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轰鸣——乔迹【完结】
时间:2023-04-06 14:01:08

  “哎,你不会以为我还喜欢你吧。”
  陆敏已抬腿继续走,丛致远吊儿郎当追上去。
  “分手第二天小爷可就去旅游了,跟两个漂亮妹妹。”
  他才没有放不下。
  嗯,第二天就去旅游了。陆敏点头。
  然后半夜喝醉后给她打三十个电话,接通后把她骂一顿,说再也不理她了,过几天喝醉又开始打电话。
  她有时候实在不太懂这个孩子气的男人。
  从来都是嘴硬。从来都不道歉。但是做出来的事总叫人觉得他不甘心。
  陆敏摆了摆手,“去找你的漂亮妹妹吧。”
  丛致远停下来,双手叉腰,舌头顶了顶腮。
  她在说气话。
  大丈夫能屈能伸。
  他忍。
  “哎,你手里拿的什么?”丛致远追上去。
  陆敏原不想搭理他,耐不住他总追问,回答说:“猫耳朵。”
  “嚯?”丛致远震惊。
  陆敏加快脚步,“我们学校有只渣猫,见人就追,怎么甩都甩不掉,然后它的耳朵就掉了。”
  丛致远腿长,追她追得容易,顺便弯腰,凑到她手边端详那毛茸茸的三角形,真的很像猫耳朵。
  真是只倒霉渣猫。
  “你捡这玩意干嘛......”丛致远不理解,“当老师当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兼职。暑假怎么不出去玩?”
  陆敏一时失语。
  回头打量他身上的球服球鞋,眉头微蹙,“少爷,这是我们家的传统,暑假需要勤工俭学。”
  “你都工作了还要勤工俭学?再说就是不干又能怎么样。”
  “会被送回去给花生束腰。”
  丛致远感觉自己在听天方夜谭,“什么?”
  “少爷。”陆敏一言难尽地看他一眼,“你不会以为花生腰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吧?”
  丛致远从小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哪知道这个,心虚摸头,“难道......不是吗?”
  陆敏停下脚步,认真科普:“全都是工人在花生刚刚出来的时候,一个一个用毛线束出来的,一个腰一毛钱,有的一颗两个腰,贵一点,三毛钱。这几年农副产品不挣钱,做这个的越来越少了。”
  “我靠。”丛致远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打碎了。
  吃了这么多年花生米,第一次知道花生腰是人工束出来的。
  “少爷。劳动人民的钱是一毛一毛挣的。”陆敏不卑不亢。
  丛致远倒有些羞愧。
  他确实从小衣食无忧,“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敏摇头,转身走了。
  快步走了一段路,身后的人似乎没追上来,陆敏悄悄回头,丛致远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她松了口气,回头。
  身前俨然多了堵高大的人墙。
  陆敏吓得一顿,慢慢抬起头,举手打招呼。
  “车在外面。”杭敬承抬下颌指向另一侧,转身朝那边走。
  陆敏赶紧跟上他的脚步。
  上车后,杭敬承一言不发启动车子,手掌捺住方向盘,侧颜线条凌厉冷峻。
  陆敏后知后觉发现他心情不大好,讪讪地瞄过去,杭敬承看过来,她立即偏头看向别处。
  “系安全带。”杭敬承提醒。
  “喔。”她小声应着,伸手拽安全带,想起掌心里的东西,悄悄弯腰假装捡东西,将玉兰花花萼丢进储物盒抽屉里。
  /
  拍摄地距离青城市中心近百公里,杭敬承下午三点多就收工,交接完成后开车回来,顺便捎了施鑫。
  施鑫拆快递,拆出个小小的加菲猫,他纳闷,检查箱子,“这什么玩意?好像不是我的快递。但是确实是我的手机号啊......”
  杭敬承伸手接过来,说:“吉他调音器。”
  “啊?”施鑫恍然大悟,“哦。怪不得有显示屏。”
  他摊开手想要回来,杭敬承直接推开置物箱的门,丢进去。
  施鑫:?
  杭敬承目不斜视,启动车子。
  施鑫怒斥:“你属强盗出身的?什么都抢。”
  杭敬承说:“你也可以选择带着它去打车。或者乘地铁。”
  施鑫:......
