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循声望去,收银台前站着一个黑色衬衫的寸头男,二十出头的样子,裸.露在外的胳膊上有好几条刀疤,小臂肌肉分明,后头跟着两三个小弟,一身流氓气,这会儿正指着老板娘的脑袋骂。
“今儿个我就和你明说,你要是不给我钱,我就把你这店给砸了。反正那死老头也躺床上起不来,你看看谁还能帮你?”
老板娘也是个硬骨头,手指死死扣着收银柜,那张和蔼的脸气得通红:“来要钱了知道我是你妈了?我让你好好读书,别和那群人混,这时候你怎么没把我当你妈啊?这店,你想砸就砸了好咯,我告诉你,砸了你也拿不到一分钱!”
这话显然激怒了寸头男,他撸起袖子,随手抄起个酒瓶往柜子上一砸:“行啊,你不想要这店,那我们都别好过。”
“兄弟们,把这老太婆的店全砸了!”
霎时间,酒瓶和碗的碎裂声,桌子倒地的声音此起彼伏。
正在吃饭的客人见这架势,也不管结没结账,一股脑儿往店外冲,生怕这事殃及到自己。
几个店员想帮老板娘,可他们瘦瘦弱弱的,哪是这群地痞流氓的对手,没几个回合就被打趴在地上不能动弹。
局势正可谓是一边倒。
见状,寸头男大笑几声,慢慢蹲下来,揪住老板娘的衣领,往上提,迫使她抬起头:“都这样了,你还是不打算把钱给我?别拿没钱糊弄我,给那老头治病的钱呢?我知道你有的,告诉我在哪!”
老板娘狠狠瞪着他,目眦欲裂,嘴唇抿得死紧,甚至吐了他一口口水:“呸!”
“你爸的救命钱都不放过,我真是上辈子造了孽了养了你这个白眼狼,你有本事杀了我,来,有种你来啊!”
寸头男彻底被激怒,眼睛红得滴血,几乎是怒吼出声:“死老太婆,真以为我不敢?”
他抄起一个酒瓶,正欲往老板娘头上砸去——
后衣领被一阵大力给揪住,他整个人向后拖行几步,重心不稳跌倒在地,还没来得及爬起来骂人,有人狠狠往他后背踹了一脚,重新把他踹倒在地。
后背的那一脚明显比那道拽他的力大得多。
如此往来重复,每当他想爬起来,那人都会将他再次踹倒在地。他压根没有爬起来的机会,直到最后,背部的疼痛令他丧失所有力气,他的所谓兄弟们也没了声音,他趴在地上,像只狼狈的落水狗,有双鞋踩上他的背,毫不客气地又重碾了好几下。
“你就这点伎俩啊?”
身后传来少年漫不经心的嗓音。
作者有话说:
谁能想到,这位正义人士,十分钟前还在大排档向他老婆背古诗呢
和初妹在一起后,少爷回忆起初次约会,都忘不了他背的那首声声慢。
属于是没话找话的巅峰了。
来晚了!这章评论还是发红包!
第34章 玫瑰王座
陈寂原本是不打算插手这件事的。
他的想法很简单, 今天不是自己一个人,身边多了条弱不禁风的小美人鱼,要是他上去帮忙, 他的鱼被人挟持, 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直到那个寸头男宣称要砸店,客人四下乱窜的时候, 陈寂还是没法做到袖手旁观。
“你先跟着人流跑出去, 记得报警, 你不是最擅长报警了吗。”
他挑着眉笑, 把装着玉桂狗的纸袋塞进她怀里, 睨了那几个小混混一眼, 开始活动手指,“我等等出来找你。”
盛初没接,脑袋微微动了动, 做出个歪头的动作,圆溜溜的小狗眼一瞬不眨地盯着他看,而后,眨了好几下,像是没听懂他的意思。
陈寂都快被她这眼神给萌化了, 草, 简直就是人鱼公主本主, 那张脸真的有魅惑人心的力量,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献给她。
他一个没忍住, 伸手揉揉她的脑袋, 向下按了按, 哄小孩儿的语气:“你听话啊, 我向你保证, 真的马上就出来。”
盛初很久没被人摸过头,不太习惯这样亲昵的举动,下意识往后甩了甩,避开他的碰触,抿抿唇,把亮着的手机屏幕给他看。
是短信页面,收信人110。
短信是发出去的状态,包括这里的地址,发生了什么事,事无巨细,时间是两分钟前。
也就是第一个酒瓶被摔破那会儿。
尽管有所预料,陈寂还是有被她的反应速度给惊到。
盛初报警是真的很快。
他们坐得真的很靠里,就在收银柜左边的角落。寸头男半跪着和老板娘对峙,他们这个位置,巧妙地被收银柜挡住,寸头男带来的小混混全部聚集在外侧,边砸东西边恐吓客人。
似乎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他们。
