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妹,你现在还想弹钢琴吗?”
盛莺毫无预兆开口道。
盛初思考了会儿,诚实道:“有一点想。”
“就一点吗?”盛莺作遗憾状,“我还以为你看到那么多人,会对钢琴重燃热情呢。”
盛初不懂她这逻辑:“那只能说明你吉他弹得也很好。”
“你怎么不说是你电子琴弹得好?”
盛初对自己的半吊子水平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那些人会被吸引过来,百分之九十是盛莺的功劳。
但她也了解盛莺,正如盛莺了解她一般,如果她坚持否认,盛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盛初机智地选择转移话题:“为什么说我会对钢琴重燃热情?”
“你没发现吗,那些人眼里有光。”
盛莺说:“如果音乐有形状,那一定是希望的样子。”
她弯着眼笑:“我就是因为这个才想拉小提琴的。”
“盛初,你在发什么呆?”
盛初如梦初醒般回过神,眼前,盛莺的笑脸逐渐消失,替换成陈寂那张吊儿郎当的脸。
这会儿他们靠得很近,陈寂的某根手指悬在空中,将将触碰到她的左脸颊,他皱着眉,似乎对她发了这么长时间的呆极为不满。
她抿抿唇,往后退了步,和他拉开点距离。
陈寂本来就不太高兴,看到她这动作,更不爽了:“我一个大活人站在你面前,你还有心思想别人?”
少爷什么时候受过这冷落待遇。
盛初也觉得这行为不太礼貌,想了想,诚恳写了三个字:【对不起。】
认错认得倒是快。
“行吧。”
陈寂彻底被这条小美人鱼整到没脾气:“原谅你可以,你告诉我你刚才在想谁。”
盛初并不打算理他。
料到她会是这态度,陈寂嗤了声,晃了晃手机:“刚才姚远拉了个群,问要不要组个局出去玩。你不说也行,我立马拍照,说你现在在我家。”
“……”
姚远什么时候拉的群?她怎么不知道?
盛初狐疑地瞧他一眼,跟着拿出手机,发现陈寂还真的没骗她。
姚远两分钟前新拉了个群,群名叫【小兔崽子大杂烩】,这会儿正在不断往外跳消息。
主要是姚远和曲桐欣在因为群名掐架,包括但不限于曲桐欣疯狂diss姚远取群名的审美,而姚远一个个艾特群员替他公证。
群里一共六个人,盛初、陈寂、乔许然、顾莹玉、姚远、曲桐欣。
姚远:【@顾莹玉@乔许然,班长速来替我作证!我这个群名是不是特别符合老李对我们的印象,也就曲桐欣这个老妖婆与我们这群年轻人脱节。】
曲桐欣:【骂谁老妖婆呢?以后上课注意点,你开小差我就举报给老师。】
姚远:【我真是操了,还拿职务压我?明年运动会给我等着,你有种就当三年纪律委员。】
曲桐欣:【那你不也当了三年体育委员?】
眼看两人愈演愈烈,顾班长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没必要,按照老李的性格,明年职务都得换。但是姚远你这个群名确实不太好,看起来像老李要把我们吃了,我建议你改成“小兔崽子乱炖锅”。】
乔许然也跟着冒泡:【确实确实。】
乔许然:【……你这个新群名和原来的也没什么差别吧?】
盛初正津津有味地看他们扯皮,耳边忽然传来“咔擦”一声,她下意识抬眼,陈寂正满意地盯着屏幕看。
用脚趾想都知道他刚才做了什么。
他似有所觉地抬头,回望向她,尾音懒洋洋地拖长:“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不是同一个学习小组吗,只是来我家补习而已,重点是补习,又不是来我家。”
要不是脚上穿着拖鞋,没有攻击力,盛初真想给他一脚。
她抿抿唇,妥协似得写字,把本子举起来,摊开给他看。
六个字,一个标点符号,占了整整两页纸,足以看出她的不情不愿:【就想起一个故人。】
陈寂脱口而出:“给你和孟林时做锦囊那个?”
“……”
他上哪知道的?
盛初没理他,算是默认。
“那他现在在哪?”
陈寂下意识问,很快又发觉这个问题不太妥当,迅速补上:“你不说也没事,我也不想知道。”
他本以为盛初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破天荒的,她歪了歪脑袋,像是在思考,而后,写了几个字:【她去追寻她的梦想了。】
“哦。”
自觉失言,陈寂没再继续好奇,点开手机,打算把那张照片删了。
“操。”
他倏地爆了句粗话。
几乎本能的,盛初低眼看群,显示陈寂刚撤回一条消息。
原本不停跳消息的群,足足安静了半分钟。
盛初:【。】
作者有话说:
莺姐,我最爱的莺姐!!28章了!你终于有名字了!!
