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沉吟知道唐璃住在哪儿，猜测到她的生日可能有别的安排。某天工作空闲时，给唐璃发去消息，问她具体打算。
唐璃那会儿正在忙，没来得及回复。
陈凡年前招了一位新同事，和唐璃一样都是学生兼职。最近这段时间两人实施倒班制，唐璃值早班，那个男生值晚班。
男生过年没回家，从年前干到年后一个多月没休息，甚至春节那几天，他自己一人干两个班，拿六倍工资。
陈凡私下同唐璃讲他，感慨如今年轻人过分拼搏，重点是太过分了。
他对唐璃说，年轻人要想前途无量，一定不要有做一辈子打工人的打算。
唐璃不知道陈凡这结论从何而来，但听来很有道理。同事半年，她也从陈凡这里学到了些什么，或许没有那么清晰，耳濡目染，势必会有影响。
稍稍空闲，唐璃看见许沉吟的消息，给她回复。
唐璃说：「我是有些想法，不确定他有没有时间。」
许沉吟是和她同一天回帝都的，前几天唐璃还去找过她一次，共进晚餐，吐槽工作烦心事。
她俩目前的工作环境完全不同，许沉吟工资少得可怜，但公司看起来有发展前景。仅仅是看起来，这是她的原话。
许沉吟回她：「那你跟他过一次，开学后我和钲钲再给你补一次。」
唐璃：「不用啦，麻烦。」
许沉吟知道她和程绍堂之间所有重要的事情，包括他假期去小城，又帮姑父找医生，还有住在他家，却分睡两间房。
许沉吟疑惑：「即便我识人无数，也有点儿搞不清楚他的做法。」
许沉吟：「要么是放长线钓大鱼，要么就是真君子。」
许沉吟：「这个男人，璃璃你吃不准。」
唐璃笑着摇了摇头，她该怎么说呢。
她觉得程绍堂没那么多心机，换言之就算有，大概率也不会对她。
但是她若这样讲，势必就会得到陷入爱情中的女人智商为负的回馈。所以她不说，继而装作听不懂。
许沉吟对她有滤镜，知道她聪明能干，但在这方面，认为她真的不懂。
唐璃有种奋不顾身的勇气，丝毫不加掩饰。
唐璃问她：「如果我愿意呢？」
许沉吟过了好半晌才回复：「买几瓶酒吧。」
许沉吟无奈道：「很管用，深有体会。」
唐璃很喜欢许沉吟，因为她足够美丽，足够尊重人，也足够坦率真诚。
第32章 玻璃
但是在生日之前, 唐璃得到一次意外之旅。
一周兼职结束，唐璃有两天时间可以休息。在此之前, 程绍堂经常性加班出差, 和生意伙伴一起。出差地段不远，时常也短。
那天晚上，程绍堂拿来一堆纸质报告, 放在桌子上，一沓一沓地看, 边看边摇头。
唐璃走去阳台时瞥了一眼，赫然看见“网红孵化”四个大字, 心里头产生了点儿兴趣，思索半晌, 问他：“看的什么？”
“一个年轻人给我的公司资料, 明明可以发电子版, 结果来的路上u盘丢了, 把这些纸质报告塞给我。”程绍堂边说边笑。
“u盘丢了？”唐璃诧异。
“来看看。”程绍堂冲她挑眉, 唐璃顺势坐过去，从他放下的报告中拿出几页, 认真翻看。
这份报告不似天书, 通俗易懂, 唐璃大概看明白了, 这是一个美妆品牌的投资申请书, 申请书后面密密麻麻几页纸介绍品牌创始人, 是某直播app上很有名的男网红。
唐璃不是很熟悉那个app，也没有听说过网红的大名。但看品牌介绍, 倒是蛮厉害的, 并且用了太多墨水介绍网红本人, 其余内容倒显得不那么重要。
唐璃手里拿着报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程绍堂，不知道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程绍堂说：“明天我出差，参观他们的工厂，你想去吗？”
如此直白的问话，唐璃完全意想不到，她明天确实要休息，但只有两天时间，于是她干净问他：“去多久。”
程绍堂：“一天。”
唐璃又问：“我可以去？”
程绍堂点头。
“自费还是——”
程绍堂失笑：“你觉得呢？”
唐璃感觉像做梦似的，瞬间连过生日的想法都抛诸脑后。她再次拿起那份申请书观看，将美妆名字和网红信息牢记于心，只是被邀请了一下，她却将自身投入到里面去了。
程绍堂说：“这个男生是目前app上最火的网红，顺势而上建立品牌，利用自身影响力搞营销，懂营销，但不够聪明。”他指着最后几页纸给唐璃看，“而且才二十一岁，态度轻狂，公司考虑短期投资，长期风险未定。”
不知为何，唐璃听懂了程绍堂的说法。他相信此品牌问世回报率可观，但不相信男网红经营策略可以经久不衰。
投资一个品牌项目要考估的方面太多，不定性因素影响力巨大。
唐璃对此没有做出评价，只是默默将程绍堂的话记在心里。