盛初左手拎着纸袋,起身,轻飘飘朝寸头男那瞥了眼,往外跨了步。
陈寂以为她会乖乖听话,从这里跑出去时,她步子转了个弯儿,径直朝寸头男的方向走。
少爷瞳孔微震,马不停蹄跟上去。
盛初脚步声本就轻,寸头男背对着他们,正好卡在他的视线盲区。趁着这个机会,盛初右手拎着他的后衣领,硬生生把人往后拖了几步,即使用了巧劲,一个一米八的成年男性,她还是有点儿吃力,可就是这力量不够,没把男人拖起来,反而是一屁股坐在地上。
陈寂连忙上去,一把把她往自己怀里扯,顺手把人踹趴在地上。
“我操!”男人狠狠咒骂了一句,刚想转头看是谁,一股大力袭来,重新把他踢趴下,令他丧失爬起来的能力。
“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陈寂时刻关注着寸头男的举动,看他快爬起来的时候,就补上一脚。
他单手揽过盛初肩膀,按着她的脑袋,把她半抱在怀里,语气有点急,又夹杂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火气。
陈寂自己也说不上从何而来,只知道他现在特别不爽,比陈陌和他吵架时还要不爽,几乎是贴着她耳朵吼:“盛初,知不知道有多危险?那是个成年男性!要是,要是——”
他没再说下去。
陈寂此时气血上涌,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和语气,像只暴躁的小兽,自然也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多亲密。
盛初则恰恰相反,脸颊微微向右侧了点,平静地和他对视,眼底是一潭死水,只皱起眉,不适地捏了捏耳朵。
他刚才声音太大了,吵得她耳朵疼。
这个举动似乎拉回了陈寂的部分理智,他耳根渐渐红了起来,快速松开盛初,踩上寸头男的背,泄气似得碾了几下:“你就这点伎俩啊?起来啊,不是想要钱吗?”
盛初不太明白陈寂的情绪从何而来,她正低头写字,外头突然一阵骚动,伴随着越来越近的警笛声。
小混混们哪个不怕警察?
听到警察声音,外头负责闹事的那几个人跑进来,领头的边跑边骂:“操!不知道哪个龟孙报得警,警察来了,你钱要到没啊?不是说要到钱,兄弟几个今年都不用愁了?”
下一秒,他抬眼,恰好和陈寂视线对上,愣了下,很快从桌上抄了个塑料椅,想都没想就冲上来:“哪来的小屁孩碍老子事?”
陈寂嗤了声,用力压了压盛初的脑袋:“好好看着,敢插手我就凶你。”
他比那人要高得多,动作也灵巧的多。陈寂单手掀翻那个人的椅子,不给他任何动手的机会,顺势抓过他的手腕,向后弯折,在男人杀猪般的喊叫中闪身到他身后,踹向他腿窝,把人一脚踹倒在地,跟着半蹲下来,卸了他两条胳膊。
从盛初这个角度,其实看不清具体动作,只知道陈寂在单方面的吊打,她刚准备收回眼神,视线瞥到什么,忽然僵住。
陈寂正准备起身,另一个人从侧边冲过来,他眼都不眨踹上他小腹,正准备补刀,头顶忽然出现一道匕首的阴影。
“里面的人都别动!警察!”
那个偷袭的人被这话给吓到,手里的刀往边上偏了一瞬,陈寂眯起眼,迅速往侧边翻滚躲开,尽管如此,小臂还是被刀尖碰到,划出道血痕。
那人见没成,正欲再补一刀,陈寂仿佛没有痛觉,翻身跃起,还没做什么,啤酒瓶碎裂的声音先一步响起,他愣住,循声看过去,地上流着啤酒白沫,盛初手里拿着个碎了一半的酒瓶,放到另一边桌上,捂着胸口喘气。
太刺激了。
盛初的确学过格斗,训练时也和教练过过几招,但实操起来大脑一片空白,手比脑子先动,最后只好使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砸啤酒瓶。
警察进来,刚好目睹那人偷袭陈寂不成,被盛初砸晕的那一幕。
**
做完笔录已经是半夜。
现场斗殴痕迹明显,晕过去三个人,先送去医院了。
因情绪起伏过大,不知何时昏迷的老板娘,被陈寂踹晕的寸头男和盛初砸啤酒瓶的那个偷袭男。
警方在调监控,由于陈寂手臂也有刀伤,一起被救护车拉去医院,边包扎边做笔录。
陈寂原先死活不肯,非要先陪着盛初做完笔录再包扎,两个警察一人架着他一只胳膊,把人塞进救护车。
来处理这事的警察气乐了:“这时候挺关心女朋友,打架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扯上她?还得连累人家去警局。你真关心她你就不该打架,明白吗?”
