,不可否认,就是太舒服了,每次跟他缠绵,都像是陷进了一朵云里,轻飘飘的,如梦如幻。
“才不是,我没有!”叶朵朵绝不承认。
那张脸已经出卖了她,顾洗砚也不再逗她,坐起身,摸摸她的头,凡事顺着她,“我们朵儿说没有就没有。”
叶朵朵喜欢这个称呼,都是偏爱的味道,欢喜地在顾洗砚唇上亲了一下,顾洗砚经不住逗弄,想要更多,被叶朵朵一把推回去。
顾洗砚坐起身,叶朵朵又亲他一下。
别说,别有一番滋味,上瘾了,顾洗砚主动地躺了回去,继续做着仰卧起坐。
第一次发现,原来仰卧起坐也能这么热血彭拜。
“洗砚,我想过两年再要孩子。”叶朵朵年纪不大,翻了年才二十,顾洗砚比她大六岁,过两年二十八,眼看就奔三了,军院跟他一般大的小伙子,早就抱俩了,他还膝下无子,怎么越想越觉得凄凉,叶朵朵跟顾洗砚一说,问他,“有没有觉得自己很惨?”
嫌弃他年纪大?顾洗砚不但没生气,反倒安慰起叶朵朵来,“有娃算什么,他们媳妇有我媳妇漂亮吗?”
不等叶朵朵回答,自问自答道,“没有,该他们羡慕我才对。”
“我就怕……”
“怕什么?怕我年纪大生不了?”顾洗砚跟叶朵朵开玩笑,“别怕,我家有这个基因,你看老爷子一把年纪了还能把我生下来,可见身体了得,我身体比他更了得,到时候只要你想,生他十个八个不在话下。”
叶朵朵彻彻底底笑了出来,娇嗔道,“十个八个,你当我老母猪下崽啊。”
生孩子不仅疼,还危险,他妈就因为这个才走的,顾洗砚想到这里,当机立断“不生了,一个也不生。”
他可舍不得她媳妇遭那些个大罪,再说了,孩子生出来干嘛?跟他抢媳妇吗?
这是他媳妇,他一个人的媳妇,谁也别想抢,自己娃也不行。
“不行!”叶朵朵坚决不同意,怎么能不生呢?上辈子不小心摔掉肚子里的孩子,即便当时她还没觉醒,就已经够自责够难受了,就是现在想起来,心里也跟猫抓似的,那是她跟顾洗砚的孩子,因为她的过错,没能来这个世上看一眼就回去,太可怜了。
“我要生孩子,给你生孩子,我们两个的孩子,一定要生!”叶朵朵说着就红了眼眶。
她喜欢跳舞,同时也爱顾洗砚和孩子,哪个她都不会放弃。
顾洗砚没想到叶朵朵这么激动,连忙将人抱住,轻声哄道,“不生气,我错了好不好?朵儿想什么时候生就什么时候生,想生几个就生几个,我都可以的。”
“说话算话?叶朵朵小脸在他胸口蹭,鼻涕眼泪一大把。
原本有洁癖的顾洗砚却丝毫不介意,将人搂得更紧了,在她额头亲吻一下,“说话算话。”
叶朵朵破涕为笑,笑盈盈地张开双臂,“老公,抱抱~”
顾洗砚宠着她,有求必应,就算一只手,也把人横抱起来。
腾空而起,叶朵朵连忙环住顾洗砚的脖子,惊呼一声,“一只手也行,顾洗砚同志真是老当益壮啊。”
顾洗砚轻咬她耳垂,嗓子低哑,“等下让你开眼,什么叫真正的老当益壮。”
***
这次全军汇演文工团准备了十个节目,何欢欢的独唱表演和叶朵朵的《白毛女》最有可能过奖,何欢欢上过不少大舞台,只是表现都中规中矩,不然早就跟冯美玲一样火了。
究其原因,还不是何欢欢心思根本不在唱歌上面,她费牛鼻子老劲儿考进文工团,一开始就目的不纯,别人是为了热爱为了荣耀,而她不一样,她是想通过文工团认识更多的首长首长夫人,这样才能嫁给好人家,飞上枝头变凤凰,逃离那个让她一辈子抬不起头的大杂院。
而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家,谁喜欢出尽风头的儿媳妇,他们想要儿媳妇是上得了台面又下得了厨房的,这个度,很难把握,所以就算有大把机会,何欢欢也不想走红。
当然,这是她自以为,却从未想过,到今天没红,是不是跟她实力有关。
“彬哥,你这次一定要帮我。”何欢欢把周彬约出来。
文工团后门,废弃老楼,人迹罕至。
周彬来了半天没说话,蹲地上抽了好几根烟。
何欢欢站他对面,两条乌黑的麻花辫,柔软地顺着胸前往下垂,夜里有风,掠动她额前的刘海,那双水汪汪的杏眼映着星光,格外纯净美好。
