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有跳过了,身子有些僵硬,苏意梨很早就开始和钟暻月一起彩排,每天都一头闷在练习室里练习,几乎没有关注过其他的事,一直到直播头一天,三十号,付明蔚把她新换好的护照拿给她,并仔仔细细嘱咐了一番,让她不要太张扬不要像十七八岁的小同学一样叛逆,就算是到了国外也得老实一点。
苏意梨嗯嗯啊啊的应和着,转头就给岑野打了通视频电话,坐到一边傻笑着跟他聊天。
付明蔚气得捶胸顿足。
苏意梨完全没注意到她已经快把她经纪人气死了,接通电话后,事无巨细地报备着自己跨年晚会的安排:“明晚要跳两支舞呢,一支拉丁一支古典。”
岑野很期待,靠在沙发上,支着头看她,夜色全披在身上,样子很慵懒:“行啊,那我等着看。”
“你们那边那会儿应该是凌晨吧,”苏意梨说:“不用特意起来看直播。”
电话那头,岑野一口回绝:“那不成,我到时候肯定好好看。”话头一转,他又问:“你几点结束?”
“大概九点多吧,”苏意梨心里冒出隐隐约约的激动,现在新护照也有了,机票也有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她特意跟他说:“真的不用看直播!你就好好睡一觉,第二天起来再看!白天一定要在酒店里好好看不要乱跑!好好看!到时候我检查!”
岑野笑了下,撩起眼皮饶有兴味地问:“你怎么检查?”
苏意梨无声弯起唇角,“这你就别管了。”
“行,”他很听话,就真没问,只不过问了个别的,“那参加完晚会是什么安排?”
莫名有点儿心虚,“……当然是回家好好睡一觉啊。”
他看着她:“这么简单,没别的了?”
越说她越心虚,也觉得岑野这个眼神她有点看不懂:“当然啊。”
岑野缓缓点头,眼神更加意味深长:“好,你没安排,我有。”
苏意梨一愣,“你有什么?”
“傻不傻,”岑野懒洋洋扯唇,眼底泛着粼粼的光:“陪你跨年,跟你说新年快乐啊。”
说话间,岑野那边来了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先生,说了一大堆她有点听不太懂的英文,她没再吭声,默默挂了电话。
岑野指着手机界面上的女孩子,无奈地笑了下,跟老先生说:“乔,您看到了,我有正事儿,所以必须要跟您请一次假。”
老先生八卦地问:“这个女孩子是……”
岑野接话,很直率地说:“是我很爱的人,我正在追她,她会是我女朋友。”
十二月三十一号,晚八点,跨年晚会正式开始,苏意梨穿了件纯黑色的拉丁舞裙,鱼尾的样式,侧开叉,显得人腰细臀翘,裙子上还点缀着细闪碎钻,灵动又明艳。
节目排在晚会中间的位置,苏意梨和钟暻月在艺人休息室里头候场,屋里摆了不少衣服,都是她们这个节目要穿到的,她需要先跳一支拉丁,然后在钟暻月上台跳第二支古典舞的四分钟里,迅速换好第三支古典舞的装扮。
古典舞的服饰和发饰都很复杂,而且她的妆容也需要稍微改一改,抢妆的时间估计会有点紧张,苏意梨在休息室里走了好几遍,到最后一遍时,钟暻月看完全程,建议她把跳拉丁舞的发型稍微改一下,至少可以免去换发型的时间,苏意梨一想有道理,就没敢耽误,披了件外套就去找今天舞台的造型师。
艺人休息室在一楼,化妆间在六楼,此刻整个演播厅里很忙,来来往往都是演员,电梯运行缓慢,而且搭电梯的人很多,苏意梨索性直接走了旁边的安全通道,走到四楼,腿开始泛酸,有点没力气了。她微微喘着气,低头盯着脚下的楼梯,揪着裙摆一阶一阶往上走,到五楼时,安全通道进来一个人。
她压根儿没注意看,与她擦肩而过,接着往上爬。
但那人却叫住了她。
苏意梨扭头,第一眼看见对面的女人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不过仅仅只是一秒钟的事,她便认出了叫住她的这个女人。
这个人她应该永远也不会忘,是那次音乐学院汇报演出,给岑野送红玫瑰的音乐学院才女,范听音。
苏意梨下意识攥了攥裙边,回忆如潮涌至,她想起那束没送出去的,被她留在休息室门口的紫色满天星。
说不在意,那肯定是假的。
不过现在,她有底气。
苏意梨站直了身子,粲然一笑:“你好,我们……认识吗?”
