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披皮妖全部听命于他。”常听寒颔首,“对一个帝王来说,的确是比猜不透的人心更稳固。”
“这不就是了。”容瑜耸了耸肩,“最爱的王后选择背叛自己,血亲只想着自己死,还不如能控制的披皮妖来得方便。”
常听寒更疑惑了:“可是,他如何确定,那万妖之母不会反水?此举不亚于与虎谋皮。”
容瑜笑起来:“谁是虎还不知道呢?常道友,你看如今朝堂上全是披皮妖,文臣武臣皆是妖族,人族大军都落在妖族手中,这不正是万妖之母夺取沧澜国的好时机?”
常听寒轻轻颔首。
换成是他,这么大的胜算,早已放手一搏了。
确实很不对劲。
三人在冰雪覆盖的假山旁嘀嘀咕咕,商量如何入沧澜王宫。
星澜国师则是照常溜着橘色胖咪,从曲折的小路走来,看见他们三人,也是习惯性地招呼道:“过两日我要入宫,为王上祈福,你们可要与我一同去?”
三人没想到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连忙应下。
星澜国师笑眯眯地说:“头一回面见王上,可莫要被吓到。”
容瑜好奇:“为何?王上生得很吓人?”
“那倒不是。”星澜国师优哉游哉地牵着胖橘,“只是王上威严甚重,初见难免会露怯。”
褚寻俯身给胖咪喂小鱼干,偏头询问:“若露了怯?”
星澜国师笑道:“露怯,轻则不得再进宫,重则就地杖毙。”
容瑜:“……”
当真无愧暴君之名。
*
第三日,星澜国师被沧澜王传召入宫。
他带上提前熟悉祈福流程的容瑜、褚寻和常听寒三人,以及那只橘色胖咪,被领进王宫。
众人踏进沧澜王的寝宫,隔着金色的床帘,纷纷行礼。
常听寒低着头,脸色有些微妙。
虽然隔着帘子,但这满殿浓郁的妖气,如何都忽略不了。
沧澜王,是妖?
常听寒稍稍估算一下,按照正常修为来说,他们三人倘若与这妖正面对上,大概是会全部折损在此处的。
他迅速恢复正常脸。
容瑜和褚寻完全没有任何异常,低眉顺眼地等待星澜国师焚香结束。
“此香经由九九八十一天炼制而成,可保陛下入睡无虞。”星澜国师道,“明日臣会在神猫殿为陛下祈福。”
床榻内传出两声咳嗽:“国师辛苦了。赏。”
星澜国师恭敬行礼:“谢陛下。”
三人继续跟着星澜国师离开。
明日一早进行祈福仪式,今日他们会在王宫歇下。
容瑜想起今日的香,随口问道:“国师,那香当真是九九八十一天炼制而成的?”
“假的。”星澜国师低头在箱子里拨弄银两,也随口答,“路边摊几十文便能买得到。”
容瑜噎住。
大佬是真不把他们当外人啊。
这也是能直接说的嘛?
“别小看这几十文。”星澜国师似乎一点不怕被拆穿,言之凿凿,“高手在民间,这香效果好着呢。到手虽简陋,不值钱,但只要包装一下,那便价值千金。”
容瑜:“……”
大佬还搞营销策略。
褚寻突然出声:“效果有多好?”
“效果嘛……”星澜国师稍稍思考,沉吟道,“大抵能让王上安眠三夜,即便屋内有什么细微动静,也很难轻易醒来。”
“王上时常被噩梦缠身,这香有致幻成分,足以营造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星澜国师微微一笑,“不过对身体没什么影响,否则我这国师也做到头了。”
褚寻道了声谢。
容瑜撑着脑袋。
不止是沧澜帝姬帮他们,就连这星澜国师也在有意无意地帮他们。
啧,都暗示他们借香搞事情了。
*
当日王宫入夜后,三人将自己蒙得严严实实,便向沧澜王的寝殿而去。
褚寻行走几乎没有声音。
容瑜修为最低,被安排在殿外放风,褚寻和常听寒进去探查沧澜王的情况。
今日在殿内感受到的妖气太过浓郁,对方最起码也是个元婴期大妖。
常听寒很警惕。
褚寻倒是很轻松,进去后便如同猫儿一样,很快便消失不见。
常听寒:“……”
他真的不太明白,这人身法究竟如何练的。他都元婴期了,依旧学不会这般轻快利落的身法。
常听寒担心弄出声音,便慢了些。
等到靠近龙床时,褚寻已然掀起床帘,看向里面睡得昏昏沉沉的中年男子。
男子平躺在榻上,双目紧闭,面上覆盖半张黑色面具,遮住了一半的脸。
露出的另外半张脸,皮肤很白,侧脸有两道疤痕,一道沿着侧脸划过,一道似乎横过鼻梁。
男子裸露在外的手背,亦是疤痕交错。
只是……
那只手掌,隐约有些妖异感,明明是男子的骨节,却像是女子的手。
褚寻虽只掀开那点床帘,但透着那点缝隙,便有无数妖气溢出来。
常听寒靠近去看。
只一眼,他便皱起眉。
当看见对方的手指上隐约出现鲜艳的蔻丹时,常听寒心一惊。
很快,那只手又恢复成男人的大手。
没多久,男子的手又出现方才的妖异化。
常听寒连忙给褚寻使眼色。
褚寻观察完,淡定放下帘子。
两人有惊无险地出去后,平躺在床上的男子缓缓睁开眼,唇角牵动,似乎轻轻扬起一个微笑。
褚寻回去后,第一句话就是:“他发现我们了。”
常听寒喝灵椰汁差点呛到。
褚寻继续说:“沧澜王是人,也是妖。若联系不上沐思逸,大抵已经被抓了。”
“等等,他是如何发现我们的?”常听寒问,“若是发现我们,为何不动手?”
