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讨厌,这么多年过去,哪怕她是他名义上的、合法的老婆,依然不是唯一的例外。
更讨厌的是,她又在胡思乱想了,为什么要纠结这么多细枝末节呢。明明这次他直接拒绝了人家。
杭敬承侧目看了看身后的女人,背着手低着头,不管不顾地往前走,完全没有交流的意思。
“等太久,累了?”
“没。”
“不想来接我?”
“不是。”
看起来是不大高兴。
“讨厌我?”
“.......”
原本只是开玩笑的试探,却没想到她这次真不否定了。
杭敬承舔了下后槽牙。
好吧。
陆敏知道自己不该这样,轻轻摇头,勉强挤出一抹笑,“走吧。”
杭敬承垂眸看着她,沉默半分钟,眼底多少有些无奈。
走呗,总不能刚见面就闹别扭。
刚转过身,就听她说等一下,衬衫衣袖被扯住。他回头,目光落在她只扯住一点点衣料的手指上,挑眉。
“那个,恭喜你,电影很优秀,拿了奖.......”陆敏两只手都攥得很紧,话说得颠三倒四。
“谢谢?”杭敬承尾音上扬,带了点疑惑。
她松开手,别开脸不看他,“虽然昨天就知道你得了奖,但是没有想到要准备礼物......对不起,这个是路上有个小朋友送我的.....希望你以后取得更多满意的成绩。”
袖口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束蓝色风铃,只有三支,巴掌大小,用玻璃纸包着,扎了个蝴蝶结。
杭敬承默然。
大约半分钟,没有说出话。
而后笑了笑,视线往身旁转了一圈,又落回来。
他伸手接花,修长劲瘦的手指虚虚握着小东西,生怕摧折。
陆敏仍不看他,别别扭扭地小声解释:“刚才一直没送出手,因为别人送的花都太漂亮了。”
“怎么,还怕比不过一群外人?”杭敬承笑意轻佻,陆敏忍不住圆眼嗔他,他却正经起来,“各花入各眼。”视线不经意地划过她的脸,“而且我啊,今儿最喜欢风铃。”
本就只有巴掌大的东西在他手里更显小巧,惨不忍睹的小巧。
好吧。
杭敬承永远知道怎么消解她的别扭。
陆敏心里叹了口气,也松了口气,好歹送出去了。
回家路上又碰到卖花的小女孩,远远见到陆敏就笑,走近了,她说你果然把花送给叔叔啦。
杭敬承认出这是超市遇见那个小女孩,应该也是送出他手中这束花的人。
她这话,听起来像某种神秘的约定。
“怎么,本来不是给我的么?”
“本来就是要给叔叔的。”小女孩脸颊红扑扑,笑起来眉眼弯成月牙模样。
杭敬承瞧着,也跟着笑。
他一直觉得陆敏如果笑起来,应该也是这种模样。
睇向身侧,注意到她微红的耳侧。
“走吧。”陆敏仰头看他,然后跟母女俩告别,“拜拜,下次见~”
杭敬承跟着挥手,慢悠悠跟上她的脚步。
青城生活节奏快,街头多是行色匆匆的上班族,偶尔几个年轻的学生,只有陆敏跟杭敬承两个步履从容的人,闲闲散散散着步。
“今晚想吃什么?”陆敏问。
杭敬承说:“今晚不回家吃了,等会儿还有个晚宴。”
陆敏一愣,莫名其妙,“那为什么......我来接你?”
杭敬承完全不觉得自己无赖,“不想见我?”
“......”
为什么感觉被耍了。
“不是耍你。”他看穿她心思一般,笑吟吟说:“明天有个庆功宴,就几个亲近的朋友,你也去玩玩?”
“我吗?”陆敏迟疑,“我好像不太熟。”
“拿一下,等会儿还我。”杭敬承将花塞回她手中,视线落到她的耳侧,抬手撩开她耳边碎发,别到耳后。
他单手抄兜,摸出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垂眸,睫毛在眼睑下洒下一小片阴影。陆敏捏着这束风铃,视线正好落在他肩侧,他的衬衫被风吹得微鼓,灯光下泛着微微的金边。
“是......什么?”
温热手指捏住她一侧薄薄的耳垂,冰凉触感,穿透过去。低沉微磁的声音响在耳畔。
“我的邀请函。”
作者有话说:
拜托,谁能拒绝杭敬承......
第40章
好像是, 耳钉。
陆敏手掌里攥了一截衣袖,等他换到另一边,重复刚才的动作。
戴上两侧, 他拨了拨她的头发, 她自己也摸了一下,果然是耳钉,很小,似乎有纹路。
“这玩意是什么?”杭敬承捏着盒子问。
陆敏看过去,哑然失笑,“蝴蝶扣, 防止耳钉从耳洞里脱落下来的。”
杭敬承把盒子递给她,她看了一眼, 没立即接, “本来该我送你点什么的......”
