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大学时代的名声也不太好。
她从来都没有和齐路扬做过那种事情, 但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做过。因为齐路扬是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 见惯了风月场,所以没有人相信她和他之间是清清白白的。
她也确实是真心喜欢过齐路扬, 喜欢和他拥抱, 沉溺于他的热吻, 却一直无法踏出最后一步, 因为她畏惧。
她畏惧于曾经的那些黄谣, 所以在心里暗搓搓地励志自己一定要当一个安分守己的好女孩,向所有人证明她不是那种不自爱的人。
她还畏惧于齐路扬的风流秉性,一旦得到了,他可能就不知道珍惜了。她不想成为他的多彩情史上的又一段听说。
可是她的谨慎并没有为她换来一个正常的评价,稍微行差踏错一步,就会被当作她放荡的佐证。
临近毕业的时候,齐路扬询问她,想不想出去过生日?
她的生日在六月一号,刚好是儿童节这一天。
她问齐路扬去哪里?
齐路扬又问她想不想在外面过夜?
她虽然没有那么聪明,但也不傻,当然能明白他这句话中的潜藏含义。
她考虑了整整一晚才答应,前提是她以为齐路扬会陪着她去英国留学,会帮助她开启一段崭新的人生,她以为他是真的爱他。她曾一度把齐路扬当成自己的太阳。
齐路扬将给她过生日的地点选定在了一家五星酒店的套房内,也确实精心布置了一番,用气球和鲜花烘托出了生日的庆贺感与浪漫的氛围感。
切蛋糕的时候,他不小心说漏了嘴,他说等到明年她过生日的时候,无论多忙他都会从美国飞过去陪她。
她意识到他骗了她。
紧接着,他们俩就爆发了相恋以来最激烈的一场争吵。她怒不可遏地质问他为什么要骗她?他明明答应了她会陪着她去英国读书。
齐路扬却反问着斥责她:“我也有我自己的人生,凭什么要到你的世界里当救世主?”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齐路扬根本不是她的太阳,他的爱一文不值,他最爱的人只有他自己。
她只是因为那一碗豆腐脑和那只小沙瓶鬼迷了心窍,以为他是温暖的,所以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太阳。
她当场就和齐路扬分了手,心灰意冷地负气离去。
时至今日,她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晚没有回寝室,而是回了家,在家里住了一晚,第二中午才返回学校。走进寝室后,同寝室的三个女孩同时朝她投来了打探的目光,其中和她关系最好的那个女孩胆子也最大,别有用意地朝她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地笑着问她:“你和齐路扬去酒店了?”
她的呼吸一窒,浑身僵硬,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件极其愚蠢的事情,所有的努力前功尽弃。
之后没过多久,她和齐路扬去酒店开房的事情就在校内传开了,完全压过了他们俩分手的实情,后来不知是哪位高中校友散播出的消息,大家又知道了她在上高一的时候就和男生去小旅馆开房的事情。
大众还是更喜欢听一些低俗又旖旎的故事。
第一次高中小旅馆,第二次是大学酒店,别说别人了,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放-荡,不是在和男人上床,就是在去上床的路上。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澄清,越澄清水越浑,还搅得她越累。
后来,她索性破罐破摔了,任由他们去说吧,反正她马上就要毕业了,到时候往英国一飞,谁还知道她的这些烂事儿?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她没能飞往英国,而是嫁给了林嘉年。
她不信林嘉年不知道她和齐路扬去酒店的传闻,但她不知道林嘉年会怎么想她,会不会和那些传谣的人一样认定了她是一个很随便很放-荡的女人?
应该、不会吧?他和那些人不一样,肯定不会往她的身上泼脏水。
这天晚上,她躺在床上等了林嘉年好久,出乎预料的久——平时他就算加班,十点之前也应该到家了,但是这天晚上他却十一点多才回家。
屋子里面没亮灯,他以为她已经睡着了,所以没有开灯,也没有发出很响的动静,静悄悄地去了卫生间洗漱,然后小心翼翼地上了床。
他们已经同床共枕两个月了,早就习惯了后背贴后背的睡姿,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在几个钟头前对他说的那句“别碰我”让林嘉年误会了什么,所以今晚他并没有触碰到她,像是又回到了新婚第一天,他小心又克制地蜷曲着自己颀长的身体,浑身紧绷地侧身躺着,谨慎地避免着自己的后背与她的相贴。
外面的路灯早已熄灭了,投进房间内的仅剩下了月光。
拥挤的小房间内极其安静,清冷的空气中仅剩下了他们俩的呼吸声。
她的眼睛一直是睁着的,突然开口喊了他一声:“林嘉年。”
“嗯?”他的语气中充斥着惊讶和意外。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把事情弄清楚:“你今天、是帮谁去买东西了?”
