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尔也不是会喝酒的人,杨韦恩不一定敢做什么,但是礼宸却不好保证了。
沈听肆最终坐不住,赶了过来。
“路过。”他说。
“这么巧。”陆尔狐疑的看着他,并不怎么相信。
但是沈听肆只是冷淡的“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陆尔又东拉西扯了几句,只是挑起的几个话头他都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
她终于确定过来这人心情不太好。
只是为难了自己要为他的坏心情买单。
陆尔也不在说话,靠着车窗看外面眼花缭乱的霓虹街景发呆。
酒精作祟的原因,脑子有些混沌,尽管她喝的不多,但浅浅的醉意还是围绕在四周。
最后终于撑不住闭上了眼,她很困,有点想睡觉。
又因为环境关系,并不能让她很好的睡死过去。
车子不知不觉到达了君悦公寓楼下,陆尔反应有些迟钝,便没有第一时间睁眼。
见鬼的是沈听肆居然也没有叫醒她。
车内空调热风呼呼吹着。
陆尔在疑惑间装睡了一会,以至于不好再突然睁眼,显得突兀且尴尬。
时间缓慢流失。
尽管没看到,可莫名的就是察觉到了沈听肆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不轻不重,说不上来是不是探究的意味。
陆尔突然又开始紧张了,怕被瞧出端倪,平白惹来嘲笑,刚准备睁眼便听见衣料摩擦的声音,随后左脸颊被轻轻挤了一下。
她赫然睁眼看过去,沈听肆坐在驾驶位上,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搭在扶手箱上,眼神玩味的落在自己身上。
陆尔干咳一声,佯装不知的朝外看了眼,“到了?”
“不然呢?”
陆尔连忙低头解安全带,“谢谢,那我走了。”
沈听肆“嗯”了一声,静静的看着她。
陆尔推门下车,埋头往公寓冲,一气呵成到近乎落荒而逃的模样。
大门内,保安大叔坐在书桌后打瞌睡,听到动静掀了下眼皮又闭上。
陆尔行进的步伐缓下来,直到最后停下,她忍不住往回看。
那辆黑色的车子还停在路旁,树影一晃一晃的盖在上方,车窗开着,沈听肆也望着这边。
视线轻轻一撞,在无形中拉扯出一种暧昧流连不舍的错觉。
这些情绪明晃晃的都自陆尔胸口喷涌而出。
她吓的眼神闪烁,忙抬手挥了挥,随后扭身快步进入电梯。
凹槽内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沈听肆按了下方向盘上的通话键,助理诚惶诚恐的声音传来:“沈老师,对不起是我的疏忽,明天上午的季度例会跟王倩老师的西餐厅开业撞了,我白天忘了跟您说。”
沈听肆眉心快速一蹙,随后说:“例会后延一天,不准有下次。”
电话挂断,他抬眼望向三楼,陆尔的住处灯还没亮,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
他挂档准备将车子开出去,原本坐门口昏昏欲睡的保安突然从位置上起身,往上张望着匆匆走向了楼梯的方向。
沈听肆又瞟了眼陆尔的住处,仍旧一片漆黑,他转手捞过手机给她打去电话,却传来关机的提示音。
二楼电梯口往外不足三米处,一个满身肥肉浸满酒气的中年男人正“哎呦哎呦”的半躺在地上,左边额角往下的半张脸都是鲜血,并且还在不断的往下淌。
风尘味极重的一名年轻女孩蹲在一侧,双手虚扶着他,眼神不善的盯着陆尔正骂骂咧咧。
整个楼层听到动静的人都出来了,男男女女乱七八糟的围在一处看热闹。
中间有人报了警,保安老头上来看情况,扫到一旁独立站着,单手拎着酒瓶的陆尔,凑过来问:“你们这怎么回事啊?”
陆尔整个人陷在某种情绪里,非常紧绷,她尽量让声线平稳,但开口时还是忍不住带了颤音:“他骚扰我。”
“放你娘的狗屁!”胖子捂着自己血淋淋的脑袋,恶狠狠地盯着她破口大骂,“你他妈是什么玩意,空口无凭的说我骚扰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老子想要女人用得着骚扰?”
“确实,我也觉得你应该撒泡尿照照镜子。”
“你他妈有本事再说一句。”
边上的女人跟着帮腔:“别的不说你凭什么打人?你看看他这脑瓜子,血流的都够喝好几壶的了,我告诉你这事没个小几万别想过去!”
这边出入大部分都是夜场工作者,往屋里带男人的也不算少数,能出来嫖的男人能有多少道德感?
