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的衣服架子,如果能哄他当自己的专属模特,那……
叶浦舟微微低着头,鼻梁很高,额发乖顺下垂,掩住漆黑狭长的眼眸,又长又浓密的睫毛是女孩子都会羡慕的程度,冷白的皮肤,显得那抹薄唇更加红润,整个人又乖又奶地站在原地任由她肆意打量着,好似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孟厢咽了咽口水,强行打断脑子里不适宜的颜色画面,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两人今天默契地穿了同色系,淡黄色的长裙随风扬起,拂过他的膝盖,有些微痒。
“走吧。”孟厢率先开口,伸出手指了指前方的道路。
叶浦舟细细琢磨了一番孟厢的表情,见没有异样,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有些不太习惯地扯了扯衬衫衣摆,转身锁好门,两人并排往公交站台的方向走去。
说起来两人也只见过几次面,属实算不上熟悉,不可避免地便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但是孟厢会让场子冷下去吗?当然不可能。
“上次那场联欢会你去看了吗?我有表演哦,还拿奖了。”语气微微上扬,像是在炫耀。
叶浦舟唇角轻勾,点了点头:“看了,当时我就坐在台下,节目很出彩。”
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出嘈杂的环境中,那一抹烫入灵魂的红色,也成了他夜晚挥之不去的绮梦。
想到这儿,他偏头看向孟厢的视线渐渐变得炙热。
后者浑然未觉,双手背在身后,小皮鞋哒哒踏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得意挑眉,叽叽喳喳从那天的联欢会说到在学校的趣事,最后不知道怎么突然提到了那该死的高数期末考试。
“我一个专业是外语的,为什么要学高数啊?”孟厢想起这个,就满脸的生无可恋,她前世是学艺术的,文化成绩本来就不好,英语的话,因为要混迹国内外秀场,所以她请了业界内最好的英语老师,认真学过几年,倒是小问题。
但是现在要让她一个理科类学渣重拾高数相关的知识,那不是要她老命吗?
见状,叶浦舟犹豫片刻后,斟酌一番言语安慰道:“大三的高数也不是很难。”
“你认真的吗?”孟厢刚问出口,就想起面前的人是哪儿的学生,当即双眼放光,冒出火热的星光:“你是什么专业啊?学过高数?”
“物理系,学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教你。”叶浦舟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还顺便把孟厢未宣之于口的请求给说了出来。
“那感情好啊,先谢谢你了,嘻嘻。”
孟厢果断应了下来,笑话,人家都主动提出来了,不乖乖答应下来,难道是等着期末挂科吗?这个年代的大学考试可不像后世某些大学那么水,全都是实打实的难,要是没及格,直接重修,都不给重考的机会,简直可称之为地狱。
师范学院里面大多都是文科好的姐妹,能把理科学好的不是没有,但是孟厢她不认识啊,总不可能腆着张老脸去求一个陌生人教自己吧?纵使她脸皮再厚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愣神的片刻功夫,公交车就来了,孟厢抢先从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零钱投到箱子里,“师傅,我们两的钱都给了哈。”
“看到了,进去找个位子坐下吧。”司机因着两人出众的外表,不由多看了两眼,暗道现在的小年轻谈对象还挺有情调,穿个衣服都要穿差不多的。
“你搬过来之前,有来逛过这附近吗?”孟厢拍了拍自己旁边空出来的座位,示意他过来坐,动作自然到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这时候公交车上面还有很多空位,而他们男女授受不亲,可以不用挤在一起坐的。
