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在边上起哄说请客。
陆尔欣然答应下来。
晚上去了一个居酒屋吃饭, 其中一个女孩子喝多了, 听说刚跟男友分手,众人都以为她还没从情伤中走出来。
可随后她崩溃大哭, “每次角色都被抢, 不管准备工作做的再充分, 轻轻一句话就会被刷下来,同样是新人凭什么就要被区别对待,因为她有男人我没有吗?”
这一声质问轰然落地, 紧随而来的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这人酒喝多了。”其中一个干巴巴的出来打圆场, 一边将喝醉的那个往外拖。
剩余的人则全当没听见,继续说说笑笑,但是再怎么伪装,也总有一层说不清的尴尬围绕四周。
那些自以为掩盖的很好的视线时不时的往陆尔身上扫,又有多少暗含着鄙夷和幸灾乐祸。
陆尔低头抿了口杯中酒。
陈黔过来拍了下她的肩膀。
陆尔冲他勉强笑了下。
陈黔压低声音说:“各类影视奖项都被年轻一代的演员冲了,你去看看有几个是拿得出手的,当然有实力的也有,但确实是少数。”
“那些实力派演员都只能在下头看着,你觉得他们心里全都平衡吗?不平衡又怎么样,世道如此,背景也是实力的一种。”
陈黔拿着小小的玻璃杯撞了下她的,“别上心,位置互换一下她能高兴疯,有些后台是他们可望不可及的,这会也不过是纯纯的嫉妒。”
这一场宽慰下来,陆尔并没有觉得多舒坦。
她对自己的目标一直是在配音路上做出点成绩,但这个成绩无需压着别人,不用承载周遭的非议。
她的实力在哪里就站在哪里,如果还想进步她自然会自己努力。
这种死脑筋说出来可能反被人不耻,但她确实是如此想的。
陈黔很快走开了,陆尔坐在这头默默回想这一路,她突然发现一个问题,沈听肆不单融入了自己的生活,还在渗透自己的工作。
哪一天若真离了这个人,自己说不定就会一无所有。
这个念头一起,突然就像整个人悬于断崖旁没了安全感。
陆尔买单完,先一步走人。
同事以为她还在介怀刚才的插曲,敷衍的挽留了几句也就随她了。
到家后陆尔核算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收入,除去工作室的大头,私下的配音收入占比也有三分之一。
后者是沈听肆不知道的收入来源。
陆尔蓦然顿住,眸底晦涩不明,她居然已经有了分手的准备。
或许从艾絮出现的一开始,又或者礼宸的事件一发生,他们之间的隔阂就已经产生再难抹掉。
陆尔颓然往后一靠,满心升起一股说不清的怅然,她想象了一下没有沈听肆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模样。
其实也不过就是眼下这般,安心工作,不思其他。
沈听肆回南城后先来了陆尔这处。
这是他第一次踏进这套小公寓,跟陆尔给人的感觉一样,亲和温馨。
“这是什么?”陆尔看到他手上拎的大包小包。
“吃的,水果蔬菜都有,帮你补给一些。”他看到角落的小冰箱,将东西挑拣着放进去。
陆尔站在一侧看,各种东西分门别类的放好,沈听肆检查的很仔细。
“冷冻的给你买了,但还是少吃,能自己做就尽量自己做,实在不行就外面买,我过来的时候看见小区外不少餐饮店。”将东西收拾完,他转身洗手。
陆尔将擦手巾递过去,指尖撞了下,她连忙缩手。
沈听肆看了她一眼,“听见了?”
“嗯。”陆尔点头,“难为你这么操心。”
“还有心埋汰我。”沈听肆抬手往她脑门弹了一指,“是不是没良心?”
陆尔摸摸头,没接这话,回身去了客厅。
沈听肆跟过去,不过他没有多呆,很快就走了。
之后就是按部就班的生活,只是陆尔私下接单的数量多了点,把时间安排的特别满,连带颁奖礼也没有出席。
配音奖项揭晓这天,沈听肆给她发来了消息,还有大束的鲜花直达工作室。
所有人都在为她或真或假的高兴,包括那天醉酒的女孩子,热闹的氛围里反而身为主角的陆尔要平静很多。
她抚了抚还沾着水滴的花束,一边接到了柳慕远的来电。
“祝贺你拿奖。”那头有很大的风声,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
陆尔说了句谢谢。
“晚上你们打算怎么庆祝?”柳慕远低低的笑了笑,“要么也加我一个?”
