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爸好像真找着能说上话的人了，这次安排的地方挺好，就在咱们隔壁湘省，那里听说旁的不多，山山水水的挺多，还是革命老区，那里的日子应该不会太差。”
送走了？还能动用人情，那……事儿难道没有他想的那么厉害？
“打听了没？被这样送下去的多不多？”
杨灿问的有些隐晦，可沈冬什么人啊？本就和杨灿相互说透的，哪里能不知道他真想问的是什么。早就帮着打听过了，再有后世知道的消息做参考，所以这会儿说起内容来，那不是一般的多。
“这回你怕是真的猜对了，知道不，光是他们这一批，一个下乡办，就送出去了不下三十人，而且近半都是和张家类似的。”
这么多吗？那事儿真的是很不对了呀，这是有一群人在背后煽风点火才能搞出来的动静。
杨灿的表情都严肃了起来，转头看了看沈冬，低声说道：
“看样子咱们确实要小心了，这事儿不对。”
沈冬能不知道这道理，点头点的飞快，附和着说道：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我这两天小心的打听了一下咱们省队的人，看看他们亲戚朋友里有没有这样的。这一打听才知道，有好些个见机不妙的，已经将自家孩子送到乡下亲戚家了。可见眼睛利的不是一个两个，这风……怕是真要吹起来了。”
省队别看门禁严的不行，那是对着那些年纪小的队员，对于教练什么的，却并不是如此，甚至因为他们经常去别的地方比赛的缘故，认识的大城市的朋友什么的，比这省城绝大多数的人还多些，认识的人多，那消息自然也更广泛。沈冬说他们眼睛利，耳朵灵，杨灿是相信的。
“他们都动起来了，那这事儿小不了。”
“不只是如此，杨灿，和你说个事儿，你听了别难受。”
嗯？还有什么事儿比这还不对？
“听说明年，或者后年，大学要停招了。”
“什么？怎么可能？为什么呀？”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只是听了这么一耳朵。这么一算，你这出来工作还正好了，不然就是考进去，能不能正常上课都不知道呢。”
杨灿整个人都愣住了，呼吸急促的像是憋住了什么一样，眼睛都发了红。
“国家建设，怎么能没有大学生呢，解放前国家那么难，打仗打的学校都炸了，那大学都没……这会儿都好好的，怎么就……”
哎呦，这会儿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别好容易混到工人阶级群里，因为这嘴再闹出什么事儿来。
操心操的不行的沈冬顾不得这是在外头，移过来拉了一把杨灿的袖子，低声重重的说了起来：
“闭嘴，这话是能随便说的？想想张晓她哥，你这嘴闭紧点。”
知道沈冬是为了自己好，听着这样的训斥，杨灿也没恼，只揉了揉眼睛，垂头丧气的说到：
“知道，知道，我会小心的，就是为那些同学可惜而已。”
他不是学校学的最好的，所以放弃对他来说虽然不甘心，可权衡利弊之后，并没有太多的怨恨，可那些学的特别好的呢？知道了这样的消息，会怎么样？这可是能影响人一辈子的大事儿呀。
“不说了，我们走吧，心里难受。”
本还想带着沈冬去国营饭店庆祝一下他成了干部编制呢，这会儿那是什么心情都没了。
沈冬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也没多话，只陪着杨灿在街上转了一圈，等着他稍微心情好点，才问起了别的，想顺势转移一下杨灿的注意力。
“你原来住校的，这去了厂里，以后住哪儿？”
“厂里会安排的，听说附近又好些大院子，里头住的都是厂里的工人，后头还有两栋筒子楼，住的都是干部，只是不知道到时候我会分到哪儿。按照这次我进厂的套路来看，应该不至于让我没个安身的地方。”
哦，对，他是特殊照顾人群嘛，确实比旁人更容易分房些。
“那等着分好了地方你喊我一声，我帮你去收拾新屋子？”
“行啊，正好认认门，你在省城也能多个走动的地方。”
闲话一说，杨灿刚才的憋闷终于散去了几分，不过那依旧微微皱着的眉头，那紧抿着的嘴依然能看出几分不虞来。
多少年的大学梦啊，碎了！唉！真是太戳人心了。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一年之后
在心思敏锐人的警惕和不安中, 66年不紧不慢的来了。沈冬正式成为了省队的女排队员。这一日难得有个4天的长假就想回家一趟，走出了省队大门，脚却不由自主的先往杨灿家走了过去。
在省城的这段日子，自打杨灿有了自己的屋子, 一间筒子楼底层的30平小屋, 沈冬队里偶尔有个半天一天的短假, 不方便回家的时候，总过去走走, 或是蹭点机械厂的饭食, 或是让他帮忙往外出点手里的东西。