洗漱过后，她着手开始准备出差的行李。帝都和出差的省份温度差异颇大，但和小城距离不远。唐璃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要过于紧张或是看上去兴奋，但依旧穿梭于房间，来来回回数次。
整个晚上，她都在小心翼翼地询问——
“明天出差的人有谁？”
“明天几点从家里出发？”
“我带一个箱子，会不会太多。”
程绍堂说：“会。”
唐璃懵然怔住。
程绍堂笑笑：“带好你自己就好了。”
唐璃对此满心欢喜，只是默默将东西减少至一个背包，忧愁地想，下次发工资她应该奖励自己一个不错的背包，好歹要装修一下排面。
这种想法一旦升起，便斗志满满。晚睡前唐璃忽然意识到，程绍堂此举的意图，她按捺不住，也不惧怕他发脾气，直接敲门而入，跪坐在男人床前，问出心中所想。
程绍堂将她散落的长发勾在指尖，赢弱的灯光照着她纯瑕的侧脸。他指腹稍稍往前一送，便将那缕长发送回至耳后。
他沉声说：“再说一遍。”
唐璃趴在不高不低的床前，姿势放松且随意，姿态虔诚道：“你为什么要带我一起？”
程绍堂将手撤回，垫在自己脑后，眼皮半耷，长睫背光，眼睑之下拓下一片阴影。
“你不想去？”
唐璃：“我很想去。”她略略羞赧，但好在光线够沉，氛围足够安谧，于是她缓声道，“我觉得，这能让我学习到新东西，因为——你知道吗——”她顿了顿，才说：“我有一个愿望。”
“可能暂时对我来讲有些难度。”她战战兢兢，低声细语，“我也想建立我自己的品牌，挣很多钱。”
“那个男网红……”她说，“只比我大两岁，虽然他也有很多不足之处，但是于我而言，是榜样，我特别的、特别的、兴奋。”
唐璃眨眨眼睫，感觉自己说了很多。不论她说再多，程绍堂都是一脸安静地听着，不予打断，也不予影响。
唐璃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也不知是说久了太累还是对他的反应无所适从，抬起一根手指去触碰他的脸颊，却在距离他几公分处被他一把扼住，挣脱不开。
“这不是挺好的么？”他沉声说。
“是啊。”唐璃瞪大眼睛，“所以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程绍堂说：“对啊。”
他喜欢唐璃年轻纯白的思想，小心翼翼又掩盖不住的野心，在夜色之中格外灿烂，经久之时，定能闪闪发光。
可这才刚刚开始，她便看透了他的心意。
他说：“等你回来再说，好好休息，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气息是温热的，语气是温柔的。唐璃看见他慢慢地闭上眼，知道他要休息了，于是抿紧了唇，屏足了气息，慢慢地退出房间，关闭了门。
他这人总这样，连说话，都吊人胃口。
知道他的秉性，唐璃更觉期待。
第二天一早，唐璃跟着程绍堂被司机送往机场。
凡事习惯则安逸，初次坐司机的车时感到的不适如今已然全部消化。两人过了安检不久，和另一名早早抵达的助理回合。
助理姓明，程绍堂叫他小明。
程绍堂时间把控地刚刚好，小明才刚汇报完工作事宜，登机口便显示开始登机。唐璃的票和他一样是头等舱，她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程绍堂冲她抬手。
她第一次坐飞机，完全没有他的从容自在和老道，默默跟在他后面，连话都来不及讲。
上了飞机，唐璃乖巧地拿起飞机自带的杂志阅读。
程绍堂别过脸来小憩，摘掉墨镜下的眼睛，原来一直盯着她侧脸。
唐璃：“我是第一次坐飞机。”
“那我很荣幸。”他面不改色。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什么，于是唇瓣翕动，声色温浅：“我应该陪你经历过很多第一次了。”
唐璃看着他，合上杂志。
程绍堂冲她挑眉。
唐璃做了个鬼脸，转头看窗外，晨光下的机场像是预示着新的开始，接着她看了眼时间，唇角稍稍吊起。
————
一上午马不停蹄，司机开车直接载唐璃三人去往工厂，赶到的时候正巧中午休息，负责人带三人在附近最好的餐厅用餐，用完餐后直奔主题。
负责人对待金主爸爸的态度令唐璃都有些不好意思，她跟在程绍堂身侧接受着负责人一口一句“小姐请”“小姐慢”，逐渐让自己从容淡定下去。
负责人带领几人来到车间：“我们工厂承接了很多品牌的成品制造，有一些是耳熟能详的品牌。”
程绍堂：“比如？”
负责人说了几个品牌。
