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见的人,还是原来的模样,她却有点不知道怎么跟他交流了。
他伸手臂,拦腰将她勾到座位中间。
陆敏没防备,整个人歪过去,下意识用手臂撑住座椅,心脏剧烈跳动几下,杭敬承垂眼看她,竖起食指放到嘴边,对她摇了摇头,抬下颌指向驾驶座,示意她不要说话。
前排可能会听到。
而在第三个人听得到的情况下闲聊又会很尴尬。
陆敏垂着眼睛,睫毛颤了颤,自觉收回手臂搭到腿上,杭敬承揽着她的腰将她搂到中间偏自己这一侧。
“只请了两天假?”他抬手捺着她耳侧,将她拢到自己肩头。
离得太近,杭敬承的声音几乎响在她耳边,又很轻,不像从听筒里传出来,气声直接传到耳朵里,让陆敏心尖一颤。
她稍稍挪开一段距离,“店里离不开......”
“什么?”杭敬承似乎听不清,疑惑。
“店里......”
“嗯?”
好吧。
她手指揪着自己的裙摆,靠到他肩头,小小声:“店里离不开人,我走了跟我同一个位置的女生就要加班,请太久不好。”
“好吧,能来就很好了。”杭敬承说,“原以为你不会轻易答应呢。”
陆敏扭头看他,眨巴眼睛,“可是你说食宿全免,还包路费。”
她没扎头发,转头时发丝摩挲他的衬衫,发出细微的窸窣声,白皙的耳朵尖露出来。
杭敬承笑,“你也太现实。说点好听的行不行?”
陆敏抿唇,不看他了,脑袋依旧靠在他肩侧,唇线微勾。
他身上有种很好闻的味道,雪松檀香,像冷色灯光下的木质调酒台,微辛苦调带着一丝烟草味。
让人安心。
杭敬承只是习惯性得寸进尺,进不了也无所谓,好歹人在自己身边。
“坐飞机感觉怎么样?”他压低声音问。
陆敏往前瞄一眼,车载音响在放席琳迪翁的我心永恒,苏浩动情地跟唱,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有点害怕,耳朵痛。你把二九的拉链拉开吧,透透气。”
杭敬承低头扯拉链,顺便问:“起飞和降落的时候是不是,严重么?”
“还好。”
“那会儿气压变化,可以试试咽口水,或者嚼口香糖,等你回去时捎一盒。”
“好。”陆敏应着,“今天剧组不拍摄吗?”
“拍着呢。偷溜出来的,等会儿还得回去。”
“喔。”
果然很忙。
杭敬承:“其实飞机上景色挺不错,回去的时候可以往窗外看看......你戴耳钉了?”
注意到她耳侧一个亮晶晶的小东西。
“戴了。”陆敏抬手摸耳垂。
杭敬承偏头,垂下眼睫,用指腹拨开她耳侧的碎发。
半个指甲盖大小,镂刻玫瑰样式的金属,夕阳的光柱映进来,随着车辆晃动泠泠折着光,若隐若现。
他认出是自己送的那副,心情愉悦,掌心覆过她的手背,指腹轻擦耳钉。
陆敏抬眸,眼睫微颤。
杭敬承只是垂眸看着她,手指捺着她的耳垂。
极轻的温热触感,从敏感耳侧游移到下颌,慢慢移到下颌,她的心口被攥紧一样颤栗,连带着绷紧脚背。
“伤口怎么样,拆线了么?”
说着,手指就捺在她唇下,轻轻下扯。
她点头,带着他的手指一起晃动。
发动机的细微轰鸣与车载音响的律动忽然变得非常远,相隔了一层玻璃罩子。
杭敬承笑着,她在他黑色的像镜湖的眼眸中看到自己微亮的眼睛。
他低头,她下意识屏住呼吸。
一阵扑棱翅膀的声音,二九大喊:“羞羞羞!”
“什么声音?”苏浩纳闷,正好碰到堵车,车子走不动,“又堵了,真——”他抱怨着,伸懒腰,余光注意到身后不对劲。
老板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中间了,刚挪回自己原来的位置,胳膊上站了只小鸟,伸着脖子跟她要啵啵。
老板在另一侧沉着脸,看上去心情不好。
气氛不对劲。
苏浩收回视线,噤声。
/
杭敬承大概是真的忙,到了酒店没来得及下车,就被电话叫走,苏浩帮陆敏将行李搬上去,交给她一份房卡。
陆敏折腾一天实在太累,没有洗澡,喂过二九后,坐回沙发,蹬掉拖鞋,两腿蜷缩上去,渐渐眼皮沉重。
朦胧间感觉有人在敲门。
陆敏眉头微蹙,偏头,两秒后睁开双眼,撑着沙发坐起身。
不知道睡了多久,天色完全暗下来,华灯初上。
她出门前看了眼手机,杭敬承没给发消息。
走到门口,陆敏将手搭到把手上,没按下去,凑到猫眼前往外看。
正好对上一张清俊的少年脸。
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年,裹着酒店浴袍,头发湿漉漉带着白色泡沫,手指不知疲倦地按门铃。
陆敏皱眉,迅速绷紧神经,整个人呈防御姿态。
也许是按门铃没有得到回应,少年开始敲门,“......哥?承哥?二哥?借你浴室洗个澡,我房间......”