“没有。”叶浦舟眼神晦涩地看了一眼孟厢,随后落座。
“以后可以好好逛逛,这条街尽头右转有个小公园,里面有球场,对了,你喜欢打球吗?”孟厢微微仰头看着叶浦舟,时间久了,没忍住腹诽道。
没事长这么高干什么,脖子痛。
“会打一些。”叶浦舟点头,这时候公交车正好右拐,两人的眼前出现了那个小公园,球场里面有一群肆意挥洒汗水的少年,其中一道身影格外眼熟。
孟厢当机立断,径直将头埋进身旁人的怀里,手紧紧抓住他胸前的布料,心里祈祷可千万别被看见了,等感受公交车渐渐离球场距离比较远了,心里的大石头才放下来,这时候也终于回过神来,感受到掌心硬邦邦的胸肌,她条件反射猛地抬起头。
下一秒就听见一道闷哼声在头顶响起。
“你没事吧?”孟厢手忙脚乱地帮叶浦舟捂着下巴,不知所措瞬间盛满眼眸,纤细的手指捏着他的脸左瞧瞧右瞧瞧,见只是下巴红了一大片,才松了口气,抿了抿唇小声愧疚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要是这张脸因为自己的失误有了什么好歹,那可真是天大的罪过,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孟厢见叶浦舟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犹豫片刻后,心一狠:“要不,你撞回来吧。”
闻言,叶浦舟连忙摇了摇头,轻咳一声,抓住她还放在自己脸上的手,嗓音低沉道:“我没事,你刚刚是看到……谁了?”才会下意识地躲进他的怀里。
想到刚才两人近在咫尺时,她喷洒在自己胸前的温热呼吸,叶浦舟耳尖可疑地爬上一抹绯红,双手也不自觉加重了力道,捏紧了她的手。
“没事就好。”孟厢余光落在两人相牵的手,脑中的一根弦要断不断地挂在半空中,磕磕巴巴道:“我弟,我弟和他朋友在打球,要是被他看到我们单独在一起,有可能会回家乱说,所以……”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边传来一丝轻笑,像是松了口气,随后手也被他放开,两人互相对视着,那好看的眼眸弯弯,连带着她也紧跟着傻笑起来,一缕阳光透过玻璃车窗,洒在身上,为之镀上一层暖色。
孟厢选的这家国营饭店是开了十几年的老字号,挨着附近最大的中学,每天都不愁生意,他们到的时候刚好错过饭点,所以店里人并不多。
服务员一改几年前那种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态度,在他们还没进门的时候就热情地迎了上来,介绍着今天师傅做的各式各样的招牌菜。
真是今时不同往日,私人小饭馆还不被允许开设的时候,这些拿铁饭碗的员工可是眼睛长头顶上的,就一句话,爱吃不吃,不吃滚蛋,没想到还有今天。
“你看看,想吃什么。”孟厢轻扬下巴指了指墙上红纸黑字写着的菜名,耐心地等他点菜的同时,不忘拿开水给两人烫碗筷。
叶浦舟也不扭捏,思考片刻后点了三个菜,然后又把点菜主动权交到孟厢手上,他则接过她手中烫了一半的碗筷,垂下眼眸道:“小心别烫着手,我来就好。”
“还挺怜香惜玉的,小姑娘都吃这套,在哪儿学的啊?”孟厢饶有兴致地弯了弯眼眸,挑眉低声打趣了一句,见他听见自己的话,手一抖差点儿将开水倒在手背上,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弟弟就是纯情啊。
叶浦舟长睫颤了颤,衬衫衣领下的冷白肌肤缓缓染上一大片红色,暗暗深呼吸两下,才勉强稳住心神,出声辩驳道:“没在哪儿学,这种事本就该男同志来做。”
闻言,孟厢一愣,转而笑颜如花偏头对着服务员又点了一碗汤和一个荤菜。
“你说要教我高数,我最多每周周末回来一次,那到时候中午过来打扰你?”孟厢双手交叠,撑着下巴,一双亮晶晶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叶浦舟一边将烫好的一副碗筷递到她跟前,一边抬眸回视,黑眸深邃,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却在对上她的一瞬间变得温柔,语气认真且肯定。