第29章 玫瑰王座
盛初这个句号, 像抛入汪洋大海中的小石子,令一时陷入死寂的群重新活络起来。
姚远时刻冲锋在八卦第一线:【我操!陈哥现在是和盛初在一起吗?这个背景,不像咖啡厅或图书馆啊。】
姚远:【警觉.jpg】
顾莹玉及时冒泡, 打断他歪到西伯利亚的联想:【应该是学习小组吧。说起这个, 姚远,你把你所有科目的答题纸都发给我, 我前两天把作业写完了, 正好有空帮你分析, 制定一下学习计划, 争取期末拿小组第一。】
现在是国庆假期第三天。
顾莹玉已经把作业写完了, 写、完。了。
就连盛初都只写了大半。
现在的高中生连写作业都要这么卷吗!
看得出来顾班长对这五分是有多耿耿于怀了。
曲桐欣:【哦对, 我差点忘了,你这次月考倒数第二,和班长一组。】
她幸灾乐祸道:【你妈竟然没骂你, 还愿意放你出来玩?】
这话成功吸引姚远火力,盛初这张照片瞬间被他抛之脑后,直接在群里发语音开喷:“这是意外,意外懂吗曲桐欣?等你姚爷我重回班级前十,定第一个拿你开刀。”
两个人没说两句又在群里吵起来, 中间不时夹杂着顾莹玉和乔许然对群名的一些看法, 四个人各聊各的, 典中典。
这群人聊天怪有意思的。
看着他们刷屏,盛初刚才想到盛莺时, 不算好的心情, 也跟着好上不少, 唇角微弯成一个小小的弧度。
她窥屏得正开心, 下一秒, 一只大掌伸过来,一把抽走她手里的手机。
盛初被迫抬起眼:“?”
“你不是来给我补习的吗。”陈寂眉间隐约有片阴霾,脸色也有点黑,不满像是要从嗓音里溢出来,“怎么一直在刷手机,你这样怎么做年级第一?”
盛初:“……?”
果不其然,陈寂开始逼逼少爷独有的那套歪理邪说:“一个好学生,不应该看不起任何一个差生。一个好的老师,更应该以身作则,补习时间不要一直刷手机。”
“你手机我先给你收着,等你给我补完再还你。”
盛初额角青筋突了突,手握成拳状,又松开,来来回回重复好几次,调整了下呼吸,才控制住自己不把本子砸他脸上。
好在陈寂还算识相,他拉开茶几下的抽屉,把她和自己的手机一起塞进去,坦然耸肩:“公平起见,我也不玩,行了吧?”
盛初这才勉强满意。
【你把你月考答题纸给我,主三门就行,这次国庆的数学作业也一起拿出来。】
盛初和顾莹玉的方针是差不多的,但作为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陈寂和姚远的基础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儿。
九门学科不可能一次性抓,只能慢慢来。
这次国庆一共有张数学试卷,两张全是填空题的,一张全是大题,还有一个是公式填空,相当于概念卷。
这张概念卷盛初在学校就写完了,很多公式不止是高中,还有些初中学的,到高中也用得上的东西也都在里面。
看到她这句话,陈寂下意识皱眉,听起来很不情愿:“就不能别看答题纸?”
盛初面无表情,笔尖唰唰唰地:【你考试得时候敢写,现在怎么不敢让我看?】
“行。”
陈寂眉梢微扬,像是被她给说服了,乖乖去房间找卷子。
趁着他找卷子的功夫,盛初把书包放到腿上,从里边拿出几本数学书,目光瞥到其中两本封皮,停滞住。
因为怕需要时找不到,盛初从小到大的教科书都没有被爸妈丢掉,而是放在家里的地下室。
然而,地下室东西又多又杂,这是她前两天翻箱倒柜,翻了一小时才翻出来的,初中时的数学书。
初三的两本,她自己的实在是找不到,思忖再三,还是决定拿盛莺的书顶上。
盛莺有收纳的习惯,她的所有东西都整整齐齐地理在一个小房间里,房间里有许多收纳箱,想找什么都很容易。
她对自己的东西很爱惜,每一本书的封皮上都贴了透明的包书纸,经年累月,依旧是如新般干净。
盛初就没这么讲究,小时候还会跟着盛莺贴一贴,盛莺离开后,她就再也没做过这件事。
她初三的课本就破破烂烂的。
“你怎么又在发呆?”
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盛初抬头,陈寂正从楼梯上下来,脚步声很重,瞬间吸引到她全部注意力。
他显然没有刻意翻找的耐心,索性把整个书包都拎了过来,不客气地往沙发上一丢,站定在她面前,挑眉冷笑:“就这么不想待在这儿?”
