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王大夫值守。”祁云峥缓缓道,“你想吃更多的苦头吗?”
“不妨事的,祭酒大人。”江眠月抬眸看着他,却见他目光严肃,带着几分不由分说的气势,随即飞快伸出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大人!”江眠月无力的惊呼一声,祁云峥的手却猛地一僵。
上辈子,无数次的开始,便是如此。
他每次将她拥入怀中,吻着,抱着,折腾着,她都会浅浅的惊呼一声,“大人!”
然后她便不再出声,死死地咬着唇,或蹙眉忍着,下意识的有所反抗,柔软的掌心总是轻轻地抵住他的胸口,仿佛抵住了他想要靠近的心。
而后,即便他再施力,她也只在唇边溢出不受控制的声响。
越是如此,越是磨人。
他无数次想克制自己,却根本没有办法放开她,每次到了近乎饕足的时候,她也已几乎失去意识,再也承受不住太多。
可他几乎永远也无法满足。
她眼底的抗拒如一根针刺入他的心口,让她成为唾手可得却又永远抓不住的云,成为水中倒映着的月影。
祁云峥陡然间呼吸粗重起来,他克制住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手上的力道却蓦然加重,将她一直挡在腿边的手腕扯开。
江眠月一惊,陡然挣扎起来,口中无力道,“祁大人,不要……”
祁云峥闻言,却头脑发热,手上力道更重,直接单手将她双手擒住,另一只手飞快的扯开了自己刚刚给她披上的外衫。
江眠月被他的模样吓得不轻,一时间仿佛回到了过去,他面色微凉,眸色深重,动作利落,与前世不同之处在于……他的力道虽重,却并没有丝毫弄疼她的意思。
他的动作独断专行,却带着几分克制与柔和,让她无法彻底的将面前的祭酒大人与上辈子的首辅大人扯上关系。
祁云峥扯开那外衫之后,动作一滞,深深皱起了眉。
她的襕衫下半段已经被血浸透,在靛色的襕衫上着实不显,可那淡淡的血腥扑鼻而来,昭示着她的伤口并不太轻。
祁云峥伸手触及襕衫被割破的位置,江眠月腿上一瑟缩,想要躲开他的手指。
“祭酒大人……”江眠月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抗拒,“男女授受不亲。”
马车“咯噔”一声,似乎压着了什么石子,江眠月被这么一抖,吃疼皱眉,随即却听到“撕拉”一声响,她惊愕低头一看,却见祁云峥居然将她襕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她腿上的伤赫然暴露在空气之中,她撇过头不敢再看祁云峥,面上羞愤之色尽显,手上却被他死死抓住,根本无法动弹。
祁云峥沉默不语,伸出手来,摸到了她的后脑勺。
江眠月一愣,抬眸看着他,却发现他如今近在咫尺,呼吸相闻之间,几乎能接触到对方的气息。
他的气息熟悉又陌生,令她整个人绷得紧紧地。
他想做什么?
下一刻,江眠月只觉得头发一松。
头上的发带被他扯了下来,她长而湿漉漉的头发缓缓垂坠而落,落在她的肩膀上,淡淡的发香幽幽浮动,祁云峥喉结动了动,将发带死死绑在了她的腿根。
他动作利索,手指却仍旧碰到了她,江眠月浑身僵硬,觉得自己仿佛就是那刀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可他又确乎是在帮自己。
下一秒,他的手指触及伤口上端,隔着发带,忽而用力往下摁了下去。
江眠月吃痛闷哼一声,声音不小,江眠月咬牙憋着,眼眶却微微一红。
“有些疼,忍着。”祁云峥松开了她的手腕。
江眠月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伤口在他的压迫之下,血终于渐渐止住了。
她喘着气,刚想说谢谢,却听他忽然开口道,“这样的伤口,不止血,想流血而死吗?”