唐璃微微诧异，同时感叹品牌的力量。
负责人道：“我们对质量的把控不说第一，也排不出前三。”他一点儿都不怯场，看得出对自己工厂制造产品的自信，言语中满是骄傲。
程绍堂事无巨细，他在生活中看起来并不像是话那样多的人，身处位置不同，自然态度不同，对待工作，他一丝不苟。
唐璃第一次见他这般，乖巧站在一边，将他和负责人的对话谨记于心。
自从昨晚交谈过后，唐璃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之前卖护肤品的经历很是差劲，和程立秋比起来，她能接触到的朋友圈实在撑不起如此大的销售额度。
再之前卖花，是程绍堂口中的小本生意，咖啡店兼职，也不是长远之计。
唐璃是迫切需要收益的人，她和别的同学不同，从一开始就不同。
这一点，程绍堂应当是早就知道了。
晚上入住酒店，明助理递来一张房卡，唐璃虽然疑惑，但眼见程绍堂没说话，她便也安静下来，以为会和海市一样是总统套房。
结果打开房门时她惊呆了。
一张床，摆满新鲜昂贵的玫瑰花瓣，立于高层，俯瞰城市全部夜景。
唐璃：“这是情侣套间？”
“怎么，不行？”
唐璃不说话。
程绍堂无奈摇头：“这个小明……”
唐璃把包放下，转身时脚步一顿。
右手边的桌子上，放置着两瓶啤酒，啤酒的后面，放着一个方形的纸盒，漏出一角。柔和的光照在桌面上，尽显精致和暧昧。
唐璃只看了两秒，就反应过来那为何物。
唐璃转回脸，低声询问：“要洗澡吗？”
程绍堂一怔，而后唇角上勾，没回答。
唐璃说：“那我先去了。”
唐璃从背包里翻找出衣物，塞到身后，抬眸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没有在看自己，心底松了一口气，快步走向浴室。
长度约为三十公分的磨砂玻璃横亘于墙面。
玻璃上很快积起一片水痕，程绍堂坐在沙发上，墨黑眸间闪过一丝禁忌的光芒，但只是一瞬。他稍一伸手，推开背后的窗，凉风渗入，不过几秒后，他便又关上了。
唐璃洗澡很快，这次却在里面待了将近一个小时，她将长发吹至半干，脸颊红透，有种类似于微醺后的憨意，睡衣套在身上，中规中矩的打扮。
一切准备好后，唐璃用凉水给脸颊降了降温，虽然并没有什么用。
打开浴室的门，唐璃抬头，正好对上程绍堂微微眯起的眼睛。
如果说她的脸色像是微醺，那么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了些许醉意。
唐璃眨了眨眼睛：“你喝酒了？”
他的手里，拿着一瓶已经打开了的啤酒，原本放啤酒的位置没了遮挡，小方盒一览无余。
程绍堂眼皮半耷，说：“洗完了？”
慢得要命。
唐璃指着他手里的东西，问他：“喝完酒再洗澡会不会缺氧？”
她走过来，靠近他的时候，带来一阵香气，来自她身上，和荷尔蒙最为浓郁的长发。
他瞥过眼，低声道：“那先不洗。”
唐璃慢慢坐到他对面，拿起另一瓶啤酒，“呲啦”一声拉开拉环，探着脖颈微撅着唇吸掉边缘出将要溢出的泡沫。
程绍堂像是在看一幅画，视线落在她脸颊，蓬松的长发为她平添几丝优雅，看起来年龄没那么小了。
他收回视线，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唐璃在他看不见的时候，痛快饮下大半瓶啤酒。
她靠在柔软的沙发中，啤酒瓶抵着下颌，缓慢回问：“你说哪方面呢？”
程绍堂说：“工作方面。”
小姑娘喝了酒，眼神不似他收敛，昂着下巴看他，肆无忌惮。
“我觉得……像是打开了新世界。”她轻轻道，“对于有的人来说，钱是真的很好赚吧，那些化妆品，成本并不高，因为有了品牌包装，所以单价高，销量高，广告打得越来越响。”
程绍堂颔首：“你可以试试。”
唐璃问：“怎么试？”
“你意向销售商品是什么？”
唐璃想，化妆品她暂时没想法，她并不擅长。女性方面，出了用的，就是穿的。
她说：“服装？”
“可以。”程绍堂赞同道，“从头开始，未来可以学习今天这种营销模式。”
唐璃说：“我需要打广告。”
程绍堂轻笑：“我给你投资。”
“真的假的？”唐璃手捧着啤酒瓶，双颊愈发红润有光泽。
程绍堂嗯了一声：“我个人给你投资。”
他不介意让她学习经验，渐渐了解过后，程绍堂有预感唐璃并不是会对他见外的人，换言之，她不排斥他的帮助，有利于她成长的一切，她都在用力抓住。
唐璃“哈”得一声，呢喃细语：“真的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