他紧张又急切地回答:“同事,李奇,不信的话你可以给他打电话!”
她没有不信,但还是疑惑,还有些无语:“这种东西他干嘛不自己买?”
林嘉年没有立即回答,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实话实说。
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才低声说了句:“他说他不知道那个牌子好用。”
她无法理解:“你就知道啦?”
林嘉年沉默片刻:“他说我结婚了。”
她:“……”
气氛突然就尴尬了起来,聊天顿时陷入了僵局。
她咬住了下唇,内心天人交战了好久,手心都攥出汗了,才终于鼓起了勇气,浑身颤抖着翻了个身,从背后抱住了林嘉年。
她能感觉到,林嘉年的身体在顷刻间僵住了,仿若被石化了一般。
她的四肢也是僵硬的,头脑在发热,脸颊也在发热,心跳怦然如击鼓,又重又响。
充斥在房间内的初秋的沁凉空气逐渐开始升温。
他们两个谁都没有说话,漂浮着月光的拥挤房间内仅剩下了慌乱的呼吸声与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林嘉年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短袖和浅灰色的运动裤,她紧张、竭尽全力地移动着自己僵硬又不断颤抖着的右手,笨拙地顺着他的裤腰探进了进去。
他的呼吸开始急促,开始粗燥。
“知南……”他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摁住了,嗓音粗哑,又极度认真地对她说“你不用这样。”
她愣了一下,抬眸盯着他的后脑勺,茫然地问了句:“你嫌弃我?”
“我没有!”他应该是很难受,吸了一口气之后才得以继续开口,“我是怕你后悔,跟我这种人,你一定会后悔。”
“我不会。”她的语气中透露着前所未有的沉重与冷静,“我们已经结婚了,可以做任何事情。”
她又动起了她的手,笨拙又执着,内心却是颤抖着的、清醒却又无措着的。
她清醒地知道自己不爱他,却又固执地认定自己必须这么做,因为她不想再给自己留余地了。
她已经受够了过去的那一段被谣言攻击、被父母控制的荒诞人生,所以她想彻底地放纵自己一次,再也不想被任何事物摆布夹裹了,她要为自己的人生做主。
更何况,他们已经成为了夫妻,不可能一辈子同床异梦,而且,是她选择了林嘉年,无论如何都不能后悔。
但如果她不主动一点的话,他一辈子都不会碰她。
林嘉年被她的笨拙与固执弄得崩溃,如同一头困兽一般咬着牙低吼:“许知南松手!”
她怔了一下,缓缓松开了他,却又在下一秒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双臂交叉抓住了睡衣的下沿,抬手将上衣脱了。
如水一般的月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光滑又白皙的肌肤如同玉一般泛着流光。
她也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暴露过自己的身体,这是第一次,但是她却没有羞耻,只有孤注一掷,就像是她来找他、质问他敢不敢娶自己那天一样。
林嘉年呆如木鸡地看着她,漆黑的瞳孔逐渐深邃了起来。
她也没有再开口,默然无声地坐在床上,目不转睛地与他对视着。
他们两个就像是两头倔强的野兽一般不甘示弱地对峙着。
和对方对峙着,也和内心的自己对峙着。
最终,林嘉年败下了阵来,他不再做困兽之斗了,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抬手扼住了她细长的脖颈,将她的后背抵在了冰冷的墙壁上,倾身堵住了她的唇;一手用力地掐住了她的腰。
他的手掌很宽大,触感温暖,却又有些粗糙。
她感觉到自己的肌肤上好像冒出了鸡皮疙瘩。
他很笨拙又很急切地亲吻着她,高挺的鼻梁不断刮蹭着她的脸颊,唇齿间流露着压抑许久的渴望,但是她却有些抵触,因为她不爱他,她还没有彻底从上一段感情中走出来。
她主动勾起了他的欲望,却又无法彻底接受她。
她觉得自己真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女人。
趁着喘息的间隙,她别开了自己的脸,眼眶有些发紧,可能还有点泛红,颤抖的声音中带着畏惧和疏离:“别亲我。”
林嘉年的身体一僵,黑亮的眼眸凝滞住了。
她内疚地垂下了眼眸,过了一会儿,又对他说了句:“你的枕头底下、有那个、你戴上。”
林嘉年掀开了自己的枕头,终于发现了她早就准备好的避孕套。
她吸了一口气,平躺回了床上,有点儿任由处置的意味,可也有些自己最后的底线:“我不想要孩子,不想当妈妈,这辈子都不想。”
那个时候的她是真的不想要孩子,更别说是和一个自己丝毫不爱的男人生孩子了。
她更不想当妈妈,因为她害怕自己也会变成和自己母亲一样的冷酷又崩溃的母亲。
林嘉年坐在她的身边,垂眸看着她,好看的眉头微微蹙着,漆黑深邃的眼眸中尽显无奈,像是在看一个长不大的叛逆的孩子:“知南,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他的嗓音沉沉的,认真又严肃地询问她。
她想了想,点头:“知道。”她是真的知道。
林嘉年却不置可否,直接下了床。
她毫无防备,慌忙起身,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问他去做什么?
