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慕森还在整理明天要上课的讲义，闻言摇头：“我还要备课，你先走吧。”
姜盏柠点头，她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问：“那我先回去啦。”
走到门口时忽然想起什么，姜盏柠回头：“祝老师。”
祝慕森抬头，看她唇角扬起：“刚刚我看到学生拿着糖果高高兴兴出去，在外夸你人好。”
姜盏柠眉眼微弯，朝他眨眼道：“你看，几颗糖果就能换来他们对你的好感，还能促进英语积极性，这笔买卖划算吧。”
祝慕森静静看她，绿眸幽深，许久才垂眸，继续整理教案：“专心备课，少分神听八卦。不然又像今天这样，拖到这么晚才去吃饭。”
语气跟他教育学生时一模一样，姜盏柠好气又好笑。
这人真是不解风情，能当寡王不是没有原因的。
她无意再说，只朝祝慕森挥手笑道：“那我走啦，明天见。”
“明天见。”
办公室很快便重回寂静，只能听见空调呼出冷风的声音。
祝慕森低头备课，等把这几天的课程内容都整理完后按了下发酸的脖颈，抬头看了眼时间。
已经是晚上7点。
他起身拿起椅背的大衣，穿好后将灯关掉才离开办公室。下楼时想起家里没有食材，索性沿着小道走出学校。
刚想找找附近有没有进口超市，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祝慕森拿出手机，看是个陌生号码，顿了顿按下接听键：“喂？”
“阿森，是我。”
那头传来温柔甜美的女声，声音柔娇：“你终于接电话啦。”
第13章
祝慕森脚步一顿。“陆凝悠？”
“猜对啦！”
那头的陆凝悠尾音上扬，显而易见的高兴：“阿森你现在在哪个城市啊？连你妈妈都不知道，你瞒得也太严实了。”
祝慕森皱眉：“你找她拿的我手机号？”
他离开家后第一时间就换了手机号，只给几个关系很好的亲戚朋友，家里只有妈妈知道，也只可能是从他妈那里要的了。
陆凝悠一滞，尴尬笑了两声，转移话题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什么时候回家？”
“出去散心了，回家的时间不固定。”
听筒那边传来男人温柔的说话声，话音轻且模糊，听起来离得较远，但祝慕森第一时间就听出那是谁。
心里的厌恶瞬间浮起，祝慕森眉头皱得更紧，声音冷得像结冰：“祁昭喻在你身边？”
“啊，对，他在我旁边呢。”
陆凝悠像是偏头跟人说话，声音稍远，没几秒又笑吟吟道：“他听说我拿到了你的手机号，就过来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祝慕森脚步一顿，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停了下来。
他五官本就偏冷，如今生了戾气，显而易见的情绪不佳。
附近本来有女生在犹豫要不要搭讪，看到他眉眼淬冰，缩了缩脖子，瞬间打消上前搭话的念头。
祝慕森薄唇抿起，忍着没说别的，只回道：“还没决定好什么时候回去，看情况吧。”
陆凝悠没想到向来有计划的祝慕森有天能说出“没决定好”这样的词，愣了愣，不知该说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祁昭喻的轻笑声：“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真是第一次听呢。”
周围地摊小店的叫卖声在这一刻忽然模糊不清，祝慕森抬头，像是听见大学毕业前夕，学校老师在听说那件事后失望的语气，回家后父亲的暴怒，还有……
祁昭喻在一旁的惺惺作态。
握着手机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祝慕森弯唇，忽然冷笑了声：“祁昭喻，别在我面前装兄友弟恭那套了，有时间还是想想怎么讨好未来岳父岳母大人的心吧。”
祝慕森说完便将电话挂掉，手机收进口袋里。
他深呼吸几次，努力平复自己情绪。眉眼冰冷不散，对上视线的路人都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十字路口右边是进口超市，祝慕森现在没有食欲，看了眼后抬腿往左边走去。
他来深城一高不久，除了刚搬过来时在周围逛了逛，平时基本只去右边的进口超市补生活用品或食材。左边的的路开车时经过，但路上有什么店，他没留心过。
此刻天色全然沉下，夜空高远，卷着浅棉色的云。路上的店铺灯火通明，他走了一段，看到不远处有家英伦风书店。
蓝砖红瓦，门旁有大片的落地窗，里头的展示柜摆放新进货的手工书籍，跟他在英国时去过的书店装潢差不多。