一个满脑子花花肠子的醉汉碰到个清秀漂亮的小姑娘,忍不住上手捏几把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情。
在场的人都知道陆尔嘴里的真实性要高的多,奈何他们跟另一头的是同类,自然就没人帮陆尔说话,更多的是保持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
保安是当地人,但这会明哲保身也不敢为陆尔出头。
陆尔死死的拽着只剩半个身子的啤酒瓶,手机在刚才的拉扯中掉落踩了几脚裂成了渣渣,眼下求助无门,说不害怕是假的,她甚至紧张害怕的都快站不住,想到几分钟前电梯门开突然被一个陌生男人拖拽出来,上下其手被摸了好几下顿时胃部翻涌想把晚饭吐出来。
“这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你一个年轻女孩独自住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保安低声劝她,“花钱消灾,免得被人惦记上,到时候更麻烦。”
陆尔气不过,凭什么?
明明她才是受了欺负的人,结果没人为她说话不说,还反过来劝她花钱消灾。
这是什么道理?
便是这时候有人突然拽住她的胳膊。
陆尔全身都处于防备状态,猛地扭头,抬手就要把剩下那半只酒瓶砸过去。
“陆尔!”沈听肆低喝,“看清楚是我!”
陆尔眼神骤闪。
沈听肆伸出另一只手将她半举的右手拉下来,扣住她的手腕,轻轻往下一滑,紧拽着酒瓶脖子的手陡然一松。
玻璃落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沈听肆没有马上放开她,他觉得这会若松了手,陆尔可能会彻底绷不住。
他把人往自己这边一带,走到她的前面,直面这些三观倾覆的社会残渣。
锋利的目光缓缓落到胖子身上:“劝你省点力气,警察来了有的是机会让你吠。”
胖子原本顶着一张血淋淋的脸正叫骂的起劲,这会却只是嘴唇蠕动不做反驳,甚至仔细观察一下还有退缩之意。
在社会上晃荡的时间久了,自然就能分辨出哪些人可以小鸡啄米随便欺负,哪些人则要远避。
沈听肆长期身居高位,一言一行自有旁人难以企及的气势和魄力,无形中的威压让人完全不敢再有所放肆。
就连一旁围观的人看戏似的表情都有所收敛。
陆尔躲在沈听肆背后,手腕被他牢牢握在掌中,温热的力道让她渐渐放松下来,像顷刻间筑起巢穴有了可供自己安抚舔舐的角落。
她轻轻扭动了一下手腕,他察觉到跟着放松力道。
陆尔没有抽手,只是移动了一下位置,将几根手指弯曲贴住他的手掌。
然后看着男人匀称的五指轻轻包裹住自己的,甚至安抚般的捏了捏。
陆尔倏地眼眶发热,视线一阵模糊。
第29章
等警察一到, 人分成两拨,一边调监控取证, 一边前往医院。
胖子这会有点酒醒了, 顶着血迹斑斑的一张脸突然改变态度想要求私聊。
搞笑了,节奏都到这了,现在想着私聊?
这怕是真病的不轻。
警察都看不下去, 说了句:“你确实应该好好去检查下脑子了,上车!”
警车呼啸着开出去。
沈听肆尾随其后,陆尔沉默的坐在副驾驶。
“等会去了医院你也找医生看一下。”
“嗯?”陆尔下意识回嘴, “我脑子很好啊。”
“……”沈听肆失笑,“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手也受伤了?”
她还真不知道。
陆尔连忙抬手查看,右手小鱼际真有一条血线, 血渍抹开不少, 她碰了一下顿时一阵刺骨的疼意。
龇牙咧嘴的“嘶”了一声。
沈听肆快速看了她一眼,皱眉说:“不要碰,我刚看着挺深的,保不准还得缝针。”
血线因为触碰又开始往外渗血, 这么显眼一伤口, 她之前居然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而听了沈听肆的话,陆尔脸色微变。
“不至于缝针吧, 就这么破了点皮而已。”
沈听肆挑眉:“怕疼啊?”
是个人都怕疼, 之前新闻上还有七老八十的老大爷不肯打针呢。
她点头, 诚实回答:“确实是有点怕的。”
“嗯,”沈听肆理解的点头,“缝针可能还不会打麻药。”
“……”
到医院后挂号排队就诊。
今天急诊外科挺忙的, 虽然对比内科还是小巫见大巫了些。
等了三个人才到陆尔, 进去时跟一个“呜呜”哭的小男孩擦肩而过。
医生:“你们什么问题?”
“手掌被玻璃划到了。”陆尔将手伸出去, 一边补充了句,“看着其实还好。”
医生掀眼看她,眼神直白的好似在说“看着还好你做什么来的”,随后将她的手稍稍翻转了一点,拇指往伤口旁一掰观察伤口深度。
陆尔瞬间痛的表情扭曲了下。
医生放开她:“做个清创,然后缝针,问题不大。”
“医生,需要缝几针啊?”
“四针。”
“打麻药吗?”