“没什么好庆祝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拿奖不庆祝,难不成要等分手再庆祝?”他夸张的“啊”了声,似乎有些兴奋,“那到时候我带你去放烟花,要多灿烂有多灿烂。”
陆尔想到跟顾秀林的谈话,到嘴的刻薄又给咽了回去。
话家常似的将话题转掉,“你在哪里?这么大风声。”
“团建,来海边了,挺没意思的。”他停了停,“不过如果你在就又不一样了。”
三句话两句是撩她的,陆尔听的简直无语。
“好好玩,没事我就挂了。”
“想你算不算事?”
“柳慕远!”陆尔皱眉叫了他一声,“你差不多点,不要总是这么不正经。”
“我太正经估计跟你话都说不上了。”
陆尔直接挂了电话,他也没再打来。
晚上跟沈听肆一起吃的饭,至于陆尔为什么不出席颁奖礼,沈听肆没问,甚至获奖这件事他都没刻意提起。
陆尔怀疑陈黔可能跟他说过什么。
-
天气逐渐炎热,仲夏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艾中震出狱的时间也不知不觉到了眼前,
艾絮近段时间已经来过好几次电话,他势必要前往C市一趟。
跟艾絮无关,只是艾中震入狱总归也有自己的因素在,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但他不准备让陆尔知晓,之前几个电话已经让她有所察觉,并且难得的和谐又差点被打破,这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第59章
当然现实跟预想总是有冲突的。
陆尔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本来这段时间两人间的关系, 不说僵冷,也至少已经缓和很多。
沈听肆更是不辞辛劳大老远的跑这边, 陪她挤在这个小空间里一起生活, 一起吃饭购物看电影,做着跟往日一样的事情。
除了换了个地方以外,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吴蕊吐槽她就是心太软, 时间一久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方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没有付出任何代价。
仔细看来似乎确实如此, 对礼宸的伤害并没有磨灭,更没有赔偿。
与艾絮的牵扯仍旧如细细丝线将断不断。
陆尔有时候会自问怎么就把日子过成了这样,她像围困在一个找不到出路的罐子里, 没有任何进退的办法。
分手的念头时不时会闪过, 但又觉得还没到这个时候,还缺一把推自己的力道。
沈听肆在的时候陆尔并不会工作,那些私下接的配音单都会在他离开后熬夜完成。
这让陆尔这几天有点精神不济,晚饭后没多久居然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沈听肆在一旁看文件, 陆尔的脑袋顶着他的大腿, 沙发空间逼仄睡熟的人不知觉的会往他这边拱。
沈听肆的注意力被分散了些,视线下移落在她干净清爽的侧脸上, 因为熟睡的关系, 这会微微撅起的嘴巴让她看过去有些娇憨。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忍不住伸手过去在她唇上轻轻按了按。
跟想象中的一样,柔软且温热。
陆尔蹙眉,发出一声极轻的哼声, 又将头往下埋了些。
沈听肆往后一靠, 一手搭在她肩头轻点, 似做安抚,看人又睡安稳之后重新将目光转到文件上。
室内安静,只偶尔响起纸张翻动的声音以及可以忽略不计的鼾声。
然后陆尔放在迷你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只两下便被沈听肆快速拿了过来,来电是一串未署名的数字。
一开始以为是广告便按掉了,然而对方很快又打了进来。
沈听肆叫了陆尔一声,她没醒,于是自然而然的帮她接了电话。
职业特殊关系,这个点能这么眼巴巴来电的无非就是工作上的电话。
沈听肆极为官方的开:“你好,哪位?”
那头没吭声,静的连呼吸都没有。
“喂?”
“陆尔呢?”
沈听肆手上拿着的中性笔调了个,男人也是有直觉的,短短三个字他轻易感受到了对方投来的敌意,莫名其妙之余也有些雄性竞争间的不悦。
他冷冷的重复了句:“你哪位?”
对方好似嘲讽的“呵”了一声,紧接着挂断了电话。
等陆尔醒来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她不敢信的又看了眼挂钟,居然睡了三个多小时?
并且往常八点多走人,最多呆到九点的沈听肆也仍旧在。
陆尔没发现异样,桑子干痒的厉害,起身去厨房喝水,一边跟沈听肆开玩笑:“你昨天才说不熬夜,今天马上就破功了,说好的失败请客可别忘了。”
陆尔将杯子里最后一口水倒进水槽,正用清水冲洗,身后脚步声陡然靠近,后背被猛地撞了一下。
她受不住力,一手撑厨台,一手撑水槽边缘,玻璃杯“咚”一声掉了下去。
陆尔错愕的扭头看过去,沈听肆突然俯身,脸贴脸的对视,可以轻易看清对方眸底自己的模样。
“怎么了?”陆尔对他突来这么大的反应表示莫名。
她有心想往边上退一些,沈听肆伸手拦住了。
小臂勒在她的腰上,这股力道有别于平时的感觉,好像隐忍着什么。
“前两天一个员工因为男人出轨离婚了,都说男人出轨是家常便饭,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换做是你会怎么做?”