他语气不善,目光她对视,带着几分严厉。
江眠月咬了咬唇,微微垂下眼睫,轻声说,“抱歉。”
她的唇被她咬得微红,那淡淡的红润,却让祁云峥想到今日那毒枣。
殷红漂亮惹人垂涎,却是不能触碰的禁果。
手上柔软,不堪触碰,他却只能用力按住穴位替她止血,力道毫不留情,想必今日后,那细嫩的腿上,应会被掐出青紫来。
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压抑。
“日后有什么事,要开口。”祁云峥看了她一眼,“今日若不是我及时发现,吐血而死的便是你,你家人将你送到国子监,要等的是你平安回去,而不是遍体鳞伤。”
江眠月顿时想到自己的家人,心中终于有些后怕。
如他所言,若不是他发现的及时,她若是吃下了那枚枣子,此时便会是横着回国子监。
“是,祭酒大人。”江眠月轻声道。
终于,他将那伤口按压地基本止了血,便伸手将那发带系得更紧,然后将那靛蓝色湿漉漉的衣裳放了下来,遮住了她的伤口。
白皙的皮肤被遮住,祁云峥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江眠月见他如此,心下稍松,轻声道,“谢谢祭酒大人。”
虽然过程并不如何愉快,可祁云峥确实是帮她止了血,也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出格之事。
“我很可怕吗?”祁云峥忽然问。
江眠月一愣,缓缓摇了摇头,可她的面色却说明,她摇头并非真心。
“为人师如为人父。”祁云峥开口柔声道,“在我面前,可卸下防备,我不会害你。”
“日后若是有什么疑虑,或是需要帮助,尽管找我。”
江眠月注视着他深黑的眸子,虽然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却还是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车夫:我都听着呢。
第五十章
江眠月坐在马车上, 刚刚紧张不已,现在腿上的伤口止住了,祁云峥也远离了自己,浑身压力骤轻, 她也陡然放松下来。
只是心念放松之后, 她便觉得身子一阵疲惫, 疲惫之余,身子也有些发冷。
浑身湿漉漉的着实难受的厉害, 她只盼着能赶紧回去换一身干净衣裳。
好在马车飞快往前行驶, 很快便到了下马碑附近,车夫开口道, “祭酒大人, 到了。”
江眠月正有些恍惚, 闻言,便挣扎着要下车。
“不在此下车。”祁云峥道, “去后门。”
“是。”车夫立刻应声,江眠月疑惑的看向祁云峥。
“下马碑过去太远, 你走不了那么多路。”祁云峥看了她一眼,“外头风大。”
江眠月点了点头, 道,“多谢祭酒大人。”
马车里温度虽高, 此时她却已经开始打哆嗦, 失血与失温齐齐朝她袭来,江眠月觉得公主那凤池别院对她而言,可能有些八字不合。
每次去那别院, 似乎都要发生一些事情, 上次虽然是祁云峥, 可自己也受了很大影响,没想到这次直接是她自己出事。
马车“吱呀”一声停了下来,江眠月手脚冰凉,浑身不由自主的发颤,她缓缓撑着手站起身,伤口却是一阵刺疼,脚下一软,差点倒栽葱摔出马车。
下一瞬,一只手钳住她的胳膊,将她往后一拽。
江眠月不受控制的倒向祁云峥,她紧张地无法呼吸,却没想到他手上却再次施力,将她整个人稳在了原地。
“多谢祭酒大人。”江眠月喘着气,有些后怕。
若是直接倒进他的怀里,也太……
“自己能走吗?”祁云峥问。
“能……”江眠月咬牙道。
说着她便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双腿往前走,可脚下一软,直接跪倒在车厢上。
祁云峥垂眸看着她。
“需要帮助吗?”
江眠月抬眸看着他,有些迟疑。
“方才我如何说的。”祁云峥缓缓俯身看着她,“还记得吗?”
江眠月看着他温和的眼眸,心跳缓缓加速,她睫毛颤了颤,声音无力,“需……需要祭酒大人帮忙。”
“好。”祁云峥伸手,将她直接抱在了怀里。
“啊……”江眠月惊得一怔,根本没想到他所谓的“帮助”,是直接将她抱起来。
“这样最快。”祁云峥淡淡看了她一眼,仿佛早已猜到她如今的想法,“忍一忍。”
“是,祭酒大人。”江眠月靠在他的怀里,浑身僵硬。
也不是第一次被他抱着了,前阵子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被他抱过一次,当时的感觉模糊,后来也不太记得,可这次她的意识还清醒,且身上潮湿发冷,如此一来,身上的感知仿佛被放大了一倍。
他有力的胳膊,环绕她的手臂,还有头顶上传来的气息,稳稳地将她整个人完全环绕。
“冷吗?”祁云峥发觉她抖得厉害,低头问。
“嗯。”江眠月低声应道。
在马车里还好,一出马车,冷风一吹,她当即便打了个哆嗦,身子不受控制的往祁云峥的怀里缩。
祁云峥感觉到她的身子缩紧,浑身颤抖,喉结动了动,加快了脚步。
“先不去医舍。”祁云峥道,“送你回勤耘斋换衣裳。”
“嗯。”江眠月轻轻点头,上下牙开始打颤。
她捏紧了手指忍着冷意,感觉到祁云峥脚步飞快,将她平稳送回了勤耘斋。
快要到各学堂下课的时间,勤耘斋一片寂静,祁云峥轻车熟路来到五号厢房前,推开房门,将她轻轻放在床边。
“自便。”祁云峥静静看着她一眼。