陆敏走回客厅沙发,捡起自己正在充电的手机,给杭敬承拨过去。
“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她挂断,屏息竖起耳朵听门外的动静,似乎停下了。
站在原地大约两分钟,没有动弹,门外的人似乎走了。
陆敏松了口气。
然而细想刚才少年喊的名字,似乎是承哥?
他认识杭敬承?
但是剧组拍戏怎么会带这种高中生模样的男生。
不多时,杭敬承拨回来。
“喂?”
“喂,敏敏,刚才有人敲门了?”
“嗯,我没开。”陆敏说,顿了顿,试探问:“他是你认识的人吗?”
“杭维伊。”杭敬承言简意赅。
“啊,是你弟弟......”
因为相亲时没带他弟弟,结婚没办仪式,她也没去过他家,所以一直是只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不知相貌。
杭敬承笑,“没事,他房间花洒坏了洗不了澡,问了前台以为我在,就去敲门了。不用管他,没什么。”
那边人声嘈杂,似乎在拍摄现场。
陆敏应声:“嗯,我知道了。你忙吧。”
挂断前,杭敬承叫她先歇着。今晚早点收工,出去吃火锅。
经过这么一遭,陆敏再睡不着,洗了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将二九和吉他拿出来排练。
大约晚上七点,又有人来敲门,这次小心许多。
陆敏透过猫眼看到那张清俊少年脸,顿了顿,打开房门。
“嫂子。”杭维伊毕恭毕敬,单薄狭长的眼睛却忍不住好奇地打量她。
陆敏点头,“你好。”
“那个。”杭维伊挠头,“承哥叫我带你出去吃饭。”
“好。”陆敏往房间内看了一眼,“你稍等一下。”
“好嘞。”杭维伊应着,乖巧在门口等。
陆敏换好了衣服,只回房间安置好二九,拿了个手提包,出门。
杭维伊跟他哥不一样,他哥是有事说事,他是没话找话,一路上嘴巴嘚吧嘚嘚吧嘚,说个没完。
“嫂子我跟你说旁边这个店,无敌好吃......”
“那个男的我昨天见过,渣男......”
“我哥忙起来就脚后跟打后脑勺......”
杭维伊甚至跟申城本地司机聊起来,聊得司机老泪纵横。
不知道什么时候聊到工作,杭维伊一转头,“嫂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陆敏一顿,说:“原本是高中历史老师。”
“老师,啊......”杭维伊跟被点了哑穴似的,迅速蔫下去。
陆敏:“但是在考虑辞职。”
杭维伊瞬间康复,“啊,那就好。”
见陆敏疑惑,他解释:“我那个,我对老师PTSD,一听见就脑仁儿疼。”
到了火锅店,杭敬承刚收工,还要等一会儿才到,杭维伊点了鸳鸯锅锅底和配菜,撺掇陆敏先去调蘸料。
陆敏找碟子,用勺子挖了点麻酱,放少许小米辣、香醋,又加了点生抽和香油。一转头杭维伊已经调好一碟,正在给第二碟加香菜,指甲盖大小的勺子,居然可以装下三厘米高的香菜。
两碟都加了葱花、香菜和蒜泥。
“哟,吃上了?就等我了。”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陆敏立即回头,杭敬承姗姗来迟,垂眸对上她的视线,慢悠悠勾唇。
“哥哥哥哥,坐坐坐。”杭维伊殷勤。
杭敬承眼皮一撩,满脸‘就知道你小子有事’的表情,抽椅子坐下。
“你不来我跟嫂子都不敢吃,还给你调了蘸料,尝尝,好吃。”杭维伊将调好蘸料推出来。
陆敏意外,刚才还以为那两份全是给他自己调的。
杭敬承挽衬衫袖子,视线一扫,“你把卖香菜的打死了?”
杭维伊惊讶:“啊?香菜多好吃啊。”
“我挑食。”杭敬承四下看了看,将杭维伊的碟子抽过来,香菜全挑进去,但发现有小段的菜梗和葱花。
杭敬承:......
全还给杭维伊,自己推椅子站起身。
杭维伊:“哥你干嘛去?”
杭敬承头也不回,“再弄一份。”
“别呗。我来——”
杭敬承不搭理他了。
杭维伊果然有求于他哥,吃饭时跟他要手机,说要买鞋,自己账号限购了。杭敬承把手机给他,付款时接回来。
“谢谢哥哥!”杭维伊笑得挺甜。
“少恶心我。”杭敬承嫌弃他,看着自动跳转的订单详情,“你现在46的脚了?”