“在我掀他帘子的时候。”褚寻道,“他的妖气出现了细微的变化。沧澜王没有立刻动手,大抵是想利用我们,尽快抓住更多的人。”
常听寒一语不发,连忙取出饭友的通讯玉简,捏断一截。
等时效结束,玉简散去,也没有任何回应。
常听寒脸色有点难看。
褚寻一脸的果然如此:“咱们若不杀死沧澜王,明日便出不去沧澜国王宫了。”
“沧澜王吃了万妖之母,他身体的变化,便如我蓬莱仙门的记载一样。”常听寒沉声,“人若吃了大妖,极小的几率会出现一种罕见情况,大妖以及妖的能力会与其合二为一。但要经过漫长的时间,才能彻底稳定身体的变化。”
“沧澜王目前还没有彻底与万妖之母融合,大抵与元婴后期的修为相当,我们还有机会。倘若让他彻底融合,恐怕便能一脚踏入化神期。”常听寒叹气道,“到那时,我们都得折在沧澜境了。”
容瑜:?
这进度条已经快进到要死了吗?
容瑜:“这意思是,我们在王宫里,沧澜王便不急着抓我们?想利用咱们尽快抓住同党?
若同党不落网,就直接抓了我们,等待其他人继续自投罗网?”
褚寻点点头。
容瑜:“……”
好一个猫捉老鼠。
容瑜看看左右两个武力值强的,问出关键:“有胜算吗?”
常听寒:“有一点,但不多。”
褚寻点头:“我需要一点时间来布置阵法。”
容瑜:“需要多久?”
褚寻想了想:“五日左右。”
容瑜略微思索,果断拍板:“行,五日就五日。”
常听寒:???
你这怎么说得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啊?
褚寻倒是一点不怀疑师姐所说。
师姐一直都很厉害。
阵法一脉也属于符术师一支,只是不如符篆与术法那样学的人多。
容长风对褚寻要求苛刻,自然是符篆、术法和阵法都要修习。
褚寻从师父那里学来许多阵法,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小猫咪开始绘制阵法图。
容瑜在旁边提笔挥挥洒洒,制定计划。
两人面对面坐着,专心做自己的事。
常听寒颇为好奇地探头去看。
然而,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褚寻画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那歪歪扭扭的线条,常听寒觉得自己用脚指头画,画的都比褚寻好。
当事人却完全没有毫无绘图天赋技能的自觉,这段时间能够绘制出可用的符篆,已经让小猫咪信心爆棚。
褚寻绘制阵法几乎一气呵成。
常听寒沉默了很久很久。
最后,他发出了灵魂疑问:“你认得出来吗?”
褚寻:?
他画的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于是,褚寻给他讲解这个元婴期修士方可催动的伏妖阵法。
那歪歪曲曲的线条被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常听寒听着听着竟然还觉得很有道理,莫名理解了对方所绘的阵法。
褚寻问:“懂了吗?”
常听寒恍惚点点头。
褚寻丝毫不觉得意外,随即露出一脸“你看吧,很好理解”的模样。
常听寒:“……”
所以,一开始是他的问题?
