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明栀。”席雨竹缓了会儿情绪,进入正题,“希臣选你当女朋友,只是不满意他父亲对联姻的安排,故意跟他作对。”
明栀垂眸。
“伯母知道,你是个好女孩儿。所以伯母提醒你,不要陷得太深,不然受伤的会是你自己。”
指甲嵌进手心,明栀故作轻松地笑,时刻谨记着不能露出破绽:“伯母,谢谢您今天告诉我这么多。我会相信自己的心,跟着心走,就不会出错。”
席雨竹幽幽地叹口气,“走吧,希臣该等久了。”
-
书房里。
这次回家,难得父子两人心平气和地对话,没有争吵,没有急眼。
他发现,邵文烨那张经常在幼时噩梦里出现的脸,变得分外沧桑,各种保健品吃着,也难以抵抗衰老的速度。
邵文烨跟他聊未来规划:“我看新闻,你打算涉猎人工智能行业?”
“是。”
“前景算比较光明的。”邵文烨点头作肯定,“何家那小子还跟着你吗?”
“一直跟着。”他直接打断接下来的话,“您不用劝我。”
邵文烨瞥一眼,声音沧桑:“防人之心不可无。切记让一个人跟你太久。”
“您不会懂。”仔细听,邵希臣语调里带两分不屑,“他永远不会背叛我。不会因为利益舍弃情谊。”
“你这是什么意思?!”邵文烨又激动起来,心虚作祟,轻哼一声,待过这个话题,“你跟那女孩,打算什么时候分手?”
他皱了皱眉,“这个不用您操心。”
“玩玩得了。乐瑶已经回国了,你年龄不小,是时候定下来了。”
他不想因这件事多费口舌,从沙发上起身,“您在这儿待着,我下去帮忙。”
王妈在厨房忙活好,明栀跟着邵希臣进入餐厅,一桌子丰盛的菜肴,香气扑鼻,其中有好几个是她喜欢吃的菜。
可在这吃饭,形式大过于实质,她只敢象征性地夹几筷子。
餐桌气氛仍然很沉闷。
吃完这顿饭,明栀还要赶紧离开,不知道邵希臣说了什么,席雨竹没再强行要求她留宿。
邵希臣送她回去。
路上,明栀数次用余光望着他,想席雨竹的话,心底很是沉闷。
却在下车前,仍是挤出笑脸,用欢快的语调跟他说再见:“老板,提前祝您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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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食堂仍开放,她和宋冬雪去转了圈,还是决定点外卖。
主食零食奶茶饮料一通乱点。
“留着待会儿看春晚的时候吃!”宋冬雪找借口。
她毫不留情地戳穿:“你还记得上次看春晚是什么时候吗,四年前?”
“……”宋冬雪不吭声。
除夕夜的配送费比平时翻五倍,饶是这样,迟迟没有骑手接单,直到两人咬咬牙又多加二十块钱调度费,终于在两个小时候拿到了外卖。
骑手是名约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短发上沾着小片的雪花,互相道了除夕快乐。
回到寝室时,春晚刚播到开场舞。
宋冬雪边看边激情点评:“我觉得左二那个小姐姐最漂亮!右三也不错!!”
明栀拉过凳子,跟她并肩坐着。
这个除夕倒也算过得热闹,期间宋冬雪从没停下对各个节目的审判,她发自内心诚恳地说:“明年你应该去报名单口相声,比这些小品有意思多了。”
“那必须的。”
期间两个人所在的班级群年级群还在发红包,班委和学生会干部发的多,两个小时下来,明栀抢到接近一百,宋冬雪只抢了三十。
“你今年运气肯定很好栀栀。”宋冬雪又问她,“不愧是年会抽中特等奖的女人啊!!”
特等奖。
明栀这才想起,邵希臣貌似还欠她一个礼物,自然而然地,又想起那两个一百的红包。
算了……他忘记的话更好。
等到十一点半,两人兴致恹恹地,春晚是看不下去了。宋冬雪的父母刚好打电话过来,留她一个人,对着屏幕发呆。
期间,她接到了郑轻轻的视频电话。
郑轻轻回了老家,开着后置摄像头,乌漆嘛黑的,隐约能看到有人在搬烟花。
“栀栀,新年快乐!”郑轻轻声音特别高兴,“请你看烟花!”