时间一长，机械厂的人没见过也都听说过杨灿有这么一个在省队当运动员的同学。这年头的人嘴碎的不少, 沈冬和杨灿这样的情况说他们谈对象的不少, 不过杨灿到底也算是技术员, 周围住的也多是干部编制的家庭，所以哪怕背后说的人不少, 厚着脸皮说到人前的却不多。再加上还能时不时从杨灿这里搞点省队的营养品（沈冬运动奖励的东西），所以关系倒是处的还行。
“沈冬来啦, 哎呀，今儿可不巧了, 厂里有任务，杨灿提早到厂子里去了, 你要不来我家坐坐？我让我家小子去喊人？”
沈冬才走进筒子楼, 还没走进过道呢，一个挎着篮子出来，明显是要去买菜的中年妇女就走了出来, 这是杨灿的邻居, 一个技术部技术员的媳妇, 因为两家离着近，虽然八卦没少说，还爱打听，可热心是真热心，杨灿说过，每次下雨，他晾着的衣服，这嫂子总是会帮着收回来，有时候做了点好吃的，还会给他一口。
这样的邻居，哪怕有时候问东问西的烦了点呢，沈冬下意识的也会笑脸相迎。毕竟家里大杂院里的也多是这样的人，她都习惯了对吧，绝对不是因为将人家当成了自己邻居，哈哈。
“提早走了？啊，不用，我直接去厂子里找就是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今儿我要回老家一趟，想问问他有没有要带的东西。”
知道人家是个爱打听的，沈冬应付起来就特别的干脆，直接将目的说了，免得后头打听来打听去的，不知道穿成什么样。不过这爽快也一样有麻烦，看，对方眼睛亮了吧！合着又赶上了呀。
“去乡下镇子上？哎呀沈冬啊，这可感情好啊，这会儿都五月末了，山里蘑菇木耳正是多的时候，你回来给嫂子带上点吧，咱也不白要，我和你换。”
换？这在去年杨灿刚过来的时候，这嫂子是说直接给钱的，就是年后那一阵，说起类似的，也多是相互帮忙，这回居然只说换？还不说怎么换，这是……
沈冬抬头看了过去，果然，那嫂子正冲着她挤眉弄眼呢。果然是因为小心，怕说出口的话惹祸啊。唉，看样子，她在省队闭关训练的时候，外头的风声越发的紧了。
“成啊，你就是那咸菜给我，我也愿意要，谁让嫂子做的好吃呢。”
见她这么机灵，那嫂子也高兴了，将篮子拐到了另一个手上，一把拉住了沈冬，小快步的往外带。
“你这丫头，就是会说话，走，我送你去厂子门口，那边刚换了个门卫，未必认得你。”
等着走到了路上，边上没了人，那嫂子左右看了看，小声叮嘱道：
“沈冬啊，别怪我大惊小怪，这阵子动不动就学习，动不动就有人被闹腾，沈冬啊，你回去路上小心些，能不说话就尽量别说话，对了，有东西也藏着掖着些。也不知道哪儿刮的风，竟是让得了眼红病的得意了起来。”
能和她说这些，这嫂子的心不是一般的善，这是知道沈冬的情况，生怕她总在省队里头关着，不知道外头的情况，一不小心吃亏呀。这样的人，这样的心，沈冬心里暖呼呼的。不禁也拉住了嫂子的手，一脸真诚听话的说到：
“我听嫂子的，嫂子总是不会害我的。”
“那是，咱们可是邻居，你迟早……咳咳咳，那什么，这厂门口到了，我这就帮你喊人啊。”
迟早什么？左不过又是那些个带着小颜色的话，沈冬权当没听懂，只笑眯眯的等着。
杨灿有东西带回去吗？还真没有，虽然县城里有他爸的战友，可这样的关系，送东西怎么也要亲自去吧，还不能常去，不然影响多不好啊？所以他多是过年过节的时候走一趟，带点实用的小东西，不惹人注意的那种。托人带过去？那可太打眼了。
不过沈冬这份情他是领的，最起码人家想到他了对吧！所以知道沈冬中午就要坐车走，还特意请了她去国营饭店吃了碗面条。
从省城到镇子一路很长，可再长的路也总是会到家的，只是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明明到了家门口，会突然不认识自己家了。
“大哥，你这，这都怎么弄的？”
文章最开始的时候说过，沈家的房子，是在一个大杂院的东北角上，南北长，东西窄，朝西的长条形的房子。门口离着正房又1米5上下的宽度，被做成了长条厨房。现在呢？北屋，那沈冬和双胞胎原来的屋子突然就吃了发糕粉了，西面直接顶到了正房的墙壁上，朝南开了个窗子。室外的厨房呢，也东西接上了顶。房门口多了个屋檐，还带着弧度的和厨房也接上了。下雨天做饭都不用担心端菜端饭淋了雨。
等着到了屋子里头，呵，这变化就更明显了。那北屋被隔成了两间，西面那间有窗户的就不说了，在屋子里就留了门的位置，东面那间呢，朝南朝西两边隔房间的墙上半截全是玻璃，这样一来光线倒是没问题了，可隐私却全没了，这屋子谁住？
“当然是三单住，西面那间是你和四双的，比这东面的稍微大一点，正好能放两张单人床。东面就他一个，能放下一个单人床，一个书桌，一个柜子，这不是正好？”