“真的是你啊,我没认错,”范听音却很坦然,“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
她笑说:“但我认识你可不是因为你是家喻户晓的女演员,而是因为岑野。”
因为……岑野?苏意梨忽然卡了壳,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
“前几年音㥋蒊乐学院有一次汇报演出,岑野有独唱,我负责给他弹钢琴伴奏。你应该是知道的吧,那天你也去了。”范听音看着她,轻轻松松讲了件属于自己的丢人往事:“我上大学时候很喜欢岑野,到处问他的喜好,熟悉他周围的兄弟朋友,自以为够了解他了,所以公演结束后特意在休息室准备了玫瑰花跟他表白,但被他拒绝了,我的玫瑰花他没要。”
时至今日,范听音依旧对那天的事印象深刻。
早就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虽说不足挂齿,但她莫名就记了很久,一直以来都拿这事儿当自己的黑历史来看待,那是她人生之中第一次给别的男生送红玫瑰花,但却被那人毫不留情地拒收了,他用指尖夹着的那只烟,把她的玫瑰花往外抵了抵,跟她说不好意思,说他自己花粉过敏。
拿烟推开,连碰都不碰,这动作简直太伤人了吧,他甚至都没有正眼瞧,不理解之余,她还挺生气的。
然而,走出休息室时,岑野同孙述安说了句话,然后把门口那束紫色满天星拿了起来,牢牢握在手里,仿佛看到了什么珍宝,眼中氤氲的目光柔和谴倦,她从没见到过。
她给岑野送花时正好面对着休息室门口,自然看到了那个拿满天星的女孩子,她是跟孙述安和另一个女生一起来的,但执着等在休息室门口的就她一个人,正是几年后会红透半边天的苏意梨,然而苏意梨那时默默无闻,在早已拿过不少钢琴类奖项的她眼里,不算什么,尽管她看向岑野的眼里全是爱意。
但她范听音毫不在意,没放到心上,名誉上的优胜给她很多优越感。
简简单单的紫色满天星怎么比得上红玫瑰呢。
范听音记得很清楚,她在休息室里对岑野举玫瑰花举了多久,苏意梨就在门口看了多久,直到岑野的手朝红玫瑰伸过来,门口的女孩子背过身,满天星留在脚边。
每个女生都对感情有着惊人的敏感度,可以很直接地察觉到一份感情中的其他博弈者,她原本没把苏意梨当做博弈者,可岑野却给了她重重一击。
范听音觉得不甘心,更觉得愤怒,她性子直爽惯了,当时就追了出去。
岑野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神色凛然,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很显然是被她给惹急了,在他拒绝她的时候没有表露出一丝不耐烦,然而却在她提到苏意梨时露出了不悦。
眼前似乎还能看到岑野那天看她的目光,他似乎从没把不在乎的人放到眼里,带着生人勿近的乖戾疏冷意,只是想想就觉得浑身凉飕飕,范听音搓了搓肩膀,说:“岑野那天拿走的,是你放在门口的那束满天星。”
安全通道空空荡荡,安静无比,所以这句话很清楚地回荡在楼梯间,苏意梨眼睫轻颤,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手心,痛感袭来,心里却瞬间涨满了暖意。
她平复了下颤动的心,轻声问,语间带了些不易察觉的哽咽与讶然:“他拿的是漫天星?”
“对啊,”范听音抬头,大大方方地跟苏意梨说:“我那时候看见他拿你的花还讨厌了你一瞬间,跟他说了你两句不好听的话,不知道你们两个的朋友有没有听到告诉你,当时不太懂事,我现在都觉得我那会儿很幼稚,女孩子的眼界要高一点远一点嘛,是应该跟你道个歉的,但那会儿就是没拉下来脸。”
那个时候太年轻,心里总是较着劲憋着气,总觉得自己做的已经够多了,也很勇敢,但过后再想才发觉那些行为实在是太让人脚趾抓地了,她很庆幸岑野那时候没说别的,没做别的让她难堪的事,他永远可以坦坦荡荡地选择接受或拒绝,对喜欢的人永远热烈温柔,对不喜欢的人永远干净利落,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会给人留下任何一丝念想,坦率的可怕,直接的让人发愣,可她很感谢他不拖泥带水地斩断了她的念想,让她体体面面地选择了放手。
就算是过后他们两个人在学校里再见到面,他也只是平静地从她身边走过,没有说过半句嘲讽的话,尽管她口不择言说了很多不该说的,像个跳梁小丑。
这似乎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岑野,却在被他拒绝之后也能在跟别人评价他时,一个劲儿竖大拇指的原因了。
人年少时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像岑野这种人很再难遇到了,但时至今日,她对岑野存留的仅仅只有对他那份“坦率”的尊重与感谢,因为岑野的目光告诉她,他永远是属于苏意梨的。
“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从那时候就开始羡慕。”
范听音眼里流露出艳羡,这种艳羡苏意梨在自己的身上见多了,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变成那个被人艳羡的对象,很恍惚,但这件事真真切切在她身上发生了。