烟花点燃后,那人朝着郑轻轻跑,镜头闪过的瞬间,明栀看清何远洲的正脸。
“新年快乐,明栀。”
视频电话打了大概有二十分钟,快到零点时,对面才挂断。
跟着郑轻轻热闹了会儿,她心情开阔不少。
年级群里,每个人都在感谢辅导员这一年的辛苦付出,99+的未读消息里,有郑轻轻的一条。
【待会儿别忘了跟邵总拜年哈,文秘部的规矩。】
时间马上就到零点,明栀赶紧想祝福词,甚至还去网上搜索了下,最后拼拼凑凑,在零点那秒发出去。
“栀栀,新年快乐!!”宋冬雪捂着话筒,飞快说一句,而后又继续听电话。
与此同时,她也接到了电话。
是邵希臣。
“老板,您还没睡?”明栀从椅子上起身,活动身子,走到窗边,“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邵希臣礼尚往来地回复她,话题一转,“拜年短信太敷衍。”
“敷衍?”明栀愣住,“足足有一百多字。”
他像是在控诉:“足足从网上抄了一百多字,还群发。”
隔着电话,她脸红了半边,支支吾吾地回:“是,我承认里面有几句话,是我从网上借鉴的。”
紧接着为自己澄清:“但我不是群发的!”
“是吗?”他轻笑了声。
她隐约听到,有人喊他名字,像是裴晏声音。
很快便结束了这通电话。
等明栀再返回聊天页面,发现与他的对话框,上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叮咚。
对方向你转账:6666元。
明栀吓了一跳,立刻发过去疑问的表情。
他回复:【压岁钱。】
窗外,烟花在空中绽放的声音不绝于耳,好似过年就该是这样,热热闹闹,团团圆圆。
她不缺乏独自过年的经历,并不觉得孤独。
只是,此时此刻,压岁钱三个字,准确地戳人心窝。
她早早便失去体会过年乐趣的能力,记不清隔了多少年,又有人告诉她,这是你的压岁钱。
她手背覆在眼睛上,静止半分钟,回复:【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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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初二,明栀与宋冬雪只顾着窝在寝室里看剧。两人约好初四去店里吃大餐。
初三,她打算洗衣服,顺便把经常背的包也洗了。
倒出里面物品时,居然多出一个首饰盒,打开,里面是条钻石手链。
手链很精致,与她之前在巴黎见到过的那款很相似,只不过用更为珍贵的粉钻替代了普通钻石,手链正中间,几十颗碎钻组成了一朵花,是栀子花。
大三学年,她选修过一门课,叫宝石鉴赏与营销。
当时选这门课纯粹是因为老师宽容,平时从不点名,期末一篇东拼西凑的论文便能通过,稍微认真点便能满绩点。
学院里要求前三年至少完成一门选修。明栀平日里忙着兼职赚钱,没有多余的精力浪费到选修上。便选择了这门课。
好巧不去,她唯一一次去上课,老师讲到了钻石的鉴赏,作为门外汉如何简单的看出来宝石价格高昂与否。
她竭尽全力回忆课上老师讲过的话,凭借最后那么一点记忆对着这根手链鉴赏了足足两分钟。
期间,宋冬雪凑过来,见她发呆,伸手在眼前挥了两下。
“这手链太好看了吧!什么时候买的?”宋冬雪由衷感叹,拿着外包装盒看一眼,是没看到过得牌子,“你手这么白,配这个粉色好看,有其他颜色吗?我也想买一个。”
明栀摇摇头。
她深呼一口气,点亮手机,在搜索栏里一个个输入包装盒上的牌子。
按下搜索键的时候她有些犹豫,食指在手机上方悬浮半晌,最终按下搜索键。
人这一辈子,居然还有会因为网页内容提心吊胆的一天。
等明栀投去视线,几个关键词映入她眼中:拍卖会,极其稀有的粉钻,国际设计师限量版作品。
……
她点进去一条。
拍卖成功时间是半个月前。
然后,她低头凑近手机,唇抿得愈发紧,数清那一段零后,她看着这条手链,不知该如何处理。
紧接着,在一串数字后面跟着的计量单位,欧元,让她把手链连着盒子猛地扔进书包。
这不是糖衣炮弹了。
这简直是糖衣原子弹。
这肯定是邵希臣送的。
明栀拍了照片发过去:【这是您的吗?】
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收到回复。
她立刻拨了电话过去。
“老板,我要跟您见一面。”
“怎么了?”他明知故问,有意逗她,“今天我很忙。”
明栀一听,有点着急:“十万火急的事情,您什么时候有空,可以来门口接我一下吗?或者派何助理来接我也行。”
她不给邵希臣回答的机会:“我不是因为不想出打车费,但是必须你派的人来接我,我才敢出门。”
带上这条手链出门。
她话里的恳切与急迫不是装出来的,但他现下确实要去拜访一位长辈。
“你能等多久?”邵希臣问。
寝室墙上钟表显示八点。
“越快越好,”明栀思忖着,“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您忙完联系我就行。”
“……”邵希臣压低声线,说不上恼怒,反而多两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你耍我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点气音,通过电流直直落入耳中,磁性更甚,明栀从没有像现在觉得他声音会带起心底一阵痒。
“借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耍自己老板。”她尴尬地干笑两声,“那就不打扰了,您忙完联系我。”
……
邵希臣面对着重新亮起主页面的手机屏幕,停顿几秒,才无奈地发出一声短叹。
下午五点半,邵希臣才从长辈家中出来。
这位长辈是他一位已故朋友的父亲,他们约好每年都会来这里聚上一聚。今天待得格外久些,他中途打电话给明栀,告诉她如果等不急,可以先来找他。
明栀果断拒绝。
张叔已在外等候多时,见邵希臣上车,问道:“邵总,会金水港吗?”
