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心易变——南雍【完结】
时间:2023-04-03 11:46:22

  一道声音将她从困惑与苦恼中唤了回来,是大船上的那个年轻人在向她呼喊,“哎呀,南姑娘,这女孩怎么漂到你哪里去了。快帮我们拦一下!”
  南乐迟疑着向船边看去,那人果然已经到了她的近前,瞧着四肢都在,好歹还是个全乎人,只是大半张脸都被头发遮着。
  她犹豫了一瞬,还是俯下身从船沿上伸出手拽住了船边的衣服,将人一点点拖上了船。
  老者,“丫头,让你拦一下就拦一下罢了。将尸体拖上船不嫌晦气?”
  南乐低头拧了拧女孩湿淋淋的裙角,拿了块干净的布认认真真的给对方擦手上泥沙。
  “以前爷爷说遇上四肢俱全的水客得好好安葬呢,不然损阴德。”
  这人身上穿着绸缎裙子,泡在水里没看出,捞起来南乐才看到她裙摆上的花纹都是用金线绣的,眼下沾了些污水血迹,仍是精巧华贵的紧。
  南乐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穿着这么漂亮的裙子,五指纤纤,腕子上还挂着一对沉甸甸的金镯,说不准本是哪位大人物的掌上明珠。
  她擦干净了小姑娘的手掌,又去拨开覆在她面上的长发,想要替她擦一擦脸。
  干净的手指提起一缕发丝轻轻拨开,露出张苍白而精致的瓜子脸。
  这张面颊上还带着些许在旁人面上会显得太过多余的婴儿肥,但这么一点缺憾放在这里却模糊了些许对方眉眼间的绮丽诡艳,生出许多青涩懵懂的脆弱,格外招人怜惜。
  似乎是被她所惊扰,那双紧闭的眼短暂的睁开了一点,又仿佛气力用尽般合上。
  浓黑卷翘的长睫在眼窝出扫出深深的影,好似黑蝶在她心底一次轻轻振翼。
  南乐腕子一僵,掌心攥着的软布落了下去。
  “南姑娘,今日真是辛苦你。来,把人给我吧。”
  南乐听到声音,抓起手边的布慌忙盖在女孩脸上。
  她急着侧过身子对大船那边的人求道:“吴大哥,这小女孩瞧着真可怜。你们兄弟也忙,不如让我明天去把她葬了好不好?”
  这年轻的男人姓吴,大名一个虎字,是船帮中一位说话颇有分量的水手。
  南乐曾见过他几面,便也勉强能称得上相熟。
  吴虎还没说话,他旁边年纪长些的水手便嚷嚷开了。
  “小丫头,你莫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敢从爷爷们手里抢人!”
  “我们捞了这大半天,一条肥鱼全给了你,你这丫头片子想什么好事呢?!”
  旁边原本在谈笑的渔人们齐齐噤了声,在附近讨生活的渔人都知道船帮有多不好惹。
  船帮这些人接商贾的货,也接官府的货,但私下里一直有传言他们还干着杀人越货的买卖。
  渔人们不敢相信有人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从船帮的捞网下面抢东西。
  南乐紧紧捏着手指,“吴大哥,她身上的东西都给你们,我一样也不要,我只要这个人。您发发善心吧。”
  吴虎站在船头,目光穿过众人落在南乐脸上。
  南乐眉心微蹙,却只能硬着头皮看着对方,眼神既不安,又带着恳求,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种恳求几乎要变成哀求。
  吴虎道:“好妹子,你太客气了。我义父是你亲大伯,咱们一家人就别说两家话。你喊我一声哥,我有什么不能应你的?”
  众人这才想起来传闻中船帮的王管事好像跟南乐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
  不过这个传闻一向没什么人相信,没料到此时却是得了王管事干儿子的亲口印证。
  船上的水手们也不再说什么了,周围的渔人们倒纷纷夸起南乐的心肠好。
  南乐松了一口气,她背过身挡住其他人的视线,将小姑娘脸上的布拿了下来。
  对方安静的睁着一双眼睛望着她,长而柔丽的眼眸中盛着迷惘,纯净透亮,像一只刚来到世间的羊羔,懵懂灵动得让人怜惜。
  南乐将手指抵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俯下身对他说道:“别说话。小妹妹,把你的镯子给我。”
  少女的声音很低,沈庭玉从她的发间闻见了江风与水草的气味,还有淡淡的皂角清香,各种气味混在一起湿润又清新。
  他默不作声,眼中的迷惘慢慢散去,闪过一线冷静的审视。
  南乐伸手去握他的腕子,“你不说话,我便取了。”
  干净的手指刚一触上冰凉的腕子,沈庭玉下意识反应将手一下藏进了袖子,躲过了她的触碰。
  南乐有些着急,她瞪大眼睛吓唬对方,“延水上的船帮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强人。你舍点财总好过舍命。”
  沈庭玉苍白的面容上露出惊异的神色,像是听到了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
  南乐见果然吓到了对方,她满意的点头,却没有看见一截银亮的箭尖探出了湿淋淋的袖口,悄悄对准了她的腹部。
  她用安抚孩子的口气小声道:“别害怕,听话些,我会保护你的。”
  沈庭玉指尖摩挲着箭尖,忽然笑了。
  南乐被这笑容晃得一怔,心里有些埋怨自己没出息,却又忍不住一直盯着少女看。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漂亮的姑娘,笑起来既天真无辜得像是羊羔,又透着股说不出的艳丽动人。
  那股子动人的感觉还跟江边的女人们不一样,她不羞涩,也不为自己的美丽而倨傲,神态中有种跟其他女孩都不一样,南乐也形容不出的感觉。
  他微微侧过脸,抬起挂着水珠的下巴。
  南乐回过神来,这才顺着他的动作看见玉白的耳坠上一枚翠绿的嵌金坠子在黑暗中轻轻晃动。
  这样的翡翠坠子,恐怕比金镯子要值钱的多。
  吴虎坐了其他船家的小渔船驶到了南乐的船前,“南姑娘,义父一直念叨着你,什么时候来方山堂一起吃顿饭吧?”