又变成她收礼物了。
“不是说了么, 这是邀请函,不是什么礼物。”
“昨天参加电影节, 这种活动一般都有文创周边, 主办方送的, 我又不戴这东西, 借花献佛喽。”
他捏起一粒蝴蝶扣, 在指间翻了几圈,猜测平整的一侧应该贴着耳朵。
“好吧。”陆敏松了口。
杭敬承笑吟吟, 没给她半点反悔的机会, “明早九点出发。”
陆敏点头,接过蝴蝶扣, 自己戴上, 问:“你晚上还回家吗?”
“应该得晚一些, 不用等我,早点休息。”
她将头发拨到一侧,戴另一只,“喔。”
又走了一段,杭敬承看了眼时间,说自己得走了,她应着,这才注意身旁有辆商务车跟了他们一路了,有人下来拉开车门,杭敬承跟她打了声招呼,躬身上车。
车子平稳驶离,逐渐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外。
陆敏收回视线,一个人朝家的方向慢慢走。
/
某山庄。
今晚的晚宴由国内某葡萄酒酒商承办,这人喜欢电影,又跟华中、华北系的电影人关系不错,趁着最近国内电影电视节都在颁奖,组织了这次活动。
有钱人好面子,来的又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晚宴在吃的方面讲究颇多,上菜过程各种仪式繁复冗长,结束得倒是快,餐厅散场后移步大厅,进入正题。
象牙白扶手椅错落分布,围成半圆,坐下七八位,有男有女,不拘如何握着红酒杯,大多姿态从容,风度翩翩。
“......那酒庄不是在赵琦手里?说是什么支持环保事业,虽然橡木桶越旧给酒带来的风味越少,但是他们在尝试新的方法,去增加那种酒桶带来的香草、胡椒和什么......”
一个身材娇小的中年妇人摇着酒杯,一身低调的黑,手链上缀着颗指甲大小的蓝宝石,灯光地下忽明忽暗,亮时蓝泠泠的光映在红酒杯上,“老褚说是杭总讲的,我是记不得了。他比较了解。”
杭敬承就坐在妇人右手边,隔了两个人,翘着二郎腿,扭头看过去,笑说:“知道点儿,也是皮毛,听一爱喝的朋友讲的。”
“谁啊,介绍我们认识认识。”
“施鑫,今儿也来了,在外边聊着呢,等会叫他过来。”
妇人应着,转头又聊起别的话题。杭敬承这边,因为有电影‘爱好者’挑起话头,也说起别的。
“当初杭总说就要这个导演,我还不答应,觉得没什么作品,谁知道人家一出手就获奖了,你说这。”上部电影最大的投资人故作无能后悔状。
有些奉承话用不着杭敬承开口,只笑了笑。
果然有人上赶着安慰:“哪的话,那里面有个小演员不是陈总钦点的嘛,演技多好。这一部电影制作多复杂,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陈总挑人这方面还是慧眼识珠。”
一番话把陈总安排得心里熨帖,视线在杭敬承身上转了一圈,“杭总这口袋巾挺别致......是真的花?”
杭敬承说:“太太送的。”
身边有人感叹:“年轻人真是,叫我们这群老胳膊老腿的,肉麻死了。”
陈和再次看向杭敬承西装口袋里这几支小花,抿了口酒,没说什么。
所谓上层人,聚在一起也逃不过聊起哪家八卦,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偶尔聊些秘辛,心照不宣地窃笑,大多数还是谁家最近靠什么手段接触了什么新项目,发展潜力如何。
“......是新城电力的黄总,全家都跟着上面那位遭殃了,找关系想把孩子送出去。好嘛,之前跟投八千万就当打水漂了。”
“上次还约着一起去马场玩玩,说跑就跑了。幸亏投的不多,像我上次,被坑那么多,那家别想来往了。”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谁让他不会站队呢。倒霉。幸亏我家宝贝儿跟他家那个没成。不然不搭手显得我们多没良心一样。”
夜渐深,山庄建在山腰,落地窗外是院里的喷泉流水,远些是几十亩葱郁山林,黑夜里影影绰绰,山下别墅区灯火通明。
杭敬承单手抄兜,手里握了支红酒杯,站在窗前,外头大簇郁金香晚风中摇曳,隔着一层玻璃,里面的人头脑昏沉,垂着眼睫,几分薄冷。
“怎么不过去了?”
杭敬承掀起眼皮,回头看了一眼,叫了声:“姑父。”
陈和走过来,站他身边,“这行不好干吧。”
“哪有好走的路呢。打漂儿容易。”嗓音懒懒的,没什么气力。
陈和说:“我叫你打漂儿了?不是叫你回家帮衬着点吗,好过在这,操心些没有着落的电影,一部一部的,你就是专心南边那样生意,也比现在轻松。”
“您不也投了,赚了不少。”
陈和冷笑,“早知道是你小子,我能进这个项目?要不是人裴总专门过来,我......”