杭维伊打开手机,“去年就44了啊。那个钱微信转你嗷。”
陆敏在一旁听着,感觉这兄弟两个虽然亲昵,但是跟没怎么生活在一起过似的,对彼此的喜恶和基本状况都不了解。
/
打打闹闹吃过饭,陆敏跟杭敬承一起回酒店。
后者中途被剧组工作人员叫住,上楼要晚一些。
陆敏先回房间,按下开关,冷白灯光倾泻下来。
她开了电视,关好门窗将二九放出来玩,随后进洗手间。
中间听到门外的动静,知道是他回来了。她洗过手,抽了张纸巾,一边擦一边推门。
杭敬承就倚在门口,伸手将她拦下,然后拽到怀里。
“等你半天了。”他低头,将鼻尖埋在他颈窝,热息蹭得她发痒。
“我才进去两分钟。”陆敏攥着纸团,任他抱着,“而且是你太忙。”
“嗯,才忙半个月你就跟我装不熟。”杭敬承阖眸,懒洋洋说。他整个人都要靠在她身上,压得她后退半步步,挨到墙边才支撑住。
陆敏两手抵着他的胸膛,小声嘀咕,顶嘴道:“本来也没多熟。”
要不是今晚太累,她是可以推开他的。
杭敬承轻笑一声,偏头附到她耳侧,气声说了几个字。
陆敏一怔,脸颊飞上红云,嫣红嘴唇微张,说不出半句话。
这人荤|话出口生猛不忌。
杭敬承见状,心情颇愉悦地拍拍她的腰,“我先去洗澡。”
作者有话说:
羞羞羞!
第54章
清晨。
晨光从窗帘缝隙中倾泻出一段光柱, 浮尘飘动。
陆敏梦见自己要去上学,只穿了件毛衣就出门,发现外面在下雪, 居然是冬季。她立即上楼, 然而没带家里钥匙,怎么敲门都没人应。
好冷。
意识渐渐清明,她翻了个身,发觉身上没有任何保暖物。
困倦让她懒得思考被子去哪了,习惯性往床中间滚,被人墙挡住。
陆敏意外, 恍惚中意识到杭敬承还没起床。
后者被她碰到胳膊,翻了个身, 床垫轻微塌陷晃动。
陆敏屏住呼吸。
房间静谧, 只剩空调细微的风声。
除去休息时, 先前大多数时候,杭敬承都比她起得更早。今天好像变成例外。
身后没动静, 她睡眼惺忪, 翘脚勾住床沿, 小心地往回挪。
杭敬承伸手将人捞回去。
“昨晚没抱被子过来?”声音低哑含混, 带着浓浓的睡意。
陆敏后背贴着他的胸膛, 热意顺着肌理的触感流淌开来,在冷气十足的早晨显得再舒服不过, 她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不知道......”
这间是套房里的客卧。昨晚主卧的床湿得不能睡没,后半夜简单洗了个澡, 换到这里, 倒头就睡。
谁知道被子在哪。
她阖上眼睛, 探了探脑袋,找枕头最舒服的位置,“你怎么没起床。”
“嗯?”杭敬承将下巴抵在她发顶,闭着眼睛呓语。
过了会儿,才传来他含混的嗓音。
“下午开工。饿不饿?”
回应他的是平稳的呼吸声。
杭敬承没睁眼,揽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
/
陆敏醒来时已经接近上午十点。
身上盖了条被子,身旁的人已不见。
她掀被子往下看了看,抿唇。
行李箱在主卧,昨晚脱掉的衣服好像在客厅。
纠结片刻,陆敏迅速起身去衣柜找了件浴袍。
推门到客厅。
杭敬承正神清气爽地在落地窗前的桌上办公,慢悠悠回头看她一眼,胳膊搭到椅背之后,笑了。
陆敏被他笑得莫名奇妙,低头打量自己的打扮,耳根发烫。
杏眼瞪他。
不知道节制。
沙发上没有衣服,估计被收起来了。
她回主卧洗漱,换了身衣服。
再次出门时杭敬承仍坐在原位,她先喂了二九,随后握着手机,打算去沙发上歇歇,被杭敬承叫住。
他搭在滑动触控板上的手指抬起来,敲敲旁边的位置,“坐这儿。”
“晒晒太阳。”
陆敏看了眼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停顿片刻。
还是趿着拖鞋走过去,意外地发现桌上还有份早餐,半屉小笼包、生煎和一份南瓜粥。
杭敬承盯着电脑敲键盘,没抬头,“刚送来的。趁热吃。”
陆敏盯着这份早餐,眼睛缓慢地眨了眨,扯椅子坐下。
小笼包很好吃,瘦肉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