“追出去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要拿满天星,他跟我说,因为是你送的,因为你喜欢紫色,所以他喜欢一辈子,其他任何颜色都比不上。”
整颗心彻底乱作一团,软得一塌糊涂,细细密密的喜悦顺着四肢百骸流淌,某些事情在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她上大学的时候就很喜欢紫色,只不过因为后来岑野把自己的应援色定为紫色,所以她不断放大了岑野的喜欢,却忘了她自己原本就是很喜欢紫色的。
岑野喜欢紫色,只是单纯因为她喜欢。
他们俩,可真傻啊。
苏意梨眼角发烫。
“我当时就觉得怎么会有人把一辈子挂在嘴边啊,一辈子这个概念可太长了,没几个人敢把一辈子挂在嘴边,我还记得我那会儿差点就没指着岑野的鼻子跟他嚷嚷说,你要是不喜欢我没必要拿这种狗屁理由来搪塞我吧,”范听音笑了下,“当时就觉得他说的这句话很夸张,也显得有点渣男,但后来他出了道,而且把自己的应援色定成紫色,那会儿我才觉得岑野说的一辈子是认真的。”
“他说你喜欢,所以他就喜欢一辈子,他真的做到了,岑野是真的很喜欢你啊。”
作者有话说:
(举喇叭)邀请大家下章来干个大(缺)好(德)事——
围观小情侣初吻,而且是梨梨主动的
想来干这件大好事的就留个评,将来可都是狐兔婚礼的座上宾(狗头)毕竟咱手里有证据:)他俩没办法赖账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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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倒计时(三)我们下章见~
第36章 第一次心动
跨年夜, 全城狂欢,京城到处是霓虹彩灯与硕大的灯牌,各个商业中心人潮如织, 全城都是人挤人的状态,跨年氛围很浓厚,大家都在抓着十二月三十一号这个尾巴, 与身边的人好好告别过去,迎接崭新的未来。
大路堵得不行, 汽车行驶在主干道上, 走三步停两步, 行驶速度比乌龟还慢, 一路走过来听到的全是喇叭声, 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一切嘈杂喧闹。
车里异常安静, 孙述安看了眼后视镜,揉碎的夜光窸窣照进车里, 坐在后头的人正窝在座椅上,穿了一身儿黑, 黑色高领夹克外套和头上戴着的帽子快把他整张脸都挡住了, 只露了个高挺的鼻梁在平缓吐着轻浅的呼吸。
按照国外的时间来算,岑野现在应该在睡大觉, 但他却昼夜颠倒赶了一晚的飞机,风尘仆仆回了京城,只为见某个人一面。
孙述安咋舌, 这恋爱谈的, 真够累人。
车还是没怎么动, 但已经快到八点了, 跨年晚会马上开始,岑野在后头有点儿坐不住,掀开微眯的眼,“从下个岔路左拐,不走这条路了。”
“你那是绕远,还不如在这儿等等,堵也就堵这么一会儿。”
岑野懒洋洋坐起来,将手搭在驾驶座上,脸上还挂着疲态,“今儿什么日子你不知道?”
“……”就你会炫!孙述安咬牙:“去找苏意梨也用不着这么急吧?”
岑野眉梢微抬,有细微笑意跃然进入眼中,这下子是真不困了:“我可没这么说,我想说今晚是跨年,哪条主路都得堵,你还不如绕个远从小路走。”
孙述安:“……”
他就是个大冤种。
“你看看你那不值钱的样儿,”不过孙述安就是嘴不饶人,看着后视镜岑野那张欠揍的笑脸说:“不就是她给你惊喜要过去找你一起跨个年啊,至于吗?”
岑野:“我懒得跟你说,咱俩现在不是一个档次的人。”
“……你信不信我把通行证和工作人员马甲给你从窗户里头扔了。”
岑野可不吃这一套,他靠回去,倦痞意味依旧明显:“你扔,扔了我正好下车捡起来到商场门口扫个共享电动车,到的比你快。”
“我是不是上辈子有把柄在你手里啊,过奈何桥喝孟婆汤的时候没把把柄拿回来,所以我这辈子欠你的给你找让你调情谈恋爱的地儿,到最后还捞不到好。”
岑野:“谢谢述哥。”
“滚,别烦我,我就是该你的,我活该。求求梨妹赶紧管管你吧。”孙述安气急败坏:“真的,祝你俩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行,收下了,”岑野欠不愣噔地说:“伴郎给你当,主桌让你坐。”
“……我靠,”他呛声:“给点儿阳光你就灿烂,你怎么知道人家会嫁给你?”
岑野哂笑:“我跟梨梨又不傻。”
他还不够明显吗?
他喜欢的够明显了,也没刻意瞒着。
她也察觉到了。
孙述安:“你这个土匪……”
晚八点。
路旁的商场外屏开始准时直播今晚的跨年晚会,开场是所有演员一起唱歌,每个人的镜头一晃而过,岑野降下车窗,恰好看到大屏幕上穿着火红色蓬蓬裙,满脸笑意的苏意梨,她的手还挽着旁边的卢明月,两个人俏皮地冲镜头摆了摆手,比了颗心。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她那句词压根儿就没出声,就仅仅只是对了个口型。
岑野轻轻笑了下,无奈地摇了摇头,就她会耍小机灵,但想起苏意梨那副独特的嗓子,又觉得她还是跳舞比较好,还是跳舞让人记得更牢。
……
听了岑野的建议,孙述安抄小路赶到演播厅,虽说远是远了些,但真的没怎么堵。
此时还有两个节目就要到苏意梨的舞剧,岑野换衣服戴好装备,扮成工作人员跟孙述安进了后台,他架着摄影机,寻了个视野比较好的位置等她上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