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低头收拾东西，半天没抬头往这边看一眼。
祝慕森垂眸思忖，肩膀突然被项尧拍了拍。
“你怎么了？怎么感觉你从提问完就心不在焉的？”
项尧说完就要回头，刚想看看他在看什么，祝慕森已经拿上讲义，往门口走道：“回去吧。”
薛彩娜手机响起，看到是关明扬来电时开心得要命，给姜盏柠说了声就出去接电话了。
姜盏柠也没所谓，写完习题后又花了十分钟整理思路，等放笔收拾东西时，最后几排已经空空荡荡。
“姜老师！”
数学组几个男老师走过来，看姜盏柠一脸无精打采，忍不住抱不平道：
“这个祝慕森怎么回事啊？英语组的演讲不点同组老师，点我们数学组？数学组要是高三英语都牛掰，还有他们英语组什么事？”
高三数学组几年来一直只有男老师，好不容易来了个姜盏柠，整个组都把她当妹妹一样照顾。
现在姜盏柠被当众难堪，数学组的几名男老师脸色难看，仿佛受屈辱的是自己。
“他确实不点同组老师，后面点的可是杜云露。”
景帅啧了声：“大概是想让人知道，同样不是英语老师，别人就能发挥得很好吧。”
“但祝老师不是不喜欢杜老师吗？”
“谁知道，说不定回心转意了呢。”
“好啦，就是个公开课，我没放在心上啦。”
姜盏柠看他们越说越气，赶紧打断他们的谈话，扯唇笑笑：“而且这事我也有不对，他讲课时我和薛老师在聊天，祝老师可能觉得我不大尊重他，所以就点我起来回答问题。”
景帅狐疑打量她：“盏柠你怎么还替他说话，你不会也被他的美色迷倒了吧？”
要微信被拒绝那事浮上心头，姜盏柠笑容一僵，否认道：“那怎么可能！我跟杜云露看上同一个男人，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真的吗？祝慕森就坐你旁边，长得帅又有才华，你不心动？”
姜盏柠疯狂摇头：“他对我冷成这样，我凑上去受人冷嘲热讽？duck不必。”
至于前几天要微信……那绝对就是她鬼迷心窍。
她可不会再去自讨苦吃。
一行人边聊边走，姜盏柠的办公室在最前面，等到门口后，姜盏柠目送几人往前走。
她转身要进办公室，猝不及防撞进一双墨绿色眼眸里。
其他老师已经下班回去，办公室里只剩祝慕森一人。室内没有开灯，橘红色的夕阳透过窗台落进来，勉强照亮整个办公室。
祝慕森站在过道中间，面容因背对光线而产生阴影，让她完全看不清表情。
偌大的办公室突然显得有些拥挤，姜盏柠笑容敛起，声音拘谨：“祝老师还没下班啊？”
“嗯。”
他说完这句便没再出声，姜盏柠等了一会，开口打破沉默：“那……我先回去了。”
他反应好反常，不会是听到刚刚的对话了吧。
但马上要到门口的时候他们就没再继续说了，如果他一直在办公室，应该是听不到他们的吐槽才对。
祝慕森没出声。
姜盏柠侧身走过，回到自己座位整理东西。
祝慕森大概是心情不好才站这里不说话。
至于为什么心情不好，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盏柠！你要不要跟我去外面吃饭！”
门口突然传来薛彩娜激动的声音，薛彩娜兴高采烈跑进来，兴奋举动在看到办公室里的祝慕森后戛然而止，呐呐道：“祝老师也在啊。”
祝慕森颔首，视野余光见姜盏柠埋头收拾，看也不看他一眼。
他想起刚刚姜盏柠在门外说的话，解释的话语闷回心里，转身走回自己位置。
他一走，薛彩娜这才松了口气。突然发现办公室没开灯，抱怨了句便跑去将灯打开，回来时高兴说道：
“盏柠我跟你说，明扬他终于联系我了！还说让我准备一下，晚上去吃饭！！”
姜盏柠还沉浸在刚刚的事当中，闻言嗯了声。薛彩娜没听出她的不对劲，只问她：“你要不要一起来？”
“不去，我闲着无聊去当电灯泡干嘛？”
“不是啦，是因为他公司同事也一起过来。”
薛彩娜赶紧解释：“曾曼这次没去，女的有些少，明扬就想让我带你一起去，说是人多热闹些。”
姜盏柠不喜欢去娱乐场所，对认识新朋友也没兴趣，闻言直接拒绝。
但架不住薛彩娜软磨硬泡，一会说姜盏柠心情不好，身为小姐妹不可能自己去玩，放姜盏柠在家。一会说关明扬预约的是最近超火的网红餐厅“La Vie”，食物美味景好看，一定要她一起去。
姜盏柠拗不过，无奈道：“最后一次。”
薛彩娜笑着点头：“好。”
两人没多久便收拾好东西离开，办公室只剩祝慕森一人。
顶上空调呼呼吹着冷风，夕阳不知何时落下，窗外天空无星无月，漆黑一片。
