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结果还不趁早断了,白白浪费时间。”
门口传来动静,沈听肆换鞋,身后跟着两个工人, 抬了张按摩椅进来。
老公寓面积小, 生活用品已经被塞的满满当当,为了放这把椅子腾了很久的位置。
陆尔觉得这纯粹是找事, 虽说年纪大了时常有腿酸腰疼, 隔三岔五坐个按摩椅能舒服点, 但放这里实在不太合适,连个走道都快没了,还不如去小区外找人按一按来的划算。
沈听肆看了眼边上塞的满满的杂物, 小声说:“你觉得帮忙做个断舍离如何?”
“别了, 少颗钉子他都心疼。”这人专爱收这些破烂, 觉得哪天指不定就能用上省得出去买,尽管基本上都是在角落蒙尘。
潘巧燕让他们吃了饭走,陆尔摆手拒绝。
跟长辈吃饭就有种正式见家长的错觉,她跟沈听肆远没有到这个程度。
从小区出来,前后上车。
沈听肆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
陆尔注意到,“干嘛看我?”
“不给我饭吃,可真是狠心。”
“你还缺这口?”
沈听肆不答,只说:“走吧,我带你去吃顿好的。”
车子一路朝市中心走,进到停车场时,陆尔瞧了眼边上的大楼。
这边的餐厅一般都要提前一周订位,人均价格跟订位难度成正比。
下车后沈听肆伸手过来自然的牵住她。
陆尔心中疑惑,直觉这顿饭是他特意安排,只是突然如此大费周章的用意是什么?
直到看见已经等着的女人,才反应过来这位可能才是重要角色。
对方长得很明艳,非常知性的着装,看人时目光直白且真诚,让人好感倍生。
各自做了介绍,陆尔得知两人自小相识,中间断了联系,对方刚回国,应长辈要求跟沈听肆见面吃饭。
“我原本还浅浅期待了下,不成想送我这么一份大礼。”她说着朝陆尔笑了笑,和善的,并没有敌意,更像是一句揶揄。
沈听肆体贴的给陆尔布菜,“不然后面还有的麻烦,索性就爽快点。”
“这人小时候多的是心眼,我吃过不少亏,你可得小心。”她小声叮嘱陆尔。
沈听肆掀眼,“你要不要说的再大声点?”
“开玩笑嘛,男人要大度点。”
随后又说了些两人小时候的趣事,一顿饭意思意思的吃了大半小时结束,分开时沈听肆让她回去好好表现。
对方还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陆尔知道这是一出由双方长辈安排的相亲宴,小辈对此并不感冒,一起配合走过场。
沈听肆嘴里的“表现”,很大可能就是让人回去时好好埋汰他一顿,名声大噪的同时也免去了以后的类似饭局。
下午按理来说沈听肆应该回公司,但这天他意外的清闲,居然带着陆尔去了附近的影院。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进电影院看电影了。
陆尔抱着爆米花和奶茶,借着大屏幕的冷光扭头看身旁的男人。
沈听肆则顺势低头在她嘴角亲了一下。
陆尔嫌弃的“啧”了一声。
他轻笑,“亲一下怎么了,我又不脏。”
陆尔撇嘴。
选的是一部文艺片,工作日没有别的客人,有包场的错觉。
大屏上男女主久别重逢,正激情拥吻着,急促的气息透过音响,声声响在耳侧。
陆尔莫名升起几许尴尬。
明明只是人物角色,她却无端紧张起来。
她慌忙捞起一把爆米花塞嘴里,腮帮子瞬间鼓囊囊的。
沈听肆拿起奶茶放入另一端的扶手槽,将两人间的座椅扶手掀起。
陆尔连忙往另一侧避,警惕出声:“你干嘛?”
总共就这么点距离,再躲避都无济于事。
沈听肆倾身过去,轻易将她围困在了自己的双臂间。
陆尔提醒:“你注意点,有监控的。”
她的双眼中闪烁着破碎的光亮,此时眨眼频率比以往来的高,显得有些可怜兮兮的样子。
沈听肆低头逼近她。
陆尔顿时抬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原本抱着的爆米花桶倾斜掉落几颗。
“喂!”
“嗯?”沈听肆的声音压的极低,有种蛊惑人心的味道,“为什么害怕?我又不做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他这举动完全不像是要消停的样子。
男主开始求婚,伴着烟花燃爆天空的景象,深情表白。
也是这个时候,沈听肆抬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靠过去与她额头相抵,闭了闭眼方开口:“我们要么也结婚吧?你觉得怎么样?”