医生好笑:“四针打什么麻药,没几下就好了的事情,前面那个小孩同样四针也没打麻药。”
所以他哭的都快厥过去了。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走了一趟付费流程,面目狰狞的清创完,陆尔抖着手等医生穿针引线。
她实在太紧张了,外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沈听肆走到她身后,按了按她的肩膀。
陆尔仰头看他,表情可怜的像一只被抛弃的流浪狗。
沈听肆安慰说:“四针很快的,就当缝裤子了。”
你这还不如不安慰。
他停顿了一下,似也觉得自己说的不妥当,找补说:“就当再被狗咬一口。”
大哥,你闭嘴吧!
戴着防护口罩的医生笑起来,朝这边望过来一眼,说了句:“你这男朋友挺幽默,可以成功转移注意力。”
两人都愣了一下。
“来,你帮一把。”医生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对着沈听肆抬了抬下巴,“抓住她的手腕,针线不长眼务必抓牢了。”
陆尔又紧张起来,前一秒的心绪浮动瞬间散的七七八八。
“医生,快不快的?”
“快的,心里数几只绵羊就过了。”
医生俯身,笑了下:“放轻松,你这么紧张我容易歪针。”
“……”
针尖刺入皮肤的那一刻,疼痛如洪流泻满全身,同时带来的还有沈听肆上移的手,轻轻盖在了她的眼睛上。
男人一只手如铜墙铁壁控制着自己,另一只手又格外温柔的盖在眼皮上,属于他的鼻息落在额头上。
“忍忍,很快就好了。”
连这句话都是特意放低了音量的,像哄着一个闹脾气的孩童。
剧烈的疼痛,春水温暖般的抚慰,两者交织宛如水火交融。
陆尔一边感觉自己要死过去了,一边又感觉如坠云端,好在这个酷刑真的很快过去。
灯光铺洒下来的那一刻,手腕的桎梏也跟着消失。
陆尔低头看自己已经被抱扎完的右手,好半晌才长长的吐了口气。
“现在感觉怎么样?”沈听肆问她。
陆尔点头:“还好。”
但是她的脸色看过去非常差。
医生给配了点消炎药,并嘱咐不能碰水便能回去了。
他们回的地方是派出所,监控里关键的那段画面已被截取留证,陆尔属于正当防卫不用负任何责任,也不用给予任何赔偿。
至于那个咸猪手胖子因为有偷盗前科,两罪并罚,行政拘留半个月。
车子一路行进,凌晨两点的街道寂静又空旷。
陆尔靠在副驾驶座上,整个身心俱疲。
到达君悦公寓后,沈听肆送她上楼,守门的保安见到她特意过来问了下情况。
“你还准备住这呢?我劝你趁早另外找地,以前有个女孩子也跟你差不多遭遇,后来他们天天来蹲点,差点没把人整疯了。”
但凡有的选,谁愿意住在这种地方。
经此一事,陆尔心里也有了阴影,但就算要搬家也不是这个时候,大半夜的她能搬去哪去,何况合适的房子也不好找。
陆尔心有余力不足的笑了下:“知道了,谢谢。”
“哎,道什么谢。”老保安脸上挂了点尴尬,之前情势所迫他退缩没帮上什么忙,其实也觉得惭愧。
到了住处,因为实在太晚,自己也完全不想动弹,便没留沈听肆。
“今天太麻烦你了,找时间请你吃饭。”这是委婉的下了逐客令。
沈听肆站在玄关,目光落在她虚弱的面容上,转而又往她身后看,“换洗衣物稍微收拾几件,然后跟我走。”
陆尔一愣,倏地抬头,错愕的看着他。
“嗯?”
陆尔:“不、不是,我这、这能去哪啊?”
“我那边有住的地方。”
陆尔倒吸了口凉气,没说话。
沈听肆挑眉:“真想继续在这住着?今天是我还没走,但下一次呢?你准备怎么解决?”
她倒是真不想在这住,但是收拾行李入住他家好像也不是很妥吧?
就凭他们眼下这不清不楚的关系,直接跨步到同居,这、这好像不太合适啊。
陆尔磨磨蹭蹭的在那犹豫。
沈听肆双手插兜看了她一会,紧接着一笑:“那行,我先走了,有事再给我电话。”
“哎,等一下!”陆尔连忙叫住他。
沈听肆眉梢轻扬,等待后话。
“我住过去怕给你添麻烦。”
沈听肆点头:“然后呢?”
“所以……还请你多担待了。”陆尔默默给他鞠了一躬,紧接着如火如荼的去收拾行李。
因为手不太方便,最后还是沈听肆代劳。
一开始没细想,不就是从衣柜拿几身衣服吗,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直到他拉开底下抽屉,满满当当色彩丰富的内衣裤闯入眼帘。
陆尔“啊”了一声冲过来,将愣在那的沈听肆撞了个趔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