林嘉年叹了口气,低声道:“去朋友家住一晚。”
她愣住了,脑海中的第一反应:我又把事情搞砸了,连林嘉年都开始讨厌我了。
紧接着,她的眼眶一酸,不争气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她哭的不是林嘉年对她的抛弃和无动于衷,她哭的是自己。
她觉得自己活得特别糟糕,低能到了极点。她主宰不了自己的生活,处理不好自己的感情,做事莽撞又冲动,社交能力低下,和父母决裂,甚至在这个世界上找不到一个可以理解自己的人。
她真的是一朵活在温室里的花朵,走出温室就活不下去。
她连一个真正的、可以交心的朋友都没有。
她以为自己和林嘉年结婚之后就能有一个家人了,以为她可以和他一直背靠背的互相依靠着,但她却和林嘉年都相处不好。
齐路扬说的是对的,她真是又懦弱又愚昧,幼稚的可笑。
或许,她的父母真的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将她嫁给那个智商只有七岁的男人,因为她只配得上这种人。
明天她就回家。
她放弃了,不想再胡乱折腾了。
回家之后,跟爸妈道个歉,就可以继续当一朵温室里的花朵了。
被控制也没什么不好的,最起码再也不用战战兢兢地为自己做决定了,也不用再担心柴米油盐酱醋茶,更不用担心社交与朋友。
反正只要有了钱之后,全世界都是朋友,再也不会遇到楼下那对老夫妻一般的刁钻小市民了。
而且,林嘉年是一个有朋友的人,她就算是回家了对他来说也没什么。
他也从来没把她当成家人,他只觉得她是来找他避难的。
做出决定后,她松开了林嘉年,重新躺回了床上,面朝墙壁,背对着林嘉年,压抑着哭声,很认真地对他说了声:“谢谢你。”
她是真的在感谢他。
谢谢他两个月以来的照顾。
随后,她就用被子蒙住了脑袋,把自己蜷成了一团,哭的浑身都在发颤,脑子里面想的全是:我明天就回家了,我还是要回家了。
她孤注一掷地从父母为她规划好的那条人生道路上跳了出来,现在却又要灰溜溜地跳回去了。
兜兜转转绕了一圈,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在忙忙碌碌地瞎折腾,像是个跳梁小丑,还连累弟弟挨了顿毒打。
她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带着弟弟去商店,给他买最新版的奥特曼卡片,感谢他对她的支持。
反正,纵观她瞎折腾的这两个月以来,对她宣誓独立的决心报以最大支持的人只有弟弟,连和她领了证的丈夫都没有那么支持她,还觉得她是在冲动的胡闹。
给弟弟买完卡片,她就要重新听任父母的安排了,可能继续安排她嫁人,可能会继续送她出国读研,具体怎么安排,要看那对富商夫妇还想不想让她继续当儿媳妇儿了,不过她要先去民政局和林嘉年离个婚……她的被子突然被掀开了。
林嘉年从背后抱住了她,开始抚摸她。
她愣住了,暂停了哭泣,身体却还是在颤抖,紧绷着颤抖。
他的动作很温柔,却安抚不了她。
她呜咽着问他:“你不是要去朋友家么?”
“不去了。”他的她的耳后说,“不能留我老婆自己在家。”
她的心跳一顿,整片胸腔都是酸涩的,哭的更惨了:“你还知道我是你老婆?”
“知道。”他忽然抱紧了她,向来低沉的嗓音也在发紧,“在你跟我说‘谢谢你’的时候知道的。”
她明白了,在那一刻,他立即意识到了,她会离开他,会回家,所以他改变了主意,留了下来。
他手下的动作虽然生疏又笨拙,但却一直很温柔,也很有耐心,她的情绪逐渐被安抚了下来,紧绷又蜷曲着的身体也逐渐松弛下来,如同一片树叶一样,缓缓展开。
他也真的没有再继续亲吻她,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她的唇。
在他觉得时机成熟之后,他从枕头下拿出了那盒避孕套。
在他跪在床上戴的时候,她的眼睛不好意思朝下看,只好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
她看到他的脑袋微微朝后扬了过去,修长的浓眉皱起,凸起的喉结在仰长的脖子上滑动了一番。
当时她满心都是疑惑:只是戴个东西而已,至于这么销魂么?
后来许知南才知道,林嘉年那不是销魂,是她没经验把型号买小了,卡的他难受。
他戴好了之后,她就把眼睛闭上了,因为她有点紧张,毕竟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