周彬不由地想起第一次见到何欢欢,她就是这般羞答答地看着他,这让见惯了军院里那些张牙舞爪小姑娘的他惊为天人。
从那以后,周彬有意无意地接近,何欢欢虽然还是害羞,却也没拒绝,两人关系也越来越近,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
谁想,上周日一回家,他妈就拉着他说:“彭大力年底结婚,对象还是你们歌剧队的,那姑娘好像叫何欢欢,我昨儿个瞧见了,模样老水灵了。”
周彬不信,回文工团找何欢欢,楼管阿姨告诉她,何欢欢回家了,而且请了好几天假,据说要结婚了,安排两边家长见面。
周彬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所有人都知道,就他不知道。
可笑的是,何欢欢骗了他的感情,他应该恨她怨她才对,不说撕破脸,至少老死不相往来,事实却是,她一招手,他又屁颠屁颠地跟了出来。
太没用了,周彬看不起自己,将手里的烟屁股扔地上,猩红的火光一闪一闪,看得他烦,抬脚狠狠踩灭。
几天不见,胡茬长出了一圈,何欢欢没见过周彬这样颓废,不由暗自得意,他一定很喜欢自己吧。
“彬哥,你生我气了对不对?”何欢欢带着哭腔,像是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身不由己。”
周彬扯了扯嘴角,表情酸涩,“你倒说说怎么个身不由己?”
“我也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儿……”说到最后,何欢欢已经泣不成声,蹲在地上,捂住脸一个劲儿地哭,整个人都在发抖,看起来好不可怜。
周彬心疼她的同时,更多是气愤,怒不可遏,大骂道:“彭大力那个畜生,简直猪狗不如,他怎么能对你……对你……我要杀了他!”
何欢欢从后面抱住周彬,将人拦住,“彬哥,不要!杀人偿命,我不想你为了我做傻事,我已经失去了作为女人最重要的东西,不想再失去你了。”
原来何欢欢这么喜欢自己,周彬大为感动,抓住她抱在自己腰上的细手,咬牙决定,“欢欢,我娶你。”
何欢欢:“???”
同志,你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
没反应?她一定也很感动吧!
周彬转过身,一把将何欢欢抱住,跟她保证道:“欢欢,我不是一时冲动,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不介意,真的,只要能跟你在一起。”
“彬哥,你对我太好了,可是……”何欢欢吸了吸鼻子,欲言又止。
“没有可是,彭大力要是不放你走,我就去举报他,流氓罪是大罪,就算彭家有关系,也够他关几年大牢了。”周彬已经失去理智,为了何欢欢,不惜跟彭家闹翻,丝毫不顾及跟彭小珂青梅竹马的情谊。
“不行的,彬哥,大力是小珂的哥哥,你跟小珂一块长大,这么多年的情谊,怎么可以为了我不管不顾,小珂知道了多伤心,她不可能原谅你的。”何欢欢善解人意地劝道。
“欢欢,你怎么能这么善良?是彭大力做错事在先,就算彭小珂不原谅我,我也不能眼睁睁看你往火坑里跳。”
戏是不是演过头了?何欢欢没有办法,只能将自己怀孕的事儿告诉周彬。
周彬立马松开了她,犹豫了。
何欢欢乘胜追击,“彬哥嫌弃我了吗?”
“没有,我没有。”周彬强调。
“彬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负了你,但孩子是无辜的,我不想孩子一出生没爸爸,所以,算我求求你了,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不好?”