连着家具都置办齐整了？沈冬放下提着的旅行包，走进去好好的瞧了瞧，还真是。这北屋似乎往南推了一点，让屋子南北长度比以往多了不少，哪怕是放了两张单人床呢，看着也不挤吧。
而客厅……许是少了个角落里的单人床的关系，倒是显得宽松了不少，南屋沈夏的屋子也没变，不过这么一来……
“以后二叔来住哪儿？让老三和你挤着？”
“我另外买了个折叠床，就在我那屋放着呢，不管来谁，桌子一移开，客厅照样能住人。”
这样啊，那倒是也合适，不过怎么想起弄房子了？
“老三也大了，总不能真让他一直睡客厅吧。”
那不是还能和你一个屋？等等，今年大哥19了吧，这眼见着明年好像就能结婚了啊！要这么算，好像这时候弄房子还真合适，这么分开来，就是新媳妇进了门，也不至于早起尴尬。
“你如今倒是挺有路子啊，这砖，这水泥，还有这玻璃可都不好弄。”
“镇上派出所前一阵修后楼，我让正房李叔帮我找了关系，借着派出所的名头，弄了一袋子水泥，也就表面糊了一层。砖更是捡来的，前些日子一群红小兵说什么要破除迷信，推倒了前街口那间土地庙，好家伙，不过是一个晚上，砖就全让人捡空了，我们家三个人全部出动，才凑够的。瓦片也是这么捡的，只是地点是后山的山神庙。咱们家弄这么一下，也只有玻璃是我弄的，从一些破车上拆下的车窗，拼凑到木框子里弄出来的。”
说起这屋子，沈夏那是相当的自豪，虽然只是改了改，可怎么说，他也算是休整屋子了，为了这个，二叔还特意来城里看了一回，夸了好半天呢。
沈夏光顾着得意了，没看到沈冬听到这个庙那个庙被推到的时候，那一瞬间的表情，可沈双却看到了呀，她小心地打量了一会儿，等到沈冬提着行李袋回到她们的西屋之后，低声就问了起来。
“二姐，怎么了？庙被推了不好？”
这让沈冬怎么说？这会儿可不是说这好不好的时候，万一她这会儿痛快了嘴，后头老四不注意在外头也说顺嘴了呢？那不是害了她嘛，所以她没半点含糊的就摇了摇头。
“没什么好不好的，又不是咱们的房子，咱们管不着，只是这阵子听多了而已，原本以为就大城市这样呢，不想咱们这样的小地方，也没落下。”
这样啊，那吓了一跳倒是也正常。不过说起这个，沈双对着这个姐姐，还是忍不住小声的抱怨了一句。
“那些人，像是疯了一样，可吓人了。”
“吓人那咱们就躲远点，惹不起总躲得起。对了，不是你们学校的吧？”
“有几个初三的，其他都不怎么认识，听隔壁婶子说，有几个像是没工作的混子。”
看吧，就知道这样，小年轻没工作就是容易上头。或许这是将这事儿当成了晋升渠道了。
不说这个了，说起来沈冬心里就总觉得有些忐忑不安。
“大哥今年技术考核有计划参加不？”
她记得，后头乱起来之后，这技术考核什么的，好像停过好一阵子，没有十年，那也有七八年，若是今年有，那怎么也要试试，不然怕是不到彻底结束，没提升的机会了。
“上次你说了之后，大哥就去问了，说是下个月就有，他已经报名了。”
哦，那就好，哪怕只是在升一级呢，到了3级，那也有45.2块了，这点钱在这个年代，哪怕家里五六口人，那也是能过的可以的。
“章家那边怎么说？大哥和他们家定下没有？那边什么情况？上次说章天生15就接班，这都办妥当了？”
“妥当了，因为有证，过去就是正式工。对了，二姐你知道不，章爷爷退休了居然还能领钱，五成的工资，国家给养老了。有了这钱，还有烈属补贴，院子里的人都说，老章家那日子可是要富裕起来了。三口人有七八十，这在咱们镇子绝对是少的。”
小姑娘眼睛一闪一闪的，一看就是特别的高兴的样，可见她对于章天爱和自家大哥的关系是心知肚明啊。
“你这又是跟谁学的，连着人家家里的工资多少都知道。”
“大家都知道的呀，就是咱们家，一个月能有多少人家也清楚的很呢。二姐你每个月有33块还有补贴，大哥有38.6块，他们说我和三哥是享福的命呢。”
沈冬扶额，唉，就是因为这年头经济这么透明，她才那么难啊，没次弄点东西出来，都像是干走私一样。
“行了行了，别算了，做饭吧，我饿了。”
还算什么算，再算下去，她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回家、救人
虽然省队那边条件好, 待遇好，比家里这点小屋子不知道高大上多少，可说来也怪，往那单人木板床上一趟, 愣是觉得比省队的架子床舒坦, 明明只是试试大小, 没一会儿却沉沉的睡了过去。等着她闻着饭香醒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起床, 出门, 沈夏已经回来了，就在客厅桌边看弟妹的功课, 沈冬嘴角不自觉的就扬起了几分笑。也不打扰他们, 退身回到屋子里头, 打开面板，开始抽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