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知道她是第一次吧?不用特意告知他轻一点吧?
校园内的风言风语铺天盖地,把她塑造成了一个经常出入酒店和男人开房的女人,还言之凿凿信誓旦旦的,连她自己都差点儿信了。
但是她觉得林嘉年肯定不会相信那些谣言,而且他刚才真的很温柔。
那一瞬间,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紧张又不安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起初,疼痛感是缓顿的,她还能承受得了,但是在突然之间,巨痛袭来。
他不再温柔了。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撕裂了,痛苦地弓起了后背,眼泪在瞬间涌出了眼眶,尖叫着哭喊:“出去林嘉年!出去!”
“我、我……”他也开始变得手足无措,好像头脑和身体分家了,慌乱了好长时间才离开了她。
她再度蜷起了身体,面朝墙壁蒙住了脑袋,呜咽着哭了起来,无论林嘉年怎么跟她道歉,她都置之不理。
她真的很委屈,不只是因为身体上的疼痛,更因为林嘉年对待她的态度。
他也以为她是那种放-荡的女人,以为她不是第一次,所以才会那么肆无忌惮地对待她。
我不该和他结婚——许知南清楚地记得这是自己第一次冒出后悔的念头,因为她觉得自己终于认清了林嘉年这个人,他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好,他也听信了那些谣言。
那天晚上,她是哭着睡着的,哭到了筋疲力尽,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第二天是周六,林嘉年不用上班也不用加班,她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手足无措站在床边的他。
她觉得自己眼睛应该是已经哭肿了,因为两只眼眶特别酸疼,还在发胀。
他依旧穿着那件深灰色的短袖和灰色运动裤,双手局促地垂在身体两侧,茫然地攥成拳头,又松开,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强烈的焦急与愧疚:“知南,对不起……”
她垂下眼眸不在看他,从床上坐了起来,默默无声地穿上了睡衣。
掀开被子下床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昨晚流血了。
那么疼,不流血才怪。
她的鼻子又是一酸,穿上拖鞋从床边站起来的时候,湿着眼眶,满含讥诮地看了他一眼。
林嘉年怔了一下,神色中带着些茫然,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什么,立即抓住了她的手腕,惊慌又急切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没忍住!”
她根本不相信他的话,用力地挣开了他的手,快步走进了卫生间,反锁上了房门。
作者有话说:
下午六点还有一更~
第23章
许知南从破败的小床边沿站了起来, 小心翼翼地绕过了满地的废弃垃圾,来到了黑黢黢的卫生间门口。
那对老夫妻是真的悭吝,就连卫生间的破门都给拆走了。
许知南清楚地记得那扇门是白色塑料门, 上半部分嵌着一块儿方形的毛玻璃, 门锁和门是一体的,可以从里面反锁, 但是从外面打不开。
许知南还记得, 六年前的那天早上, 她独自一人站在窄小的卫生间里面委屈地哭了好久, 林嘉年默不作声地站在门外, 他们都可以从那块儿半透明的毛玻璃上面看到对方模糊的身影。
但如果换做是现在的她, 肯定会相信林嘉年的话,相信他只是没忍住,毕竟, 男人的第一次都发挥不好,更何况他还戴着一只不合尺寸的避孕套,可当时的她是不知道的,毫无男女方面的经验,所以固执地认定了林嘉年就是故意那么蛮横地对待她。
而且是真的很疼, 记忆深刻的疼。
时至今日, 都已经六年了, 许知南还能够清楚的记得那股被撕裂了一般的疼痛。
除了“糟糕”这两个字,她想不到还有什么词可以形容他们的第一次。
但那毕竟是他们的第一次。
生涩又笨拙的两个人, 小心又羞涩地探索着彼此的灵魂和身体, 在懵懂与紧张中结合在了一起。
那时的他们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 足够稚嫩青涩, 现在的他们却都已经要到三十不惑的年纪了, 六年的时间足够他们去熟悉彼此的灵魂和身体,可成熟的结局却是信任与忠诚的磨灭。
林嘉年背叛了她,还要和她离婚。
许知南的眼眶又是一酸,立即抬起双手捂住了脸颊。
起初,她只是小声抽泣,克制的呜咽着,但即将被拆除的废弃小楼内再无他人,她渐渐不再压抑自己内心的悲伤与痛苦,崩溃地嚎啕大哭。
也是在这时,她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其实是爱着林嘉年的,只不过这种爱和少年时代的喜欢不同,所以才让她看到混乱和茫然。