“什么时候来都可以,我等你。”
孟厢指腹贴着脸颊磨蹭两下,呆愣愣地看着叶浦舟,一颗心怦怦跳个不停,犹如小鹿带着一股微弱的电流在身体里乱撞,蓄满了酥麻的感觉,在平静的脑海中带来一阵阵悸动和波澜。
完蛋了,她一个三十岁的老阿姨好像要恋爱了,呸呸呸,什么老阿姨,怎么说话呢。
总之,这小子有点儿东西。
充斥着人间烟火的国营饭店里,似乎有一种不明不白的暧昧因子在蔓延开来。
第6章 口干舌燥
六月绣球花开得正好,盛夏午后的阳光透过枝桠洒下,落在男人肩头,墨发柔顺,侧脸精致,像是电影里细致修剪后的镜头,美好的引人沉沦。
孟厢安心理地踩在他的影子形成的阴影当中,慢吞吞往前挪动着,唇瓣被老冰棍冻得发红,却也舍不得松开,贝齿咬下一小块儿冰,唇舌间立马涌上一丝“沙沙”的触感。
“听你口音,应该也是京市人,怎么不回家住?”孟厢仰起头,由于嘴里含着冰块,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闻言,叶浦舟回过头来,目光触之所及便是她唇间那一点儿猩红,俏皮地追随着奶白色的冰沙,吞吐间撩人至极,他只觉今天的气温好似又升高了些,不然他怎么会觉得口干舌燥?
“我家在城东,离学校比较远,况且我从上大学后就搬出来住了,所以不跟家人一起住。”叶浦舟喉结上下滚动,慌忙从她身上移开视线。
“城东啊,那确实还挺远的。”孟厢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继续吃着手中的冰棍。
“嗯。”叶浦舟点点头。
“那你……”孟厢还想再问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戛然而止。
久久等不到她的问话,他疑惑地偏过头来看向她,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怎么不问了?”
“因为我觉得自己跟查户口似的,哈哈哈,今天问你很多私人问题了,没有冒犯到你吧?我们应该慢慢了解的,哪有一上来就全部把想知道的都问完的?”
孟厢后面说了什么,叶浦舟已经不知道了,他满脑子只剩下四个大字——慢慢了解。
*
城北老胡同里,有一家刚开两年的酒馆,古色古香的四合院,进门两边是抄手游廊,跟着身穿灰蓝长袍的服务员往前走去,越过一扇紫檀架子的插屏,入目便是烟雾缭绕的场景。
天井正中间搭了个戏台子,身穿戏服的演员正在上面唱着《白蛇传》,京剧唱腔优美圆润,不疾不徐的一唱三叹,紧紧勾住人的心弦。
观众席摆了几张圆桌和太师椅,已有人在上面落座,反倒他是姗姗来迟的那位。
“局里有点儿事,来晚了。”秦政拿起桌上的酒杯给自己满上,刚将杯口送到唇边,余光便瞥见一旁随意搁在圆桌边缘处的那双修长的手,指尖似有点点火星闪烁。
“故意的?”仰头喝下半杯洋酒,辛辣滑过喉头,像是在替主人压下那蠢蠢欲动的渴望。
“哈哈哈,舟哥才没有那么无聊呢,我倒是有可能。”坐在秦政左手边的郑安挑眉轻笑,当着前者的面,贱兮兮地点燃一根香烟,只是才刚抽了一口,就被一股大力给夺走,扔在脚下踩熄。
“今天心情不好,别惹我。”秦政冷眼瞅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郑安悻悻放下烟盒,没再去自讨没趣,转而抬头看向台上正唱到高.潮部分的表演。
秦政烟瘾重,再加上平日里工作压力大,向来是烟不离手,可随着年岁渐长,身体拉响警钟,医生再三叮嘱不可以再抽,就连酒也要少喝,一开始他没当回事儿,照样烟酒都来,直到某天半夜吐血被送到医院,才主动要戒了这害人的玩意儿。
也对,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就快回来了,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死了,那可不就白等那么多年了?