祝慕森垂眸盯着英语课本，课本上的长句看得懂却印不进脑海里。
他十分钟都没整理出要点，效率低得自己都受不了，索性将课本一关，椅子往后倾斜，椅背靠到墙上，发出轻微声响。
祝慕森闭上双眼，脑海里不停浮现姜盏柠黑眸慢慢黯淡，满脸恹倦的面容。
他从没见过她这副表情。
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祝慕森睁开双眼，将椅脚压回地面，拿起手机接听：“喂？”
“哥们，高中校友聚会，来不来！”
听筒里传出项尧兴奋的声音：“高中你熟悉的那几个都在，听说你来深城了，嚷嚷着要见你呢。”
祝慕森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刚想出言拒绝，就听项尧报了聚会地点：“在市中心的网红餐厅La Vie，美女超多！你看有好事哥们都想着你呢！”
La Vie？
祝慕森一顿，沉默了会，回答得很慢：“我去。”
第17章
两人15分钟后到达La Vie，现场排队的人格外地多，几乎要把进去的路堵住。
两人努力往里面挤，好不容易挤到门口，薛彩娜同门口迎宾说道：“有预约，一楼36桌。”
“好的，请跟我来。”
迎宾带着她们往里走，经过压低的廊道后视野豁然开朗。
La Vie的大厅比外面宽敞许多，灯光半暗，摆放的座位尽数坐满，清一色俊男美女。
氛围活跃热闹，最前方还有乐队弹唱，姜盏柠都被带嗨起来。
“这里。”
不远处的关明扬朝她们挥手，薛彩娜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发现关明扬订的是张四人桌后一愣。
“怎么只有你们两个？”
四人桌只有关明扬和林时锐，两人各坐一边。姜盏柠唇线抿直，见林时锐往她的方向看过来，下意识往薛彩娜后站了些。
关明扬笑着解释：“其他人今天正好有事没来，只有我跟时锐有空。没事，咱们四个一样玩。”
姜盏柠自然是不信这话，薛彩娜一脸为难，幽幽呼了口气。
她扯了扯薛彩娜的衣角，笑道：“好不容易来一次，来吃美食也是一样的。”
薛彩娜点头，看关明扬笑容都有些僵硬，赶紧往关明扬那排走。姜盏柠则在林时锐身边坐下，叫来服务生后四人各自点餐。
林时锐一个劲献殷勤，用餐途中问了姜盏柠许多问题，心思昭然若揭。
姜盏柠低头吃牛排，私人问题回答得极其含糊，等林时锐问她哪个大学毕业时，姜盏柠切牛排的手顿了顿，微笑回答：“普通一本。”
两男人一愣，看姜盏柠继续切牛排，完全不像开玩笑的模样。
一高对老师的学历极其看重，非985对口专业连初试都报不了。还是第一次听说有普通一本能报一高，还成功被聘用。
难道是走后门了？
薛彩娜读懂他们的意思，赶紧解释：“之前说过盏柠是复试第一啊，你们忘了？”
有这实力，需要走后门吗！
林时锐有些不信，骤然出声：“盏柠，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气氛倏地凝滞。
姜盏柠忽然抬头，朝林时锐客气笑笑。黑白分明的杏眸干净纯粹，看得林时锐心猿意马，呼吸都有些变沉。
“爸爸是小公司职员，母亲是家庭主妇。”
林时锐笑容一僵。
姜盏柠悠悠继续道：“我们家是隔壁山城的，我毕业后四处投简历，运气好碰上深城缺人，考试就拿下了。”
山城是省内18线小城市，规模跟城镇差不多，完全没办法跟超一线的深城比。
氛围瞬间变冷，林时锐讪讪坐直身子，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看姜盏柠的眼神带了些轻蔑。
本以为姜盏柠肤白貌美，谈吐气质不俗，肯定是个白富美，没想到竟然是个小镇出来的村姑。
真是白浪费他献殷勤的心思了！
他转头跟关明扬聊天，没再看过她一眼。
姜盏柠像不知道他的心思，用完餐还点了两杯这里的招牌甜饮，兴致勃勃同薛彩娜说道：“这家店真不错，甜点好吃，甜饮也好喝。有机会的话要……”
话语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姜盏柠微顿，没一会重新扬起笑容：“……再来试试。”
她又想起祝慕森了。
乐队唱完最后一首歌便离开了表演区，大厅顶上音响开始播放起流行音乐。
四周灯光变得更暗，之前走道还有灯光，现在连那几盏都关上了。
薛彩娜讶异道：“这是什么情况？”
“后半场了呗。”