少年时,她对齐路扬的喜欢是明确且大方的,她被他身上的那股荷尔蒙的张力深深吸引着,就像是赤足之人向往太阳。她喜欢他在人群中卓然出众的身姿,喜欢他桀骜不驯的眼神,喜欢他不畏世俗、我行我素的张狂少年郎模样。
被这样一位灼灼耀眼的人物喜欢着,她的内心是怡然自得的、心潮澎湃的,却又忐忑不安的。
她从来都没有觉得他们归属过彼此。
和齐路扬分开始时,她也是难过的,但那种难过就如同是春日的回寒天,会让衣衫单薄的她不可避免的伤风受寒,却不致命。
然而此时此刻的她却是极端痛苦的,心脏像是被一根钢筋刺穿了一般,整片胸腔都是钝疼的,疼痛感涌入血管,顺着血液的循环融入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在潮热的酷暑中浑身冰凉,还有一种无助的麻痹感。
这六年的成长似乎在顷刻间作废了,她又变成了那个主宰不了自己生活的巨婴,除了哭以外,丝毫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一点都不想和林嘉年分开,但是自尊和原则不允许她这么做。
她接受不了出轨,更原谅不了他的背叛。
许久之后,许知南的眼泪才止住,头脑却依旧是晕眩的,喉咙疼的像是有一块坚硬的圆石头堵在了里面。
她用力地做了组深呼吸,透过糊满了眼泪的目光最后看了这间不足十平方米的小房子一眼,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重新回到车上后,她并没有立即开车,又含着眼泪坐在车里冷静了好长时间,直至情绪彻底稳定下来,她才扯下了安全带。
启动车辆时,她忽然被方向盘中间的银色车标晃了一下眼,神色不由一怔。
真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她都已经成为尊贵的宾利车主了,但是在六年前,她和林嘉年从这栋小楼里面搬里的时候那可真是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寒冷的冬夜,他们俩披星戴月,像是一对儿逃灾的难民一样携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从这栋破楼里面撤离了出来。
但他们俩不是被赶出来的,而是主动搬出来的,因为房东老两口的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她是在那年的九月初旬搬过来和林嘉年住在一起的,一直到十一月末,她才见到了房东老两口的儿子,在此之前她甚至都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房东老两口看起来也都挺年迈了,没有七十也有六十,但他们俩的儿子年纪却并不大,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她猜测,他们老两口应该是老来得子,不然不会把孩子惯的这么无法无天,都二十来岁的人了还天天跟在他后面嘘寒问暖,东一句西一句地问:“小冒呀,你吃晚饭了没?没吃的话让你妈去给你做,千万不要饿着自己呀。”要不就是:“小冒呀,外面有人欺负你没?要是有人欺负你的话,你可一定要给爸爸妈妈说啊,爸爸妈妈给你出头。”
许知南原本都以为自己够巨婴了,但是每每听到那对老夫妻追在赵晨冒后面担忧关切的嘘寒问暖的时候,她的内心都会荣升出一股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能的人的骄傲与自豪感。
比烂的话,她真不是最烂的那种人。
她和赵晨冒的初次见面是在楼下的小卖铺里。
那对老夫妻是真的悭吝,也是真的节俭,十几平方米的小店里面竟然只吊着一盏瓦数不高的电灯泡,简直是把“省电”这两个字刻进了骨子里。
那天她晚上下班回家,一走进灯光昏暗的小卖铺,就看到了一个身穿蓝色牛仔外套、黑色紧身裤,烫着金色锡纸烫的干瘦小年轻。
真是瘦的跟麻杆一样,腰和肩一样干瘪瘦长,双腿看起来像是两根立在地上的竹筷子,脚上还踩着一双棕色的尖头皮鞋,活脱脱的一个精神小伙。
虽然她那个时候还在因为不愉快的第一次跟林嘉年闹脾气,但看到这位精神小伙的第一反应却还是:就这小身板,我老公一拳就能打飞。
标新立异的精神小伙总是能给正常人带来一股排斥和畏惧感,所以许知南压根儿就没敢多看他一眼,迅速将自己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走了,但那双不怀好意的眯眯眼却一直残留在她的余光中。
他在盯着她看,从头到脚的扫视着她,弄的许知南心里很不舒服,好像她没有穿衣服一样。
并且,还不等她走出小卖铺,这位视线不老实的精神小伙就在她身后开了口:“妈,这女的什么时候搬进来的?”
这时许知南才知道,原来他是那对老夫妻的儿子,怪不得那双细长狭窄的眯眯眼和那个尖酸刻薄的老太太长得一模一样呢。
紧接着,那位尖酸刻薄的老太太就回了句:“201的。”
“她自己住?”
“和她男人一起。”老太太也压根不怕被她听到,在她身后毫不避讳地叮嘱自己儿子,“不是什么好东西,离他们远点,给你带坏喽。”
许知南无语极了,简直是槽多无口。
那天晚上,她为了吐槽,终于开始和林嘉年说话了,关了灯之后躺在床上不停地跟他吐槽:
“她也好意思说咱们俩不是什么好人?他们一家三口才不是什么好人呢!”