“多谢祭酒大人。”江眠月感激不已,“今日幸亏有您,不然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必言谢。”祁云峥声音如水般温和,“换衣裳吧,好好养伤。”
“是。”江眠月点了点头。
祁云峥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此时却忽然听到外头传来声响,声音清脆,一听便知道是兰钰。
“眠眠也不知道回来没有,她现在真是辛苦,四处奔波,她那么一个小身板,一个人干了两个人的活儿,每日还要辛苦学工课。”
“眠眠确实辛苦。”尹楚楚的声音越来越近。
“也不知道祭酒大人怎么想的,着实不是人,眠眠都不想当斋长的,非要让她当。”兰钰说。
江眠月张大了嘴,无措的看向祁云峥,祁云峥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眼眸中却带着星星点的笑意,看起来似乎并未生气。
可江眠月却窘迫不已,几乎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哎呀我吃得好饱啊,赶紧睡一……”兰钰推开门,看到眼前之人,发出一个古怪的声音。
那声音仿佛一直正在“嘎嘎”叫的鸭子猛地被人掐住了脖子。
尹楚楚也愣住了,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祭酒大、大人!”尹楚楚立刻行礼,胆战心惊的拽了拽兰钰的衣袖,兰钰这才醒过神来,欲哭无泪的俯身行礼。
“正好,好好照顾她。”祁云峥语气平静,“一会儿刘大夫会来。”
“是。”
“是。”
二人异口同声应道。
祁云峥缓缓颔首,面容平静,兰钰斗胆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祁云峥,却见祁云峥并未着外衫,而只穿着白色的内衬,身材修长,如松柏如白玉。
只是他怀中似乎被什么水打湿了似的,这儿一块那儿一块,有湿漉漉的水痕。
祁云峥走过兰钰身侧,正要出门,忽然顿了顿脚步。
“兰钰。”他说。
“是!”兰钰小小身板一僵,面露紧张之色。
“课业之余。”祁云峥淡淡笑了笑,“来敬一亭一趟。”
兰钰闻言,几乎是欲哭无泪,“是,祭酒大人。”
她知道,他肯定是听到了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
祁云峥走后,兰钰一面苦着脸说“我要完了我要完了”,一面冲到江眠月的身边,“眠眠,为什么祭酒大人要让我们照顾你啊,你怎么了?天呐,你的身上为什么这么湿!”
江眠月掀开身上的衣裳,露出了腿上的伤口,“掉进凤池,然后被和乐公主温泉池里的东西伤着了。”
兰钰瞪大了眼睛,“凤池,那里头可都是锋利的……”
她话说到一半,便发现江眠月和尹楚楚都用略有些复杂的目光看着她,她猛地打住,硬生生的换了个话题,“我也是听别人说起,大公主的别院以前被歹人潜入,那歹人潜在那温泉池中,差点将公主伤着,所以她才在水中放了东西。”
兰钰一面说着,一面手忙脚乱的帮江眠月拿干净衣裳和棉布,“你快将湿衣裳都换下来吧,一会儿受了凉可不好。”
江眠月和尹楚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似的东西。
江眠月将衣裳换好,终于没有那么冷了,待兰钰出门的时候,她忽然开口问尹楚楚,“你也知道了?”
尹楚楚转头看着她,“你说兰钰吗?”
“是。”
“她那么明显,谁看不出来。”尹楚楚道,“她是恨不得把‘我就是三公主’写在脸上了。”
江眠月低头笑出声来。
“不过你怎么回事,怎么会忽然掉水里。”尹楚楚皱眉看了江眠月一眼,表情有些嫌弃似的,眼中却似乎略有些遮掩不住的心疼。
“出了些事,受伤事小,其实差点没命了。”江眠月笑道。
尹楚楚眯眼看着她,“你可悠着点吧,少惹点事。”
“嗯。”江眠月淡淡笑了笑。
她手中捏着一个圆溜溜的东西,那东西用棉布裹着,在她的掌心微微发烫。
也许,是命运让自己遇到这些事。
让她弄清楚搞明白,上辈子稀里糊涂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一开始来到国子监的时候,她对上辈子的一切,是抱有排斥与厌恶的,直到她渐渐发现,祁云峥的本性似乎并不是那么的坏,而一直陪伴她的丹朱,似乎也有许多未解开的疑团。
她上辈子所面对的一切,似乎都变得疑云重重。
江眠月捏着手中的毒枣,垂眸心想……不如,试一试,找到真相。
至少这辈子,要活得明白一些。
不久后,刘大夫带着药草来了,她一进门便朝着江眠月露出笑来,带着几分怜惜,“我都听祁大人说了,小可怜的。”
“又劳烦刘大夫了。”江眠月知道今日并不是她值守,是被祁云峥叫来的。
“无妨。”刘大夫看了看她的伤,发现腿上发青的掐痕,微微蹙眉,“这谁弄的?”
江眠月耳根一红,“这,这是……”
她一时间有些说不出口。
“做的不错,就是下手也忒狠了,你这细皮嫩肉的,也用力也太重了些。”刘大夫皱眉。
江眠月讪笑几声,没敢说实话。
而另一边,祁云峥回去的路上,恰好遇上监生们下课,他一身内衬走在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很快,司业大人那边便听到了关于祭酒大人的消息,说是从勤耘斋回去的,身上有水痕,衣衫不整。