杭敬承打断,“不管怎么着,让您把钱拨出来,是我的本事。”
陈和眼底划过不耐,“之前不是挺倔,不要家里帮忙,怎么样,还是用得到我们吧。”
飞鸟略过天空,黑漆漆小八字撇似的在明度极低的天空中盘旋几圈,扑入树林。
杭敬承皱着眉找这只鸟的去向,直到身旁陈和彻底不耐烦,才抿了口酒,缓缓开口:“先头儿确实倔,现在想明白了,做生意嘛,手头有什么牌就打什么牌。”
他几乎没有掩饰自己的锋芒——眼皮耷拉着,只瞧见这双清寂眼睛里的颓靡疏离,站姿也显得散漫,然而整个人就是透着股锐意。
陈和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
屋里亮着灯。
“啵——啵啵!”
陆敏猛地蹬腿,差点从沙发上翻下去,发觉自己刚才差点睡过去。
她定了定神,看挂钟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去门口转了一圈,男士拖鞋还在原地。
准备关掉电视,正看到男女主角接.吻的二九不愿意,大声抗议,陆敏无奈,陪它看完这段,回卧室准备睡觉。
睡前冲了个热水澡,她披了件睡袍,对着镜子擦润肤水。
脸上的肉还算紧致,勉强有些下颌线,最近这段时间控制饮食还算有效果。
视线下移,是她依旧□□的小肚腩。
指尖戳了戳,一戳一个软软的窝,好可恶。
不过......看久了,也还好吧。
还算可爱?
她揉了揉自己,脱掉浴袍挂一边,抬手取下身体乳瓶子,按压一泵,弯下腰从小腿往上抹。
无意间瞥到臀侧的几道白色纹路,短短的妊娠纹的一样的东西,很碍眼。
大腿内侧与手臂内侧也有。
陆敏眼底黯然,迅速擦遍全身,捡起长长的睡裙遮住身子。
准备出门前注意到镜子底下的两枚小巧的金属,很简单的镂刻玫瑰样式,她拿起来忍不住在耳边比划半天,小心地找首饰盒收起来。
陆敏关掉灯,躺回柔软的被窝,渐渐生出困意,只是思绪不停,仿佛还很清醒。
玻璃窗打开一线,初夏夜风吹动拖地长帘,月光映照白色纱幔,浮光曳影,若隐若现。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蒙蒙间听见声响,浴室方向灯光洒在地板上,传来水声。
她伸手按开床头灯,想看看现在几点钟,然而眼皮不自觉打架。过了会儿,感觉有人从浴室推门出来,朝床边走来,顺便替她按灭床头灯。
“还没睡?”杭敬承问。
因为困意,陆敏处理信息的效率低许多,唔了一声,含糊说睡了。
他似乎低笑了声,揉她的发顶,“睡吧。”
身后窸窸窣窣,他躺进被窝,又问了句是不是晒被子了。
她本来想问今天怎么样,过得开心吗。
然而实在是太困,终于沉沉睡去。
眼前一片漆黑,杭敬承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醒着。
她好像经常晒被子,他想。
拢了拢因为刚晾晒过,带着太阳的温和暖意的被子。
然而除了被子,他还想抱抱她。
沉默。等待。伸手。
将熟睡的人儿捞过来,搂到自己怀里。
柔软得像团棉花的人抱起来很舒服。
杭敬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整晚紧绷的眉眼终于舒展开来,渐生睡意。
/
次日清晨。
陆敏是被热醒的,身上汗涔涔,睡裙湿糊糊贴在皮肤上。
“唔.......”
她尝试伸懒腰,然而立即发觉不对劲。
身前......有人?
陆敏唰地睁开眼睛。
晨风撩开窗帘,寸缕阳光洒进卧室。她眼前是男人突起的喉结,脖颈青筋若隐若现。
呃。
呼吸间发现胸前的位置也不太对劲。
每次吸气,柔软鼓起,都会贴到另一片温热的皮肤。
瞳孔地震。
大脑宕机片刻。
陆敏屏气,试探性往后挪了挪,就发现自己的腿还跨在他大腿上。
.......沉默是今晚的长江大桥。
为,什,么,会,这,样。
“早啊。”头顶传来男人睡意惺忪的几分沙.哑的声音。
陆敏浑身一震,下意识支开手臂后撤,然而不巧,腰腹又朝他靠近,小肚子被硬东西硌了一下。
这次不敢动了。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陆敏被烫得一激灵, 推开他稍稍隔开一些距离。
杭敬承见她反应这么大,没有着急,打了个哈欠, 揉揉眼睛, 放下胳膊就去她臀上揩了把油。
周六,早晨七点半,城市有条不紊地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