  南乐匆匆摘下少女耳垂上的坠子,抓了一把他的头发挡住大半张脸,还不放心又将布盖在了他的脸上。
  她转过身将手里的耳坠子递给吴虎,露出笑容,斟酌着慢慢说道:“吴大哥,你帮我跟王大伯说一说,我感激他的好意,只是这船上只有我一个。实在脱不得身。”
  吴虎扫了一眼南乐掌心中小小的坠子,却没有去接,而是再次抬眼看向了南乐的身后。
  他皱眉,“这人还没泡胀?”
  死在水里的人大多肿胀得变了形,不会太好看。
  南乐心里咯噔一声,握紧手里的坠子,一双黑亮的眼睛惶惶不安的睁大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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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三
  南韵十五岁初及笄,便是圣人钦定的太子妃。
  人人都道这桩婚事郎才女貌是天作之合。
  南韵见过几次太子,那是个温润君子,她心中十分欢喜。
  却没想到一朝宫变,竟是少有贤名的六皇子贺昭弑兄弑父,屠得京城血流成河。
  他抢了皇位还不够,还要抢她这未过门的太子妃入宫。
  一夜东风吹落梦巫山,红帷帐中,少女雪肤冰貌,粉香弱处态伶仃,盈盈落泪,无处不可怜。
  贺昭挑起她的下巴,含笑问她,“怎么,跟了朕难道你不开心吗?”
  美人眸中噙泪,却只能笑着应声,“妾心甚喜。”
  ·
  贺昭以为南韵已经认了命,却未曾想过她有胆量在他得胜归朝时自城墙上一跃而下。
  南韵看着贺昭在城下目眦欲裂,赤红着眼咆哮,“你敢!南韵,你怎么敢死?!”
  她快意的笑了。
  怕水又怕痛的皇后死在了阳江最汹涌的六月,尸骨无存。
  从此再没有什么皇后南韵,只有一个早死了丈夫的小寡妇胡氏。
  这一次是她赢了他。
  ·
  所有人都知道皇后死在圣人大败娑丹的那一年,也是自那一年起圣人便发了狂。
  他连着砍了十位上书劝谏该为皇后发丧的重臣,满天下的寻人,非要说皇后仍活着。
  这一找就是三年。
  再见面,贺昭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贴在她耳边咬牙切齿,“我告诉过你什么?南韵,你永远别想摆脱我!”
  【追妻火葬场,假死脱身,强取豪夺】
第三章
  “胀了些的,不过小孩子可能也没……”南乐话音微顿,“去世太久,胀的不厉害。”
  吴虎面相凶恶,神色间有种让人不舒服和畏惧的冷酷。
  南乐一面说一面不住的看他,很怕他不信,更怕他会看出她在说谎。
  可她越看吴虎,就越害怕。
  吴虎收回目光,微微一笑,“好。原来是这样。”
  南乐见他相信了便放心下来,她将手里的坠子塞给他,“这个给你。吴大哥。水客我带走了。”
  直到那条大船与吴虎都被她甩在身后看不见,南乐这才起身去看‘水客’。
  沈庭玉有些发烧,脑袋热的昏昏沉沉,整个人都裹在一团又潮又冷的水汽里,却很难有足够的力气睁开眼睛。
  南乐咬着牙将人从船头抱进船舱放在床上,替他梳开长发又用热水擦了脸和脖子,小心翼翼的喂他喝了一碗驱寒的热汤。
  照顾人这件事,南乐从前不会,遇到林晏才学会了。
  现在这些经验用在新捡来的小姑娘身上也算是得心应手。
  他比林晏好伺候的多,喂他喝汤就乖乖喝下去,不像林晏总是要抗拒,怎么也不肯吞,实在让人省心。
  喝下了汤水,那张漂亮而孩子气的脸上便浮出一层淡淡的粉色。
  南乐看在眼里,心中也是高兴,对这小妹妹的怜惜又更多了几分。
  船上的人最怕穿着湿衣服过夜,尤其是秋天冬天,一夜过去衣服总也干不了,人却是要被冷出病的。
  南乐放下手里的碗,去解那身绸缎的裙子。
  绯红的腰封上束着一条白色帛带,越发显出沈庭玉的腰肢细瘦。
  南乐素白的手指抓住那条湿漉漉的帛带,上下翻转,解开了他的腰带。
  她扶着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中,双臂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身,将腰带拽了出来。
  他乖的像个娃娃,安静靠在她的肩头,任由她乐此不疲的脱下一件又一件裙子。
  最后只剩一件薄衫,湿透的白绢贴着沈庭玉的肌肤在烛火下透出莹莹的玉色,他前胸平坦,倒是肩后的蝶骨凸出,瘦的嶙峋坚硬。