  杭敬承中途发消息给陆敏,对面很快回复,到家附近后挑了个餐馆打包两份饭,拎着放回后座。然后就看到她身影。
  正要走过去打招呼,就注意到跟在她身后的身影。
  杭敬承站定,笑意收敛,清寂的眼睛冷沉下来。
  “刚才,碰到丛致远了。聊了几句。”系安全带时,她小心地解释。
  他只瞥她一眼,没有说话。
  /
  今晚的气氛有点怪。
  陆敏怀疑哪里出问题了。
  她从餐桌前起身。
  杭敬承坐在沙发上,整个人懒散颓靡靠在扶手旁,面对二九的笼子,好久没说话。
  那模样,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
  但她摸不着头脑。
  他很少这样。
  陆敏停顿片刻,还是走过去,将二九弄出来,给它喂晚餐。
  顺便瞄他一眼,还是那副模样。
  她转身,准备打开电视机,刚迈出半步,杭敬承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拽了到自己腿间。
  杭敬承单手扶着她的腰,抬手揉了揉懒怠的眉心。
  “敏敏,我是不是该大度点,说自己不在意。”
  他顿了顿,抬起眸,显得有些无奈。
  “可我确实在意。”
  作者有话说:
  谢罪。一百个红包。明天不准时你们来暗鲨我。
第50章
  2013年春末夏初。
  “最后一场球了是不是?承哥给面子, 没扣杀。那玩意是真接不住啊。”
  晚饭时间。
  因为最后一节课上了班会课,班主任给了十分钟放风时间,几个男生立即挤进篮球场上体育课的班级, 下课时打得正酣, 没人喊停,等这把结束,校园里已从喧闹沸腾中沉静下来了。
  一群十六七岁的男生浩浩荡荡朝食堂方向走去,少不了打闹。
  “震荡运球你就接不住了,加把劲吧二狗。”
  “我那个三分球不帅吗,帅毙了好吧。”
  “......那不是三班班花嘛, 干嘛呢,总往这边看, 喜欢你啊?”
  “真喜欢我啊?那我冲了兄弟们。”
  “哎哎, 我怎么感觉她在偷瞄杭老板......不会是上次偷偷叫住他那个吧?”
  一众人目光落到杭敬承身上。
  少年仰仗优越的身形, 经过银杏树,跳起来打了下树枝, 然后一歪脑袋, 看了看不远处那姑娘, “你们先走。”
  楼前栽了几棵白玉兰, 少女站在旁边, 双手背在身后,手里的礼物盒被攥得起皱, 掌心沁出细汗。
  偶尔偷偷瞄一眼人群中的少年, 迅速假装看向别处。
  然而明明越来越近,少年却忽然拐了个弯, 消失在教学楼另一端。
  少女满眼失望。
  这是, 拒绝吧。
  确实是拒绝。
  杭敬承是故意的, 他知道怎么跟女生保持距离——惹不起他躲得起。
  在楼上躲着,瞧见姑娘走了,才甩了甩手里的外套,准备下楼。
  教室里有人。
  就在窗边的位置。
  女孩趴在桌上,胳膊垫在下巴底下,前面是封信。
  白色的信封。
  她半短不长的头发扎了个小揪,碎发散落眼前,有点迷眼睛,于是歪脑袋用手指拨弄开。
  偶尔叹一口气。
  杭敬承背靠走廊外侧的护栏,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走过去,敲窗——
  其实本来只是想逗她开心。陆敏性子一向含蓄内向,他也没指望能叫她开心,只是想让她不要再郁闷了,然后她把信给他了。
  给他的信。
  杭敬承接信时手微微颤动。
  甚至忘记叫她去吃饭。
  大半年其实没跟她说过几句话,他从没指望过她会在意自己的离开。
  记不清当时是什么心情了,惊讶,开心,困惑?大概是难以置信的惊喜。
  只是这份惊喜没持续多久,就被丛致远打断了。
  后者堵住他,问也不问就摊开手,叫他把信交出去。
  杭敬承冷冷看着他,“别人送我的信。跟你有什么关系?”
  然后丛致远再三强调那是陆敏给他的信,甚至背出了那封被撕掉名字的信的前几段。
  “本来这东西我多的是,不用跟你要,但是怕你误会我的小同桌,知道吧。好了,现在不用担心了,放心地走吧。”丛致远甩甩信封,跟他挥手。
  跳跃,从手指触到柔软枝条,到落地变成虚无,只有短短几个瞬间。
  然后呢。
  然后杭敬承转去京市读书,高考后出国。在Y国读书的某一天,再次听到陆敏的消息,是跟丛致远一起的。
  他俩谈恋爱了,哎,好像都是你高中同学来着?透露消息的朋友问。
  他说是。
  是高中同学。
  只是他的高中同学。
  /
  陆敏站他身前,轻声嗯了一下,尾音上扬,等待他的下文。
  她其实有点摸不着头脑,以他的性格,不应该在意区区一个前男友。
  可是今天又发生什么了呢?好像没有了。
  杭敬承垂着眼睛,头顶的白色灯光将眼睫丝丝映在眼睑下,遮住眸中情绪。
  “我的信呢。”
  “什么信?”陆敏问。
  杭敬承:“本来该给我的那封信。我转学离开的时候。”
  陆敏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提起信的事。
  她写过的信不多,与他有关的是十年前那封。
  心脏某处好似被手指深深捺下去,紧而胀痛。
  眼前发昏,她后退一步。
  杭敬承没有用力,被她挣脱开,轻轻抬眸,不解地看着她。
  陆敏转身去找遥控器打开电视机。
  几步远的距离,她走得有些艰难,忽然意识到他说的是‘本来该给我的那封信’。
  怎么会这么问。
  杭敬承思考片刻,起身拾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从里面摸出什么东西。
  走到她身前,摊开掌心。
  一个加菲猫模样的......