关明扬一副“你怎么这么单纯”的表情：“生意这么好，肯定要多开一会啊，不然少赚很多钱呢！”
薛彩娜似懂非懂点头，姜盏柠将最后一点甜饮喝完，感觉脸有些发热，放下杯子笑道：“我去趟洗手间。”
门外音乐声忽大，像有主持人登场炒热气氛。姜盏柠站在洗手间里，清水沾湿脸后抽纸擦干。
她猜得没错，林时锐一听自己是城镇来的，也不提要联系方式的事了。
姜盏柠整理好仪表，拿出手机随意看了眼，发现有好友请求后点开列表，看到熟悉的冰雪头像时双眼瞪大。
……祝慕森？！
心跳不可抑制地加速，跳动声在安静的洗手间尤为清晰，姜盏柠张唇呼吸，疯狂在心里催眠自己。
冷静，冷静。
祝慕森肯定是加错了，他上次都说了不加，今天还给你难堪，怎么可能会加你好友。
说不定你通过了，他反手就把你删了。
别想了，他不想跟你做朋友。
好不容易平复心情，姜盏柠当没看见这个好友请求，深呼吸完推门走出去。
大厅的表演台上确实站了位主持人，奋力号召台下客人添加公众号抽奖。
姜盏柠走回位置，发现四人桌只有林时锐，随口问道：“他们两呢？”
“好像有事去外头说话了。”
林时锐递酒单过来，笑道：“要不要试试酒饮？这边的鸡尾酒还挺不错的。”
姜盏柠推回他递过来的酒单，笑笑：“谢谢，不过我不喝酒。”
林时锐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将酒单摆到一旁：“那好吧。”
两人坐了十分钟，林时锐又开始问起她的生活。姜盏柠有一句没一句回着，拿手机给薛彩娜发消息。
酸柠檬：【你们在哪里？怎么半天不见人？】
那边没回。
林时锐自作主张给她点了杯樱桃诱惑，服务生将果汁杯端上来，林时锐推给她，露出个友善的微笑：“听说这年头的女孩子都喜欢喝车厘子果汁，我给你点了杯，你试试。”
姜盏柠客气笑笑，没准备动它：“谢谢。”
五分钟还没等到回复，姜盏柠拿起手机给薛彩娜播语音电话，“嘟”声响了许久电话才接通。
里头传来薛彩娜微低的声音：“喂……盏柠。”
旁边的林时锐埋头喝酒，像是对她的举动颇有微词。
姜盏柠熟视无睹，继续问：“你们在哪里？怎么还没回来？”
听筒传出关明扬含糊不清的说话声，似是在指导怎么回答。姜盏柠笑容敛下：“喂？”
薛彩娜：“……我们临时有事先回去了，你别管我们，玩尽兴再回去。到时林时锐会送你回去，你放心。”
姜盏柠直接忽略后半句：“你回去了？怎么不同我说？消息也没回。”
那边闻言微滞：“我……刚要发消息，你就打电话过来啦。”
关明扬又在旁说话，语气听起来很焦躁。
薛彩娜局促回道：“就这样啦，那盏柠我先挂电话啦，我们还有事要忙。”
“诶等……”
电话挂断了。
姜盏柠唇线抿直，刚放下手机就见林时锐凑过来，身体下意识往后靠了些。
“他们怎么说？”
林时锐喝了好几杯酒，脸庞微红，说话都有些大舌头。眼神落在她身上，滴溜溜转了一圈。
“他们有事先走了。”
姜盏柠倍感不适，不带犹豫地起身拎包，客气笑笑：“那我也回去吧，明天还要早起去上课。”
她不想欠人情，礼貌询问：“账单是谁付的？要不要AA？”
林时锐没想到姜盏柠这么难搞，他想尽办法献殷勤她都不接招。现在见姜盏柠转身要走，气得伸手拽她。
“装这高傲样给谁看呢？！你以为你是谁，不过就是镇上来这边教书的！没钱没背景，还好意思摆架子！”
声音被嘈杂音乐给淹没，只有周围几桌顾客转头过来，好奇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
姜盏柠敛起笑容，躲开林时锐伸过来的手，冷声道：“我当你是彩娜的朋友，不想跟你纠缠。但如果你再动手动脚，我就叫保安了。”
她说完便离开，林时锐气得面目狰狞，大步追上前：“臭婊子装什么装？！”
他伸手欲拉她，动作被姜盏柠闪过。姜盏柠见他神色疯狂，后退几步向不远处的服务生呼救：“救……”
“叫什么叫，能被老子看上是你的荣幸！”
话还没说完，林时锐扑上来一把捂住她的嘴。
酒气侵袭而来，浓得姜盏柠想吐。林时锐嘿嘿直笑，伸手想摸她的脸，衣领突然被人大力后拽，让他痛得松开姜盏柠。
“公众场合还是别对女人动手动脚，不然很容易被当成流氓送去派出所拘留。”
祝慕森松开他的衣领，走到姜盏柠面前查看她的情况。确定姜盏柠没事后才转头，面无表情盯着林时锐，语气冰冷：
“不过，你确实是流氓，送去派出所也不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