  这场景让南乐意外,她本以为有那么一张挂着婴儿肥的漂亮面容,女孩会有具线条柔软丰腴的身体。
  可层层华丽裙子包裹下的身体骨感消瘦,连丁点软肉都没有。
  南乐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又在沈庭玉平坦的胸口上比量了一下,猜想对方是年纪太小还没到长肉的年纪。
  她扶着他的肩膀,将他身上这最后一件薄衫剥了下来。
  他浑身只剩下一条长裤。
  南乐扶着他在床上躺平,俯下身蹲在床边去拉他的裤腰。
  在那只素白柔软的手触及裤腰之前,沈庭玉骤然睁开了眼睛。
  小小的船舱内夜色昏暗,他垂下眼,便见到那身量娇小的姑娘跪在自己腿边,乌黑的发顶染着一层金黄的烛光,她生就一双黑亮的圆眼睛,眼角微微下垂,抬眼看人便显得很乖,又有点呆。
  沈庭玉的目光从南乐的脸,移到自己掌心中那只白如膏脂的手上。
  作为一个贫家女,这样的肤色并不多见。
  他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了些,打量着她的指腹与虎口处。
  南乐吃痛,下意识向外挣。
  挣不动,南乐心中既委屈又困惑。
  这孩子看着年纪分明比她小,脸上还挂着婴儿肥,怎么手指却比她长了一截呢?
  让他这样一抓,她倒跟个孩子般被攥的动弹不得。
  沈庭玉坐起来,松了些手中力道,垂眸看向她。
  他沉默不语,唇角抿成了笔直的一条线。
  南乐僵着不敢动。
  背着光,沈庭玉慢慢弯下腰,视线与她相对。
  南乐慌得不敢看他,垂下眼目光飘忽扫过他雪白的胸口,又被胸口的朱红惊得心口一跳,下意识合上了眼睛。
  真奇怪,他闭着眼睛躺着,她看到对方的身体并不觉得如何难为情。
  但对方醒着,她却感觉非常不自在。
  可能因为那双眼睛,实在不太像是一个孩子。
  也可能是因为他的脸实在离她太近了,近的她连呼吸都不敢。
  她闭着眼睛用力将手从他掌心抽出来,抢在他开口之前说道:“对不起!”
  一面说着,她一面从床沿边站起来。
  起身时她细白的手指无意间擦过他腹部的皮肤,沈庭玉眸光愈深。
  南乐定了定神,心中埋怨自己真丢脸,明明是姐姐却在小妹妹面前这么冒失。
  她鼓足勇气睁开眼睛,可脸上还是热,想要拿出姐姐的派头,一开口却是完全没有任何气势的道歉解释,“对不住,小妹妹。我看你睡的沉怕你着凉生病,便想替你脱了衣服。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她将他视作了一个女孩,沈庭玉知道自己的长相肖母,幼时他的异母兄长们就常常逼迫他穿上女孩的衣饰,唤他为小妹来戏弄他。
  只是这样的称呼随着他的地位改变,已经没有人会再当面喊。
  人们只会当面对他注视赞美,在背后讥讽他,嘲笑他。
  她已经脱下了他的衣服,看见了他的胸口喉结,属于男性的身体,却仍喊他小妹妹。
  沈庭玉不知道她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
  南乐看了看沈庭玉的脸色,对上他冷漠,幽深,充满对陌生人的不信任,如同一只跟人类对峙的野猫般充满审视的视线。
  南乐只能在心里开解自己,人家姑娘是好人家的千金,又是第一次见面,姑娘家家的谁愿意被陌生人脱了衣服呢?
  这全要怪她的粗心大意,不长脑子。
  “既然你醒了就自己把衣服换了吧,这是我的衣服。”
  南乐抱起放在旁边的麻衣,看着烛火下对方那张漂亮出奇的面容却又觉得太不相衬,她笑了笑改了口,“不换也没事,床上有被子,你盖好睡一觉,明早你的衣服就干了。”
  沈庭玉还是不说话,他低着头,脸藏进阴影里,表情不算清楚。
  南乐叹了口气,放下衣服走出船舱去,“有什么事你喊我一声,我就在船头坐着。”
  沈庭玉抬起头,看了一眼少女的背影。
  江风顺着掀起的帘子灌进来,帘下露出一角墨蓝的江色与天空。
  她一矮身,娇小的身影消失在了蒙着一层暗色的竹帘后。
  沈庭玉视线扫过船舱内的一切。
  很小的一艘渔船,船舱拢共没多大的地方,一张小床就占了一半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清香,跟她身上的味道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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