对面的容瑜已经将计划洋洋洒洒写到结尾,常听寒又将脖子抻过去,企图学个一招半式。
他一一将那些黑字看下去。
越看越沉默。
这一招半式,有点难。
不着急,再看看。
容瑜写完,抖开纸张,吹干字迹,兴奋道:“来来来,咱们安排一下各自戏份。”
常听寒要身兼两职,任务颇重。
容瑜叹气:“辛苦你了,常道友。”
常听寒默了默:“没问题,应该的。”
毕竟他不出脑子。
三人因为计划和阵法折腾到大半夜,终于敲定了最终版本。
*
翌日。
星澜国师进入神猫殿,为沧澜王祈福。
三人垂首,跟在国师后头,为他准备祈福之物。只是祈福仪式还未开始,前方那只被供奉的雪白神猫雕像突然流下血泪。
神猫泣泪,乃大凶之兆!
殿内宫人都有些惊慌,后方起了小小的混乱。
星澜国师颇为淡定,他稍稍抬袖,仿佛掠过一阵风,挥去雕像上的血泪,朗声道:“神猫有谕,祭祀七日,当转危为安。”
后头的宫人们连忙叩首。
凶兆一出,星澜国师不得不留在宫中七日,日日为神猫做祭祀之礼。
为沧澜王祈福一事,只能延后。
容瑜、褚寻和常听寒三人,也因为此事留下。
容瑜提前用通讯玉简与王宫外的同伴说清情况,接着又写了一封信,拜托宫人将信送出去。
那封信,提前从沧澜王手中过了一遍。
中年男子刻意压低声音,沉沉笑了声:“送去罢。”
宫人将信送至容瑜所说的客栈。
殷素卿取了信。
第二日,殷素卿便换了身雪白衣袍,往宫门匆匆赶去。
容瑜早早接应在那里,拉住小姐妹,拍拍她的手,小声道:“你可算来了!这王宫内吃香的喝辣的,比国师府要好上数倍。”
殷素卿惊诧:“真的?”
“自然。”容瑜拉着她,“快快快,趁给神猫大人祈福七日,咱们在宫内多待几日。”
旁边的侍卫将她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拳头都要硬了。
这群招摇撞骗的方士!
奈何陛下信任国师。有国师在,便根本动摇不了这群方士的地位!
容瑜在沧澜王的眼皮底下,光明正大把自己人给搞进宫。
沧澜王知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
无非是将同伴聚齐,然后一起对付他。
正好,他也是如此想的。
一次捉住一两只小老鼠,太过麻烦。
不如寻个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沧澜王等待他们齐聚之时。
然而,容瑜开始骚操作了。
她并非一次性将人搞进宫。
而是通过发展下线,一天一个地搞进王宫。
她写信给殷素卿,殷素卿写信给南襄,南襄再写信给霍曜……
下线仿佛无穷无尽。
沧澜王:?
这群同伙到底有多少人?
他有点没耐心,想将他们抓起来时,又觉得明天应当还有同伙,以及料定这群人尚在王宫之中,根本逃不出他的掌心。
这样笃定的念头,让沧澜王等了一日又一日。
第五日时,谢迢终于写信叫来了最后的秦然,对方穿着不知名道袍,几乎是将招摇撞骗四个字刻在了脸上。
谢迢给他描述王宫多好多好,说他享受晚了。秦然连忙催促对方,二人一前一后快活地离开。
守门的侍卫气得要死,甚至也想穿一身道袍,跟着他们一同进去。
不就扮个方士?
他也可以!
*
这五日,褚寻和唯一能看得懂歪歪扭扭阵法的常听寒,在沧澜王寝殿周围布下阵法。
沧澜境内灵气诸多,最适合布置阵法。
褚寻行动之余,能够做到没有声音。
常听寒自觉做不到这种地步,他不参与布置阵法,只远远看着,仔细绘制每个人的站位。
他们行迹鬼祟,周围的护卫根本发现不了他们的踪迹。
沧澜王毕竟不是真正的修炼者,只是吃了万妖之母,拥有它的力量,以及诞生妖族的能力。
褚寻不接近他,他自然也就发现不了对方。
至于常听寒,那离得更远了。
反而是容瑜那边仿佛“无尽”的下线发展,引得沧澜王更多的注意。
发展下线的第五日的半夜,众人准备多日,精神抖擞,意图给沧澜王来个“瓮中捉鳖”。
伏妖阵法方才已成。
此阵以人为阵眼,常听寒是这里唯一的元婴修士,他先以灵气催动,其他人按照阵法站位,便能将灵气灌注于一人的身上。
无论是谁受到袭击,在阵法之中,都能以众人汇聚的灵气抵挡。
一行八人行迹匆匆,赶至沧澜王的寝殿外。
南襄率先一道金色剑意劈进去,几乎将寝殿劈成废墟。
伏妖阵法完整笼罩住这座寝殿,四周因催动灵气而升起厚厚的壁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