“竟然还担心她儿子会被别人带坏?就她儿子那精神小伙儿的样子,别人不担心被他带坏就不错了!”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就他们老两口儿那副尖酸刻薄的德行能养出来什么纯良无害的孩子?我看起来比不她儿子正经多了?最起码我不染头发不穿紧身裤,我也不搞渣男锡纸烫。”
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前,林嘉年一直是附和着她的,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无条件地选择附和她——时至今日,许知南最满意也是林嘉年的这一点,无论她是在针对谁发脾气,无论她是不是占理的一方,他都会无条件地与她同仇敌忾,而不是以一种理中客的清高姿态跟她讲道理。
但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林嘉年却突然低声笑了出来。
她被他的笑声惹恼怒了:“你笑什么?我很生气的!”
林嘉年赶忙收敛了笑容,向她解释:“我只是觉得你说话很有意思。”
她侧着脸睥了他一眼,又迅速把脑袋躺直了,特别蛮横不讲理地回了句:“反正我生气的时候你不能笑。”
“嗯。”他声色温柔又坚决地向她保证,“以后你生气的时候我绝对不笑。”
但是她并没有因为他的这份保证而不计前嫌,反而继续保持着一副记仇的姿态,直接朝着墙壁翻了个身,用后背面对着他,也不再跟他说话了,好像刚才的吐槽仅是一场短暂且虚假的联谊交流会。
没过多久,她感觉到林嘉年也翻了个身,但不是用后背对着她,而是面朝着她侧躺着。
他们俩当时还各盖着各的被子。
她又听到了被褥摩挲的声音,感觉好像是他伸出了手臂,想要抱她,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他谨慎地克制着,没有触碰到她。
冬天的夜晚似乎比其他季节都更要清冷一些,也更昏暗一些。
“等找到合适的房子,我们就搬走。”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干净低沉,如同在清冷漆黑的房间内放置了一块触手温润的璞玉。
她抱着被子纠结了一会儿,然后斩钉截铁地回了句:“找到合适的房子我也不搬走,租金交到了一月十号,我就要住到一月十号,一天的便宜我都不让那老两口占。”
她这人真挺记仇的,算是和那老两口杠上了。
林嘉年一如既往地无条件支持她:“好,你说住到几号我们就住到几号。”但他还是很温和地提醒了她一句,“不过搬家可能比较麻烦,房子还是提前租好比较好。”
其实在这之前他们都已经去看过几套房子了,都不太合适,要么是租金太高要么就是设施陈旧环境不好。
她心累地叹了口气:“等周末吧,咱们俩再跟着中介去看看。”
林嘉年:“好,都听你的。”
然而还没等他们找到合适的房子,就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明早六点还有加更~
第24章
刚大学毕业的许知南绝对是一个标准的巨婴, 但社会这种冷酷无情的狠角色,就像是拿着绣花针的容嬷嬷一样,不会惯着任何人, 逮谁扎谁。
参加工作还不到一个月, 许知南就开始长心眼子了。
因为她的公司比林嘉年的稍近一些,所以通常来说, 她早上出门的时间会比林嘉年晚一些, 晚上回来的却比他早。
因为不放心楼下那对儿开小卖铺的老夫妻, 所以她每天早上出门的时候都会十分谨慎地在门与门框之间夹一张白色的小纸条。
晚上下班之后, 打开防盗门的那一瞬间, 如果小纸条自然掉落在了地上, 就说明没有人进过他们的房间,她就可以安心地进家门了。但如果纸条消失了,或者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 就说明有人趁着他们不在家的时候悄悄地潜入了他们的屋子。
这天晚上下班后,许知南先去了一趟超市,然后拎着两兜沉甸甸的购物袋回了家。钥匙在包里,所以她不得不先将购物袋放在门口的地上,这样才能腾出手去摸钥匙, 然而就在她弯下腰的那一刻, 一张熟悉的白色小纸片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那是一张仅有小拇指大小的长条形纸片, 是她特意用卫生纸剪裁出来的,还用蓝色的圆珠笔在右下角做了一个迷你的标记。
早上出门的时候, 她特意将这张纸片夹在了门锁靠上一点的位置, 还谨慎地将纸片外露出来的边沿往门缝里面塞了塞, 如同猎人往陷阱上面铺稻草一样, 严谨地掩盖陷阱的痕迹, 确保猎物不会察觉。
然而此时此刻,那张本应被夹在上方的白色小纸片却掉落在了门脚处,一大半都露出了门外,仅有尾部被夹在了门里面,如同一只逃跑未遂的、被夹住了尾巴的狡猾白狐狸。
有人自私进过他们的家了。
意识到危险的那一刻,许知南的瞳孔都放大了,呼吸也跟着一停,随后她迅速拿出了手机,对着门脚的白纸条拍了张照片,惊恐又慌张地给林嘉年发了过去。
不出半分钟,林嘉年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先安抚了她的情绪,然后让她报警,并表示自己会立刻往家赶。
挂了电话后,许知南立即报了警,然后给林嘉年转了二百块钱,让他打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