书店店员刚好送客人到门口，看到门外的祝慕森时直接被惊咿嘩艳住，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您、您好，要不要进来看看？”
祝慕森手放在大衣口袋里，静站了会，抬腿走了进去。
书店里面不大，进去便能看见一排排书架上整齐陈列了各类型书籍。人不少，但大多都在安静挑书。
姜盏柠随手从文学小说区拿了本小说，抬眼便看见祝慕森迎面走来。
她刚要抬手打招呼，发现他脸色不对劲时手顿在空中。
他好像不大高兴。
祝慕森在她不远处的前方书架停下，随意抽本诗歌翻了几页，敛下的绿眸像是蒙上层灰，黯淡无神。
她定定看了他许久，等祝慕森将书放回原处时，姜盏柠才扬起微笑，朝他挥手：
“祝老师！”
祝慕森转头，看姜盏柠从台阶稍高的区域走下来，站到他面前：“好巧呀，你也来逛书店。”
她面容带笑，杏眼弯成月牙，黑眸明亮，仿佛通透的黑宝石，清晰倒映出他的身影。
祝慕森定定望了她半晌，随后垂眸：“嗯。”
气氛骤冷，偏偏另一位当事人不觉得冷，跟在他身边絮絮叨叨：“祝老师吃饭了吗？不会是吃的食堂吧？感觉食堂这个时间都没什么好吃的菜了。”
“祝老师也喜欢逛书店吗？早知道我刚刚就问你要不要一起去了，彩娜不喜欢逛书店，吃完饭就回宿舍看剧了。”
“这家书店不大，但书还挺多的，我经常来。你喜欢看哪类书？要是没找到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找找。”
祝慕森一路没接话茬，视线留在她拿着的书上，姜盏柠顺着他目光低头，发现他在看什么后，笑着晃了晃手里的书：“最近这个诺贝尔得奖主的书都挺有名的，我想着买本回去看看。”
祝慕森垂眸，视线落在书的封面上半晌没出声。
就在姜盏柠想再找个话题时，他才开口：“我还以为姜老师只对数学感兴趣。”
姜盏柠笑笑：“我确实对数学更感兴趣些，但生活不能只有数学，这是我从中考开始就知道的事。”
她小时候不爱看书，初中时语文150分只能考135左右。本来想靠着数理化优势混混，没想到中考时语文卷突然加难，考出来的成绩直接比平时低了10分。
最后中考总分勉强进了省第一的高中，但没能进入重点班，后面还是靠在全国数学竞赛斩获一等奖才在高一下学期转进尖子班。
为此姜盏柠被母亲骂个半死，从此发誓一定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姜盏柠瞅了眼他神情恹恹，不准备接话的模样，忍不住出声，小心翼翼问道：“我感觉你脸色不大好……怎么了吗？”
祝慕森没说话。
六点半他还有心情给学生分糖，有兴致教育她，这才过了一个小时，祝慕森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姜盏柠想了半天，只想到了一种可能。
“祝慕森。”
祝慕森下意识抬头，对上姜盏柠认真的杏眼，黑眸犹如通透宝石，清晰倒映出他的面容。
姜盏柠偏头看他：“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批改作业太晚了，没吃东西导致的？”
祝慕森一愣，回过神后摇头，声音低冷：“我不饿。”
“我有点饿。”姜盏柠理直气壮：“能陪我去吃点东西吗？我请客！”
祝慕森斜睨她一眼：“你不是刚和薛彩娜吃完？”
原来他还记得啊。
姜盏柠面色不变，状若抱怨道：“本来是要去食堂，下楼时她接到男友电话，就跟男友约会去啦。我一个人不想吃食堂，就出来逛逛。”
“附近有家餐厅菜色挺不错的，但菜量偏多，我一个人就没去过。”姜盏柠笑道：“正好碰到你，不如我们一起去试试吧？我请客。”
姜盏柠樱唇上扬，明晃晃安利：“那边的甜点超级好吃！！！甜而不腻，你一定要试一下！”
通透黑眸此刻像落了星光，温柔且明亮。祝慕森对上她的目光，拒绝的话语到了唇边，忽然说不出来。
刚才的坏心情突然烟消云散，甚至，他都想不起刚刚为什么要生气了。
祝慕森移开眼，感觉脸颊微热，下意识看向天花板的中央空调。
……这家书店的空调温度，好像开得有些高。
第14章
两人出了书店沿路继续往前走，没多久就找到了姜盏柠所说的那家西餐厅。
西餐厅装潢简洁，因着快过晚饭时间，里头用餐的人并不多。
姜盏柠挑了靠窗的位置，看菜单上一大串法文跟英文的菜名，瞬间头皮发麻。
刚刚的攻略怎么没一条评论说这家店菜单没有中文啊？
姜盏柠大部分单词都看不懂，幸好刚刚翻攻略时记了些菜名。
她清了清嗓子，朝一旁的服务生笑道：“您好，一份鲜奶油蘑菇汤、焗海鲜沙拉和翡翠冷茶冻，谢谢。”
祝慕森闻言抬头：“不点主食？”
这不是刚跟薛彩娜去食堂吃过饭，没胃口嘛。
姜盏柠尴尬笑笑：“最近胖了些，想减肥。”