他牢牢的盯住陆尔,这道视线太过用力,让人有种想要潜逃的感觉。
陆尔皱眉,“你出轨了?”
“你觉得我会吗?”
有艾絮这个不确定因素在,说实话明天他如果就跟着人跑了,自己都不会意外。
但这话不能说,毕竟说了就明摆着不让人高兴。
“我只能说希望你不会。”陆尔冲他笑了下,只是这个笑还未好好的展开,就泯灭在了他冷然的表情下。
“你到底怎么了?”无缘无故被这么不阴不阳的对待,陆尔的火气也有些上来了,“有话就直说,又不是在钓鱼。”
“你说得对。”沈听肆过来时顺手把她的手机也带着了,这会递出去,“叫你不醒,便帮你接了个电话,是个男人。”
陆尔心里“咯噔”一声,她拿过手机平静的翻看,最上方那串字符赫然跃入眼帘,边上标注着两位数的往来次数。
“你告诉我他是谁?”沈听肆的声音很平淡,然而撑在边上的小臂肌肉正微微鼓起,显示着内心情绪并不如表现的。
陆尔吞咽了一下口水,措不及防之下居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有礼宸的前车之鉴,她不能让他知道柳慕远的存在。
陆尔沉默了下,才开口:“以前的同学,之前街上遇见交换了联系方式,不过这人做事有点没头没脑,所以我又把他号码删了。”
停顿了下,又补充:“没成想今天电话又来了。”
沈听肆抬手往她脸颊上一戳,“撒谎的时候专爱咬脸部肌肉,这一点不改,你的谎就圆不了。”
说完便转身走去沙发,将自己的东西一收,随后准备离开这所公寓。
陆尔直直的在水槽边站着,没有去拦他,也没有再追着解释。
门“砰”一声响,撞上了墙壁。
沈听肆突然回头冲她厉声开口:“就这样?就没什么想再跟我说的了?”
陆尔缓慢看向他,表情为难且无辜,甚至是有点可怜的意味。
没办法,她确实不是撒谎的料,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合适。
片刻后,门被关上,小小的公寓又恢复寂静。
当晚可能之前睡了三个多小时的关系,陆尔并没有什么睡意,她没什么心思工作,尝试着配了两次都乱七八糟之后,直接起身走去了窗口。
午夜的风带着沁人的凉爽吹拂进来。
陆尔用力闭了闭眼,心中升起一阵难言的无力感。
就在这时手机进来一条消息。
陆尔没回,没多久又有电话进来,按掉数次后依旧坚持不懈。
陆尔忍无可忍的接了起来,满心躁郁想通过这个人给发泄出来,然而等真正接通时发现也说不出什么。
最后只不耐烦的问:“吃饱撑着这个点扰人清梦。”
柳慕远在那头哼歌,贱嗖嗖地说:“我看你这样子也不像在做梦,是不是睡不着失眠了?要么我带你去遛遛?”
“你刚才电话说什么了?”
柳慕远轻笑一声,“什么都没说你信吗?”
“你到底跟他说什么了?”陆尔忍耐着吼道,“你有病是不是,这么见不得我好?”
“还真说对了,我就是有病,我也真的是见不得你们好。”柳慕远厚颜无耻的在那头笑,“凭什么我不爽快,你们却舒舒服服的?这不公平!”
鬼个不公平!趁早去洗洗脑吧!
陆尔直接挂断电话,并关了手机。
之后几天都没跟沈听肆联络,陆尔觉得这件事上确实自己有很大问题,她想去电话却找不到台阶。
吴蕊觉得这恰好就是个验证他真心与否的契机,看他对陆尔的在乎程度到底有多少,就晾着他,没必要上赶着去联系。
陆尔饮食偏重口,有时候还三餐不按时,一年下来总有那么一两次要闹肠胃炎。
这天下午就开始莫名肚子疼,起先还能忍受,后来演变成了上吐下泻。
家里有常备药,抓紧吃完就上床休息了,然而并没有缓解,并且随着时间过去越来越无法忍受。
到傍晚时,陆尔意识到硬抗着不行,独自强撑着去了医院。
一系列检查下来,医生下达手术通知。
陆尔听完都懵了,怎么就变成阑尾炎了?
术前需要家属签字,要马上联系人过来。
陆尔躺在病床上,痛的冷汗津津,一脸惨白的望着天花板。
护士进来催促了一声。
陆尔摇了摇头,陆佑刚自己身体不行,潘巧燕前不久也刚做过卵巢手术需要人照顾,吴蕊出差了,能找的人几乎没有。
冰冷的白炽灯下,陆尔的双眼越发漆黑,面色越加苍白,她死死的盯着手机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