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个关于称呼的简单话题。
即便知道很大程度是个陷阱,她还是往前走两步,直到鞋尖顶着床板,“这下你可以说了吧?”
邵希臣朝她勾勾手。
明栀再退一步,手搭着他肩膀,耳朵靠在他唇边,忍住滚烫气息带来的悸动,听他拉长声音,语调缱绻地说两个字。
“我!才!不!要!”她强烈抗议,“就知道你的建议不靠谱!”
面对她的指责,邵希臣并不恼,眸中带笑望过去:“怎么不靠谱了?别忘了,你喊过我两次。早晚都要习惯,来,乖,喊声我听听。”
“乖什么乖!”明栀扬声壮气势,手指一个劲地朝他胸口戳,“邵希臣,我们才恋爱两个月!”
言外之意,不能瞎喊。
他顺手握住她指尖,沉思片刻,“如果你愿意的话,明天就能去领证。”
“……”明栀哑口无言,“谁说要跟你结婚了。”
“你这不是在催我吗?”他语气颇为无辜。
她简直要抓狂,“催你赶紧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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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是人力部最忙的时候,郑轻轻偏偏在这个时间点儿有数不清的相亲安排,每次都是明栀上去帮忙找何远洲签字。
她总觉得何远洲愈发沉默。
从特助办公室出来,她心事沉沉的,娜姐连叫几声才回过神。
“娜姐好,我来帮轻轻姐交请假条。”
娜姐搂着她肩膀到办公室,问:“轻轻又去相亲啦?”
明栀点点头,向歌递给她一把椅子,她坐下。
“前几年好几个小伙子对她有意思,她偏谁都看不上。现在急着相亲,相亲市场上的男的有多奇葩你是不知道。那个奥迪男只能算是冰山一角。”
而后十分自然地将话题转到明栀身上:“你是不是单身来着,姐给你介绍个对象,我表弟,刚研究生毕业,本地人四套房,家里只有一妹妹。”
“停停停!”向歌做出 stop 的手势,“她好不容易上来一趟,你跟个老妈子似的催婚,小心明栀以后不待见你。”
说罢朝明栀眨了眨眼。
明栀知道向歌这是在替她解国,笑着附和:“娜姐,我还不萶急呢。”
“行吧,你什么时候着急就告诉姐一声。”
临近饭点,几个人不让她下去,刚好今天点了丰盛的外卖,邀请她一起吃。
文秘部是整个公司情报最准确最全面的地方,期间说了好多八卦。
中途,娜姐忽然扒着门朝走廊里来回望,确认没人后,反锁上门,眼里闪着八卦的光,抿唇挤出一丝坏笑。
就算她下一秒去拉窗帘,明栀世觉得没什么稀奇的。
“跟你分享个惊天大八卦。”娜姐压低声音,“堪称近五年最劲爆的。提前说好了,这个八卦只能存在于咱文秘部,不能告诉别人,知道不?”
其他人貌似知道娜姐接下来要说什么,都会心地朝明栀点头,气氛衬托到这里,她面色凝重地应下:“知道。”
“哈哈哈轻松点,不是严肃话题。”娜姐忍不住笑出声,“其实是关于邵总的。”
如果可以的话,明栀想紧急喊停,宁愿从来没有出现在这里。
她己经隐约猜到惊天大八卦是什么了。
娜姐的话验证了她的猜想:“邵总好像谈恋爱了。”
半分钟的沉默。
明栀跟她们一群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先是慢悠悠地“啊”了一声,接着情绪递进转变,惊讶地微微张口,手掌虚捂着嘴巴,满眼透着不可置信:
“天啊,不会吧?!”
“你也别太惊讶,”娜姐作为八卦的传播者,对她的反应颇为满足,“连我们都想不到的事情,你不知道很正常。”
明栀只能附和着点头:“真的想不到,你怎么发现的娜姐?”
“首先是女人的第六感,邵总这个月笑得次数加起来比以往几年还要多,时不时都要掏出手机看一眼,下班时间都准时不少。”娜姐分析得头头是道,“歌儿,邵总最近周末是不是很少安排工作?”
“对。”向歌接过话茬,“本来大家也只是猜想,后来留心了下,嘿,没想到真被我们发现了端倪。”
明栀紧张到咽口水,手指抠着桌子,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有次在茶水间,偷听到邵总打电话,虽然说得话还是不太中听,但你绝对很难想象得到,他的神情竟然可以用温柔两个字形容!”