“?”
盛初没明白他意思,闻言,偏过头,眼底划过几分疑惑。
“从我给你弹完琴开始,你就一直在发呆。”陈寂平静指出,“要么就是在刷手机。”
就是不看他。
“……”
盛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天想起盛莺的次数格外的多,陈寂一个大活人在她面前,被忽略了好几次。
这确实不怎么礼貌,毕竟她现在也算在陈寂家做客。
她诚恳写道:【抱歉。】
“你仔细数数你和我说了几次抱歉了,我又不想听这个。”
陈寂叹口气:“算了,不是要给我补习吗,从哪开始?月考答题纸是吧?”
他拿过书包,从里边抽出一叠试卷,随意翻找几下,没几秒翻出三张纸,递给她:“是这个吧。”
刚才不是还不想给她看吗。
盛初直觉不太对劲,但也没说什么,这次她终于看清楚了陈寂的主三门分数。
——陈昌平诚不欺她。
语文60分,数学42分,英语72分。
还正好和她差了两百五十分。
盛初眼皮跳了两下,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拍拍胸口,吐出口气,努力试着看下去。
看下去,她才知道自己之前的饼画得有多大。
陈寂这六十分的语文,八成是批卷老师看他太惨,放了一整片太平洋的。
很多题他只踩到个边都给了分,作文就拿了20分,作文题目是如何体现自我价值,陈寂写了篇记叙文,说他有次过马路扶了个老奶奶,老奶奶很感激他,他觉得很自豪。
她小学二年级就不这么写作文了好吗!
她吸口气,放下语文答题纸,转而去看数学。
意料之中的,大面积的红叉。
陈寂这次考试纯走狗屎运,四道选择题,五分一题,他对了三道,错得是最简单的第一题,证明那几道对的都是蒙得。
英语更是极其离谱,他全选了C,翻译和作文都没写,纯靠运气拿了72分。
盛初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全身气血上涌,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在素描本上写:【你运气还挺好。】
“是吗。”
陈寂靠在沙发上,长腿伸直,语调懒散:“我也这么觉得。”
“……”
见盛初没再有动静,他似乎才意识到她这句话并不是在夸他,顿了顿,虚心求教道:“那盛老师,我们从哪里开始补习呢?”
别补了,没救了,你不如去马路上多扶几个老奶奶,这不比你在这做题更能体现自我价值。
盛初终于理解为什么陈寂不愿意给她看答题纸,和那个“行”字,背后的含义了。
不是保护他的自尊心,而是在保护她。
盛初抿抿唇,忽然开始后悔,她到底为什么要比顾莹玉多考那五分?
看她这欲言又止的模样,陈寂贴心地递来杯热水,忍不住撇清关系:“我提醒过你的。”
那我也不知道你这答题纸能这么离谱啊?
陈昌平到底为什么要把这少爷塞进一中,他乖乖待在五中不好吗!为什么要来受这个罪!
算了。
都夸下海口,答应人家,总不能半途而废。
盛初喝完半杯水,感觉血压缓过来点儿了,调整好面部表情,从那叠试卷中找到那张数学概念卷,连着那几本数学书一起递过去给他写,她在旁边给他制定学习计划。
盛初:【这是概念卷,基本都是书上公式,书上都能找到的。】
盛初:【找不到再来问我。】
其实这学习计划也不需要怎么制定。
陈寂基础实在太差,差到知识点要从初中开始全部预习的地步,语文古诗没背过,英语单词也需要积累,还得听力磨耳朵。
最重要的是,这些都需要他本人配合,并不是她一个人想就能做到的。
静谧的空间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落下的沙沙声。
盛初花几分钟大致做了个初步安排,偏过头,想看看陈寂有没有在开小差。
出乎意料的是,陈寂写得挺认真的。
他的手生得很好看,手指细长,指骨分明,手背隐隐有青筋突起,但并不是特别明显,指尖在白色纸张上跃动,有种莫名的和谐感。
他的样貌介于少年和成熟之间,侧脸下颚线轮廓分明,鼻梁很高。
他垂着眼,长睫在下眼睑打出浅浅阴影,眉眼拉得很开,张扬肆意,让他看起来不会显得像小男生,又没有成人的那种内敛,喜怒不形于色。
盛初很少有私心。
可她不得不承认,如果愿望能够成真,她会许愿陈寂不要陈陌那样的人。
他不该被这世俗所浸染,就应该永远如十八岁般热烈。
“这是你今天第三次发呆了,盛初。”
微冷的语调在耳畔响起。
他好久没喊她全名,要么喊小美人鱼,大多时候干脆不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