祝慕森悠悠看了她一眼，看得姜盏柠心虚不已。
正打算找补，就听服务生说道： “不好意思，翡翠冷茶冻目前单点已经不提供了，只在双人套餐里提供。二位是否考虑双人套餐？双人套餐里也有焗海鲜沙拉和鲜奶油蘑菇汤可点哦。”
姜盏柠听前半䒾蕐句话时面色失落，听到后半句时眼睛蹭地亮起来：“那个……祝老师介意点双人套餐吗？”
祝慕森扫过上面的“Forfait couple”字样，眉头微蹙，抬眼便发现姜盏柠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他没正面回答，反而不明所以问道：“冷茶冻味道如何？”
姜盏柠一愣，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后赶紧回答：“我看攻略说冷茶冻是他家的招牌，特别好吃！！”
“而且只在夏天售卖，现在即将入秋了，售的量也减少了。”
姜盏柠想到这个就想叹气，小脸耷拉，看起来有些可怜：“也不知道下次来吃不吃得到。”
祝慕森思忖了会，点头道：“那就点双人套餐吧。”
他说完便将菜单递给服务生，转头便看到姜盏柠唇角上扬，笑吟吟地盯着他看。黑白分明的眼眸像被光照耀的黑曜石，不染尘埃且热烈。
祝慕森一愣，别开目光：“我看了下，双人餐跟其他的差不多，就随便了。”
姜盏柠也不拆穿，笑道：“好。”
餐厅上菜很快，没多久就把两人的餐点上齐。
姜盏柠的正餐量不多，祝慕森还在切牛排时，姜盏柠已经拿起甜品勺去舀冷茶冻了。
软嫩的冷茶冻放入唇中瞬间化开，冰凉带着微微的清苦，去油腻效果显著。
姜盏柠满足到不行，吃完一份后才意犹未尽地抬眼，看祝慕森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笑道：“怎么啦？”
祝慕森定定看她，随后别开眼：“没什么。”
虽然没跟女人单独吃过饭，但是他猜应该不会有人跟她这样，用餐沉浸，完全忽略坐对面的自己。
姜盏柠的注意力还停在他面前的冷茶冻上，看祝慕森迟迟没动，忍不住催促道：“你快试试，这个真的好吃。”
祝慕森指尖抵住小盘边缘，轻推过去：“你吃吧，马上要下架了，多吃点就没这么惦记了。”
他还记得她之前的话。
“你试试吧。”
姜盏柠眨眼：“招牌甜品你肯定要试试，万一好吃的话，下次我更有理由拉你再来了。”
祝慕森抬头，绿眸像滩深水，看不清其中情绪。
“你可以找薛彩娜。”他淡淡回道。
薛彩娜不爱吃甜食，再说逗薛彩娜哪有逗你好玩。
姜盏柠眨了眨眼睛，声音微扬催促道：“试一下嘛，试一下嘛。”
“来个餐厅只有我享用这么好吃的甜点，多没劲呀。”
“如果你真不喜欢，吃一口就好啦，好歹尝试一下才知道合不合自己口味。”
姜盏柠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餐厅内还是引起其他人注意。
见有人回头好奇打量他们，祝慕森无奈地揉了下太阳穴：“那我试试。”
姜盏柠目的达成，笑容乖巧：“好~”
她没再说话，安静注视他。祝慕森见状蹙起眉头，低声道：“转头过去。”
姜盏柠啊了一声，看他白玉般的耳垂似染淡红，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移开目光：“不好意思。”
祝慕森见她看向别处，这才拿起甜品勺，舀了小份冷茶冻放入唇中。
冷茶冻入口即化，浓郁的抹茶味瞬间在唇齿间蔓延开来。祝慕森一顿，愣了半天没说话。
姜盏柠见状杏眸瞪圆，心里震惊。
祝慕森真喜欢吃甜品呀？！
他的反应太过明显，冰冷面容都变得柔和几分。五官深邃英挺，幽深绿眸在其中流光溢彩，犹如希腊神话的俊美神祗，看得姜盏柠脸红。
姜盏柠轻咳一声：“那个，我去趟洗手间。”
整理下自己的面部表情，不然肯定要被祝慕森当成色女！
祝慕森点头，垂眸继续吃冷茶冻。姜盏柠拿起包包往洗手间走，进去后打开洗手盆前的水龙头，盛水往脸上泼。
今天是怎么回事，老被祝慕森美色迷得七晕八素。
姜盏柠你争点气，又不是没见过帅哥！！
等面容的燥热微缓，姜盏柠轻舒口气，抽纸巾将面上的水擦干后往外走，回去时看到祝慕森在用湿毛巾擦拭手指。
姜盏柠随意坐下，边朝服务生招手边问道：“吃完了吗？那我买单啦？”
祝慕森没出声，服务生走过来笑笑：“这桌已经买过单了。”
买过单了？
姜盏柠一愣，看向起身拿外套的祝慕森：“不是说我买单吗？”
“这点绅士风度我还是有的。”
祝慕森顺手拿过她放在桌上的链条包，回头道：“走吧。”
两人出去时，天色已完全沉下。
深城的十月夜晚凉爽清朗，凉风拂面而来，微微撩起姜盏柠的短发，舒服得让她微微眯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