“逮着我弟凶做什么?这儿不是还有一位吗?”身后传来一道温柔似水的女声,她拎着一袋子刚洗好的桃子放在圆桌上,拍了拍现场唯一在抽烟之人的椅子靠背。
“姐,你可算来了,不然没人给我主持公道,他们都欺负我年纪小,打不过他们,所以蹬鼻子上脸。”郑安眼睛一亮,立马狗仗人势,挺直了腰身。
“少来这套。”秦政才不怕他们姐弟,伸出手接过晚来一步的人手中的奶团子,抱在怀里颠了颠,笑道:“半个月没见,重了不少。”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叶浦舟按灭手中的香烟,坐直身子,原本隐在暗中的脸也露了出来,用微哑的声音道:“听戏呢。”
“我们先坐下。”江跃文知道叶浦舟向来重规矩,搂着妻子的腰,就将她往空座上带,原本被秦政逗得笑个不停的小包子此刻也合上了嘴,直往他怀里埋,显然是怕极了旁边那个不苟言笑的叔叔。
场中恢复安静,耳边只听得见几道唱戏声,一曲落幕,伴随着零零散散的掌声,演员们消失在场上,四周的电灯被点亮,昏暗的环境瞬间变得亮堂。
这时,秦政才看清叶浦舟身上穿的衣服,强压下唇角的笑意,轻咳一声:“你怎么穿成这样?”
这话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皆朝叶浦舟看了过来,脸色各异。
“我给选的,是不是很帅?”郑安这时候从一旁探出个脑袋,得意地挑了挑眉,紧接着把那天晚上的事情用略带夸张的语气说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浦舟看上了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郑琪原本正在啃自己刚才在路边小贩那儿买的新鲜桃子,闻言手一抖桃子差点儿掉在地上,幸好旁边的江跃文眼疾手快给接住了。
“丧心病狂啊,真的丧心病狂,跟你我学生一样大的年纪,你还真下得去手,老牛吃嫩草也不怕噎着。”郑琪啧啧两声,颇为感叹,谁知道一语成谶,他下手的真的是她的学生,当然这是后话。
叶浦舟淡淡抬起眼皮,听见郑琪的话,似乎觉得有趣,唇角往上扬了扬,身子微躬,双手搭在膝盖上,右手中拿着一个玻璃酒杯,冰凉的液体在里面晃动,配着银色腕表,透出一股子迷人的慵懒劲。
酒浸染薄唇,将那抹淡色加深,衬衫挽到手肘,露出的一截手臂在冷光下显现出一股近乎病态的白,皮肤下隐约可见血管青筋。
“我很老吗?”叶浦舟突然开口,扭头看了一眼众人。
“……”
这话该怎么接?能玩到一块儿去的,年纪都差不多,要是说老,那不是自己骂自己吗?要是说不老,那确实是要比二十岁老的。
其中唯一一个比他们年龄都小上几岁的郑安却大屁都不敢放一个,因为他无论怎么回答都是错的,还不如装死。
“没事别来安阳街找我。”叶浦舟也不是真的要得到他们的答案,将空了的酒杯放回桌面上,随之起身,“戏听完了,我先回去了。”
“我们一起。”秦政紧跟在他身后,捏了捏酸痛的脖颈,满脸疲惫地将小奶团子还给他爹,然后大步流星往外走去,追上了叶浦舟的身影。
郑琪看着他们离开,过了一会儿,突然将视线投向江跃文,眯了眯眼道:“你之前知不知道这事?”
听见问话,江跃文眼眸微闪,最后点了点头:“他穿的衣服就是从我店里买的。”
“那你不告诉我?”郑琪瞪了江跃文一眼,但也知道这是叶浦舟的私事,他也不好告诉她,便转了话头:“老铁树开花是好事,就是不知道人家姑娘看不看得上他,木头般的男人,连句甜言蜜语都不会说,谁能愿意跟他谈对象?别被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