“还有,据我所知,邵总领带夹统一是暗色,从上个星期开始,色调完全变了,白色、酒红、赤金,完全不像他本人风格,肯定是女人送的。”
明栀忽地后悔,她确实在两周前送了邵希臣一套领带夹,只是凭着个人喜好挑选,觉得颜色一定跟他很配。
还是劝他换回原来的吧。
“确实挺可疑的。”明栀讪讪回道。
娜姐有几分可惜:“不过现在还处于猜测阶段。唉真不知道是谁能拿下邵总,之前我们调侃邵总跟何远洲两个人要打一辈子光棍,没想到这才多久,邵总就丢下他咯。”
明栀不敢想象,等她和邵希臣的关系公开时,文秘部这群姐姐们会如何将她按在位置上“质问”。
只要稍一联想,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时候还是少说几句,少说几句便是少撒谎。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便是这种感觉吧。
向歌察觉出她的不对劲,“小明栀,你是不是有点儿伤心?”
“别说她伤心了。”娜姐佯装要落泪,“我一个结了婚的老阿姨都伤心,一想到以后邵总这么帅的五好男人要跟别的女人恩爱,悲从中来。”
向歌对她翻了个白眼,又转身安慰明栀,“没事儿哈,天涯何处无芳草。”
她在心底默默回:是,偏偏这颗芳草,已经是我的了。
直到午休结束,明栀才从文秘部离开。她暗下决定,近期不能再去办公室找他了。
还没等她告知邵希臣,便先一步收到他的行程报备,要到国外出差一个月。
离别太过突然,她很好地掩饰起心底的失落,送他到飞机场。
直到回来的路上,竟然有股想哭的冲动。
又不是见不到面了,一个月而已。
干嘛要这么矫情呢。
由于时差原因,两人联络减少许多,不忍心在对方休息的时候擅自打扰,全凭信息沟通,通常隔着十个小时的时间差。
郑轻轻多次逗她,每天望着日历,像望夫石一般,数着天数过日子。
明栀撇撇嘴,不能反驳。
日历走到第十八个圈时。
午睡结束后,她收到邵希臣的短信。
【到公司了。】
明栀瞬间清醒,连发好几条信息。
【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呀!】
【整整早了十二天!】
邵希臣很快回复:【惊喜。】
与此同时,步梯安全通道的门被推开,郑轻轻重重靠在门上喘着粗气,艰难地吞咽掉口水,喉问有血腥干涩气,她弯了弯铅灌过的双腿,望向明栀的眼神充满艰辛之亭。
明栀立刻放下手机,小跑着到她跟前,接过她手上厚厚一摞文件,胳膊不由自主地带着她向下坠,沉甸甸的分量险些让她站不稳。
“轻轻姐,你千万别告诉我,这么沉的文件,你是爬楼梯上来的?”
明栀探头瞅了眼电梯标识,正常状态,无维修提示。
郑轻轻稍微缓过来点儿,连忙跑到饮水机旁,接满水后咕噜咕噜,喝上一大杯,低声发泄:“我就算是累死,也不要跟他呼吸同一片空气!!”
“你说什么轻轻姐?”明栀没有听清楚。
“没事儿。”郑轻轻拍拍胸口,用湿巾贴在额头上,通知道,“差点忘了说,三点上去开会哈。”
他在台上讲话,时不时拾头,两人视线对上的片刻,明栀才惊觉竟然己经有半个月没有见面。
她抓起手机,偷偷夸他:【你开会时候一脸淡漠的样子很禁欲系哦。】
按下发送键,抬头的一瞬间,信息提示音从话筒里清晣传遍每个角落。
在场所有人都愣了片刻。
而后周边满是窃窃私语的声音。
邵希臣开会时,手机永远保持着静音状态,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大家的讨论本来仅仅只是一瞬,毕竟忘记调成静音模式很正常。
男人寡淡的声音响起:“抱歉,先回个信息。”
窃窃私语转变为低声讨论,大家都
明栀脸红得要死,手机震动的那瞬间,幸好没人注意她这边,只有郑轻轻知道两人在发信息。
她用气声祈求:“轻轻姐,别调侃我了,给我块豆腐让我一头撞晕吧。”
郑轻轻同样地用气声回她:“那可不大行,你撞你男朋友胸口晕过去还比较靠谱。”
所幸,大家虽然好奇,却也没有朝着邵希臣是在回女朋友那方面联想,会场很快便安静下来。
郑轻轻给她看文秘部群聊热火朝天的模样。
【我赌一个月的奶茶,邵总列绝对是在回他对象的信息。】
【我也赌,我这个角度还能看见他回信息时候的表倩,从来没见他这么温柔过!甚至还在笑!】
【怎么突然涌起一股看儿子娶媳妇的心酸感啊,邵总终于长大了,我们也算看着他成家立业了。】
【姐妹们,咱们的任务还没完成,,何特助的终身大事还没解决,不能掉以轻心。】
提到何远洲,郑轻轻立马收起手机,唇间溢出声轻哼。
见状,明栀松开覆在屏幕上的手掌。
邵希臣的回复赫然入眼。
【是吗?那请问,什么时候能够让我解禁?】
如若不是亲身体验,明栀实在想不到台上一本正经的男人,能给出这么闷骚的回复。