“等等。”
他拨了电话。
响了很久,对面才接起来。
“喂。”
明栀似是刚睡醒,听出来鼻子有点不透气,声音闷闷的,夹杂着被吵醒的不愉快。
“在哪见面?”
明栀到嘴边的话收回,才意识到来电人是邵希臣,清了清嗓子,她探头看一眼窗外,黄昏已至。
昨晚上等信息一夜没睡,差点睡过头。
“你刚睡醒?吃饭了吗?”邵希臣等不到回答,“我去你学校门口接你吧。”
明栀掀开被子,下床太急,最后一个阶梯踩空,痛的哎哟了声。
邵希臣几不可闻地皱眉,还未开口。
“十分钟,十分钟我就到!”
邵希臣胳膊肘顶着膝盖,无奈地揉着眉心,轻声对张叔说句去北城大学,又对着手机讲:“我大概三十分钟后到达,会提前给你发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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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分钟后,天色已漆黑,明栀收到邵希臣的信息。
【到了。】
【今天冷。】
他只发了言简意赅的两条信息,明栀出门前把大衣换成了羽绒服。小心地揣进怀里一宝贝,小跑着离开寝室。
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明栀总觉得今天天色过于昏暗,周边人目光总有意无意地落到她身上;
于是,她更加抱紧双臂,加快脚下速度,直到视野里出现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她上下悬浮的心才落回肚子里。
邵希臣在车外几步站着,身形颀长,站姿挺拔。
明栀到他面前,弯着腰喘几口气,待气息平复后,从怀里掏出来手链盒,塞到他手上。
“老板,这个还给你。”她的眼神很是决绝,“我先走了。”
话刚落,她转身就要往回走。
这一连串的动作,让邵希臣抓不到头脑,他几步迈开,攥住她因穿着厚羽绒服而显得臃肿的小臂,没好气地说:“你什么意思?”
明栀挣了挣,没挣脱,也没说话。
“不喜欢?”
她摇头。
“那就是单纯不想要。”
她保持沉默。
邵希臣无声地叹口气,平日里见惯她张牙舞爪的模样,如今安静起来,有几分让他心烦意乱。
“不要就不要,你跑什么跑?”
明栀顿了顿,小声道:“废话啊,我不跑得快,万一我反悔了怎么办。”
意识到她的反悔指的是将手链归还。
“你还会反悔?”邵希臣打趣她。
他手下动作松动,明栀立刻挣开,揉了揉被他抓过的位置。
“当然了。你明知道我喜欢这个款式,还要拿来试探我送给我。”她语气里有哀怨,有惋惜,但是没有收到礼物的开心。
邵希臣皱眉,摸不清她的脑回路,将盒子重新塞到她怀里:“喜欢就收下,当作特等奖礼物或新年礼物都行。”
明栀跳开,像烫手山芋版仍她怀里。有过路人往这瞄两眼,她顾不得那么多,语气沉沉。
“收下,我怎么收下。您就不能送个便宜点的吗?但凡送个对您来说便宜点,对我来说贵一点的,我也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她顿了顿,意识到自己的指控没有丝毫道理,但仍是抱怨出来:“偏偏送个这么贵的……你让我怎么收。”
其实昨天晚上明栀想清楚了,如果邵希臣送她一条上万块的手链,她真的会厚着脸皮收下,几万块作为上司对下属的奖励,她觉得无可厚非。
但是他偏偏送了一条,需要她不吃不喝打工几十年或许还能买得起的手链。
两人僵持不下,明栀又后退一步,深吸一口气,“老板,谢谢您的好意,但我真的不能收下。可能对您来说,它不过是一件普普通通的礼物。但是对我来说,沉重到要压得我喘不过气了。就算我真的收下,我也会像昨晚那样,揣着它,睡不着觉,生怕会丢。”
她一口气说完,礼物也还了回去,心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