女主感动到啜泣不止,无声的点头应下。
而陆尔则倏地睁大眼,明晃晃的不敢置信。
屏幕上画面一转,开始筹备婚礼。
这一头沈听肆沉默的退开回到自己的座位。
电影结束,他牵着陆尔走出影院,几分钟前的惊人之语就像不曾出现过。
时间继续往后走。
又一届颁奖礼盛大举行,这次的最佳配音演员得主是礼宸。
西装革履的站在领奖台上,那样的意气风发,完全没了印象里落寞凄楚的模样。
陆尔只看了一眼,便关了网络直播。
没想过会再遇礼宸。
某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陆尔觉得自己再不动一动就得生锈的情况下,出门买杯咖啡的功夫,再转头就跟礼宸遇个正着。
他身边跟着一个年轻小伙,看模样应该是助理。
两人隔着几米远对视了眼,陆尔点了点头,转身推门出去。
走出没几步,礼宸追了上来。
鼻梁上驾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过去比以前更斯文沉稳几分。
他定定的看了陆尔一会,虽然把人拦下了,一时间似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合适。
冬季午后的阳光在肆虐的风中也感觉不出太多温暖。
陆尔拢紧衣服,低头喝了口热咖啡。
笑了下,率先说:“我看到那个颁奖礼,恭喜你。”
成为出色的配音演员是礼宸最大的梦想,他倾其所有也不过就是想走到眼下的高度罢了。
曾经的陆尔熬夜奋战,也有过类似远大的梦想。
只是不知不觉间这个梦想一个不注意就燃烧成了灰烬。
礼宸没勇气出口问上一句“你呢?”
他知道自己这个奖项掺杂了陆尔付出的代价。
最后干巴巴的说了句:“最近过的好吗?”
陆尔无可无不可的点头,“挺好。”
之后又说了几句诸如平日都在做些什么有出去玩吗这种平常仅供寒暄的问话。
陆尔觉得这种敷衍费时又费精力,实在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随便找了个借口走了,对此都松了口气。
再之后就是年关,各家各户开始采买年货,大街小巷的红色装饰渐多,年味开始沾染四周。
满当当的城市逐渐变空,除夕跟着到来。
陆佑刚让他们回去吃饭,陆尔不肯。
但是当天沈听肆还是拎着大包小包,硬拽着陆尔赶了过去。
“大过年的不要摆脸色,让长辈舒心点。”沈听肆在车上提醒她。
陆尔心想也不想想是谁的原因,他还好意思说。
读懂了她内心所想。
沈听肆笑了笑,说:“这不怪我,叔叔直接给我来了电话,于情于理都没有拒绝的道理。”
是的,陆佑刚劝说不了陆尔,便直接打去了沈听肆那头,还让他别跟陆尔计较,说她就是那么个脾气。
沈听肆直说明白,接触这么久了解她的性子,让人放心。
一般情况下,都是旁人对着沈听肆点头哈腰,而这天他礼数周到,将小辈的角色扮演的淋漓尽致。
连带潘巧燕看他都比看自家亲女婿满意。
暗地里沈听肆得意的朝陆尔挑眉,清俊的脸庞带着少有的稚气。
陆尔冷笑:“得瑟。”
“给你长脸了,也不夸夸我。”
好意思说?
吃的晚饭,再出来已经八点多。
夜里寒气浓重,陆尔打了两个喷嚏。
沈听肆搂着她迅速上了车。
除夕夜晚的马路非常好跑。
他们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去了大剧院边上的公园,这里的大屏实时播放着春晚节目,年轻人都围聚在这里。
各类室外娱乐活动频频上演着。
沈听肆抬腕看表,“距离烟花表演还有两小时,我们做点什么?”
陆尔环顾一圈,目光最后停在了孔明灯上。
20块一只,借笔借火,很是方便。
沈听肆买了一只递给她,同时还有一只记号笔。
“不用了。”陆尔接过灯,蹲地上开始捣鼓研究。
“不写点祝福语?”
“不写。”
沈听肆转了圈笔身,目光平平的落在她身上,“为什么?”
陆尔抽空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的一笑:“我的愿望你觉得能实现吗?”
几秒后,陆尔摇头率先转开视线。
沈听肆起身将笔还回去。
于是陆尔放了一只空灯,不带任何愿景,南城的上空,对比其他同类这只孔明灯一定是最轻松的。
这天后面还下起了薄雪。
虽然很浪漫,但实在太冷了。
两人回车上躲着,直到十一点过,公园中心的烟火表演开始奏响。
大朵的烟花在上空不停盛开,五彩炫目的光亮照透这晚的夜幕。
陆尔降下车窗,迎着冷冽的风和细小的雪粒,难得露出畅快的笑意。
手上突然一暖,沈听肆宽厚的手掌轻轻盖上她的。
陆尔不动,只是看着天上一层叠一层的烟火,陡然升起一股疲惫。
好像一群人攀峰,所有人都因为一些特有原因而半途放弃,只剩她还在偏执的不断往上,下面是一双双张望着的眼睛,而上面等待的不过就是个覆盖着薄雪的峰顶。
她又不是神,别人可以选择放弃,为什么她偏要坚持?