  陆敏回神,“调音器吗?”
  他点头,往她身前送了送,“给你的。”
  “谢谢。”她小心地用指尖拿起来。
  “试试?”
  陆敏犹豫一瞬,还是答应。
  走进书房,在角落找到斜靠在墙上的琴包,放平,取出里面的吉他。
  陆敏蹲着讲调音器装上去,按下开关,显示屏亮起。
  最近一段时间没有摸过吉他,她抱着吉他回到书桌前,拖动椅子,坐下。
  前阵子经常下雨,音果然不准了,她拧动旋钮紧琴弦。
  杭敬承抽椅子在旁边坐下。
  陆敏低头试音高,手指拨动,“我那时候不是给了你么......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杭敬承手肘支在工作台上,侧身托着腮看她,“突然想起来了。”
  紧绷的琴弦划过指尖,剐蹭出痛感,陆敏说:“我那时候把信给你了呀。”
  而且你没有回复。
  “那封又不是给我的。”杭敬承听起来很郁闷,“我想知道你给我写的是什么。”
  陆敏抬头。
  疑惑地看着他。
  “我送错了?”
  不可能。
  因为她从头到尾只写过一封信。
  杭敬承点头,“被丛致远要回去了。”
  “被丛致远要回去了?”陆敏再次震惊。
  瞳孔里的光点微微晃动,表情依旧趋近于无。
  她这张脸太会骗人了。
  杭敬承试图捕捉她异样的情绪。
  “所以我的信呢?”
  “我、”陆敏心里还乱做一团。
  她从来不知道丛致远把信要回去的事,后者也从来没跟她提过。
  陆敏问:“他直接跟你要走了?所以那封信你读了吗?”
  杭敬承:“读了两段。”
  然后就被要走了。
  陆敏盯着加菲猫无忧无虑的笑脸,心口五味翻滚。
  她其实一直认定是因为自己太糟糕,所以他连一个字都不愿意回复,哪怕是在社交网络上说一句我不喜欢你呢。都没有。
  后来才学会安慰自己,说那是因为他不想伤害她。可是她那封信写得含蓄,甚至可以只当是正常同学间表达一些心事。他那样的人,如果不是讨厌她,怎么会不回复呢。
  年少时酸痛煎心回忆背后耽误十年的真相,竟然是这样吗。
  她给他的信,被丛致远要走,丛致远还让他以为那封信并非送给他的,以至于他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那么她因为情书的事所受的自尊心的煎熬、旁人审视轻蔑的目光与得不到回应所受的打击和自卑,全都只是一场空。
  眼前的人似乎非常近,又非常远。
  十七岁的少年跟她说过的为数不多的几句话仿佛都在耳边。
  轰然作响。
  小心。
  今天要收吗?
  谢谢。
  陆敏,老师叫你。
  ......
  送我的?
  谢谢。我会好好看的。
  再见。
  “你的信......”陆敏用指腹按住琴弦,指缘泛白,“如果我那时没有送错,你会好好回复吗?”
  杭敬承静静看着她清澈柔钝的眼睛。
  沉默。
  然后点头。
  迟到十年的答案让她鼻尖酸涩。
  所以并不是她那时候太糟糕,对吧。
  对啊,他骨子里教养不会让他糟践别人的心意的。
  就算是拒绝,也会回复吧。
  陆敏忽觉释然。
  这些年纠结在心里的一大堆死结,解开了一半。
  要告诉他真相吗。
  好像有点丢脸。
  她将调音器放在桌面上当摆件,抱着吉他回到琴包旁边,蹲下,“送你的那封,我就放起来了,没送出去,然后搬家的时候,好像弄丢了......其实也没写什么,就是祝你以后一路顺风之类的。”
  杭敬承抱臂,“为什么他有我没有,就因为他是你同桌,我跟你不熟,还是因为你喜......”
  后半程自动消音。
  其实后面陆敏给他递“情书”的事在班级里传开,他曾有耳闻。敏感如她,那段时间应该很难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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