周彬沉默了半天,点了点头。
他可以接受不干净的何欢欢,但接受不了何欢欢怀了别人的孩子,如果他跟何欢欢结婚,对于那个孩子,他不可能视如己出,只会无时无刻地提醒他,他是一个失败者,连自己心上人都保护不了。
“欢欢,是我对不起你,别说一个忙,就是一百个,我也一定帮。”周彬顿了顿,扯回最开始的话题。
何欢欢小声跟周彬说了几句话。
周彬一脸为难地看着她,“这个,不太好吧?”
何欢欢眼泪说来就来,哭兮兮道:“我就知道,彬哥,知道我怀了孩子会嫌弃……”
“我没有!”周彬心虚地打断,为了让对方相信,立马妥协:“好,我帮你,明天就去。”
何欢欢靠过去,害羞地挽住周彬的手臂,往回收了收,轻轻地擦过自己的柔软,“谢谢彬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名角儿不名角儿,何欢欢根本不在意,才让冯美玲钻了空子,虽然还是不稀罕走红,但这次全军汇演她一定要拿奖,算是给自己镀一层金,免得嫁去彭家不招人待见。
尤其是那个彭小珂,看她哪儿都不顺眼,等她拿了奖,看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风琴手还怎么揶揄她。
***
“安南帮个忙呗?”周彬一上午没干别的事就围着安南瞎转悠了,安南一开始很委婉地拒绝了两次,周彬仍是不依不饶,跟狗皮膏药似的,就差黏对方身上,脾气再好也会烦。
安南却没有,脸上不见一点烦躁的迹象,好言好语继续劝道:“全军汇演节目已经报上去了,黄队钦定的大力同志,你突然要我顶替他,是不是不太好?黄队不会同意的,再说了,我刚入团不久,不管是舞台经验还是钢琴水平都不及潘大力。”
话还是那些话,这是安南说的第几遍,他自己都快忘了。
“大力那边我已经说好了,过两天他就去找黄队请假,全团就你们两个钢琴手,他上不了台,黄队不得不同意,只能让你顶替。”
“为什么一定要换成我?”安南实在想不通,何欢欢跟潘大力排练了这么久,而且不是第一次合作表演,默契经验都是旁人比不了的,全军汇演眼看就近了,何欢欢为什么非要找他?
“还用问,你弹得好啊。”周彬声音不小,队里其他人听得一清二楚,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了潘大力,潘大力一脸窘迫,看向安南的眼神复杂了不少。
他不是输不起的人,但也要面子不是。
这哪儿要他帮忙,分明是帮他树敌,所以安南不可能答应。
见人油盐不进,周彬耐心将尽,不轻不重地推了一把安南,“安南同志,到底行不行?给句痛快话!”
安南继续翻着手里的乐谱,微微地偏过头看向周彬,缓缓开口:“对不起,不行。”
声线温和,语气却坚定,可见对方的决心。
这就很尴尬了,周彬嘴皮子都要说破了,还是没把人请动,而且这么多人看着,周彬这张脸实在挂不住。
“安南你这叫什么?厚此薄皮,做人可不能这样,都一个团的战友,应该一视同仁。”周彬意有所指。
安南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一拳打在棉花上,憋屈,周彬顿时火冒三丈高,一巴掌拍钢琴架上,很大一声,动静吸引了所有人。
众人都呆了呆,放下手里的排练围了过去。
“安南你就说什么意思?叶朵朵竞选演出,你可以帮忙伴奏,何欢欢全军汇演,你怎么就不行了?厚此薄彼,那是好听的,知道大伙背后怎么说你?搞破鞋……”
周彬话没说完,就被一拳打得跌坐在地,没想到安南看着斯斯文文,战斗力这么强悍。
更让人意外的是,安南一天到晚对谁都笑眯眯的,脾气好到不能再好,居然也有动怒的时候。
果然,兔子急了还会咬人。
周彬说话实在太难听了,换谁也忍不了。
周彬也没想到,好脾气同志安南会跟他动手,好半天反应过来,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怒火攻心地就要揍回来。
彭小珂请了半天假回来,一进歌剧队排练室就看到周彬红着眼睛,像一只发疯的老黄牛朝着安南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