话粗理不粗,少爷马上偃旗息鼓,连否认说盛初不是他女朋友都忘了。
盛初独自去警局做笔录。
她想了想,给孟林时发了条消息。
给她做笔录的是一个女警官,看见盛初后愣了下,友好地向她招招手:“好久不见,小盛初。”
看到盛初脸上浮现的迷茫,她也没介意,笑了笑:“你姐姐那个案子,当年也是我给你做的笔录。你不记得很正常,当时你就不怎么配合。”
“……”
“这么多年,还是没法说话吗。”
“你姐姐那事,确实很可惜,但人要向前看啊。我前段时间还和你妈妈通了电话,她在外面旅游,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眼前的脸逐渐和回忆中重合,比起四年前,她的脸上多了许多皱纹,也苍老许多。
不变的是,还是那么爱管闲事。
想到这,盛初心情跌到谷底,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不耐烦地写字打断,神色很冷:【重点不是我以前的事情吧。】
警方知道她不能说话,特意为她准备了白纸。
见她表情变了,女警官也没再劝,按着惯例问了些今天的事情,就放了人。
今天这事不算什么大事。
老板娘似乎料到寸头男会来闹事,提前准备了监控,带声音的那种,证据齐全。
从监控看来,盛初陈寂没有太大问题。
闹事的是寸头男和那群混混,他们两个顶多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盛初还差半年成年,这会儿时间太晚,警察不放心,得有人来接才能走。
孟林时就是这个时候到的。
男人几乎是跑进来的,难得没有注意形象。
头发凌乱,身上只仓促披了件大衣,脚上还踩着居家拖鞋,看得出是从家里临时跑出来,平日里一丝不苟的精英气场分毫不剩。
他扶着盛初肩膀,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圈,确认她没有受伤,心有余悸般松口气。
孟林时是业内有名的律师,和警方交情不浅,和值班的警察随便唠上两句了解情况后,直接带着盛初离开。
“初妹,你吓死我了。”
上了车,孟林时给她系好安全带,对着后视镜理了理头发,无奈道:“突然给哥哥发句在警察局,问你具体情况你也没回,我里头还穿着睡衣,直接飙车来的,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怎么?”孟林时笑,“年级第一美女学霸这个人设不够,还想当闯荡江湖,见义勇为的侠女?”
盛初:“给你发完就去做笔录了,别告诉我爸妈,他们本来就不支持我学打架,我自己偷偷存钱学的。”
“等下。”她忽然想起来,“暂时不回家,江边小吃街背面,三娘大排档,我要去那里,然后再去人民医院。”
孟林时乐了,调转方向盘,向着她说得地方开,嘴上不饶人:“还真把我当司机了?哥哥为了你半夜跑出来,你就这个态度啊?”
“谢谢你,孟哥哥。”
盛初硬邦邦地道了声谢,语气诚恳:“我只能找你了。我爸妈的情况你也知道,要他们知道我半夜因为打架进警察局,肯定得炸,说不定还会关我禁闭。”
“哦对了,他们刚才打电话问我怎么还不回家,我说你带我在外面玩,记得别穿帮了。”
刚从床上爬起来,急匆匆赶来接她的工具人孟某:“……”
“还有。”
盛初低头玩手指,玩着玩着好似又想到什么,继续道:“今天给我做笔录的那个女警官,是四年前给我做笔录的那个,她问我为什么还不能说话,劝我向前看。”
“……”
闻言,孟林时声线也冷了几分:“针没扎他们身上当然不会觉得疼,别放心上,也别因为她的话不高兴。”
盛初耸肩:“我没不高兴。”
她转头,看向孟林时,眼底闪过几分困惑:“我除了不能说话以外,和正常人有什么区别吗?”
这个问题孟林时没有回答,因为到目的地了。
盛初解开安全带下车,那家大排档周围划了圈警戒线,只有两个警察在里头清理现场。
那个装着玉桂狗玩偶的纸袋孤零零地待在角落。
盛初旁若无人地走进去,拿起角落里那个纸袋,来往的警察正想拦,认出她:“小姑娘?做完笔录了吗,还不回家?”
盛初不能说话,只指指手里的纸袋,模样乖巧。
警察了然:“这个娃娃是你的啊,带回去吧,我们已经检查过了,和今天的事件无关。”
盛初甜甜地笑了笑,认真鞠了个躬,和警察叔叔挥手告别后,麻利爬回车上。
一上车,她那副乖巧面具便卸下来,换回平日里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孟林时围观全程,单手撑着脑袋,饶有兴致道:“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在学校也是这个人设?乖乖女?”
“那倒没有,我在学校不怎么理人。”
盛初从纸袋里取出玩偶,玩儿似的捏捏两只长长的大耳朵,没来由地想起送她这个玩偶的人,手不自觉伸向自己的耳朵。
她突然有点好奇,陈寂扯着她时的那两句“要是——”,后面想接得是什么话。
他是在,担心她吗?
少年胸膛宽阔,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热意,身上肌理结实,他扯过盛初的动作很急,盛初实实在在撞了个满怀。
可惜当时情况紧急,都没有什么旖旎气氛,只觉得陈寂的胸真硬,撞得她脑袋好疼。
孟林时抽空瞥了眼,注意到她在出神,主动挑起话题:“这是那小子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