她不敢再回复,直到散会才回呛他:【你就再禁上一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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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前,邵希臣说在车库等她。
两人半个多月没见面,明栀不忍也不愿拒绝,等到公司人走得差不多,方到地下车库。
邵希臣与她在一起的时候,鲜少让张叔开车,今日却不同。
明栀能察觉出他的疲惫,他闭着眼,不像是在假寐。
应该是等候过程中睡着了。
她拉开车门,对着司机比如“嘘”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出声。
盛夏夜六点,天还亮着,明栀偏过头,借着日落余晖细细打量着他。
今天他在台上开会,她的位置在倒数后几排,远远打量着他,只觉得瘦削几分。
现下不过十公分距离,分外仔细地盯着他的脸,才能察觉出他眼皮下略显几分黑青。向来湿润的唇,有小片的干皮翘起。
在国外的这几天,一定很辛苦吧。
明栀说不出得心疼,不出声地坐在旁边,想着到了小区也要等会儿再喊醒他。
邵希臣却在进入小区时便醒了。
“你要不要再休息会儿?”她眼底藏着关心。
邵希臣嗓子有点哑:“不用。”
两人下车,邵希臣带她上楼,夏日炎炎,他手心竟然有点儿冷。
邵希臣给她介绍:“我一般住这里,与公司和金水港距离相当,离你小区也要近点儿。”
明栀第一次来到他的住处,温度适宜,门口同样有尺码合适的拖鞋。
他笑了笑,坦荡地多:“特意买的,不是超市买一送一促销。”
“那也是我买的。”她小声承认。
邵希臣带她到各个房间参观了圈,拨了个电话,“待会儿有人送餐,可能要晚点儿,冰箱里有牛奶面包,要不要先垫垫肚子?”
她去冰箱瞅了眼,里面食材很多。
“你先去休息吧。”明栀指了指冰箱,“我想熬点儿粥。”
他挽起袖子,“一起。”
她拒绝,把他直接推到沙发上,用命令的口吻,让他闭眼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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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睁开眼时,拿起身边手机看了眼,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本来只是想闭目养神十分钟,谁知道竟然睡得这么沉。
客厅一片漆黑,只有玄关处发出温馨调的暖黄光,厨房的玻璃门被严严实实关上,他能听出里面的人刻意放轻动作,生怕发出声响。
他下意识地勾唇。
过了大概五分钟。
明栀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解开身上围裙,踩着拖鞋轻手轻脚地朝他走过来。
两人视线相撞。
“你醒啦?”明栀立刻按开一盏灯,“怎么不喊我一声?差点被你吓到。”
邵希臣望着她,不说话。
明栀伸出食指,戳了戳他手背,“还是很困吗?”
“嗯。”他嗓音沙哑,目光仍然很静。
“在想什么呢?”明栀坐在地毯上,
“想你。”他面不改色地回。
虽然明栀已经习惯他突袭般的情话,当下两个人在他家里,免不了还是有点羞,“我不就在这儿吗?”
“那你能不能一直在这儿?”
他说完,没有下文。
明栀侧过头,对上他漆黑的瞳孔,听得出男人语调颇为认真。
也正是因为认真,她一时之间无法回答,用玩笑掩盖过去未免太轻率,可她又不知该如何回答。
“被吓到了?”邵希臣微微坐起来点儿,沙发足够宽敞,他弯腰将她抱到沙发上,手停留在那片长发,低声笑,“不是很伶牙俐齿吗?”
明栀仍旧沉默着,停好大一会儿才回:“你是想让我搬过来和你同居吗?”
他回复:“不一定非得你搬过来,我也可以去你那儿。”
明栀颇为复杂地瞅他一眼:“重点又不在谁搬。重点是同居呐。”
他淡声道:“前两年我经常国外出差,回到家倒头就睡,睁开眼周围就一片漆黑,我以为我早就习惯了。”
明栀在心底警告自己,卖惨跟装可怜,可以心疼,但不能太多。
“刚睁眼,看到你留灯,轻手轻脚朝我走来,我就想,这几天通宵也不算白费。”
她惊讶:“你这几天没有睡?!”随即否认,“我不信,通常人的极限是四十八小时不睡觉就会自动闭眼。”
“重点在这儿吗?”他有点好笑,“我承认略有夸张,但提前十几天回来,确实是我用休息时间换来的。”
他头一次觉得出差竟然这么难捱,反正夜里也是辗转反侧,索性通宵达旦的工作。
这半个月平均下来,每天睡眠时间不足四个小时。
累是累了点儿,但从在会上见到她的那刻,便觉得很值。
“你辛苦了。”她瓮声瓮气地回,知道他的疲惫不是装出来的,立场多少有点儿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