一意孤行的坚持从另一个角度看来甚至是有些可笑的。
她微微仰头靠在座椅上,就像几天几夜不曾闭眼般的困顿。
回去后她都没来得及洗澡,匆匆洗漱了下便上床睡了过去。
这次睡得格外的沉,梦里感觉有人轻轻执起她的手,用着绝对虔诚的姿态。
醒来已经天光大亮,尽管厚重的窗帘拉着,室内光线昏暗。
但从缝隙中泄进的光亮可见时间已经不早了。
陆尔舒展四肢长长的伸了个懒腰,睡得前所未有的好。
抬手抓了抓头发,动作倏地一顿。
她缓慢眨了眨眼,察觉到些许异样。
心跳用力鼓动了一下。
缓慢的落下手,指腹贴着额角滑落,随后又慢慢攀升,目光转移到上头。
不过瞬间而已,便看到了无名指上的戒指。
款式简约,仅仅一个素圈,表面带着些许纹理。
陆尔用拇指拨动了一下,又拨动一下,随后重重的将手落在被子上,闭眼又躺了会才起身。
餐桌上摆庡㳸着三明治早餐,用保温盒装着,边上一杯咖啡和牛奶可任选。
陆尔随意咬了两口,不怎么饿,吃的兴趣缺缺。
随后换了衣服,照常出门遛狗。
这天沈听肆回来的要比往日晚,也没第一时间往陆尔这边凑。
陆尔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笔电,白天时间太过漫长,她觉得是时候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了。
刷了会某APP,突然就对插画起了兴趣,便上网查有关这方面的资料。
她看的专心,沈听肆回来也只是扔过去一眼作罢。
每天的晚饭基本都是陆尔下厨,或者外卖过来。
燃气灶冰冷,完全没有要开火的意向。
沈听肆自发点餐,随后先去洗澡。
等再出来时,点的餐恰好送到。
他一一摆上桌,朝客厅看了眼,表情少有的有些难以面对的局促。
但最后还是叫了陆尔一声,让她过来吃饭。
陆尔将电脑随意一搁,趿拉着拖鞋,一脸闲散的走过来。
在他对面坐落,安静无声的扒饭。
不知道过去多久,余光察觉到对面停了筷子,并且没有要再动一下的意思。
陆尔莫名,抬头看过去。
沈听肆的目光直愣愣的落在她的无名指上,那枚素圈戒指稳稳的落在她指根,并没有被拿掉。
“不吃饭了?”陆尔提醒。
沈听肆不动,几秒后突然起身,几步到她身侧一把将人给拖了起来。
陆尔被迫侧身,一手撑住桌沿,随即迎来了狂风暴雨般的拥吻。
像夏季几声闷雷后直达的雨点,劈里啪啦的落了满地。
空气中有潮湿的气息,带着消去的酷暑。
但明明还是冰寒的季节,陆尔整个人不由自主的热了起来。
她听到沈听肆埋在自己颈侧,一声声缱绻的呼声。
那么普通的两个字,居然也可以如此暧昧。
吴蕊得知后一脸原来如此又尘埃落定的表情,复杂难言片刻后落下一句:“挺好,我觉得你们俩也就这样了,分不了的。”
是的吧,口口声声要划清界线,最后也不过如此。
陆尔努力过了,得不到理想中的结果,在所有人都安然归位的时候,她也没必要再一味坚持。
吴蕊最后问她爱不爱的问题。
在陆尔还没回答的时候,她先一步摇了摇头,表示答案与否已经没多大意义。
春天到了,又是一个万物复苏的季节。
王倩如来电话说要结婚了。
陆尔原本是要前往的,但后来听王倩如说柳慕远已经回了那个小镇,继续开了那家小店后,便打消了参加婚礼的念头。
她给王倩如包了一个红包,又另外邮寄了一份结婚贺礼。
婚礼当天柳慕远在酒店外徘徊了大半天,确认婚礼结束后才离开。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新娘在外惹下的情债。
王倩如找陆尔吐槽说让他进去吃席也不肯,就在外干站着,看着着实让人难受。
还附带了一张照片过来。
酒店外的一棵榕树下,他双手揣兜静静站立着,帽檐遮住了他的所有表情,像所有普通路过的陌生人没有两样。
陆尔将照片放大,慢慢下移,在马路对面的建筑旁看到了另一个偷偷张望着的女孩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